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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道狂之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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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六,是真的吗?宋梨也跑近过来。掌门师伯给你改了名字啦?
嗯……燕横点点头。
燕横……不好听。宋梨扁起嘴巴。我还是喜欢叫你小六。
小梨,我有事情要跟他说。侯英志说。你先去那边。一会儿我们再来找你。
什么嘛,我听不得吗?
我叫你去就去吧。侯英志一脸不耐烦。
宋梨鼓着脸,但也再无抗议,径自走向山坡那头。她是宋贞师叔的掌珠,青城山上下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但侯英志从不买她的帐,把她作平辈朋友看待,有争执时也是半步不让。这反倒令宋梨感到一种同伴间的亲切。
——当然,有的时候他受了侯英志的气,不免就拿听话的小六来发泄……
燕横很怕看见宋梨生气的样子,一直看着她走开。
宋梨自小体弱多病,故此燕横对她总是像妹妹般迁就怜惜;可是他见到,宋梨反而对性情倔强的侯英志比较听话。一想到这个,燕横就觉得有点纳闷。
——也许就像她说,我是个闷透的剑呆子……
待宋梨走得远了,侯英志和燕横并肩坐在石头上,远远瞧着一众还在练着入门剑招的师弟。
良久,燕横鼓起勇气问侯英志。
英志……你心里……不高兴?
侯英志却没有回答他,反而问:你这些年来,一次也没有回过家。不想他们吗?
燕横默然。
他出生在山下南面十几里外阴水村的贫家。当年何自圣入村来招生,父母就让燕小六给带上青城山,不是为了给他什么出人头地的机会,只不过是家里太艰苦,已经再养不了这么多口人,才把他这么子送给别人。当时他们还收了何自圣五两银子的安抚金。
——简直就是卖儿子。
他们既然不要我,我为什么要想他们?燕横说得淡然。那少年的哀伤早就被岁月冲淡了。自从被选作『研修弟子』之后,我就已经认定,青城山才是我的家。你们才是我的家人。
你有没有想过……侯英志说:假如我们当年升不上『研修弟子』,给打发下山,你会怎么样?
燕横想了一会儿。那个时候我才十三岁……什么都干不了……大概,还是回老家吧。两年锻炼,总算也得了一身气力,干点粗活还可以的。他回想起来,自己要不是有学武的天份,命运已经完全不一样。
你还好,有家可归。我可不一样。侯英志说时看着天空。
燕横当然知道侯英志的身世:他不像燕横是农家出身,老爹侯玉田是上代青城弟子,但是在研修弟子一级熬了十几年也无法晋升真正的青城剑士,后来失意离开,下山娶妻生子,找了个镖师的差事。
侯玉田因为长年在外工作,妻子难耐寂寞勾了汉子,抛夫弃子出走,此后不知所踪;侯玉田因这事大受刺激,终日借酒消愁,把身子弄坏了,最后连镖师的工作也丢了,不久就病死,遗下才十二岁的侯英志。侯玉田的旧友知道他跟青城派有关系,派人上山请托,把这遗孤送入了青城山门。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侯英志沉重的说,脸上没有往昔开朗的朝气。我只能够一直变强。不然就什么也没有。
我爹是个废物。我感谢他让我有机会上青城山。但是我不要像他。侯英志站起来,从剑袋拔出铁剑挥舞了一轮,然后剑尖指天。或许我是有点儿一厢情愿,可是我相信,上天给我这样一个爹,是要迫使我成为强者。成为人上之人的高超剑士。
燕横跟他一起长大,当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这番鸿鹄之志。但今次别有一种感觉。
侯英志收起剑又说:坦白跟你说,看见你早我一步入『归元堂』,我真的很不高兴。
燕横听见好友如此坦诚,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小英……
侯英志止住了燕横。他抛开剑袋,左手捏个剑指,右手铁剑运转起来,开始使出青城派一路中级剑法水云剑。
侯英志手上剑光流动,圆转不止。这路水云剑全走弧线,剑劲长时间隐忍不发,都是蓄劲与防御的招式,最难处在于防守时无刻不在伺机反击,任何一瞬间都要作突然爆发的准备,但又要极力保持如水轻柔,不让对手预先感受到变招前发出的杀气,外弛内张。尤其年轻人性子比较刚烈冲动,要练好这套剑法更加困难。
但侯英志使这水云剑已颇具火候。燕横当然也懂这路剑法(水云剑乃研修弟子早期必修的一门武功,用意是收敛年轻弟子的心性),但他自问使得不如侯英志这般圆转无碍。
毕竟天天都在练剑,燕横见侯英志这路剑法使得比自己好,感觉心头一阵热起来,六年剑士训练培养出的那股争胜心马上燃点。他握起木剑,想跟侯英志对剑。
怎料侯英志就在这一瞬间,全身从柔转刚,掌中剑光爆发!
——正是星追月。
如在常人眼中,侯英志的手臂就像装了机簧弩弦,将那铁剑弹射出来。没有开锋的圆头剑尖,猛地刺入一棵大树五寸之深,剑劲涌处,木屑纷飞。
燕横从旁看侯英志这式星追月,不免暗地把它跟自己的同一式比较。燕横自信,同样的一招,自己刺得比侯英志更快更刚劲,铁剑必定更深入一寸以上,震出的木屑也会因为剑劲贯彻而更少。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侯英志由水云剑变招而出,所透露的动作先兆又比燕横同一式稍少,令对手更难防备。一个偏向迅猛,一个专注技巧——虽是青城同门,两人的剑法风格却有这细小差异。
假如认真对决,两人剑技实在伯仲之间,胜负的分野只取决于他们当时的身心状态。至于往后的进境与成就,也要视乎谁能把自身的长处发展得更顶尖。
侯英志从大树拔出铁剑,仰天呼了一口气,好像把多天的不快都吐了出来。
我说我不高兴。但并不是恼恨你。侯英志说。这次输给你,我会把它当成上天给我另一次挫折,逼我变得更强。我不会输给你太久的。最多一年,我的名字也会挂在『归元堂』里。
他握住燕横的手又说:将来我跟你这对好朋友,也许能并肩成为支撑青城派的栋梁——你说这不是很美妙的事情吗?
燕横很是佩服好友的志向,感动地拍拍侯英志的手。
我可没有你想的这么多……燕横说着,瞧瞧正站在山坡边缘的宋梨。那娇小的身影,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气息。
他又看看空地上,那些正跟着他指示努力练剑的师弟们。
然后又想到,早前师父何自圣像父亲般抚摸他头发的情景。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只想……燕横说:以后也能够留在青城山,那就足够了。
侯英志瞧着他,微微叹息摇头。
这时,宋梨在山坡那边向两人呼喊:你们快过来看看!
正在练剑那干师弟听见也都好奇。但未得燕师兄指示,他们不敢停下练习。
燕横和侯英志走过去,随着宋梨的视线瞧向山坡下。
只见从山门处,有一群脚夫推着五辆木头车沿着山路上来,朝往玄门舍那头一直过去。前面还有几个男人领着。那些木头车全都载满了货物。
他们是谁?宋梨问。车子载的是什么?
你问问燕横就知道了。侯英志微笑说。
我?燕横愕然。我不知道啊。
不就是请你这位青城剑侠下山的那庄老头送来的?侯英志说。是谢礼呀。
燕横恍然。
呵呵,我们这位燕师兄真威风!宋梨说笑。一柄剑,就替我们青城派捞了这么一大笔!
燕横却没有笑。他想起昨天向师兄张鹏提出过的疑问。
小英,你觉得……这样好吗?燕横瞧着那些木头车问。我们这样子为人出头,用武力慑服人家……然后还收谢礼。我们跟那些坐地分肥的江湖帮派,还有什么分别?
侯英志先是一阵愕然,接着失笑:有什么问题?我们比山下那些人高强,受人家敬畏供奉,不是理所当然吗?
可是……
你想想:我们剑士也得吃饭。侯英志说。假如天天还要耕田干活,哪来这许多时间专心修行?哪里还研练得出这等精深的武功?
燕横在青城派多年,多少也知道本派一些收入来源:首先是青城前山上的道观宫殿,平日善信供奉的香油钱,都会拨一份进贡给玄门舍;青城派在山下又拥有少许田产,生产门派众人吃用的作物;此外就是入门礼生带来的拜师礼金,还有已当官或有家世的旧弟子每逢节庆送来的贺礼。
燕横又想到:青城弟子练功虽然刻苦,但课外各种起居,炊事洗衣等都有役工去干;一天吃四顿饭,而且鱼肉蔬果都不缺,以充分补充苦练的消耗,养出一条条精壮身躯;每年都有四季新衣替换……这样的生活,虽不至如贵族富户般豪奢,但也已远远胜过一般平民百姓。燕横自己就是上了青城山后才第一次吃到鱼,第一次有干净衣裳每天替换。
这些在农村里只有做梦才有。
你不要多想了。侯英志又说。你知道师父为什么赐给你一个『横』字作名字吗?就是因为你的性格太柔了,太过顾虑旁人。我们是名门大派的武者,就该有横眉冷对凡人的气概。欠了这傲气,很难追求武功的顶峰。
——凡人……连小英都是这样说……
燕横听侯英志这番说明,这才了解师尊给自己赐名的深意。他点点头,心里决定不要再想刚才的疑问。
我说过了嘛……宋梨抗议说:我还是喜欢叫他小六。
燕横这才展露笑容。
好的。以后没有别人在,你们俩就继续叫我小六。我喜欢你们这样叫我。
三个少年好友,相视而笑,就像分享着没有别人知道的天大秘密。
因此他们也没有看见:在山坡下面,那些木头车之间,还有一个不属于这队伍的人,手里拿着一封信,往玄门舍那边奔跑着。
他是今天负责看守山门的小道士。手上那封信,是灌县某家客栈的店小二,专诚乘坐雇用的马车送交过来。
信的封皮上,有一个太极阴阳符号的朱砂印章。
燕横他们三人,还有整个青城派的命运,都将因为这封信而改变。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三
武道上有所谓先天真力,是成为真正武者的基本资质。它并非什么神秘力量,说穿了就是近代一般人口中的运动神经在科学上也就是指人体的神经元传导速度。
人体的神经元,在胚胎以至初生时已大致完全生成及发展,直至未成年之前虽然仍能作一定程度的锻炼,但要达到武道所要求的高速度,主要还是先天决定。达标者在武道上就称为具有先天真力。虽没有正式的统计,但以青城派收徒的情况看,能够达标而由山门弟子升为研修弟子的人,百中难有一、二。
个人的神经传导速度,尤其是感官神经元及运动神经元,在武道上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对敌时的观察及回应速度、攻防动作的肌肉协调、对复杂状况的判断及选择正确反应、动态视力及时机估计……等等,神经速度无一不是关键。武术形式和功法的锻炼,能够把身体质素发挥至顶点,但无法填补先天的不足。
古人没有什么测量仪器,确定一个弟子是否拥有先天真力,当然只靠主观判断,而判断者本身当然也必须是先天真力的合格者。先天真力在一般正常的起居活动里看不出来,必然是经过一段时日的武道训练才能显然出其有无。这是何以武林门派大多都要设山门弟子这样的基础课程,以作甄选之用。
既是天生,当然也有遗传的可能。故而武林高手的后代,往往比较大机会产生出好手。
武林门派固然是靠日夕苦练和研究,以建立超凡的实力和地位,但他们同时也是上天挑选的群体,俨然是握剑的贵族。
第四章武当众
宋贞读出信的最后一句之后,停顿了好一阵子,才把末尾的署名也读出来:
武当派副掌门叶辰渊谨呈
读完之后,整个归元堂静了下来。
何自圣因有眼疾无法读信,这才要靠宋贞代读。他听着一字一句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之后也未说一句。
宋贞、陈洪力、吕一慰三个师叔辈长老,互相看了一眼。
关于武当派近年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首先说话的是陈洪力。四师兄弟里他身材最魁壮,其青城派拳掌练得比剑法更好,故而发话时声音格外响亮。
青城与武当虽同列当今武林九大名门正派,兼且同样发祥于道教,但一在四川,一在湖广,两派少有往来。
比起源远流长的青城派,武当派历史较短,于前朝末年由张三丰真人创立,至今未满二百年。但自永乐年间,成祖皇帝朱棣尊奉真武神,下旨大修武当殿宇后,武当派名声随之高涨,尤其在中原地带,远比偏处四川的青城派响亮。
到了二十余年前,前任武当掌门铁青子,亲身率领门下精锐弟子三十八剑,一举剿灭了当时以邪派武力肆虐三省、迷惑人心的魔教——物移教。此一场惨烈的正邪大战,令武当派声名大噪,还得到官府在山上建碑石以作嘉许。武当派在正教的地位,自此隐然与天下武宗少林寺分庭抗礼。
可是就在消灭了物移教之后不久,铁青子就性情大变,自己带头还俗,恢复本名公孙清,又号令所有武当弟子,此后不再修真炼丹,只专心研习拳剑武学,武当派成了俗家的武林门派。宋贞娓娓道来。他主管派务,与外面江湖人士接触最多,对这些武林掌故非常熟知。
那也没什么啊。陈洪力说。不是跟我们一样吗?
宋贞摇头:我们青城派,当年不过是一群修练武艺的先人自愿还俗,跟道门脱离了关系,另在这儿后山建立『玄门舍』而已;公孙清却强要门下的全真弟子全体还俗,又继续占用遇真宫为武当派的总本山。须知那座道宫,乃是从前成祖皇帝亲旨修建的,如今被一群武人占据,听说朝廷甚不高兴。但武当派名声实在太盛,地方官不敢冒犯他们,怕激起反抗,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当朝刑法管治虽然严苛,但像武当、青城这等拥有惊人武力的大门派,地方官府都尽量容忍。一来正派武者确对地方治安有功;二来若真的招惹这些武林门派,即使动用军队镇压亦无把握,不管成败也必死伤枕藉,到最后只会坏了官吏的政绩与官途,倒不如放任这些武人躲在山里练剑,大家相安无事。
听武林上传言说,公孙清此后广开山门,招纳了许多新弟子,几年间武当派的人数就翻了两三倍;他们调练弟子方法又极严酷,据说造成不少伤残甚至死亡。有的人说,公孙清追求武力入了魔,可能是消灭物移教一役,杀性太重之故。
宋贞又续说:五年前公孙清身故。在现任掌门领导下,武当派这几年更加活跃起来,经常派弟子四出交流比试,生起不少事端。听说五年里,武当弟子走访之处,已经有十个八个小门派给他们挑翻了,也有好几个臣服在武当之下。
怎么会这样的?吕一慰插口。武当可是名门正派啊。那些小门派,会不会都是邪门歪道?说不定都是物移教残余教徒的会门,或是以武功门派为掩饰的匪帮,武当不过为民除害而已……
这个我可不清楚。宋贞回答。不过他们这样一番活动,武当的声威近几年又更盛,甚至有人说已经盖过少林。他扬一扬手上的武当信函。他们这次派人来四川,恐怕也是要在这一带显显威风。
这也太欺人了,竟然人到了灌县才送个信来?陈洪力捏捏拳头。而且今天送信来,说明天就要上青城山拜候。这是什么武林礼节?
不要太担心。吕一慰在青城派领导层里是个性最谦和的一个。他乃上任掌门吕存忠之子,父亲不传位予他,他亦从无异议。大家都是武林正道,同气连枝,这次来大概是准备在四川活动一趟,上青城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这个难说哪。陈洪力摇摇头。也许他们声势盛了,想开个什么武林聚会,当个盟主之类,派使者来要我们青城派支持他们。对了,这位副掌门,有说带来了多少人吗?
宋贞摇头。他的猜想跟两位师兄差不多。但是也不能排除,对方上山拜会之余,会派几个弟子来交流比试一下,探一探青城剑术的实力。毕竟大家既是武林同道,也是武道上的竞争者。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自圣,这时站了起来。
他往上伸指,指着头顶那个巴蜀无双的牌匾。
不管对方来意如何,我们就以青城剑派的礼数招呼他们。
何自圣瞧着宋贞。
响钟。
◇◇◇◇
燕横听见钟声时,刚好才教完这节早课,让那些已经累坏了的师弟解散。
入门六年多以来,燕横还是第一次听见这钟声。
那大铜钟原为青城山建福宫的法器,百年前移放于玄门舍的宗祠旁,从来很少敲响。但燕横知道钟声的意义。
——青城派有突发的要事,紧急召集众弟子。
尤其是燕横已身为道传弟子,一听钟声,马上得赶往归元堂参见掌门。
他急忙拾起剑袋,也不走山径了,直接连跑带跳地从山坡奔下去。
燕横入得玄门舍,到了归元堂的廊门前,早已有一大群研修弟子聚在门前。他们见燕横到来,自行分开两边让道。
麦大杰也在其中。他问燕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问时一脸紧张。其他师弟也是相同的表情。
不晓得。燕横把练习剑袋交给麦大杰保管,径自步入归元堂的廊道。
进得归元堂,燕横看见师父跟三个师叔早就坐定,其余的道传弟子师兄也已来了大半。他急急向长辈们行礼。但何自圣并未说什么。
燕横见堂内左侧的藏剑柜早已打开,到来的师兄们也都各自佩上了剑。张鹏也在当中,他从架子上拿起一柄长剑,交到燕横手上。
来。张鹏说着,帮忙燕横把剑鞘挂上腰带。
燕横一边在缚剑鞘的挂索,一边悄声问张鹏:什么事——
别问。等师父说。张鹏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余下几位师兄也都赶至,各自也往藏剑柜取剑。
整个归元堂里有一股凝重的气氛。
何自圣等四人还是沉默坐着。宋贞扫视各弟子的神色。信上说武当派的人明天才到来,今天响钟召唤是预备演习。他见十六人里并无一人显露慌张,甚感满意。
等到十六个道传弟子都已佩好剑,分列整齐站好了,宋贞干咳一声,准备发言。所有目光都放在他脸上。
明天……他拿着武当的信函开始说。
可是宋贞还没说到第三个字,大堂正门外却有一阵拍门声。
燕横在这厅堂里既是末座,自然由他去应门。
门外的是侯英志。
什么?小英,你该知道规矩,这时候不能进来……
侯英志却未理会他,反而瞧向厅堂最后面。
弟子有要事通报!侯英志高声说。
有什么事?快说!宋贞被打断了说话,很不耐烦。
是看守门坊的小道士,他正在门外头,有紧急事情要禀告,因此弟子特来传话。
侯英志环顾堂内众师兄,一个个都已佩真剑。看来果然有严重的事情。
他说有一干自称属武当派的人,刚才已经进了山门,正往『玄门舍』来。他抢先跑过来通报我们。
宋贞心头一凉。
——不是说明天吗?怎么了……
他心头有点不安感觉,瞧向何自圣。
何自圣此刻闭着那双灰目,挺直坐于交椅上。
仿佛已然入定。
◇◇◇◇
聚集在玄门舍外头那众多青城弟子,紧张地瞧着那批武当派的武者步行过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武当众竟然多达三十余人,个个皆身穿玄黑袍服,几乎全体皆佩了兵刃,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他们有一半都是腰悬长剑,其余有的拿刀枪,也有藤牌、铁鞭、匕首以至各色奇门兵器,完全是一副随时开战的阵容。
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中年人,黑长袍的左襟处有个用银线织成的太极两仪符号,背后交叉背着一双长剑。他身形异常高大瘦削,披散一头黑白夹杂的长发,无须的瘦脸煞白,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冷淡的锐利目光。他两边眼皮之下,各以青墨刺了一行像咒语的细细弯曲符文,几乎直延到嘴角,远看有如两行黑色的眼泪。
宋贞带着数名道传弟子,包括儿子宋德海,出玄门舍的大门迎接。
武当派诸位同道到来,有失远迎。宋贞拱手行礼,瞧着那个长发中年汉。阁下是……
叶辰渊。他只是轻轻拱了拱手,脸上无一丝笑容。求见贵派掌门何先生。
宋贞听过叶辰渊的名号:当年铁青子领武当三十八剑血战物移教,连番恶斗后惨胜,三十八个弟子只有五人生还,那时还未足二十岁的叶辰渊正是其一。能够在那场恶战中残存,再经过这多年来修练,叶辰渊艺业必非等闲,才能登上现任武当副掌门之位。
——据知武当派近年人才鼎盛,组织庞大。现任姚掌门即位后,其下竟立了三位副掌门之多,这叶辰渊只是其一;以下又选拔派内精锐弟子,立兵鸦道、镇龟道、首蛇道等级别支部,各有司职,隐隐然具有帮会规模。
宋贞又打量叶辰渊身边左右二人:左边那个看来只比叶辰渊年轻几岁,一脸都是伤疤,鼻头和右耳更早给削去大片,结成年月已久的创疤。左手穿戴着一只像兽爪般的铁甲手套,腰间佩了一柄鲨鱼皮鞘的长剑,看那剑柄的护手缠布已甚古旧。
右旁那个则只有二十七、八岁,身材比另两人要矮壮得多。他身穿黑色宽袍,但袍子下的身形甚是古怪。右边肩膊隆起了大大一块,不知是否天生畸形。一双蒲扇般大的手掌骨节突露,身上又无兵刃,一看就知道是拳术好手。
宋贞心中大奇。武当派向来凭以柔制刚的内家功夫称著,兼善养生,但这为首三人,以至后面那三十余个黑袍弟子,全都散发着一身猛兽般的刚锐之气,完全不似是人们口中棉里藏针武功的修习者。尤其这个叶副掌门,脸上竟有刺青——黥面自古是罪犯的刑罚,而他竟毫不避忌,似乎有失名门正派领袖的身份。
——他们全体都穿黑袍,看来是武当派最精锐的兵鸦道弟子无疑。
这位想必是青城派总管宋先生了。那个脸上许多创疤的男人说。在下武当弟子江云澜。我们见今日天清气朗,是个好日子,所以冒昧决定提早上山来拜会,请多多包涵。
比起冷冷的叶辰渊,这个江云澜似乎比较好说话。宋贞马上拱手微笑:别客气。敝派掌门早在内堂恭迎。可是……他笑着瞧瞧江云澜的腰间。
啊……这个我们自然明白。江云澜笑着把腰上古剑跟那铁甲手套都解下来,交给后面的弟子。叶辰渊沉默一阵子,也伸手解除胸前的缚结。后面已有两名弟子趋前,接过他背上的双剑。
请。宋贞向门里招手。武当派为首这三人随之迈步进入。其余武当派的黑衣弟子,一个个沉静地等待在原地,纪律甚是严明。
到得归元堂门前,看见内里众青城派道传弟子都佩了剑,气氛森然,武当三人却全无动容,仍是神态自若地步进。他们仰头瞧一瞧巴蜀无双的牌匾,这才看着坐在匾下一身白袍的何自圣。
叶辰渊上前两步。他这次拱手行礼,比刚才对宋贞恭敬得多。
久闻青城山上住着一头猛虎。今日得见,所言非虚。叶辰渊说。
何自圣并没回答,只是以一双灰目打量着叶辰渊,良久才伸出手掌,示意对方就座。
燕横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其他武林门派的客人。可是过去来访的,都只是附近地方一些小门派,上青城来送送礼拉拉关系;今天到来的,却是鼎鼎大名的武当派剑士,他心里实在紧张。然而此刻燕横听见,连武当派副掌门亦对师父如此恭敬推许,不免感到一阵骄傲。
他偷瞧师兄张鹏。张鹏嘴角在微笑,看来也是一样心思。
武当三人坐定,又有仆役送来清茶果品。宋贞和江云澜各自介绍自家人,这时才知道那第三个身材古怪的矮汉名叫锡昭屏。
交换了一些客套话之后,宋贞知道是时候入正题。
武当、青城两家皆出于道门,又同列『九大门派』,这么多年来却少有联系,今日聚首实在难得,往后也应当好好交结联谊。宋贞说。未知叶副掌门这次远来四川,除了光临敝派,一叙武林同道之谊外,是否有其他要务?
叶辰渊没有答话,也没有表情,只是一直瞧着何自圣。
在旁的江云澜却插口。他指着上头的牌匾说:这四个字写得苍劲有力!『巴蜀无双』,真好,真好。说时竖起一只大拇指。
在堂内的众弟子,也不其然瞧向牌匾,脸上泛着傲然的神色。
不过『巴蜀无双』这句话嘛……江云澜继续说。峨嵋派的人听见了,不知有没有意见?
宋贞、吕一慰、陈洪力和众弟子皆愕然。峨嵋派亦位列九大派,同在四川境内,历史和名声都绝不输于青城派。青城前代掌门凌丹阳当年亲书这巴蜀无双四字,原意其实只是指青城在剑法上独步一省——峨嵋派以枪棒称雄,剑术较逊于青城,省内人所共知。
峨嵋派得知这牌匾后,自然生起误会,两派由此不和。青城派写这四个字虽然有点理亏,但既然已挂了上去,断无再拆下来之理。多年来两派曾好几次交流斗武,互有胜负,但也因为这长期的竞争,两派的武功俱有所长进,声名比往日更盛。后来何自圣的师尊,上任青城掌门吕存忠,铸了一杆金枪送赠峨嵋,两派恩怨这才消解。
宋贞不知江云澜突然问起这事,是何用意,一时答不上口。
其实武林中争雄斗胜,本来就是家常便饭。江云澜又说。『巴蜀无双』,确是写得好。可是请问何掌门,贵派有没有想过,要把这牌匾改一改,写做『天下无双』?
坐在何自圣身旁的陈洪力失笑:『天下无双』?呵呵,谁有这么大口气,我倒想看看!
宋贞忙打圆场:我们陈师兄的意思,是说天下之大,武林门派众多,能人辈出,谁又有——
江云澜打断他:其实你们要挂块『天下无双』的牌匾,也不难。
不难?宋贞疑惑。
众青城弟子都瞧着江云澜。燕横心中隐隐觉得,江云澜的语气甚是不妥。
江云澜却是谈笑自若。
只要青城派改一改招牌,叫『武当派青城道场』,那就是真正的『天下无双』了。
宋贞、吕一慰、陈洪力,全都呆在当场。
燕横等十六个道传弟子当然全都听明白江云澜的说话。
——武当就是天下无双。青城若臣服于武当作其分支,也能沾点光。
对于武者,没有比这更侮辱的说话。
十六人一个个血气上涌,全都怒目盯着武当三人。有几个已经伸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面对这种侮辱,武者的解决方法通常只有一种。
何自圣却没有怒容。他只是非常慢、非常平静地问:
假如我拒绝呢?
他问时并非瞧着江云澜,而是叶辰渊。
叶辰渊从衣襟内掏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看来已经非常古旧的木头,因年月而变成深褐色。上面刻着一幅太极图,还有一个篆体的武字。
本派姚掌门号令,着我等与青城派较量。叶辰渊举起木令牌。以印证我武当派武术,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就是这四个字。
简单得要命。
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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