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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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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觉好像睡了好久好久,清醒着,却无论如何舍不得睁开眼睛。她觉得还想再睡一会儿,可时间仿佛已经过了太久,又不允许她再睡下去。几经挣扎后,柔荑终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屋里的阳光,是有些红的,是夕阳的红。
  柔荑坐起来,原来她连衣服都没脱,就这样上床了,难怪热出一身汗。她想唤人换衣服,猛然发现屋里静悄悄的,于是便将身上衣服尽脱下来,自己从衣柜里取了一套衣服。柔荑取出大红色的绸布,打开来却是长长的一块布,并不是一件衣服。她突发奇想,赶紧穿上衣服,握着红绸跑进院子。
  采珠经过樟树附近,奇怪地看见一块红布从树枝挂下。抬起头,竟然见到一个人正趴在树上:“夫、夫人?”采珠急忙忙跑到树下,柔荑探出头朝她望了一眼,一句话不说,又只顾忙着手里的活。“夫人,您这是在干什么?”采珠急得大叫,“夫人,快下来,快下来!”
  柔荑冲她叫道:“别吵,我马上就下来。”采珠闭上嘴,看着她趴在树上,把红绸结结实实套在了树枝上。她翻身下树,采珠一声惊叫,以为她就要摔下来,却见她两手握着红绸,稳稳当当落在了地面。原来她将两条红绸系在一起,这样她便可以荡秋千似的坐在上头:“你看,我弄好了。”
  “夫人真是心灵手巧。但爬树这种事,夫人还是不要再做的好,王爷不会喜欢的。”采珠提醒道。柔荑看了她一会儿,虽然笑了,可见她并非毫不在意:“他又不知道。”柔荑坐在红绸上,脚尖踏着地面,轻轻摇晃。采珠心存疑虑:“这——结实吗?夫人若想玩秋千,我们可以叫工匠来搭一个。”
  “好,你叫人来搭一个吧,就在我屋子外面。新秋千搭好前,我就在这儿玩。”柔荑的脚尖踩啊踩啊,红绸晃动得越来越厉害。她忽然跳下来,抓住红绸站了上去:“采珠,推我一把。”采珠畏畏缩缩,柔荑屈膝,正要蹬直双腿,“秋千”忽然在空中打起转来,吓得她赶紧抓紧右边的红绸调整平衡。
作者有话要说:  

  ☆、红杏枝头

  柔荑并不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一大早起来便跑去与那心爱的“秋千”为伴,毕竟一会儿出太阳了,可就不能玩了。采珠和浣纱觉得她心情不错,至少昨天她没念叨括苍,显然是将心思全都放在了秋千上。
  太阳照到樟树下的时候,柔荑终于躲回房间里。浣纱将刚刚端来的冰镇银耳雪梨汤打了一碗端给她。柔荑浅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仰头把汤一饮而尽,剩下半碗银耳与雪梨。浣纱不好意思纠正她,委婉地说:“夫人,就算好喝,也不该喝得这样急,会呛到的。这样把汤喝光了,把食物剩下,也是不好的。”
  柔荑不以为然:“这汤很好喝,可是我最不喜欢银耳了。那我把梨子吃掉。”她拿起汤匙,将雪梨一块一块挑出来吃掉。
  “夫人,和别人一起吃东西的时候,切不可这样挑挑拣拣,也不能吃得太快,像方才那样。”浣纱无奈地劝说。
  柔荑想起当初,她看到饥饿的括苍吃东西时温吞的模样,那时她不是很欣赏括苍这种姿态吗?柔荑点点头:“我知道,要慢慢吃。但挑食的毛病,我爹娘也说过我,可改不了了。”
  柔荑喝了两碗汤,便走到门边,倚着门框望着樟树。浣纱收拾了碗,看着她孤单的背影。柔荑每日的生活,不外是在等待括苍,可是括苍多久会来一次,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浣纱看着她的样子,都无聊得快发疯,她若一直这样下去,日子该多难熬?浣纱开口道:“夫人,也许您可以找点别的事情做。”
  柔荑回过头:“什么事?”浣纱一时没想好,柔荑看着樟树下她自己做的“秋千”:“秋千搭好了,不就有事做了吗?可是浣纱,什么时候才能有人给我来做秋千啊?”
  “这两日府里忙,可能一时半会儿顾不上。等忙完这两日,奴婢就去找工匠——但是,府里动一草一木,都需要王爷或者王妃的首肯的。夫人若有机会,最好是自己对王爷说。”
  “可是我有两天没看见他了。”柔荑沮丧地垂着头,“我想我应该去找他。他在哪里你总知道吧?”
  浣纱脸色一僵:“奴婢怎么会知道呢?没有王爷召见,夫人擅自去见王爷也是很失礼的,夫人还是耐心等待的好。”
  柔荑愠怒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个要听王爷的,那个要听王妃的。王爷又不来见我,还不许我去找他,那我到底可以做什么?”这种感觉,就像她被装进了一个大大的笼子里,只能等主人来投食。“我到底为什么来到这里?等、等、等,我都不知道我在等什么!”虽然料想到括苍的生活方式与她大不相同,但现在一切发展好像偏离了正常的逻辑。
  浣纱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诺诺道:“奴婢、奴婢把碗收拾走了。”她头一低,也不看柔荑的脸色,小心地避开柔荑绕出门去。
  柔荑趴在树枝上。封闭的院子里一点风也没有,枝头被风摇动的树叶看得她动了心,把采珠和浣纱的那些告诫都抛到脑后,独自爬上树乘凉。可是在高过墙头的树枝上,好像看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婢女和杂役穿梭往来,一担担绑着大红带子的箩筐和木箱被运进一座院落里。婢女们正忙着将院落内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柔荑的视野里升起一只鲜红的灯笼,那是杂役用大红灯笼替换原有的灯。很快,又一只大红灯笼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柔荑疑惑地枕在手臂上,静静注视着那个奇怪的院子、那些忙碌的人。
  采珠?两个婢女边说话边从那个院子的主卧中走了出来。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采珠的人影,原来是跑到那里去了。采珠跟那个婢女说完话,便离开了院子,似乎正是朝这边走来。柔荑于是在树上等待。
  采珠刚一踏进院子,便听到一声“采珠”。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这声音是柔荑没错,但似乎是从头顶传来——“夫人,你怎么又爬上去了?”采珠抬起头看着树上的人,无奈地问。柔荑问道:“你去哪儿了?”采珠指了指院外:“那边忙,奴婢去帮忙了。”柔荑说:“我看到了。采珠,那里是在做什么?”采珠笑了笑:“夫人你快下来。”柔荑又问:“那里是在做什么?”采珠回答:“夫人忘了吗?今天是新夫人过门的日子,那是王妃指定给新夫人的屋子,大家在准备迎接新夫人入住。”
  柔荑问:“什么是过门?”
  采珠一手挡在额头,看着树上的柔荑:“就是嫁过来,嫁给王爷。”
  柔荑的脸色似乎有些变了:“什么时候?”
  “就今天,晚上。”
  好像,是有听说这么一回事。柔荑怔怔地抱着树枝。前两天还再说她是新夫人呢,这么快,自己就成“旧夫人”了。“一个、两个、三个……”“夫人在数什么?”柔荑没有理她:“四个。”采珠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明白了:“夫人,下来吧。”
  “不,这里凉快。”柔荑扭过了头不看她。“王爷知道会生气的。”一滴晶莹的液体从树杈间坠落:“那就让他生气吧。”明明该生气的是她——她确实已经生气了。她等了一年,走了那么多路,换来的只是两个晚上的耳鬓厮磨。他太小气了,连她想见他一面,都不知该上哪儿去找。柔荑擦了擦眼睛,装作若无其事:“采珠,你知道括苍在哪里吧?”采珠沉默了一会儿:“夫人想干什么?”“我想去找他。”采珠苦笑了下:“夫人,现在去找王爷不太合适,王爷今日忙得很,恐怕不会见夫人的。”柔荑问:“是我找他,为什么还要配合他的时间?”采珠顿时语塞。
  柔荑已经从树上滑了下来:“带我去找括苍。”采珠为难道:“夫人现在去见王爷,恐怕不合适。”柔荑的眼眶发红,眼底还残留着闪亮的液体:“就算真不合适,也是我要去的,你告不告诉我,我都要去的。”“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王爷在哪儿。平日这个时辰,王爷多在熙风堂处理政务,但今天不一定……夫人!”采珠犹豫了一下,终是收回了脚步没追上去。
  离开后的柔荑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熙风堂的位置。她犹犹豫豫,走走停停。她拦住一个匆匆行路的婢女:“熙风堂怎么走?”婢女望了她一眼,虽然不认得,看柔荑的衣着打扮,心里有了个数,仔细把去熙风堂的路线描述了一遍,却见柔荑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婢女迟疑了一会儿,拉过边上经过的另一个婢女:“奴婢赶着去向太妃复命,不如让她带您去吧。”被拉过来的婢女一头雾水,柔荑拉起她的手:“好,你带我去。”“去哪里?”“熙风堂。”
  她们经过一扇高大的门,这扇门将王府一分为二,柔荑看着四周的景物,又有些眼熟。婢女停下道:“那里便是熙风堂。”柔荑看着那幢建筑,似乎就是那日她与括苍见面的地方:“谢谢你。”婢女告退,柔荑便向熙风堂跑过去。
  她悄悄在外窥视,熙风堂附近空无一人,熙风堂内静悄悄的,也不像有人的样子。难道真的被采珠说中,括苍今日不在这里?柔荑壮起胆子,走进大门洞开的熙风堂。这是个足以容纳几十人的大型建筑,熙风堂的正中是高出地面三级台阶的台子,上面放置一把金镶玉饰的椅子,椅子背后是一面彩绘的墙。柔荑绕到墙脚下,推开一扇小门,外面是一道曲折的回廊,通向另一间屋子。
  那里才是她上次去的地方。说不定括苍在那儿。柔荑轻快地向那间屋子走去。
  熙风堂的西阁里,挂满大红的丝绸帷幔。柔荑站在门外,里面并没有人。但看起来,括苍也不在这里。于是她转身沿着回廊走向另一个方向的屋子,熙风堂东阁。
  括苍?柔荑愣在门外,望着案上奋笔疾书的男子,却不知该怎样走上前去。他始终也不曾抬起头来,也看不到门外踌躇的柔荑。直到他喝了杯茶,再伸手向茶壶,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你怎么在这里?”括苍抬头是为了找人给他沏茶,想不到站在门口的,竟然是柔荑。她低着头,局促不安地把双手藏到背后。括苍放下笔:“你站在那儿多久了?进来吧。”
  “不久……才站了一小会儿。”她这才敢慢慢地挪动脚步,但没有勇气走到他身边,“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处理政事的时候,不喜欢不相干的人在。”
  柔荑怯怯地问:“那我是不相干的人吗?”
  “是啊。”括苍坦白回答,“但是我现在要稍作休息,你可以把话说完再走。”
  柔荑环顾四周,这里不大,虽然只有一张书桌和窗下一张坐床,空间已经不富余。角落里是一道楼梯。柔荑只得站着说话:“打扰了你,我很抱歉。但是,我们已经有两天没有见面。我听说,你要娶新的夫人了。”
  “是新的妾室。”
  果然。柔荑叹了声气:“可我们重逢才三天……”
  “在定下这个日子的时候,没有料到你会出现,柔荑。”她的出现在他的计划之外,而他的所作所为也在她的计划之外。柔荑不禁想问,如果知道她会出现,他是不是就不会再纳妾?那如果她出现得更早一些、比王妃还早呢?“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柔荑深吸一口气,“我只是、很想你。”括苍闻言莞尔,向她伸出手去,柔荑惊喜地跑向他,捉住他的手顺势坐在他的腿上。                    
作者有话要说:  

  ☆、窈窕淑女

  括苍的新夫人名叫夕玥,与柔荑同岁。括苍对柔荑讲这些,是为了让柔荑对她有个初步的了解:“你们很快会见面,你会如何表现?”柔荑摇头。括苍道:“不吃醋、不生气、不刁难。你做得到吗?”很难做到,柔荑心里道,但既然括苍要求了——“我听你的。”
  括苍笑了一下:“口不应心。”柔荑脸红着把头低下去。一缕青丝擦过括苍的脸颊,痒痒的,带来一阵香气。她轻轻晃动小腿,脚尖在地面一点、一点,始终不敢正视括苍。括苍觉得如果要把她带入王府的生活,就像把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从头教起,尽管柔荑是个听话的孩子,他恐怕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括苍收回了揽着她纤腰的手:“你该回去了。”柔荑又惊讶又不舍地凝望着他,楚楚可怜。括苍推着柔荑让她起来:“我说,你该回去了。”言毕,打开面前的公文,全神贯注地阅读。柔荑不情不愿地看了他一眼,拖拖拉拉地往门口走去。好不容易挪到了门槛前,又依依不舍地回头,却见括苍连头都没抬一下,只好悻悻地出门去。
  外面的乐声吱吱呀呀作响,柔荑关上了所有的窗户,躲进被子里热出一身的汗,还是挡不住这恼人的乐声。闷在被子里的柔荑终于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拿起床头的扇子用力扇风。柔荑突然想到什么,走进院子里,在樟树下站了一会儿,丢下扇子手脚麻利地爬上树。
  她看到亮如白昼的灯光,还有绰绰的人影。通往新人的居所的狭窄甬道,挤满了几百个人头。樟树下的围墙外,人们交谈的声音甚至清晰地落入她的耳朵。
  “新夫人的娘家是腾兰数得上的富商巨贾,听说乔荡港口里的商船,有一半都是他们家的。”
  “我听说新夫人也不是很漂亮,你说王爷会不会看上人家财大气粗?”
  “胡说!我们王爷是堂堂腾兰王,还会缺这点钱不成?”
  一阵夜风兜兜转转闯进了柔荑的院子,微风从额头掠到脚趾,让人说不出的舒爽。新夫人不是很漂亮,但是,很有钱?柔荑默默在心里盘算。会不会真如她们说的那样,括苍纳这名女子为妾,只是为了她的钱财,其实括苍并不喜欢她?柔荑滑下树干,坐在她用红绸结成的“秋千”上轻轻摇摆。
  浣纱为柔荑做了一个新的义髻,将柔荑的头发盘好后,把义髻放上去固定,再将首饰一一插上。“我原来的头发,一直长到膝盖下面。”柔荑看着镜子里,浣纱正在修饰的发髻说。浣纱看了她一眼,配合地问:“那夫人的头发呢?”“卖了。来的路上,一个专门收人头发的老太婆说我的头发那么长,叫我卖给她。我不肯。后来实在没钱了,只好又把头发卖了。”柔荑心疼地摸摸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长到那么长。”
  夕玥是一个拥有长到膝盖的头发的女子。这是柔荑听采珠说的,而采珠则是听为夕玥梳头的婢女说的。柔荑出于好奇,刻意在夕玥的门外来回走了几趟,但竟然没有见到她的人影。
  “夫人去给王妃请安了,可能被王妃留下了。”夕玥的婢女说。
  柔荑一下子火了:“王妃为什么留她?”那次她去拜见王妃,她并没有留自己。柔荑意识到自己与夕玥显然受到了不同的待遇。
  采珠出主意说:“夫人若想知道,我们也可以去给王妃请安啊。”
  实际上王妃的居所比柔荑起初以为的还要热闹,因为柔荑不曾见过的另一个人——侧夫人妆雪,也在此处。婢女禀告柔荑来时,两人显然很是意外。王妃似笑非笑:“她倒不请自来。”妆雪微微一笑:“听闻这位夫人是艳冠群芳,她来了数日,我还没有见过呢。”“艳冠群芳吗?”王妃不知所谓地问了一句,妆雪看了她一眼,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她便不多嘴回答。
  柔荑走进室内的时候掀起的风显然大了一些,让王妃不悦地蹙起眉头。柔荑并未察觉,向王妃行礼毕,面带疑惑地看了看在座的另两个人。王妃淡淡道:“柔荑夫人,见到妆雪姐姐,怎么能不行礼呢?”
  “姐姐?”柔荑的目光投向了看起来比较年长的那个女子。
  妆雪看起来十分亲和,与王妃大相径庭:“王妃客气了。我比你们年长,是故自认为可以担一声‘姐姐’。柔荑夫人不叫也无妨。”
  “不是、不是。妆雪姐姐。”她的温柔礼貌令柔荑陡生好感,连忙也向她行礼问候。
  这时另外一个女子突然站了起来,尚未开口,却见王妃向她使了个眼色,而柔荑又已经看见她起身。该行礼还是该回席,夕玥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柔荑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夕玥?”
  柔荑的目光不太友善,夕玥勉强露出微笑:“是,这位姐姐,妹妹这厢有礼了。”
  “你为何叫我姐姐?括苍说,你与我同岁,我可不比你老。”柔荑奇怪地看着她,让夕玥无所适从,尴尬极了。
  王妃冷冰冰地说道:“大胆贱妾,你怎么敢直呼王爷的名讳?”柔荑立即看向了她,看王妃的眼神,无疑是指责自己。柔荑问道:“我直呼他的名字怎么了?括苍都没有不许,你凭什么骂我?”采珠在身后直拽她的衣服,柔荑却不加理睬。王妃神色僵硬:“你怎么敢如此对我说话?”柔荑不甘示弱地还口道:“这是你第二次骂我,而我们一共才见过两次。”
  这样的气氛显然让初来乍到的夕玥已经无法继续装作看不到、听不到地坐下去了。她悄悄向妆雪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妆雪明明看到了她的眼神,却抿唇一笑,似乎打定了主意看热闹。
  王妃反问:“那又如何?”柔荑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没有骂过你。你分明就是看我不顺眼,横竖要挑刺,小肚鸡肠的泼妇。”王妃脸上一阵青白:“我是妻、你是妾,你不知礼数,我教训你是天经地义,你不要得寸进尺!”柔荑道:“连我妈妈都不能说这话,你凭什么来教训我?”她是圣女,从被选为圣女的那一刻起,就是全族的信仰,没有人可以指责她、呵斥她,更没有人可以凌驾于她之上。所以她无法忍受王妃的颐指气使,而这个女人在柔荑看来,显然不怀好意。
  王妃这下却不生气了,拣了颗果子含在口里,半晌才开口:“柔荑目无规矩、恃宠而骄,从今天开始,两个月不许服侍王爷、不许踏出你自己的房间、不许吃盐。采珠,如果她有一项犯了禁,就拿你是问。”
  柔荑惊得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你在命令我吗?”
  王妃道:“不是在命令你,是在命令采珠。你这个蛮夷女子听不懂我的话,同样我也听不懂你的话。你无需问我的话是什么意思,采珠会看好你。”
  柔荑“哼”了一声:“我不会听,一句也不会听。采珠是我的婢女,她只能听我的。”
  “是吗?”王妃目光凛冽地看着采珠。这下难题被抛给了采珠,采珠吓得跪倒在地:“奴婢、奴婢——王妃与夫人都是奴婢的主子,奴婢都要听啊。”采珠暗暗咒骂,她就知道这个新主人会源源不断地给她惹麻烦。柔荑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回头便看到王妃得意的神情。柔荑于是对采珠道:“狗都会认得自己的主人,你难道连主人都认不清吗?”采珠委屈地垂头。
  柔荑的比喻,显然让人很难接受。夕玥小声道:“王妃是整个王府的女主人,采珠说王妃是她的主子,其实也没有错。柔荑夫人的比喻,是否太伤人?”
  “是吗?”柔荑看看她,又看看跪在地上连头都不肯抬起来的采珠,“可我说的,难道有错吗?”
  “胡闹够了。”王妃发话,“你回去吧。从现在开始执行对你的处罚。”柔荑满不在乎:“我会回去。这里是你的地方,我也不想多待。”王妃冷笑:“不送。”柔荑已经转身出去,听见王妃的话,又停下来:“本来就不用你送。采珠,你跟不跟我走?”采珠忙不迭地向王妃叩头然后爬起来,匆匆追上柔荑。
  夕玥的目光追随着柔荑的背影,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呵呵,妹妹在看什么,那样出神?”妆雪的声音将她的魂喊了回来。夕玥看到王妃冷漠的神色与妆雪探问的神情,羞愧地红了脸颊:“柔荑夫人的美貌,让女人也无法视而不见。王爷对她,一定宠爱非常吧?”
  王妃脸上的寒意更深了一层。妆雪回答她:“也不一定。她也才刚刚来到这里,不过比你早了两三天,我也是头一回见她。虽然听过别人的只言片语,赞叹她的美貌举世无双,但是,百闻不如一见。”
  此时,王妃面无表情地开口了:“这就是王爷去年的清凉山之行,最大的收获。”王妃的手不经意捏了起来。
  妆雪劝道:“她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野丫头,不必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  

  ☆、伫倚危楼风细细

  出了王妃的居所,柔荑沿着过来的路走了一段,就偏离了方向。采珠气喘吁吁地追上她:“夫人、夫人,你要去哪里?”“回去也是没事做,我想去玩玩。”经历了方才那一幕,采珠对她有些害怕:“王妃让夫人回去闭门思过,夫人还是不要到处走的好。”果然,柔荑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还要跟我说王妃?那么你回去吧,我不会听她的。”采珠眼看着她适意地漫步而去,无可奈何地远远跟随着。
  群楼之中,屹立的望仙台是那么显眼。柔荑遥遥看见望仙台,便向那儿走去。望仙台今日门窗洞然,几名仆人拎着清洁用具不断出出入入。柔荑早就想一上望仙台,看看上面的景致,便趁无人注意,从旁门偷偷溜了进去。
  柔荑蹑手蹑脚地踩着楼梯登上二楼,还未到达二楼,便听到二楼有声响。她从楼梯上探头望了一眼,两名婢女背对着她在擦拭家具,柔荑赶紧蹿出来,直接登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望仙台的三楼,光线昏暗,寂静无声。
  打开一扇门,走到露台上。从这里看出去,王府的飞檐画栋、内城的巍峨城楼、街坊的青瓦白墙,尽收眼底。这种感觉,如同在山顶上,俯视整个山寨。柔荑最喜欢这样看风景,能把每个人在做什么,看得一清二楚。柔荑倚栏而坐,目光由远及近,俯视王府里穿梭纵横的巷道。
  原来王府这么大,大得让她遍寻不着自己的住所,更觅不到括苍的踪迹。在清凉山的时候,从未想到过,括苍有这样复杂的身份,复杂得如同这王府的格局,括苍的心思又是那样深邃,深邃得如同这王府的重门叠户。
  括苍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在想什么、做什么?柔荑居然一点也理解不了。
  背后有脚步声。柔荑警觉地回头,看见局促的采珠。采珠愣了一下,说:“夫人,您要上来望仙台,不用这样躲躲闪闪的。”柔荑不吱声,自己方才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令她觉得很好笑吧:“不是让你去跟着王妃吗?”采珠尴尬地笑了下:“夫人说笑呢。”柔荑看着楼下的诸阁:“采珠,哪个是熙风堂?”
  “采珠,我的秋千什么时候能架起来?”
  “夫人,您同王爷说过了吗?我问过管家了,管家说,只要王爷答应了,他立刻叫人来做。”
  这么重要的事,上次在熙风堂竟忘了问。柔荑趴在榻上,埋着头。湿漉漉的发丝结成一条条披在脑后,一件素色抹胸裹住她纤弱的身体,粉红丝绸褙子紧紧贴在背上,细嫩的肌肤和抹胸上的花纹若隐若现,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馨香,连柔荑自己都惊讶,原来穿一件衣服,还有这么多讲究。浣纱不知从库房取了什么香来,将她的衣服细心地熏过,这股香气,沁入鼻子丝丝荫凉,似乎是掺杂了薄荷,顿时缓解了暑气。
  她在王府里没有出去过,连自己的住所之外的地方都很少去。而每日梳头、沐浴、选衣服,竟然就消耗了她大部分的时间。起初柔荑觉得日子有点难捱,现在已经习惯于把大部分的时间耗在这上头,然后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间,去思念括苍。
  浣纱带着一名婢女端了膳食进来,在桌上摆好后,浣纱让那名婢女出去:“夫人,午膳准备好了。”柔荑爬起来,抓了抓半干的头发,浣纱取来一块布,将她的头发包好、用簪子固定,柔荑才走到桌边。
  柔荑咬了一口肉片,皱起了眉头。浣纱看到了她的表情,却没有表示。柔荑勉强咽下,又夹了一筷子蔬菜,味道仍然不对。柔荑把菜吐到小碟子里:“浣纱,怎么今天的菜都这么难吃?”
  浣纱平静地答道:“夫人您忘了吗?王妃下了令,两个月不许您吃盐。”柔荑瞪大了眼睛:“她说不让我吃,你就真的不让我吃了?”她一直以为对她不错的浣纱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浣纱道:“不是奴婢不让夫人吃,王妃对厨房下了令了,厨房给夫人准备的,就是没有盐的食物。”
  柔荑放下了筷子:“什么奇怪的理由?不让吃便不吃了,饿一顿也不会死。”浣纱劝道:“夫人,您还是要习惯的好。夫人可以一顿不吃,不能两个月都不吃呀。”柔荑笑着道:“我会跟括苍说的。他总不会让我吃两个月没有盐的食物吧?”
  “诸女眷都归王妃管,这件事情上,王爷恐怕也不好说什么。”浣纱的话让柔荑再次蹙起了眉头,“奴婢觉得,夫人以后在王妃面前,还是小心些好。王妃为人不坏,只是好面子,夫人您这样当面拂逆她,她自然是不肯的。”
  柔荑觉得十分委屈:“我也不想的,是她处处刁难我。好像我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得罪了她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王妃与柔荑之间互有芥蒂,浣纱心知肚明,却不好明言。柔荑站了起来,拉住她的手:“我们自己去找东西吃。”
  “夫人,不可以。”浣纱把她拉了回来,“且不说以夫人的身份,怎么能到厨房那样肮脏的地方去。夫人难道忘了,王妃下了两个月的禁足令,这两个月您只能待在这个房间里?”
  “记得。还要我两个月不许服侍括苍。”柔荑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真是一条比一条荒谬,我凭什么要听她的?”王妃越是那样,柔荑越是要跟她对着干。柔荑说着,已经拔腿往外走。
  采珠赶紧把她拦住:“夫人、夫人,王妃的命令怎么可以不听从?现在只是两个月的闭门思过,夫人若再将王妃惹怒,恐怕要变本加厉。”
  “那我也要去问一问括苍。只要他说我要听王妃的,我就听王妃的。”
  浣纱出主意道:“不如让奴婢去请王爷过来。这样夫人就没有违背王妃的命令,而王爷是自己要来,王妃也不会多说什么。”采珠连连点头。
  柔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浣纱的建议确实是最完美的方案:“那我在这里等你们,千万别来得太晚啊。”浣纱颔首。采珠看着浣纱,括苍会不会来,又岂是她们能左右的呢?但眼下为了安抚住柔荑,只能先试上一试。
  柔荑让婢女把晚膳撤了,坐在椅子上。过了不知多久,缩起两腿紧紧抱着膝盖,竟然就这样额头搁在膝盖上睡着了。采珠小心翼翼地盯着,生怕她摔下来。迷迷糊糊的柔荑睁开眼睛,心里还牵挂着那件事:“采珠,浣纱回来了吗?”“夫人,浣纱这才去了不到一刻钟呢。”柔荑又眯了一会儿,再次问:“采珠,浣纱去了多久了?”采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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