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肩上蝶-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括苍,你一定不知道巫舞。巫舞是神灵的舞蹈,当族里有重要的事需要请示神谕的时候,就聚集七八个会跳巫舞的少女,和圣女一起跳舞。据说这时女神就会附体到圣女身上,解答人们的任何问题。”
括苍笑着问:“那女神曾经附在你身上过吗?”夷人的习俗,在他眼里皆荒诞无稽。莫说世上从来没有人见过神仙,即便真的有,神仙与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又岂会轻易降临人间?
柔荑摇摇头:“没有。以前我也没有跳过巫舞。你走了之后,我就经常跳舞,我希望女神附在我身上,然后让阿班问她,什么时候我可以再见到括苍?也许是没有别的少女伴舞的缘故,我一次也没成功过。”她说得认真,括苍忍着笑,听她说下去。“我肚子大起来的时候,就跟族人说,我梦见了女神,女神要我闭关。我在圣祠的小房间里足足躲了六个月。那时候我几乎每天都跳舞,仍然没有成功过。后来就跳不动了。”她在自己的腹前划了一个圈,“肚子最大的时候,有这么大。可是他生下来,就只有这么点儿。”柔荑用双手掬在胸前。她没有抱过那个孩子,甚至没有碰过,他的大小,只是凭着印象来比划的。
他捉住了她的手,柔荑的眼睛里,看不出多少悲伤。但她突然沉默了,她不愿去想这件事,又不经意提起。括苍揽着她的头按在胸前:“柔荑——”柔荑默不作声,括苍似乎很关心那个孩子。如果他活着,跟她一起来到这里,括苍会跟高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春风乍起
“为什么天要亮?”
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括苍就在她身旁。柔荑睁开双眼,桃红的帷幔印入眼帘,关于括苍的梦做得太多,多到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她睁着眼睛很久很久,大脑从混沌中渐渐苏醒,仔细回忆了前天、昨天,最后似乎确定了,括苍确实曾经在她的身边。
那么,括苍呢?
又像无数个清晨一样,他只会在梦中陪伴她吗?
柔荑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括苍!括苍!”她急得简直要哭出来。
有人匆匆忙忙推开门,一个漂亮的少女飞奔过来:“夫人!”柔荑惊诧地看着她,此时又有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少女说:“奴婢采珠,和浣纱一起奉王爷之命侍候夫人。”柔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采珠有些发慌了:“夫人……夫人有何吩咐?”“括苍呢?”柔荑开口便问。采珠似乎松了一口气:“王爷离去已久,让奴婢不要打搅夫人。”“他去哪里了?”采珠摇摇头:“这——大概是同使君议事去了吧。王爷素日繁忙,请夫人勿怪。”
柔荑沉默了片刻,坐在凳子上:“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不知道。”采珠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位夫人充满了疑问。柔荑也没有气恼,趴在桌上沮丧地吁了口气。采珠见她趴了有一会儿,问:“夫人,要洗漱吗?”
面前是一字排开的各式金银首饰,让柔荑目不暇接。柔荑偷偷打量着采珠、浣纱,便是婢女,就已经那么好看,腾兰王府,果真是天堂一般的地方。柔荑挑出一对长簪,插在髻上,她的头发太短,撑不起沉重的首饰,采珠便用假髻为她接上。如今镜中的自己,也有如她们一样如云的发髻了,柔荑暗自对自己表示满意。将红色的大袖披在身上,柔荑在镜子前反复观察自己。穿上这件大红色的衣服,与她做圣女时的样子多么相像。
采珠道:“没有人能将红色穿得比夫人更好看了。今日夫人初入王府,王爷特许夫人穿红,可惜夫人往后不能再穿了。”
柔荑不以为意地笑笑:“他若喜欢红色,我便天天穿着它。”
浣纱微笑道:“夫人有所不知,王府的规矩,妾是不能穿大红的。”柔荑回过头来盯着她,似乎是反对她的话。柔荑的目光令浣纱畏缩。柔荑问:“那谁可以穿大红?”“王妃、还有太妃。”浣纱小声回答。
“王妃?太妃?是什么人?”外面的世界,比柔荑从前想象的复杂得多。人与人之间的等级,便是一门深奥至极的学问,令柔荑头痛不已。两名婢女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采珠回答她:“王妃是王爷的妻子,太妃是王爷的母亲——嫡母。”
妻子?柔荑听说过所谓妻妾之分,任何男人都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妻子,就好像山寨里的女人虽然可以有很多情人,却只能有一个丈夫。括苍既然有妻子,那么自己是妾吗?“王妃是括苍的妻子,我是小妾?”这一问更把两人惊到了,互相看着对方。柔荑看到了她们交流的眼神:“你们为什么看对方?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她当然理解那种眼神,她与阿班之间也有那样的默契。虽然婢女拼命摇头,柔荑自顾自解释道:“才不是。我不傻,只是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柔荑很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包括括苍。和阿班不同,这两个少女只是恭敬地低着头仿佛向她认错。柔荑叹了一声气,忽然想念起阿班来。是的,如果阿班跟她在一起多好。阿班一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这么多稀奇古怪。
“夫人,夫人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王妃?”眼看柔荑完全没有进见主人的意图,采珠趁着浣纱给她化妆的时候出言提醒。
柔荑对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充满好奇,打开这个闻闻,打开那个抹抹,将手上弄得一道红一道白。她过了好久,才对采珠的话作出了反应,抬起头来问:“什么?你说什么?”
采珠深吸了一口气。她觉得这位夫人不是故作不知,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夫人,按王府的规矩,您应该去跟王妃问安了。”
柔荑立刻就丢开了手上的脂粉盒子:“好。王妃在哪里?”
腾兰王府比柔荑以为的还要大上许多倍。采珠在前面引路,柔荑却在后头东游西荡,闹得采珠不得不三步一回头将她看好。“采珠,那房子真好看!”“采珠,这儿有鱼!”“采珠……”采珠被她喊得头都疼了。王爷说柔荑夫人不懂事,采珠才算领教了,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心性却同小孩一般。采珠十一岁入王府,虽然能明白几分那种大吃一惊的感觉,彼时半大的她却也不曾这样闹腾。采珠一路好声好气地应着她,不时提醒一句:“夫人,我们还要去见王妃呢。”
柔荑的目光不断在亭台楼阁间转换,一座壮丽的三层楼阁矗立眼前,她不禁问:“采珠,那里住的是什么人?”楼阁的二楼、三楼的窗户洞开,鹅黄的纱帐被清风卷出窗外,在蓝天的背景下飞舞。飞檐下垂着精美的风铃,一片片铜片坠在长长的细绳上,在风中打着转,阳光照在旋转的铜片上,一闪一闪。
采珠瞄了一眼:“望仙台是举行宴会的地方,平时没有人住。”柔荑的目光向着望仙台流露出向往:“这么漂亮的屋子,空着多可惜呀。”采珠噗嗤笑道:“难道夫人想住到里面去?”“为什么不?”柔荑看着她,奇怪地眨了眨眼睛。采珠一时答不上来,为什么不?确实,为什么不呢?
王妃对柔荑的到来似乎不是很意外,采珠请婢女入内通报,柔荑站在王妃的卧室门外,东张西望。王妃的房子很普通,但是她的庭院打理得格外有韵味,东边一株石榴树,西边一座亭子与主体建筑以长廊衔接,长廊后面,是看不见尽头的长廊交错的景象。采珠忍不住小声提醒她:“夫人,不可东张西望,这样会失礼于王妃的。”
柔荑向她斜了一眼,本分地收回了张望的目光。这时婢女走出来,请她入内。柔荑小心地踏入门槛,和她的房间不同,王妃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柑橘香。她偷偷地朝里看,见一个梳高髻的女子依靠持卷坐在桌前。
采珠轻轻碰了碰她,柔荑走进屋里,乖乖地屈膝行礼道:“柔荑参见王妃。”出来之前,采珠刚刚教过她礼节。柔荑学得快,动作也很得体。
王妃慵懒地抬起眼帘,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五官亦被掩藏在薄雾后而显得不清晰,教人形容不出来是什么样一个形状。好看,但并不惊艳。王妃穿着白色的丝绸衫子,鹅黄色的抹胸,她握着书卷的手露出一组金钏:“你叫什么名字?”
柔荑愣了愣,刚刚不是告诉过她了吗?她重复道:“柔荑。”
王妃问:“素手柔荑?”柔荑傻傻地点了点头,尽管她并没有听懂这个词的意思。王妃放下书卷对她招手:“过来。”柔荑走到她的桌子对面,王妃伸出了手,柔荑也将手伸出去。她握住柔荑的手,拉到自己眼前细瞧了瞧,嗤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柔荑退回去。
柔荑奇怪地扭头看着采珠,却见采珠始终低着头不曾看她们。王妃又问:“听说,你是清凉山来的?”“是。”王妃似乎陷入了思考:“清凉山、清凉山……王爷去年往清凉山探路,你是不是那时遇到的王爷?”
盈盈的眼眸中瞬时闪出了光彩:“是。”遇到括苍永远是她最好的回忆。没有这后来的灾难的故事,更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王妃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的变化,心中奇怪,脸上却十分平静:“你是自己来广源找王爷的?”
“是。”柔荑毫无隐瞒。
王妃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你是良家女子吗?”柔荑疑惑地看着她,这个词确实在柔荑的理解范围之外。王妃似乎也意识到她的与众不同,说道:“若是良家女子,岂会这样不顾廉耻地私奔而来,投怀送抱?不是放荡是什么?”
柔荑一时语塞,气得满脸通红。一名婢女没忍住笑了出来,柔荑瞪了她一眼,她不自然地扭过头。采珠默默不敢作声,柔荑气得拂袖而去。采珠吓得不知所措,想要追出去,又想到王妃还在这里,于是向王妃请示:“王、王妃,奴婢去把她追回来……”
“不必了。”王妃冷漠地说,“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来历?”
采珠惶恐地摇头:“奴婢不知道,听说是旖堂王子带来的。”
王妃复又拿起桌上的书:“旖堂王子带她来之前,总有个来历。你知道了,再来告诉我。”
采珠追出时,柔荑已经不见了踪影。采珠心下更慌了,她不清楚柔荑记不记得回去的路。采珠问门口的侍女:“她往哪里走了?”
侍女指了指长廊方向:“那边。”采珠暗叫不好,她果然没有往回走。这个主子什么都不懂,脾气又不好,第一次面见王妃就惹下了这样的事,看来以后的麻烦会源源不断。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楼中昼漏长
一边在心里叫苦连天,一边不得不仔细搜寻柔荑的身影。采珠才走出不远,背后突然跳出一个人拍了下她的肩:“采珠!”采珠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夫人你吓死奴婢了。幸好你没走远。”
柔荑道:“我不认得路,走远了怕你找不到我。”
采珠盯着她看了半晌,觉得还是应把话说出来:“夫人,您在王妃面前太失礼了。”柔荑不高兴地撅起小嘴:“是她骂我‘放荡’。”采珠无奈劝道:“可她是王妃,您是夫人。王妃要怎么说,您就算不满意,也不该就这样走了。如果王妃告诉了王爷和太妃——”
柔荑并没能领会采珠未讲明的话:“会怎么样?”采珠无可奈何地叹气:“总之,奴婢奉劝夫人以后在王妃面前,尽量保持恭谨。”她说教的口吻让柔荑极其反感,催着她:“好了好了,快带我回去。”
柔荑百无聊赖地趴在软榻上,剥去上衣,脊椎的曲线极其优美,裸露的皮肤似白玉一般光洁。浣纱站在榻边,衣袖用丝带扎起,柔若无骨的双手在柔荑光滑的背上揉按。采珠站在榻边给她们打扇,柔荑的手指在几上的小屏风上戳来戳去:“采珠,你说括苍在忙什么?”现在才是中午,柔荑已经被无聊折磨得要发疯,采珠说括苍至少要天黑了才会来。但也可能不会来——采珠并没有对她说,因为采珠估计,柔荑刚刚来到王府,括苍至少会眷恋她一阵子。
采珠答道:“王爷是腾兰之主,腾兰那么大,上上下下得有多少事啊。王爷要忙的事,多了。”柔荑至今不太明白括苍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只是,从采珠她们的话听来,括苍很忙,很忙很忙。
柔荑没有再问,指尖在屏风上划着、划着,突然想起了拜见王妃时发生的那一幕:“采珠,为什么王妃看到我的手就笑了?”“王妃笑了吗?”采珠反问。她看了看柔荑,她正疑惑地端详着自己的手:“是,笑了。”
半晌采珠都没有回答,浣纱小声地插话道:“夫人的名字柔荑,就是比喻女子的手。王妃是不是因为这个才笑的?”
“柔荑,就是手吗?”柔荑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背,以前她的手很嫩很美,现在却黑了一些,也糙了一些,必定是因为路上太辛苦的缘故。
浣纱轻声问:“夫人的父母给夫人起这个名字,难道没有同夫人解释过吗?”
柔荑笑了一声:“我的名字不是父母起的——我父母起的名字,不叫柔荑。这个名字,是括苍起的。”浣纱觉得奇怪,抬头看着采珠,采珠半点反应也没有。柔荑自言自语似的说:“原来,柔荑是手的意思——我知道了,王妃一定是嘲笑我的手难看!”浣纱的脸突然涨红起来,采珠也显得惴惴不安。“怎么了?怎么不按了?”柔荑问。
“对、对不起……”浣纱赶紧继续给她按摩背部。柔荑的心思好似全都在那双手上,再也没把目光从手上移开。
当婢女把晚膳摆上桌时,柔荑再次忍不住问道:“都快天黑了,括苍还不回来吗?”在山寨里,人们一向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外出打猎的男人们,到了晚饭的时刻,也要该赶回来了。柔荑虽知这里与山寨有诸多不同,却不以为有什么事是能比晚膳还重要。
采珠告诉她:“王爷素日都与王妃一同用膳。若是王爷晚上要过来,会提前派人通知我们的。”
听到“王妃”二字,柔荑的脸上隐隐露出了不悦:“你是说,括苍他可能不来吗?可是他不来这里,该去哪里?”采珠不知该怎样回答她。饭菜已经上齐,柔荑却不肯拿起筷子:“我一个人,吃不下。”
采珠为难道:“除了王妃和太妃,王爷向来不同其他夫人一起吃的。夫人你闹脾气也没用,王爷要来,也是用过膳后。”
“我不是闹脾气。”柔荑严肃地说,“我不喜欢一个人吃——我不饿。他不来,便不来吧。”王妃是他的妻子,论身份比她尊贵,这点柔荑理解。但他既然可以陪她一起睡,为什么不能陪她一起吃饭?“采珠,括苍有多少个夫人?”
“不多。还有一位妆雪夫人,王爷还是世子时,她就在侍候世子了。”采珠忽然想起了什么事,“不过,前几日听说王爷新聘了一位夫人——应该是本月十八过门,还有四天。”
妆雪,她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柔荑按捺着怒气:“在你们这里,一个男人,可以有多少个妻子?”来广源的路上,柔荑或多或少听说了,男人可以有一个、两个,或者更多妾,而女人,同一时间只能全身心地向着一个男人,即她的丈夫。柔荑起初不能接受这种奇怪的规定,但屡屡在与他人的争辩中败下阵来,她也无可奈何。
“一个——”采珠知道她是口误,她想问的,应是一个男人,究竟可以纳多少个妾。“至于纳妾多少,律例各有定数。王爷贵为腾兰之王,不在此列。”也就是说,括苍想要纳多少个妾都可以?
柔荑叹了一口气:“采珠,你不觉得这样的规定很奇怪吗?为什么他可以今天陪那位夫人,明天陪这位夫人,我却只能眼巴巴在这里等着他?”
采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夫人这话千万不要叫别人听见了,可是会惹人闲话的。”这位夫人不仅不懂事,还一次比一次语出惊人。柔荑斜了她一眼:“什么闲话?”采珠纠结了片刻,说:“夫人既然是王爷的夫人,怎么能想着别的男人?”
“我几时想别的男人了?”柔荑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摇摇头,“我只喜欢括苍,因为括苍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采珠松了一口气。柔荑托着脸颊,浣纱燃起了灯,照耀得她的脸颊绯红。她愣愣地对着火苗:可是,括苍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浣纱看着几乎冷掉的饭菜:“夫人,奴婢斗胆问一句,您的故乡在哪里?”采珠心领神会地看着她,这位夫人的着实太古怪。柔荑忽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浣纱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清凉山。我住的地方叫大岗寨,附近山头还有好多好多小山寨,不过大岗寨是最大的了,因为圣祠就在大岗寨里,我就是圣女。”浣纱与采珠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柔荑似乎来了兴致,拍着凳子道:“你们坐下,听我给你们说。”
两人推脱了几下,架不住柔荑的热情,只好坐了下来。毕竟她们对柔荑的性情也有所了解,她从不考虑什么规矩方圆,只认她认定的。“括苍就是被抓到寨子来的,那个时候他好狼狈。”柔荑想起来,不禁抿唇浅笑,“但我看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他了。”按照柔荑的性子,似乎也不是太意外。“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柔荑望着火光神态得意:“所以我骗那群傻瓜,我说神不许我们杀他,要把他关在笼子里,关上六天,然后我就有时间救他。他们把他关在圣祠的大笼子里,那里关过狗熊,关过咬了人的大狗,他每天就待在那里面,被雨淋了也不会吱声。”柔荑自得其乐,撑不住大笑起来。两个婢女却尴尬地看着她,不知是不相信,还是觉得无法想象。
好不容易笑够了,柔荑却不出声了。她怔怔望着前方,目光黯淡。采珠小声问:“夫人,然后呢?”“然后,他走了。”柔荑的话里挟带着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浣纱问:“后来,夫人就来找王爷?”柔荑点头,忽然有一滴眼泪随着她低下的头坠落到裙上。
那是她十七年最快乐的记忆,紧随而来的是最痛苦的记忆。柔荑以为有和括苍的这段过往就足够,足够证明她在括苍生命中的特别。但今天,在广源看到的括苍,也许跟她从前看到的不太一样。听故事的两个人半点反应也没有,柔荑回过神来,看着她们问:“我的故事很无趣吗?”
浣纱看了一眼采珠,默默低下头。采珠尴尬地咧了咧嘴。“是你们没有听懂。”柔荑果断地下了定论。她的故事,如此峰回路转,如此惊心动魄,怎么她们听了连一点感觉也没有?哦,自己似乎忘了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来到广源的吗?”婢女齐齐摇头。柔荑继续说:“我差一点就要死掉。我和括苍在一起,还放走了要被处死的他,他们要把我淹死。”这时,两位听众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幸好我水性好。阿班——她是我的婢女,偷偷给我松了绑,还给我塞了一把刀。我在水里拼命地游啊、游啊,就在我马上要淹死的时候,终于爬上了一块陆地。我走了很远,别人告诉我走路是走不到广源的,所以我搭上了商人的车——”
一抹碧色在门口晃了一下,已经踏进了门槛,又退了出去:“夫人这么晚还不用膳?哦,我是来传王爷的吩咐的,王爷稍后会到夫人这里来。”
柔荑几乎是跳起来的:“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银屏昨夜微寒
括苍走进柔荑的房间,已经到了亥时。柔荑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括苍扫了一眼,一盘盘菜肴摆在桌面纹丝未动,括苍看到干干净净的银箸与瓷碗,蹙起了眉头:“采珠,你们没有伺候夫人用膳吗?”
柔荑站起来,牵着他的衣袖使他坐下:“不是她们不让我吃,你不来,我吃不下。”柔荑拿起银箸:“现在可以吃了。”她正要用银箸去夹菜,括苍挡住了她:“菜都凉了,让她们拿下去热热吧。”柔荑摇头:“我不怕吃凉菜。”括苍没有回应,向婢女招了招手,让她们把菜品端下去。然后才问柔荑道:“为何我不来,你就不吃?”
柔荑垂着头想了一会儿:“我不爱一个人吃,吃不下。”
“那我若是晚上不来了呢?”括苍问。柔荑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隐藏着一些委屈。括苍笑了笑:“你以后不必为了等我,让自己挨饿。”
柔荑支吾了两声:“是不是因为,你并不见得会在晚上到我这里来?”“对。”括苍没有隐瞒。柔荑直视他道:“那我更不能吃了。总之你一定要来,看到你,我才会吃东西。”见括苍没反应,她拉住括苍的手撒娇道:“你若忍心,就看着我挨饿好了。”
括苍微微笑了一下:“无理取闹。”
“我就爱无理取闹!”俏皮的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人,括苍无奈地摇头。她从小就被人宠坏了,可是面对那样天真可爱的脸庞,又怎么忍心责备于她?柔荑起身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臂环在腰上,低头看着他。一点红晕从半透明的肌肤表层下晕染开来,在粉白的脸颊上开出异常妖艳的光彩。括苍仰着头看她,从那娇艳欲滴的脸庞上,似乎坠下一滴和着粉香的水,在他的心里头点出一片涟漪。
括苍揽住她的腰问:“不吃饭了吗?”
柔荑声音忸怩:“嗯,不吃了。”括苍站起来,拥着她纤瘦的身体,唇齿相接。
在清凉山的牢笼里,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子时,括苍也曾感概,造化究竟怎样创作出如此的杰作。毫无瑕疵的容貌与身材,妖冶的风情与单纯的个性,连撒娇的声音都软软糯糯,酥了听者的四肢百骸。在清凉山,身陷囹圄的他急于求生与报复,竟然不曾好好享受个中滋味。如今,她就像一件稀世珍宝可以被他捧在手心里细细把玩,愈是品味,愈觉得奇妙无穷。
望仙台的第三层,括苍倚栏而坐,远眺广源城楼。高空的风卷起楼阁上的薄纱帷幕,括苍闭目聆听风声。突然,风声中多出了一阵脚步声。很轻很轻,但木屐踏在木楼梯上,岂能不引起听者留心?
“你来了。”括苍转身,清瘦苍白的女子默默看着他,露出一抹礼貌的笑。括苍走向榻边,上面摆着一张几,半碗茶水犹热:“坐。”
王妃落座:“王爷有话直说。”
“崇南是你弟弟镇守的地方。上旬我下令征兵,崇南县民似乎不大配合。崇南县令告诉说,他在崇南强拉壮丁,民怨沸腾。百姓围堵将军府,他杀伤了两人。”
王妃笑了笑:“既是王爷下的令,舍弟当然不遗余力去做。难道王爷要为此怪罪于他吗?”
“我已让崇南县令安抚死者家属。但死者的家人要求他披麻戴孝到灵堂上三叩首,听说你弟弟为此拒不见客,还私自将官兵调到将军府给他看家护院。”括苍说,“我叫你来,正是想告诉你,去信一封好好规劝你弟弟,劝他服软,不过是戴个孝、叩个首而已,大丈夫本当能屈能伸。”
王妃颔首:“妾身谨遵王爷嘱咐,但我弟弟听不听我的规劝,就不一定了。”
括苍正在喝茶,突然看向她:“你在生气吗?”王妃淡淡瞟了他一眼:“王爷何出此言?”括苍亦淡淡地回答道:“你我结发三年,难道连这都感觉不出来吗?”
“三年?”王妃问了一声,“原来已如此之久。三年,难怪王爷想换换口味了。”
括苍倏然明白她言外之意:“你不曾嫉妒妆雪,为何嫉妒柔荑?”王妃和括苍之妾妆雪说不上亲密,却也是时常相伴取乐的朋友。在括苍看来,无非只一个原因:“柔荑初来乍到,我也不曾对她殊宠。难道,因为柔荑漂亮?”他嬉笑着问。
虽然看起来他是开玩笑,但王妃的脸骤然冷了下来,原本就淡漠的表情更像覆上了一层霜:“男人和女人的眼光太悬殊。王爷觉得她美,妾身只觉得妖媚。然而这并不是我讨厌她的原因。王爷可知,她来拜见我的当日,竟然因为一言不和拂袖而去?”
括苍听说过这件事:“她是不懂事,这是她出身使然。你教她便是。往后她再犯错,该当责罚的,你自己做主。”王妃冷笑:“妾身怕弄疼了王爷的心肝。”括苍凝视她半晌,王妃疑惑地看着他,有些难堪起来。括苍忍不住笑了:“原来你吃醋的样子如此可爱,那以后你还要多多吃醋才好。”
王妃苍白的脸颊立即浮上了红云,生气道:“妾身岂是那么小气的人?”
“从前我听人说,小气才是女人的本性。不过你既然是王妃,身份高贵自不可与她们同日而语,也不必计较太多。细枝末节上,不妨让她们一点,去年冬季,你还曾让人施舍旧衣旧被给乞丐,不是吗?让她们一点,权当是施舍,也成全了你的贤德,再怎么让,你也是我的王妃,不是吗?”王妃低头不语,括苍的口气虽好,终究不是向着自己。
括苍依旧是跟王妃一起用膳,可是用膳的时间过去了很久,也没有一个人来通知柔荑准备迎接括苍。柔荑饿得发慌,勉强吃了几口,又全无胃口而放下筷子。又等了好一会儿,柔荑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上,望着蜡烛出神。
“夫人,还要吃吗?要不奴婢把菜拿下去热一热?”柔荑没有声音。“夫人,要不要吩咐人准备热水洗漱?”柔荑没有声音。“夫人……”“括苍呢?”浣纱问出第三个问题前,柔荑打断了她的话。
采珠道:“夫人,看起来王爷晚上是不来了。”柔荑疲倦地眨着眼睛,看着他:“不来这里,他去哪里?”采珠摇头:“奴婢不知道。在妆雪夫人那里,或是王妃那里?其他的地方也是可能的。”柔荑兀自出神,也不知听没听到她的话。她撑着头,傻乎乎地不知在看哪里。采珠小声问:“夫人,您可是身体不适?”
柔荑缓慢地回过神,抱着自己的肩:“是呢,很累。他为什么不来陪我呢?为什么?”两名婢女都缄默不言。柔荑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自己走到床上:“我要先睡一下,等他来了叫醒我。”
背刚贴到床,柔荑双眼一闭,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浣纱走过来,小心翼翼脱掉她的木屐。脚背上有一道道晒黑的痕迹,但从较白的部分看得出来,她原先的皮肤异常白皙。脚底结了厚厚一层茧,圆润的脚趾有些蜕皮。柔荑采纳她们的提议,决定用药水浸泡手足,好让上面的老茧褪去、肤色恢复。浣纱有时觉得,她告诉她们的故事是真的,因为她历经风霜的手足,显示她曾经遭受过那样的苦难,而她细腻的肌肤,显示她并非出自需要劳作的普通人家。但若仅仅是那样,她不能理解柔荑为何对括苍用情至深。不过,她原本就是个奇怪的人,这么想,浣纱便释然了。
这一觉好像睡了好久好久,清醒着,却无论如何舍不得睁开眼睛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