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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修罗(魔影魅灵1)-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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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他狼狈的模样和剧烈的咳嗽吓了一跳,他咳的是如此厉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连握在他手中水杯里的水都禁不住溅了出来,
她放下面碗,从他手中拿过水杯,免得他将水都给溅光了。
好不容易他才停下咳嗽,双眼泛着血丝,黝黑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潮。
「你感冒了?」她把水杯递回去给他,
「嗯。」他不稳的接过手,喝了两口。
看着他微颤的手,她心一惊,没有多想,抬手就覆住他的额头,却被他的高温给吓了一跳,她这才发现他病得不轻。
「你去看过医生了没有?」
她的手好冰,感觉好舒服,他昏沉的看着她,一瞬间想将她缩回的手给拉回来,不过她会生气吧?
他才这样想,奇迹就发生了,她用两手捧住了他的脸。
「你去看医生了吗?」
真舒服……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感觉她小手带来的清凉。
「仇天放!看着我,你去看医生了吗?」
听到她扬声的命令和逼问,他睁开眼,开口说了一个字:「没。」
老天,他的声音真恐怖!
她微微张大了眼,然后继续逼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昨天晚上吧,大概。」
他话才说完,整个人就微微一晃,怕他跌倒,她连忙改抱住他的腰,撑住他整个人,却发现他全身烫得像火炉一样。
「既然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你今天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她莫名恼怒,火大的骂道:「你是脑袋烧坏了吗?」
「我有吃药。」见她抱住自己,他顺势将手放到她腰上,她身上真凉,他再次闭上眼,不自觉地喟叹了口气。
「哪来的药?」她拧眉,一边扶他在椅子上坐好。
「嗯?」他晕眩的睁开眼,不是很高兴她缩回了手。
老天,这男人烧得神智不清了吗?
「你没看医生哪来的药?」
「医药箱里的。」他指着桌上的医药箱。
她转头一看,只见桌上打开的医药箱里,摆着一盒被拆开的感冒成药,不觉有气。
天啊,这家伙有钱有权有势,感冒却吃成药?
她一阵火大,抓起厨房墙上壁挂式的电话,岂料原本有些迟钝的他,却在这时闪电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么?」
「打电话叫赖医生过来替你看诊。」
「谁?」他皱着眉,戒慎的问。
「仇家的家庭医师。」
他眨了眨眼,狐疑的问:「我以为他姓夏?」
「夏医生退休了。」
「我只是感冒而已,不需要看医生。」他话才说完,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忙伸手扶住桌沿,撑住自己。
她眯眼瞪他,冷声道:「不需要个鬼。」
他恼怒的瞪着她,另一阵凶猛的咳嗽再度袭来。
她看得一阵心惊,越发恼怒,「再这样下去,我看不用等我动手,你就会先去投胎了!」
好不容易咳完,他虚弱的喘着气,却仍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拨电话。
他的手烫得像火钳一般,她气得骂道:「该死,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顽固?」
他紧抿着唇,沉默的不发一语。
她看着满脸阴郁的他,忽然间,领悟了一件事。
「你放心,我不会乘机和他投诉你的恶行,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一定会信。」
「我不冒这种险。」
她脸色白了一白,这才晓得他从昨晚就开始发烧,却不愿意去看医生,也不愿意让人来替他看诊。
「所以你就宁愿冒脑袋被烧坏的险?」
他再度沉默,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心口再度隐隐抽痛了起来,她想移开视线,却怎样也无法做到。
「如果我保证不说呢?」
他还是沉默。
她又急又恼,只得出言威胁,「你知道,我可以现在叫人来看,也可以等你昏倒再说,那时来的可就是救护车,而不是医生,到时我一样可以走。」
他眼角一抽,下颚紧绷,好半晌,才道:「你保证不乘机走掉。」
心头又被紧紧揪住,她咬着下唇,瞪着顽固的他,有些气,却更加不忍。
于是,明知会错失离开的机会,她还是忍住上涌的水气,答应了他,「我保证不乘机走掉。」
他看着她,眼底闪动着不安的情绪,她原以为他会反悔,但几秒后他缓缓松开了手。
她立刻按下电话号码。
「喂,赖医生吗?你好,我是唐秘书。仇总有些感冒的症状,可以麻烦你现在过来一下吗?」
她拿着话筒一边和赖医生对话,一边看着坐在餐桌椅上的男人,他满脸疲倦的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薄唇抿成一条线。
「不,不是公司,也不在山上,他在他家,你知道地址吗?」
他又咳了几声,潮红的额头全是汗。
「对。症状?有些晕眩无力,他说从昨晚就开始发烧了,咳得很厉害。好,你大概多久会到?OK。」
她收线挂回电话,扶他起身回他房里,边告知他状况,「赖医生说他大概二十分钟左右会到,要你先回床上躺着休息。」
他几乎是半靠在她身上,才走没几步,她就觉得有些吃力。
她知道他的情况一定是真的很差才会这样,不觉更加担心。
他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和她房里暖色系的布置相反,他卧房里全是深色系的家具,黑色、灰色和深蓝色交错着,唯一相同的,是那面巨人厚实的落地窗。
他一定到床边,整个人就瘫倒了下去。
她帮着他脱去鞋子和衣裤,再进浴室拿来干爽的浴巾替他擦去身上的汗水,然后从衣柜中翻出纯棉的睡衣,帮着他换上。
他烧得太厉害,她等不及医生来,回到厨房从冰箱冷冻库里找出冰块,用毛巾包住,当作替代的冰枕,顺便用保温壶装了一整壶的温开水,然后才回到房里。
他又在咳嗽了。
她坐到床边,递面纸给他,等他咳完后,再让他喝一杯温开水。
他喝完又倒回床上,她将包着冰块的毛巾垫在他后脑勺,额头则用湿毛巾冷敷着。
床边的纸篓早被他擤鼻涕的面纸给装满,她将它拿到厨房的垃圾桶清空。
再回到房里时,她发现他竟坐起来讲电话。
「对,你没听错,去做就是了。」他看着她,咳着道:「只是感冒,有事你知道怎么联络我。」
发现他又在谈公事,她忍不住皱眉,却忍住没发作,只是将纸篓放回原位。
似是看出她的不满,他很快就收了线。
墙上的通话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拿起话筒,递给半坐在床上的他。
「我是。对,我有叫医生,让他上来。」他按掉通话键,叫出另一个画面,快速的按了几个号码,然后才把话筒递回去给她。
她知道那是门口电梯的密码,却没特别去记,反正他一定会把它改掉,所以她只是回身把话筒挂回去,然后拿起他枕头上的冰枕,让他能靠坐在枕头上,回身要到客厅等医生,却被他拉住了手。
她回首,只见他抿唇盯着她。
「赖医生没来过这里,我得去客厅等他。」
「你没关上房门,他会知道的。」
「那样很没礼貌。」
「我知道。」他坚持着,原本低沉性感的嗓音,此刻听来却像通过坏掉的喇叭传出来般,既破碎又可怕。
看着神情疲倦的他,她晓得他是怕她趁医生进门时,顺便坐电梯下去。
「看来我的保证不是很值钱。」她扬唇自嘲着。
他黑瞳一暗,握紧了她的手腕。
心口再度微微发疼,为他眼底没说出口的请求。
她垂下眼睫,看着他握着她的大手,他的手又黑又大,完全包覆住她的手腕。
然后,他微微松了手,从她的手腕处,下滑,轻轻拢住她的手指,他没有收紧,只是以手指拢着,很温柔很温柔的轻拢着,无声要求着、等着。
她知道只要她想,要抽回手是很简单的,但却怎样也无法抽出手,他的手是那么烫,却又那般温柔,不觉间,她回握住了他的大手。
他直到这时,才微徽收紧了手。
门外传来电梯到达的音乐铃声,听到脚步声,她回头扬声道:「赖医生,这边。」
「仇先生,唐秘书。」正值壮年的赖医生循声走进门内。
「你好。」仇天放朝他点头,并末松开她的手,她没看他,却也没有走开,只是继续站在床头边。
赖医生对两人牵握在一起的手视而不见,在亲切而有礼的问候之后,便打开他带来的医疗箱,一边掏出用具,一边开始问诊。
「仇先生,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喉咙不舒服的?」
「三、四天前。」
医生示意他张嘴,检查了一下他的喉咙,边告知:「嗯,喉咙有些发炎,量过体温了没有?」
「没有。」
医生闻言,拿出耳温枪,替他量了一下体温。
「三十八度半。」赖医生微皱了下眉头,再问:「会咳嗽吗?」
「会。」他点头。
「他咳得很严重。」她忍不住插嘴补充。
医生对她微微一笑,然后掏出听诊器,挂上耳朵,拿着听诊器,对着仇天放说:「仇先生,麻烦你把衣服解开一些。」
他咳着解开两颗钮扣,让医生方便将听诊器放到他胸膛上。
「来,吸气,好,吐气。OK,再一次,吸气,吐气。」医生将听诊器换了几处地方,然后才将听诊器拿下,再问:「你咳嗽有没有痰?痰是透明的还是黄色的?」
「有,黄色的。」
「肌肉会痛吗?」
「会。」
「应该只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我开些抗生素和退烧药,应该就会好一些了。这次流感的症状都比较严重一点,记得多喝水、多休息,冷气不要开太强,流汗一定要马上擦掉,免得二次着凉。」
「嗯。」他疲倦的闭上眼。
医生站了起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和一瓶喷雾式的药瓶,交代一旁的她说:「唐秘书,这一瓶喷剂,可以改善仇先生喉咙不适的症状,等一下先让他吃一颗退烧药,其他的等到饭后睡前再吃,不过如果他的烧超过三十九度又一直降不下来,可能还是要请他到医院去一趟,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嗯,知道,谢谢,麻烦你了。」
「不会。」医生微徽一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她习惯性的想送人出去,才向前一步,他却又握紧了她的手,睁开眼,看着她,嘎声开口,「我要喝水。」
赖医生见状,只道:「唐秘书,你替仇先生倒水吧,我自己出去就行了。」
「不好意思。」她有些尴尬的和医生说抱歉。
「没关系。」医生微微一笑,「我先走了。」
医生离开了。
她抽回手,回身替他倒了杯温开水。
墙上通话对讲机上的开门信号红灯亮了又熄了。
电梯门关了,她晓得。
她看见他放松了下来。
「谢谢。」他凝望着她说。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所以只是沉默着,将退烧药递给他,看着他吞药喝水。
「吃过晚饭了吗?」
他倦累的摇摇头,这几个月间留长的黑发垂落额间。
她不自觉地伸手拨开他额上的发,柔声道:「你先躺下来休息,我去煮一些……清粥……」
话还未说完,他的手就再度覆上了她的,她才发现自己无意识抚着他热烫粗犷的脸庞,她语音一时不稳,不敢再看他,只是闪电般抽回手,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闭上眼,无声叹气苦笑着。
至少她愿意主动碰他了……
黑洁明 》》 相思修罗·下
第十章
黄澄澄的月,从城市高楼之后升起。
城市里的夜空看不见什么星星,偶尔才能瞥见些许在夜空中闪烁着。
他吃完粥和药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担心他的情况有变,她拉来一张椅子,又从书房里拿了几本书,坐在床边陪着他。
时间缓缓流逝,好几个钟头过去了,她搁在腿上的书却没翻过几次,始终仍在那几页。
他的高烧让她忧心不已,她忍不住一直查看他,无法专心在书上。
太多了。
几千年来,她看过太多因为高烧不止而就此一病不起的人。
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要离开他,要忘了他,可明明早已下定了决心,却还是无法抛下生病的他不管。
忘了,所以没有离开,那还情有可原,可她记忆恢复了,却又留下,该怎么说呢?
爱与恨的界限早在千年前就模糊成一片,剩下的只有对错的分别。
以前是因为他杀人,做了错事,所以她只能杀了他,这是对的,她曾经很清楚明白这一点。杀了他,才是正确的,心软而放任他继续残害生灵,是错的。
但是一再一再重复的爱恨情仇早已将她的心绞得支离破碎,三十五年前她无力再承受而崩溃,她不想再在乎、不想再继续,所以她忘了,可澪却不肯让她忘……
她哽咽闭上眼。
一只热烫的大手抚上她泪湿的脸。
「别哭……」
她张开眼,看见一双和自己同样痛苦的眼。
「我似乎总是让你哭。」他苦涩地哑声道:「以前我伤了你的心,你总偷偷躲着哭,就是不在我面前哭,有时让我撞见了,问你,你也不说……」
她垂下眼睫,轻声辩解:「我是将军,我得带兵。」
「你也是我的妻子。」
「不是方便的工具吗?」她自嘲着。
「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工具。」他不舍的将她再度滚落的泪水拭去,粗嘎的说:「我知道你不信,但我真的爱你。」
「别说你爱我。」她垂眼,语音轻柔的陈述着,「你爱的向来是梦儿,纯真善良的梦儿,双手未曾染血的梦,你爱梦儿,更爱天下,从来不曾是我。」
她的声音好轻,却字字入心,听得他心痛不已。
「你不是我。」他轻柔地抬起她的脸,「对,我是爱梦儿,她是那么美好又纯洁,甜美的不像真的,是男人都会想要拥有她,但她又不是我能拥有的,她永远都只会当我是兄长,我很清楚这一点。但你不一样,你对家人很忠心,对下属很公平,对自己却很严厉,对我……」
他轻抚着她的脸,仿佛她是易碎的玻璃。
「你打从第一眼看见我时就开始崇拜我、迷恋我,虽然你很努力的掩饰,总是看起来冰冷无比,但你美丽的双眼,却藏不住热情。你是我最忠贞的武将,最美丽的妻子,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
「事实证明你是错的。」她眼里闪着泪光。
「不,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他真心的道:「当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业时,只有你还站在我身边,只有你还为我想,只有你……还爱我……」
她喉头一哽,轻声辩驳,「我不爱你。」
「你爱我。」
「我……不爱你……」
「既然如此,为什么哭?」他温柔的伸手抚触她的脸,拭去她的泪。
她粉唇轻颤着,想再否认,却说不出口,只有泪如泉涌。
「伤了你是我的错,一再将你遗忘是我的错,我不会再忘记了,不会再忘了你爱我,不会再忘了我爱你,这一世不会、下一世不会,永远都不会……」
「别……别说了……」她闭着眼,泪如雨下,环抱着自己,几近哀求的低喃着。「别再说了……」
他叹息的闭上了眼,「好,我不说,不说了……」
如果可以,他又何尝愿意这样逼迫她。
灯昏黄,人暗伤。
垂泪无言,心皆茫。
她在他床畔持续守候着,替他擦汗、替他拿药、替他倒水,甚至在他需要时,扶着他到厕所去。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他的情况还是很不稳定,病情时好时坏,每次不咳嗽则已,一咳起来就惊天动地,有一回他甚至咳出了血丝。
她既惊且慌,却说不动他去医院,他坚持只是咳伤了喉咙。
「你为什么在乎?」他瞧着她冒火的双眼,声音嘎哑的开口说:「我若死了,你不就又能轻松个几十年,也许你该在每次遇见我时,就一刀杀了我,这样你就能继续过你平凡的日子……」
「谢谢你的建议。」她面如白纸,「我下次会考虑。」
他笑了,昏昏沉沉的边笑边咳。
她只能不断的替他擦去身上的汗,然后逼他起来吃点粥和药。
因为他的热度降了下来,她最后还是被他说服,仅只打电话询问医生。
医生的说法和他的差不多,不过却较为安抚了她。
天黑后,他再度睡着了。
因为太累,在不觉间,她也在椅上睡着。
夜半时分。
一声闷哼飘进耳里。
她原以为是错觉,却听到他开始呻吟。
她惊醒过来,放在腿上的毛巾掉落地上。
他仍闭着眼,满身大汗地握着双拳,面部表情痛苦扭曲。
「为什么……」
她很快就发现他在梦呓,语音沙哑不清,她弄了另一条温毛巾,俯身帮他擦去汗水,试着让他放松下来,但他却仍紧绷着,全身又热又烫,整个人深陷旧日恶梦里,唇瓣扭曲。
「为什么要背叛我……」
听清楚了他的呓语,她的心为之揪紧。
「别走……别再走了……」
他断断续续的低喃着,慌急地摇着头,仿佛在寻找什么,她拍着他的脸,试图叫醒他,「醒一醒,你在作梦,天放、仇天放!」
他却像是听不见她的话,只是更加激动了起来,「你要去哪里?你是要走去哪里?」
「我在这里,那是梦,你醒一醒!」
「不!」他弓起身体,嘶吼着:「让我过去!该死的!让我过去——」
天啊……
他的咆哮扰乱着她的心志,他的高烧更让她心慌,他不断的在梦魇里挣扎着,甚至好几次差点打到她,他浑身肌肉紧绷着,全身又湿又滑,她叫不醒他,也抓不住他。
「蝶舞——」
忽然间,他整个人猛然坐起,惊惧的呐喊撕裂夜空。
「不——」他欲起身,却因虚弱跪倒在床上,睁开了眼,却对眼前一切视而不见,只是挣扎着想再站起,却又再次跌跪下来,嘴里依然喊着她的名字。
「蝶舞——」
痛苦的呐喊如刀刺痛她的心,穿透她的灵魂,逼出了她眼中的泪,怕他伤到自己,她不顾一切的上床抱住了他,大声和他保证,「我在这里,我没有要去哪里,我在这里!」
跪在床上的他整个人一震,他低下了头,充血的红眼慢慢有了焦距,他慢慢抬起手,抚着她的脸,似乎是有些不信的开口哑声问:「蝶舞……?」
「对,是我,蝶舞……」他的眼角有泪,整个人烫得像烧红的铁块,她哭出了声,一再重复保证,「是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猝然抱住了她,愤怒的吼道:「不准你离开我!听到没有,该死的女人,不准你离开我!」
她为他声音中的惊慌和痛苦震慑得无法言语。
怀中真实的存在,让他放松了下来,一阵虚弱上涌,黑暗漫天而来,他既惊且慌,不敢放松怀里的人,却无法抵抗那蔓延全身的虚弱无力,最后还是倒回了床上,只能用最后的力气抓着她的手,开口威胁她,「不准……离开我……」
他昏过去了,她呆愣的跪坐在床上却无法止住泪。
不知道……她不知道他是这么在乎她……
她一直觉得是假的,她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她一直觉得他有别的图谋,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显示出他的在乎。
「不……」
他再次痛苦的呻吟了起来,将她从茫然垂泪中惊醒。
不行,他还在发烧,她得先想办法替他退烧才行!
她慌乱地下了床,想打电话找赖医生,拨了几个号码却又想起她没有密码,没办法替他开门,连忙又挂了电话。
怎么办?
她瞪着电话,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跟着才想到医生有给退烧药,她拿出药袋翻找药丸,因为太过紧张慌乱,甚至扯破了药袋,药包散落一地,她跪在地上捡拾它们,最后终于找出标着退烧药字样的药。
可是当她试着喂他时,他却吞不下去,反而呛咳不已,连一颗都没吞下去。
她试了几次,只好改将药丸捣碎,和在水里再试一次,这一次仍有大部分咳出来了,但他似乎是吞下去了一些。
她把他衣服全脱了,不断用湿毛巾一次又一次替他擦遍全身。
整个晚上,他不断呓语、挣扎着,喊着每一世的不甘、吼着每一次的愤怒。
无数的呻吟、无数的叹息、无数的低喃、无数的呐喊——
它们不断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倾泄而出,浮游在空气中,钻进了脑海,爬满了她的肌肤,流窜在她的血管里。
后来,他的肌肉开始痉挛抽筋,痛得脸色发白。
她连忙去端来热水,用毛巾替他热敷,然后再一次的试着让他吃药喝水,他流了太多的汗,再这样下去非脱水不可。
但是,他吐出来的却比喝下去的还要多。
「喝下去,天放,听我说,你得喝下去……」她扶着他的头,再一次试着喂他喝水,却还是不得要领,整杯的水几乎都从他嘴角流出。
她好怕。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流失,就像那些不断流失的水一样。
不!她绝不让他死,她不要再看到他死在她面前!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俯身直接用嘴喂他,这一次,情况好一点了。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便再次咳了起来,整个人咳得都在震动,刚喝下去的水混着血丝全被他咳了出来,飞溅在她脸上和身上。
忽然间,她只觉得一阵愤怒,她再灌了一大口水,然后爬上床,将他硬拉坐起来,跨坐在他膛上,嘴对嘴再灌一次,然后用手捂住他的嘴,气愤的哭着吼道:「吞下去!该死的你!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可以杀了你!你怎么敢输给这么一场小感冒?怎么敢?你给我吞下去!听到没有!仇天放!把水吞下去——」
他睁开了赤红茫然的眼,看着她,还是没用?她不知道,但下一秒,她看见他喉结上下滑动,听到了吞咽的声音。
她从来没有听过那么美妙的声音。
泪水不断滑落,她再灌了一口水,喂他。
他这次呛咳了一下,可是还是吞下去了。
她喂了他一口、又一口,直到他喝了足够的水,才让他再躺下,替他盖上被子,换掉湿透的枕头,拿干净的毛巾擦去他身上、脸上,和脖子上的水。
这两天,他下巴的胡碴冒出来了,脸也变得较为消瘦,眼窝则深陷着。
有那么好一会儿,她只能盯着他看。
然后,她伸出了手,轻抚着他粗糙的脸,他高挺的鼻子,他因脱水而发白的薄唇,他长满胡碴的下巴……
她俯下身,环抱住他,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闭上眼,数着它。
一下,两下、三下……六下、七下、八下……
这一瞬间,她知道她还是爱他,永远都爱他。
寂静充塞室内,除了他粗重的呼吸、偶尔的呛咳和那稳定她神经的心跳之外,她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她逼他吞下去的药效发作了,他的情况变得较为稳定。
那一夜,时间过得极为缓慢,她彻夜守候着。
晨光乍现时,他的烧终于退了。
春暖花开,百花齐放。
黑蓝色的彩蝶在蓝天下翩翩飞舞着。
他看着彩蝶轻轻停在不知情的她发上,不禁扬起了唇。
正想告诉她,她却先柔声开了口,「你有没有想过和他们一样?」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远处稻田旁的大树下,坐着一对正在吃馒头的务农小夫妻。
「像他们一样有什么好?」他挑眉,
「至少知足常乐,虽然平凡,却能携手白头、无事终老……」
「你羡慕他们?」
「嗯。」
「就算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辛苦种田一整年,临到年冬却连买件棉袄的钱都花不起?」
「那又如何?」
「只有像你这种没捱过饿的大小姐,才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他讽笑着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若真的遇着了大旱,到时为了吃饭,那男人搞不好连卖老婆的事都做得出来。」
她仰头看他,发上的蝶被惊动,飞了起来。
「你怎知我没捱过饿?」她黑瞳似潭,语音清冷。
刹那间,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捱过饿,而且十分清楚那样的滋味。
「我很抱歉。」他抬手抚着她的脸。
她眼底闪过一丝柔情,瞬间震动他的心弦。
她凝望着他,小脸偎着他的大手,柔声再问:「如果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四季如春,没有战乱,人人和乐,你愿不愿意放弃一切和我到那里生活?」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
「纷争是可以避免的。」
「就算我愿意,我们靠什么生活?」
「我们可以自给自足,你种田,我织布,就像他们一样。」
他为她天真的提议朗声大笑。
「我可以要人替我种田、帮你织布,为何要亲自动手那般辛苦?再过不久,现在你从这里看出去的一切都将成为我的!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山川,我的百姓,我的王国!而你,就是我的后,既能为王后,何须做农妇?」
彩蝶在蓝天下飞舞着。
风乍起,扬起了她的发。
「是啊,既能为王后,何须做农妇……」
她的语音好轻好轻,虽然同意了他的说法,却仍凝望着那对务农的小夫妇。
她在哭。
在睡梦中无声掉着泪。
他睁开干涩的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影像就是她在哭,蜷缩在他怀中掉着泪,连作梦也在哭。
梦到什么了呢?为什么哭呢?
想必那个在梦里伤了她的人,又是他吧?
他抬手想替她拭泪,却发现自己的手既沉又重,而且肌肉酸痛不已,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
她几乎在瞬间就睁开了眼,清醒过来。
「嗨。」他开口,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沙纸磨过,又干又痛。
「你还好吗?」发现他意识似乎十分清醒,她边问边抬手探测他的额温。
「我觉得……像刚被人毒打过……」他试着微笑,却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他的温度没再升高,她松了口气,坐起身,从保温壶里倒了杯温开水给他,帮他也坐起来。
温热的水,滋润了干涩疼痛的喉咙。
他在喝水时,她则收拾掉在地上的衣物、毛巾、枕头和水盆。
发现她手上拿的是他的衣物,他才察觉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他忍不住拉起被子看了一眼。
啊,内裤还在。
发现他的动作,她解释道:「你高烧退不下来,我得帮你退烧。」
「我不介意……你把我全部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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