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鹞子翻身-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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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百蛆”,有人写作“嚼百趣”或者是“嚼白蛆”,是西村一带的方言,意为带有诙谐性海阔天空地调侃和吹牛皮,含褒贬二义。
西邨娘用手指戳了丈夫一下,继续说:“你先把茅草房盖起来,攒够了钱再翻盖成砖瓦房,你给孩子们造了四间砖瓦房就算你功德无量了!现在要紧的是攒钱、买砖瓦。屋基是不成问题,茅屋后面的荒地任吾们选。”
从此,二人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做了许许多多的鹞子;鹞子卖了,马上去买回砖,堆在茅草房西山墙下,都有半人多高的一堆了。可是,有一年的春天,西邨爹向西村的一户唐姓借了条牛回来开荒耕地,到第六天的早晨起来一看,栓在屋后的牛不见了。
“都是吾不好,睡得太死!后半夜吾是听到牛叫声的,被你折腾了半个时辰,身子软绵绵的怕动,腰就是挺不起来,还以为是哪家的野猫跑过来吓着它才叫的。要知道是有人来偷牛,吾是无论如何爬也要爬出去跟他拼命的!”西邨娘有点责备丈夫又有点懊悔。
“唠叨有啥用?要是有用,你就打吾一顿!”西邨父亲抱着头闷坐在矮凳上。
为了赔牛,西邨爹只得把已经买回来的几千块砖再低价卖出去。但是,在那时,一条牛抵得上二间砖瓦房,堆在西山墙根的砖还不够造半间房子的,还债远远不够。牛债还没有还清,当年的夏天,一阵龙卷风刮来,把盖起来没几年的茅草房的屋顶卷走了,干打垒的墙壁也倒塌了。真是祸不单行!西邨一家是雪上加霜,几乎就要绝望。
总不能住在露天吧?流浪乞讨?一大家子呀!没办法,只能举债先把茅草房重新盖起来,砖瓦房的期望只好无限期地往后推了。
西邨父亲与母亲比以前起得更早,睡得更晚。白天开荒种地,不到天黑看不见自己的五指不收工,草草吃过北瓜或者是山芋、山芋加荞麦面的晚饭,马上点上油盏灯(一种在碗底样的铁盆里注进豆油,放上一根灯草的灯),二人在火苗只有黄豆大小的灯下削竹、劈篾、搓麻线、裁纸、打样、调浆糊——做鹞子。
后来,西邨长大了,长到了七八岁的光景,看着没日没夜的爹娘,总想替把手,帮点忙,以便爹娘能早几分钟上床睡觉,就帮着爹娘打下手。再后来,他试着外出卖鹞子。起初是在西桥的街市上,后来就跑出三里地、五里地,到现在,他走三十里都不觉得远了。卖鹞子的路是越走越远,吃过的苦是不计其数,遇见的人是各式各样。
可是,今天,西邨的鹞子被一帮无赖小强盗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走,被李公安莫名其妙地没收,这口气他怎能咽得下去?那是他父亲的血汗啊!是父亲用肩、用手,走了无数里路、熬了无数个黄昏与夜晚,用心血做成的啊!多少块砖没了!
父亲给他算过账:卖出一只鹞子,刨去竹子、纸张、麻线、浆糊等等原材料本钱,不算功夫(农民种地所花费的力气和时间是从不计算成本的),只赚二分多钱。这是父亲的智慧、力气、熬夜的血汗换来的。而这二分多钱还买不到一块砖。一块砖要二分八厘,一只鹞子平均赚二分四到二分六厘,顶多只能买到大半快砖。娘说要盖四间砖瓦房,爹计算了一下,需要三万八千块砖。按鹞子的平均利润计算,这需要做出和卖出四万三千多只鹞子,需要花费三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坚持不懈地做下去才能攒够这笔钱。可是,今天,几十只鹞子就这样没了,不但没赚到一分钱,连父亲的本钱都被抢了,被没收了,等于是马上到手的几十块砖被人眼巴巴地从手里夺走了!造房的时间也往后推迟了。西邨怎能不忿恨?怎能不伤心?
西邨茫然地走着,心如刀割。
路边有个小池塘,在阳光的照射下,水面的冰已经化了。一群绍鸭唧唧嘎嘎、摇摇摆摆地跳进池塘里,拍打着翅膀,伸长了脖子,追逐着、嬉闹着,享受着快乐。
西邨想起了“诗盘子”上有句诗:“春江水暖鸭先知”。是啊,经历了一个寒冬,老鸭是最早也是最能体味春天池水冷暖的,它们已经预感到春天就要来了。可是,西邨的春天在何处?怎么刮来的依然是刺骨的寒风啊!
同时,另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吃够苦的孩子更想偿试甜,家贫出孝子!”
这是他父亲说过的。
他出生在贫穷的家里,命运注定他要比旁人吃更多更大的苦。穷人的孩子,尤其是长子,要多吃苦,要早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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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有人偷东西啦!”
“抓贼骨头啊!”
“捉小偷啊!”
大路西北方向的树林子里有人大声呼喊。小孩子的喉咙。
树林郁郁苍苍。树林的旁边有几间低矮的砖瓦房和几间没有墙壁、用毛竹与木头支撑的简易茅草房,围成一个场院。环境十分幽静。几个孩子在树林边上放鹞子。鹞子在树林上空忽闪飘荡,样子悠然自得。
西邨循着呼喊朝前看去,场院的南面、紧靠大路边是被荒丘围起来的一圈菜地。菜地里果然有个身影弓着背、掬起屁股在挖地里的胡萝卜。她的身后放着装满鹞子的背篮。是丝丽姐!
听到呼喊声,房子里追出二个大人来,放鹞子的二个孩子牵着线也从树林子那边跑过来。“抓住她!”“是卖鹞子的!”“偷菜的贼骨头,别让她跑了!”
“叔叔阿姨,吾饿坏了,拔两根萝卜充充饥的,不是偷。”丝丽分辨说。
“不告而取就是偷!你饿就能偷别人的东西啊,强词夺理!”房子里跑出来的男子厉声责问道。男子看上去有五十开外,生得高大壮实,脸皮黝黑。
“哟,还是卖鹞子做生意的呢,偷东西的贼!”跑过来的中年妇女皮肤白净,说话的语气柔和中透出气愤。
“爹爹,我看见的,她在东青街上卖鹞子的,怎么跑到这里来偷东西啦?”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女孩牵着鹞子的麻线走过来。她就是抢着买写有“上青天”“飞马”寓意鹞子的小姑娘。
“不是的,叔叔阿姨,小哥哥小姐姐,吾是到东青来卖鹞子的,可是,东青人像强盗,幸亏吾跑得快,走到这里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吾以为这地里的胡萝卜是天出的,就拔了几根,还没来得及吃。喏,泥巴还没揩干净呢。”丝丽狡辩说。
“什么‘天出’的?没有人种胡萝卜会从天上掉下来?真会狡辩!看你也有十六七岁了吧?一个大姑娘,偷东西都不知道脸红,不懂得羞耻!”妇女数落道。
另一个放鹞子的男孩一手牵着鹞子,走过来要去夺丝丽手里的胡萝卜,“还不拿来!”
丝丽以为男孩是来打她的,想往后退,却不料菜地里的积雪刚融化,脚下打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里。
“摔得好!让你偷!”放鹞子的男孩和女孩高兴得拍起手来。
男子走过去掺起丝丽,把背篮拿过来交给丝丽。“走吧,小姑娘。要学好,不要做顺手牵羊的把戏!”因为用力过大,背篮里滚出二个冷馒头来。男子见了,不觉光火了起来:“小姑娘,你带了馒头为什么还叫肚子饿?啊,为什么还要偷东西?”
西邨看见、听见了这一切,感到莫大的耻辱,走到他们跟前,说:“丝丽姐,你真不要脸!夜里偷白天偷,从西村偷到东青,贼心不改!”
“咦,你也是卖鹞子的!”女孩惊叫起来。“娘,我买的鹞子就是他的!爹爹,鹞子上的字他说是他写的,舅舅多给他钱他都不要!”
女孩激动地说着,可是,一不小心,手里的线松开了,天上的鹞子立马被风刮走。
“哎呀,我的鹞子飞了!爹爹!快帮我去追!”女孩哭了起来。
丝丽趁乱,背起背篮,拔腿就跑。众人只顾飞走的鹞子,追了过去。
鹞子落在了树林边缘的一棵大树上。
“不用着急,吾爬上去帮你拿!”西邨跟过去,对女孩说。
“孩子,树太高,要摔着的!”妇女仔细地打量了西邨。
“没事,你们有竹竿吗?”西邨问。
“有,小弟弟,我去拿!”女孩觉得有了希望,兴高采烈地跑回场院。
“伯伯、阿姨,你们回去吧!才刚偷你家胡萝卜的是吾姐姐,吾给你们赔罪!”西邨说话的样子很真诚。
“她是你姐姐?”刚要转身离开的男子愤怒了。
“不不,伯伯,是吾一个村子的,就是西村,吾叫她姐姐。”西邨解释道。
“噢。你是西村的?”男子温和下来,顺口问。
“对,是西村的,吾就叫西邨。”西邨回答说。
“有个叫徐雪森的人你可认得?”男子又随口问。
“他是吾爹!”西邨自豪地说。
“哦?你是他儿子?嗯,像!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叫秦人方,打铁的铁匠,我认识你爹。回去问他的好!”男子说罢带着妇女回场院了。
“谢谢伯伯!”眼前这个男子认识自己的父亲,西邨更是觉得自己的父亲很了不起,也就下决心要帮小女孩把鹞子拿下来。
一会儿功夫,女孩扛着一根竹竿来了,可是,竹竿太短。西邨问女孩:“就这么点长啊?”
“我找遍了,这是最长的!”女孩很不好意思地说。
“算了,试试吧。”西邨走到树下,三下二下爬到树上。“姐姐,把竹竿递给吾。”
“接住啦!弟弟!你真厉害!”女孩将竹竿送到西邨手里。
可是,竹竿太短,够不到落在树顶上的鹞子。西邨只得再往上爬。细小的树枝晃悠晃悠地弹跳着。
“弟弟,小心啊,树枝太细了!”女孩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中。“还差一点点!对,还在上面!”
西邨一手拉住手旁的一根树枝,一手握住竹竿小心翼翼地去挑鹞子,生怕用力不当,把纸糊的鹞子捅破了。
“好!够到了!好,对!”女孩高兴地拍着手。
竹竿挑到了鹞子,鹞子飘落下来。恰好此时,只听“咔嚓”一声,脚下踩的树枝断裂,西邨从树枝上跌落下来。西邨另一只手紧握住树枝,可是,毕竟握不住,“嘭!”,西邨重重地摔在地上。
“哎呀,弟弟,摔痛了没有?”刚要去捡鹞子的女孩瞧见西邨从树上摔下来,马上折返,扶住西邨。
“喔唷,慢点!”西邨一只脚踩起,可另一只脚感觉钻心的疼,皱起了眉头。
“都是我不好,我一叫,让你分心了!”女孩自责,很内疚。
“没事,吾摔惯了,不怕痛。让吾坐一会。你快去捡鹞子,要不然又被风刮跑了。”西邨推开女孩的手。
女孩“嗵嗵嗵”地跑过去捡回鹞子,又“嗵嗵嗵”地跑回来。“好点了吗?能站不能?”
西邨又试了一下,还是感觉钻心的疼。“还不行,吾再坐一会。你回去吧。”
“不会是伤着骨头了吧?都怪我!”女孩紧张起来。
“不会吧?吾抓住树枝的。”西邨很自信。
“来,你把鞋子脱下来,让我看看。”女孩将鹞子搁在树根上,麻利地帮西邨脱下满是泥浆的棉鞋。“这里疼吗?是这里吗?”
“哦唷,对,就那里,轻点!”西邨皱起眉头。
“是脚踝!都红肿了!”女孩不好意思地看着西邨。“我爷爷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敷上去要不了半天就能好。弟弟,你别怕,走,我扶住你,到我家里去敷药。”
女孩用尽力气搀扶起西邨,让西邨趴在她的肩头。可西邨比她矮上小半个头,女孩只能背,半驮半拖。
“弟弟,你几岁?”女孩喘着气。
“过年十二岁。”西邨回答说。
“啊,你有十二岁啦?
“对,昨天,就是大年夜,是吾满十一岁的生日,今天不是十二岁了吗?
“呀,你比我还大一岁呐!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才十一岁呢!”
“你是大年初一生的啊?那你只比吾小一天呀!”
“隔了一年呢,那我得喊你哥哥呢!”
“你搞错了吧,你都比吾高出那么多,你当姐姐还差不多!”
“不,你是大年夜生的,肯定比我大一岁。你的毛笔字写得那么好,还能走几十里路出来做生意,真了不起!”
“没办法,爹还要还债,还要翻房子,吾家太穷了。”
“我家也很穷的,但是不欠债。”
“你家肯定很富,要不然你怎么会长这么高啊。你爹说他是打铁的。铁匠很赚钱的。不像吾爹做鹞子,没日没夜,还要东奔西跑,风里来雨里去,一只鹞子才赚二分多钱。”
“我爹才苦呢,冬天一身汗,夏天更不要说了,全靠卖力气!”
“哎,姐姐——”
“我比你小,你是哥!”
“哦,好吧,妹妹,你有弟弟吗?”
“我是家里最小的,上面有三个姐姐。大姐和二姐都出嫁了。”
“噢,难怪你爹那么老了。那你爷爷多大了?”
“快八十了。”
“哟,老寿星呢!”
女孩驮着西邨连拖带拉走出了树林。西邨一眼看见场院北面是一片被高丘环绕的坟地,一座座硕大的坟茔前竖立着高大的墓碑,有几座墓的墓前还有石像,墓前的柏树像一根根包裹着墨绿色丝绒布的圆柱,北风吹来发出嘶嘶的啸叫,情景阴森可怖。这让西邨毛骨悚然,又疑惑不解。
“妹妹,这里是乱坟岗吧,你们家怎么住在坟地里啊?”西邨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女孩驮不动了,趁着西邨提问,就把他放在一座坟墓的旁边歇息。“告诉你,哥哥,我们家是孤村独户,这里就我们一家。高岗的北面和西面都有村庄,我们家是属于西面那个村子的,隔着二三里路呢。外面的人把这里叫作‘太平府’。”
“‘太平府’?那你们为什么不住到村子里,非要住在坟场呀,不害怕吗?”西邨咬着牙锁紧眉头坐到田埂上。
“谁家不想住到热闹的地方去呀,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女孩紧靠西邨坐下。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了?”西邨愈加好奇。
“当然有原因啦!”女孩犹豫了一下,“本来是不应该告诉你这样的外人的,这是我们家的耻辱,也是我们家的秘密。”
“你爹不是说认识吾爹嚒,吾不是外人!”
“我爷爷说的,不能讲给外面任何人!”
“这有什么嚒,都住到坟场来了,还能有什么秘密?”
女孩机警地看看四周,很庄重地对西邨说:“我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要说给别人啊!”
“吾对天发誓,坚决不讲出去!”
“告诉你,我们家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十年了!”女孩很痛苦的样子。“我爷爷原来是胡州府的‘卫千总’。‘卫千总’懂不懂?”
“‘为什么钱’?不懂!什么叫‘为钱中’?”
“哎呀,‘卫千总’!是清朝时期武官的名称!官衔是从五品,比知县——就是现在的县长还高一级呢。”
“啊,你爷爷是清朝的大官呀?还是武官?那不相当于师长、旅长啦?怎么会住到坟地里来了呀?”
“就是官太大了才倒的霉!”
“不明白!官大了怎么会遭难呢?奇怪!”
“你知道康有为的戊戌变法吗?”
“老师在课堂上提到过。”
“大清朝光绪二十四年,就是戊戌年,公元1898年,发生了震惊朝野、轰动天下的‘戊戌变法’。这时,我爷爷已经在胡州府当‘卫千总’了,与革新派有联系,也赞成维新变法。
哪知道不过百日,变法失败,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软禁了。那个慈禧老太婆就在全国清洗变法的同党,一层一层地追查下来,到光绪三十年,就是1904年初春,株连到我爷爷的头上。皇宫里我爷爷的一个朋友星夜送来快信,我爷爷为了躲避灾祸,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立即辞去官职,主动要求去看守胡州府两任知府和一位副都御史、另一为据说是大清王爷的陵寝墓地,就是后面这片坟地。这样才躲过一劫。”
“噢,那这里埋葬的是王爷知府和什么都御史啦?”
“我爷爷说是的。这里离胡州城不近也不远,最主要的是墓地里当时建有看墓人住的房子。就这样,我们一家一住就是五十年。”
“喔唷,你爷爷那叫做的什么官呀,到头来变成看墓的人!”
“是啊,我爷爷立誓不让子孙做官,更不让子孙当兵舞枪弄棒,老老实实躲在这里做个种田人,靠劳动吃饭。住到这里以后,本以为与世隔绝,可以安享太平了,可是,天下一直动荡,兵慌马乱。革命军北伐的时候,我爹被拉去当兵了,一打打到长城边上,差点丢了性命,我爹趁乱逃了回来,在这里开起铁匠铺,靠打铁度日。”
“听你这么说,你们家比吾家还要苦!”
“我爹从不说苦的,也不允许我们说苦。他说,叫苦是无能的人,叫破了天也没用,还不如不叫。”
“哎,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吾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秦凤鸣,家里人都叫我的小名‘小凤’。”
“噢,小凤,很好听的名字。吾叫——”
“知道,哥哥叫西邨。”
“小凤,天不早了,吾该回去了,你也回家吧。”西邨试着站起来。
“不行,你的脚踝脖子受伤了,到我家里去帮你治一治,很灵验的,真的!”小凤马上用手按住他的腿。
“快到吃饭的时候了,不方便的,要不,你把药膏拿到这里来帮我涂一涂。”
“要治也得我爷爷治,你必须到我家里去。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到我家去吃我的生日面吧!”
“不不,那更不能去了,你过生日吾一个外人怎么能随便去啊,吾不是变成讨饭的叫花子啦!”西邨想站起来,可是,脚踝处不听使唤。
“看你说的,吃顿饭能把我们家吃穷啦?”小凤站起来走到西邨面前,又弯下腰,“来,我驮你。走吧!““不不,那成什么样子?再说了,你过生日,吾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一点礼物都没有,要被你爹你娘笑话死的!”西邨坐在原地没有动。
二人正在僵持,妇人——小凤的母亲在场院里高声喊道:“小凤——!你个死丫头,在哪儿疯啦,还不回来吃饭?都等你呢!”
“娘,在这儿呢,我没有疯!西邨哥哥摔坏了,我驮不动!”小凤撅着嘴回答。
“哪来的西邨哥哥?你个疯丫头!”小凤母亲用眼睛四出张望。
“娘,是卖鹞子的哥哥,你让爹来背!”小凤说。
小凤母亲看见他们了。“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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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小凤家的场院很大。前面四间房虽然不高,却都是砖瓦房,后面还有一排三间砖房。旁边没有墙壁的茅草房是小凤父亲打铁的作坊。场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正屋的厅堂已经坐满了二大桌人,嘻嘻哈哈,笑声不断。
小凤把已经坐下的一个男孩拉到旁边去,让西邨坐下去。
堂屋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西邨。西邨感觉浑身不自在。
“爷爷,西邨哥哥帮我摘鹞子从树上摔下来,脚踝摔坏了,您给治治吧!”小凤央求道。
“没看见爷爷在吃面啊?不懂事!就差这一会儿?面不等客!吃完饭再说。”小凤母亲嗔怪道。
“好,丫头,我吃完了帮你的西邨哥哥治,好不好?”爷爷满头银发,胡子花白且很长,脸色红润,样子慈祥。
“对,你们吃完饭再说,不急的,阿姨!”西邨难为情地说道。
“小弟弟,你先坐一会儿啊,面条马上好!”小凤母亲说罢进了厨房。
“娘,我帮你端碗!”小凤马上跟了过去。
“哟,四丫头今天怎么勤快起来了呀?”小凤的大姐笑着说。
不过一会儿功夫,小凤母亲端来一大碗面条,放在西邨面前。“小弟弟,今天是小凤丫头的生日,又是大年初一,你来得正好,别客气,啊,吃碗生日面。”
西邨一看,碗里的面条上面有三颗大大的肉圆子、二个白里透红的水鸡蛋。他还是在几年前跟着母亲去吃喜酒的时候吃过肉圆子。“阿姨,吾不饿,太多了,吾吃不了的。”
“不多,孩子,别客气,吃!还有呢!”小凤的母亲用筷子把碗里的肉圆子和鸡蛋向碗底下摁一摁。
西邨懂得,这是主人让客人必须吃的礼貌动作。看着这么丰盛的面条,西邨心里既激动又惭愧,听着小凤母亲的话,眼眶里噙着泪。
“吃吧,孩子,别客气,啊?”小凤母亲的话语是真诚的。
小凤端着碗来了,挤到西邨的边上坐下。她的碗里只有二颗小的肉圆子和一个鸡蛋。“给,西邨哥哥,你饿坏了吧?”小凤把自己碗里的一个肉圆子夹到西邨的碗里。
“哎呀,太多了,吾吃不下的!”西邨马上把肉圆子夹到小凤的碗里。
“我不信,你吃得下的。你是客人嚒,别客气了!”小凤把肉圆子夹着摁在西邨的碗里,学着母亲的样子,使劲戳了几下。
西邨夹起一个鸡蛋,放到小凤的碗里。小凤又把鸡蛋还回去。“别客气,你吃!”
桌子上的其他人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样子,不觉掩面而笑。小凤母亲站在他们身后,捂住嘴,笑着。
“四丫头今天突然长大了!”小凤的大姐调侃说。
“会做人了!”二姐笑道。
“相敬如宾,倒像两口子似的!”没出嫁的三姐打趣说。
“姐,你们不知道,西邨哥哥为了帮我,把脚都摔坏了,我感谢还不应该吗?”小凤解释。
“应该、应该!”三姐说。“他不走,你长得还要快!刷锅啊,洗碗啊,割草啊,样样抢着做,好好地表现给你的西邨哥哥看!”
“西邨哥哥,你就住在我们家,我就做给他们看!”小凤把嘴凑到西邨的耳边,赌气似的说。
“今天四丫头好像特别高兴嚒!”爷爷朝这边看着。“二个孩子有缘!”
“舅舅来啦!”小凤看见场院那边过来一个人。的确是的,是小凤的舅舅,就是买西邨的鹞子、还要多给钱的中年男子。
西邨羞愧地闷头吃饭,不敢抬头。
“你怎么到现在啊?”小凤爹问。
“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了?”小凤母亲发现他身上崭新的藏青色中山装满是黄黄的痕迹。
“嗨!阿姐、姐夫,别提了!”小凤舅舅进了门,在小凤爹的旁边凳子上坐下来。“年前区政府就安排好的,抽调我们学校几个老师参加抓赌行动队。给他们几个孩子买了鹞子,我就随行动队去抓赌了。从东青街镇的东头开始,挨家挨户地查,行动队见到打麻将、抓纸牌的就抓,也不问个青红皂白,也不问是不是一家人、是亲戚朋友在娱乐,是不是赌钱,见到就抓,掀桌子,扛凳子。我帮着他们讲几句好话,没人听啊,一阵混仗,我也遭了殃!”
“过年了,玩个牌都不允许,算是哪家的王法?”小凤大姐很气愤地说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风气,你做啥还要跟着去嚒!吃饭吧。”小凤母亲端上来一碗面条,上面有二颗肉圆子、一个鸡蛋。
“你姐说得对,你不能随便找个理由躲起来呀!书呆子一个!他们就是要让你们这些秀才去当出头的椽子!”小凤父亲不屑的口气。
“姐夫,我不想躲吗?躲不了啊!”舅舅抄起一筷面条,停住了。“上面下的任务,说是考验我们。我们家的成分能跟他们顶吗?饭碗不要了?”
“吃吧!下次让你去,你脚底下慢走几步,别冲在前面。”小凤父亲秦人方说。
“气的还不在这里。”舅舅吃下一口,刚夹起鸡蛋,又停住了。“行动队还要对他们罚款,就把他们的桌椅板凳扛到区政府去。他们哪里肯买账?都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吵。可是,到了区政府,书记啊,副区长啊,张文书和李公安他们正在噼里啪啦打麻将,桌子上堆满了钞票。这个尴尬的呀,那场面真叫天大的讽刺!群众就一涌而上,大喊:‘抓赌!’上去就抢钞票!那个混乱场面姐夫你是没看到,真是滑稽!一场闹剧!我趁乱跑了!他们还在闹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小凤的大姐义愤地说。
“这帮干部要是被我碰上了,我就敲着锣去抓赌!”二姐说。
“管好你们自己!”秦人方回头朝女儿们瞪了一眼,呵斥道。
西邨把一满碗面条连汤带汁吃个精光。正当他放筷子的时候,小凤的母亲从他背后无声无息地又给他合了一碗面条。“吃,孩子!吃饱喽!”
“阿姨,吾已经吃饱了。”西邨客气地说。
“哪能呢!孩子,别客气!”小凤母亲的话很真诚,没一点虚情假意。
“吃了吧,西邨哥哥!”小凤用胳膊肘推推西邨。
这时,小凤舅舅才注意到这个厅堂里有个陌生的孩子,再一看,好像见过。“哎,这孩子——,不是在东青街上卖鹞子的吗?”
“是的,舅舅!”小凤抢先回答。“西邨哥哥,这是我舅舅,东青中学的校长。”
“副的!”小凤父亲秦人方冷不丁补了一句。
“啊,叔叔,不,校长好!”西邨嘴里鼓着满满一口面条,脸色通红。
“好孩子!鹞子卖完了?”小凤舅舅随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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