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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意无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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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门,胤川便闻见我满屋的红烧肉味,又见我这满桌子的吃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冷冷问道,“没吃饱?”
  几月没见他,心就安静了几个月。
  骤然间听得他这句疑问,心又瞬间没出息砰然跳跃起来。
  但我面上依旧装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眼光扫了他一眼,冷漠的道,“师尊大晚上造访山音阁,不会就为了问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吧,那小柒会以为师尊最近很闲的慌。”
  胤川听得我这句揶揄,可能自觉管得宽泛了些,便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听说,你前阵子大闹了武学场,把学场上的女学子都丢出了门去?”
  我点点头,大方的承认了下来,“是又如何?萧夜殿下都没说什么,怎么劳驾师尊来过问?”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目光瞧见我身边的明敏,有些诧异道,“这可是萧夜的青鸟?怎么跟你关系如此要好,大晚上的跑你这里来做什么?”
  我哼了一声,“我跟萧夜殿下要好,自然也跟他的青鸟要好,有什么奇怪的——”
  语毕,我见胤川脸色沉得发阴,也没再说旁的什么,拂了拂袖子,似是带着些怒意的转头便离开了。
  我有些奇怪,他这大晚上的来我屋里抢白一通,到底是为何。
  虽然赤言常劝我道,胤川说的话要在脑子里面转三个转儿而才能想明白。
  他说,胤川天地尊神做久了,让下面的小仙惯出了个说话说半句的毛病。
  一来他独来独往惯了,很少会有跟人谈心说事的习惯,凡事都憋在心里;再说高处不胜寒,胤川要是那天端杯小酒坐在某个小仙面前笑着拍着他的肩道,来,咱们谈谈心——估计还没开口小仙就先被吓死了。二来,胤川从来都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别人问他的意见,他只要给了决定,就会有一众小仙当成圣旨一样前赴后继的去执行,谁也不管究竟为什么这样做,反正神尊说的肯定是对的。所以他常常直接下达指示而从不解释原因。
  因此胤川就略略有些一根筋,凡事自己想,想不明白就钻牛角尖的想,知道想明白了为止。不过开天辟地这么久也没见他有想不明白的事情,所以赤言也不知道如果遇见胤川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会怎么办。
  当时赤言还一面拍着我的肩,手中一把折扇轻摇,像临终托孤一样戚戚的道,“我们家这个冰块脸以后还要拜托小柒你多担待了——”表情贱的很有让我忍不住揍他两拳的冲动。
  然而,今天胤川如此三句话,我在脑子里转了三十个转儿,也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于是二日一早,约了赤言来后山喝酒。
  见他一大早心情大好,问其缘故,他说,胤川从四海八荒新请了几位厨子来菁华学府,想必日后能有口福了。
  我抿嘴笑笑,胤川请了新厨子,估计我便可以躲个清闲了。
  随后我又跟赤言说了胤川昨夜去找我之事。赤言伸了个懒腰道,“记不记得上次我帮你救场,说咱们菁华学府要排一场戏折子,天帝当时便应承下来,说到时候定来观摩,这样胤川不排都不行了,前几天几个配角以及男主都定下来了,还缺一个女主角。全菁华学府就属你和茹素模样最好,我前几天瞧着胤川的意思是要在你们两人里面选一个,想必,他昨天去找你,应该是为了此事——”
  赤言此语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凑到他身边,八卦的问道,“男主角是谁,是不是胤川?”
  赤言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他那个面瘫,估计只能演个道具,装个冰块什么的还凑合,哪能演的了男主?”
  我想想胤川深沉的模样,觉得赤言说的倒也是有些许道理的。然而,胤川不出马,男主当仁不让的便落在了萧夜殿下的头上。
  我想象着,若是能穿着华服,站在舞台上唱一段戏,不管搭戏的是谁,胤川定会坐在台下看的,唯有这样,唯有这时,我才会是他眼中独一无二的焦点。
  这样,便也是无憾了。
  我登时拍桌子对赤言道,“我要当女主!”
作者有话要说:  

  ☆、惊鸿霓裳

  我登时拍桌子对赤言道,“我要当女主!”
  赤言撇了我一眼,抿了口酒,摇摇头,“这女主是个柔情似水的主,我瞧你,悬!”
  我不满意的撅了撅嘴,“我改还不行!”然后好生回忆了一番青逸求我做事时候死皮赖脸的模样,然后依葫芦画瓢的拽着赤言的衣角,一脸哀怨可怜的说,“你让人家怎样人家就怎样啦,只要你帮人家——”
  赤言被我从石椅上雷了下来,“……好吧。”
  我两眼放光的看着赤言,爽快的拍拍他的胸脯道,“你对我真好。”
  赤言,“……我敬你是条汉子。”
  赤言改造我的第一步,便是教了我一只霓裳舞。
  戏折子是这样开场的,青楼舞女盈盈以一只霓裳舞惊艳全场,曲毕,她将手中的一束桃花枝递给了面前最近的青衣看客,两人四目相对时,眼波流转,青衣男子接过桃花枝的一刹那,便拉开了两人的艰辛情路。
  而一个月后,胤川就是要看这一场舞,来决定究竟谁能演这折子戏的女主角。
  我有些不解,凡世间演戏演一些男欢女爱也就算了,怎么这庄严肃穆的菁华学府上演的折子戏,也是这么个俗气的路数。
  赤言咧嘴一乐,“这个戏本子嘛,是我写的,胤川没插手。”
  我,“……”
  于是,我便央求着他将舞女的名字,由盈盈,改成盈儿。起码让我在戏里面过一过名中带“儿”的瘾。
  赤言想了想,觉得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便从善如流的答应了。
  不曾想,使起鞭子来如鱼得水的我,跳起舞来,居然像一个榆木疙瘩不开窍。
  用赤言的话说,看别人家的姑娘,那是在跳舞;再看看我,简直是舞在跳我。
  我手执绫罗绸扇,摆出一个妩媚的姿势,周身的不协调。我勉强冲赤言挤出一个笑容,然而赤言便要哭了。
  用他的话说,我伸出去的胳膊,像枝楞出去的树杈子;我抬起来的腿,像枝楞出去的树杈子;我回眸一笑,依旧像枝楞出去的树杈子。
  最后,赤言以手扶额实在有些无奈,“小柒,你确定你的原身是只凤凰而不是棵无花树?”
  若是平时他这样揶揄我,话音还未落我的鞭子就要抽过去了;然而如今我有求于他,便只能深吸一口气,忍了。
  使惯了鞭子的手,雷厉风行惯了,做一个千娇百媚的模样,着实有些为难。
  最后赤言没有办法,出了个馊主意,将我扔到结着冰碴的湖里去冻了一个时辰,然后高烧着拎出来。我全身酸软无力,做出来的动作均如弱柳扶风,不堪一击,我有些懊恼,然而赤言却点着头道,“恩,这才开始有点柔弱的样子了。”
  牙冻得直打哆嗦的时候,我就想,若是能让我在那一刻成为胤川眼中独一无二的焦点,也是值了。
  于是乎,我白天练舞,晚上泡在冰湖里洗冷水澡。每天发着高烧,去寻找那种柔美的感觉。
  一个月之后,我也总算能驾驭一场霓裳舞了。
  赤言改造我的第二步,是改变我的打扮。
  我短袄,灯笼裤,蛇皮短靴穿惯了,头发盘在脑后利落惯了,因为这样打起架来爽快。所以,对赤言给我选的那些裙袂飞扬的长裙,裹脚的流苏布鞋,以及繁复的流云发髻很是有些嗤之以鼻。
  赤言见我不屑的样子很是不开心,甩出了这么一句狠话给我,“女生的长相很重要,否则别的女生撒个娇就能解决的问题,你都得靠武力才可以。”
  说起我这一身假小子的装扮,在那个龙阿三求亲的时候还闹出过这么一个笑话。
  话说那龙阿三第一次将花轿抬到魔界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一身红衣站在他面前的我,嘿嘿一笑道,“我是要见你们女王大人,不是来找小白脸的。可惜我不是个断袖,否则你生的这么貌美,我也还可以将你带回龙宫去凑合凑合——”
  话音未落,便被我一鞭子哪里来的抽回了哪里去。
  可见,这个来找我求亲的都可以认错我的性别,那么胤川有时不领我的情,可能也是不想被人误认成断袖。
  我想起这个,又想了想茹素,想了她那么不禁打的小身板居然好好的活到了现在,觉得赤言的话委实有些道理,于是便从了他。
  不过,我只有一个条件。我对赤言说,“你给我怎么打扮都行,但我绝不带碧玉簪子!”
  赤言自然知道我言为何意。自从得了胤川的碧玉簪子,茹素没有一日不戴在头上,享受着周围一种女仙学艳羡的眼光。就连木头也能知道这簪子的来头,更别说赤言这个八卦本就比别人精通好多手的好手。
  赤言点头,又叹了口气,“小柒,你这个性子太过较真,说不定将来栽跟头,你要知道,难得糊涂,吃亏是福——”
  我瞪他一眼,赤言才乖乖闭嘴。
  他一边帮我梳头,一边嘟囔着,“明明是你求我,怎么搞得你跟大爷一样——”
  妆毕,当我看向镜子里自己的时候,差点连自己也认不出自己了。
  镜中一位绯衣少女,遍体绫罗。
  肌肤如羊脂白玉,莹润晶莹中又透出淡淡的红,如朝霞映雪。两道秀致而英气的眉,一双眸子如月射寒江,转侧间寒光暗隐。葱鼻如玉,樱唇似丹,眉心一道火红的朱砂。
  整个人高贵中带着潋滟,绝美中又带着一抹煞气。
  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金银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衬得人灵动的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跟平时的自己简直判若两人。
  我捏了个叠空术给青逸看我的装扮的时候,青逸愣了半响才认出我来,直呼了三声,“竟然真真是我的亲姑奶奶!”以表示他有多惊讶。
  于是乎,我对赤言的化妆技术再一次跪拜,也对他男子的性别再一次表示了深深的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回梦君同

  一个月后的选拔,准时在梨融院内举行。
  虽然赤言说的热火朝天,但看起来胤川并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虽说是选拔,但也没有什么评委,没有什么场地,不过是我和茹素分别在梨融院内将舞跳一遍给胤川和赤言看罢了。
  我穿着红裙走如梨融院的时候,正好迎上胤川看过来的眼神,见到我的模样,他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诧异。
  我冲他微微莞尔,如赤言教导的那般笑不露齿,如三月桃花。
  一瞬间惊为天人。
  茹素一袭白衣已经等在院内了,一如既往的是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衣,洁净的容颜,映着梨花一般的纯粹。
  胤川微微点头,示意我们两个可以随时开始。
  先出场的是茹素。
  一袭白衣映衬着满园的梨花仿佛瞬间交织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她举手间翩若惊鸿,转身间婉若游龙,回眸一笑之中柔情绰态,媚于眉梢。
  广袖飞扬更衬得她小巧玲珑的身材凹凸有致,身体软如柳絮,双臂柔若水波,步步生莲般的轻盈的步履,如涓流,如银月,如晨曦,如佳酿,观者自醉。
  连一向自负于歌舞修为的赤言,眼底间也不自然的流露出几丝赞许。
  我小心翼翼的去看胤川的神情,只见他仍是往常那番形容,看不出喜,也看不出不喜。深沉的犹如百丈深海,叫人琢磨不透。
  茹素的收势是从天而落,伴着阵阵梨花雨缓缓的降落到胤川面前,犹如天女下凡。唔,不对,她本就是天女。
  胤川接过茹素手中的桃花枝,没有说什么,眼神飘到我的身上,示意该我了。
  赤言向我微微颔首,我与他心有灵犀,一看便知他的意思是,茹素虽然跳的很棒,但跟他亲自指导的我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如此便安下了心。
  罗袖袖动香香不已,红衣袅袅梨花雨。
  忽然间水袖甩将开来,袖风凌厉,震得无数梨花凌空而落,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犹如一片片洁白盛开在我火红的衣衫之上。
  兜兜转转,飘飘摇摇,裙裾飞扬,步步生莲。
  最后的收势,我半坐在胤川面前,以一个伏低的姿态,双手将桃花枝捧与他面前,朱唇轻启,缓缓念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眼前的胤川似是愣了一愣,目光仿佛定在了我身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幽黑深邃波澜不惊的眼眸似是在那一瞬间卷起了惊涛骇浪。
  我手中的桃花枝举在他面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赤言轻咳一声,胤川才恍若回神。接过我手中的桃花枝,他垂眸半晌,脸上似是有种黯然,然后幽幽吐出两个字,“茹素。”
  “什么!”
  “什么!”
  我和赤言在那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茹素饰盈儿。”胤川只说了这样一句,便拂袖离开了。
  茹素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而我那一刻却傻在了原地。
  其实,这支舞原本的收势,赤言的设想同茹素一样,是一个从高处飘落的样子,然而被我给改成了从低处仰视的样子。
  因为青逸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圣子曾经在无数次我因为太丢脸了想要放弃胤川的时候,这样安慰我说:“不曾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放低自己,低到尘埃里,便不算是刻骨铭心的深深爱过一个人。”
  我想,我对胤川的种种,按照青逸的说法,应该已经达到可以挫骨扬灰从天上到地下打几个来回的深沉程度。
  然而,心思用尽,终还是一场空。
  我不记得我那天是怎么回到山音阁的,只记得我捧着赤言的离人醉喝的快要不省人事的时候,赤言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把抢过我的酒杯,也仰头灌了下去,一边灌,还一边骂骂咧咧道,“胤川那个冰块脸现在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老子去找他理论,说明明是小柒你跳的好,为什么选了茹素!他却毫无逻辑性的问老子是怎么把你教成这个样子的,老子跟他说了,他却使了个冰咒将老子在原地冻了一个时辰——”
  公演的那一天,菁华学府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仙友们。近百年来,菁华学府都没有这么热闹过,学府众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很早就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一个华丽丽的舞台立在南天门外,很是气派。
  胤川地位尊崇,和天君并排,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上。次之便是赤言。
  我一个人躲在后排的角落中,看着所有人,尤其是胤川聚精会神的看着台子上跳舞的茹素,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细细密密的疼。
  我只求他能够也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一次,天地之大,茫茫人海,他只看着我一个人。
  那时,我是独一无二的焦点。
  于是乎,我着实看不得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别人,便给赤言留了条子,说戏毕来海棠苑找我。
  当眼前飘来一个恍惚的身影时,我已经喝干了三坛离人醉。醉到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已经可以晃出五个影子,醉到眼前人究竟穿的是红衣还是白衣都已分不出来。
  我喝的大醉,还不停的咿咿呀呀的唱着赤言教我的配着霓裳舞的这首诗:“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喝的大醉,仿佛就能看到他在我面前,对我笑了。
  眼中的笑意,只为我一个人而绽放。
  来人伸手就要拿走我手中的酒罐,又被我抢了回来。那声音冷冷的,似是有些怒意,又似是有些心疼,“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喝酒伤身不知道吗?”
  我晕晕乎乎的回答,“姑奶奶我心里难受,我看见胤川看茹素的眼神我心里就难受,不喝酒我就要难受死了!咦,赤言你今天怎么废话这么多,要么你今儿就痛快陪我喝一场,不喝酒滚——”
  赤言没再劝我,只是将我横打着抱了起来,我用手扯着他的领口,问,“你做什么?”
  赤言冷冷的道,“外面风大,你前几天受了冻,再醉酒吹风,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了了。”
  我痴痴的笑了一下,“嘿嘿,没想到你这只骚狐狸也有这么心细的时候——” 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酸,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了,“你上次说我比茹素跳得好,但胤川偏袒茹素;你说你想不通,然而我今儿却想的通透,他定是喜欢了茹素的,凡世间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不过就是不喜欢我,瞧不上我罢了——”
  赤言抱着我的身子僵了一僵。
  在最后醉的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赤言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其实胤川也有可能,是舍不得让别人都看到这么漂亮的你——尤其是舍不得看到你与萧夜,要演一对卿卿我我的生死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吐槽说胤川又不喜欢小柒小柒为什么那么死心塌地——
  可是年少时候的爱恋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百折不挠的——
  长大了之后才会权衡利弊,才会考虑值不值得——
  不过话说回来,胤川哪里不喜欢我家柒柒了,他喜欢的很隐忍,他是有苦衷的——掩面——

  ☆、求不得 放不下

  酒醒之后,我结结实实的大病了一场,高烧一个月。
  赤言和萧夜都因为奉命处理六界琐事而不在学府内,无暇顾及我,而胤川照例一如既往的不曾来看过我,多数时候只有我自己在山音阁内头痛到不省人事。
  有时我隐约觉得透过窗子,有个人影在外面看我。我挣扎着跌跌撞撞爬起来,唤一声“胤川”,再定睛一看,窗外竹叶摩挲,冷月清风,哪有半个人影。
  也许真的是烧糊涂了,就出现了幻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多希望,某一天一睁开眼,能够看到胤川,能够看到他在我身边,温柔的抚着我的额头,跟我说,不用怕,有我在,我来照顾你。
  从来没有。连幻觉都没有过。我就这样一个人浑浑噩噩的高烧着。
  不过还好还有明敏。
  每到了晚上,待她能化作人形之际,她便带些吃的来给我补充营养。明敏的功力不高,自是使不了隔空取物这等法术,因此所带吃食,大多都是她自己在学府厨房内偷偷做的。不过托了司斋的青氏后人之福,即便是一碗简单的鸡汤,明敏也能炖的比常人鲜美许多。
  虽说鸡汤不能治病,然而我私心揣测着,或许是明敏的鸡汤实在太过好喝了,上天开眼,竟将我的伤寒治愈了。
  所以这一场病,我能熬过来,一半是靠奇迹,另一半是靠着明敏的鸡汤。
  因此,我与明敏的关系,也日益亲密起来。
  病好之后,我觉得灵台清明,顿悟出自己之前执着与胤川的感情着实有些可笑,虽然不可能一下子从心底里完全剔除,但至少可以做出一个毫不在意的姿态。
  于是,我便更加清心寡欲的早出晚归,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只不过,偶尔,在白泽上神教我书法丹青背诵上古史学之余,会翻一翻手边的胤川给我批注过的佛经,看到“求不得,放不下”这六字时,仿佛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月光下白衣青丝手执狼毫的清冷身影,心中有一种过电一般的疼痛感袭来,从心底满溢开去,直达身上的每一处神经。
  痛的整个人打个激灵。
  我对胤川,着实当得起这六个字了。
  求不得,放不下。
  *********
  无春谷顶寒风猎猎,我看着赤言随风鼓动的银发,定定的出神许久,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他的某一柳发丝道,“这几根怎么比旁的短上许多?”
  赤言这个人是衣服上多个褶子都不会穿的讲究的主,现在突然发现头发豁了一块儿,估计是要抓狂的。
  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惊讶,只低头用手卷了卷那几根短发,他脸上勾了抹笑意,又似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那厢去凡世历劫,我没办法陪她。只得用了几缕发丝,做了个自己在凡世的幻影,在她身边照顾她,也算是还了欠她的情。”
  他没有说那厢指的是谁,只听他那好似怅然若失的语气,便猜测可能是他曾经口中无意提到过的那个所爱非人。
  他不想说,我自然也不想追问。
  我的蛇皮鞭在天空划出个风系法术的印伽,刹那间天地风雨变色,周围数里原本安静浮沉的云朵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聚集在了无春谷的上方,一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伸手几不可见五指。
  黑云压城,城欲摧。
  赤言一瞬间明白过来我要做什么,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有些紧张,“小柒,你别任性,你魂魄刚凝聚而成,身子还受不得这等摧枯拉朽的法术——”
  然而赤言的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金闪的惊雷从乌云最深处喷薄而出,直冲着无春谷内劈去。似是在整个天空撕开了一个口子。
  然而那道气势磅礴的惊雷,打到谷口上方,便如泥牛入海,被一股力量化开来去,没有惊动谷内分毫。
  而我已经被法术反噬的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赤言忙过来扶我,我冲他咧了咧嘴角,有些自嘲,“胤川的结界使得还跟原来一样的好呀,十万年前我冲不破他加在融雪谷上的结界,十万年后我依旧冲不破他加在无春谷上的结界。”
  赤言脸色有些微变,沉吟半晌,感慨一声,“小柒你的召雷诀果然也使得很好——”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然而我现在却没心思去解释那桩陈年旧账,声音微微有些虚弱道,“就算破不了他的结界,总也能让他感觉到我来了,愿意出来见我一面,也是好的。”
  赤言脸色微白的摇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里无限伤感,“小柒,当年我从六界回来,听闻胤川将你锁入融雪谷,觉得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胤川不肯与我讲,我便想想要当面与你问问。然而我在结界外拼尽了修为,风火雷电四大法系的顶尖法术用了个遍,然而你当年在谷中,曾感受到过分毫不适?”
  我心下吃了一惊,风火雷电四大法系的顶尖法术,哪个不是足能令天地变色的法术。然而自从公演之后,到我魂飞魄散那几十年间之前,我都不曾再见赤言一面。也丝毫没有感受到过他曾经这样令疯狂的寻过我。
  我独自一人在融雪谷的时候也曾怨念,就算胤川不信我,赤言也总是了解我的,他一旦回了菁华学府,定会想办法找我,然而等了十年,最终也没等到他,那时我对着漫天茫茫大雪还曾唏嘘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交友不慎,认识了个白眼狼。
  没想到其间竟还有这么一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赤言看着将下嘴唇要咬出血迹来的我,淡淡说道,“其实就算你在你醒来的当天就来找胤川,也是白搭。因为胤川他根本就没有摆过酒席宴请四海八荒的神仙们,他跟茹素的婚礼,跟他低调的为人一样,静默无闻。他不过用了一顶喜轿将茹素抬进了无春谷罢了,他们拜堂的场面,就连我和萧夜,也没见到。然后二人便双双在这无春谷隐居,不曾再踏出一步,”
  我懵了半晌,纵使胤川想要低调,那茹素毕竟是天君的女儿,天君嫁女儿,如此小模小样的排场,就算茹素为了顺着胤川的心思答应了,天君的面子又怎能过得去?
  而且将心比心,纵然我不喜欢茹素。可哪一个姑娘不曾想要一个盛大的婚礼,在万人祝福下与心爱的人双宿双飞。
  想至此,我觉得胤川这个冰块脸,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一些。
  我一个脑筋还没转过来,赤言就又善解人意的解释道,“自你魂飞魄散不久,天界发生动乱,原先的天君下台,天君的一个远房表叔继位,天上的神仙排辈都已经换了一遭。如今的茹素不过是届被发配到蛮荒之地的无名散仙罢了,胤川肯用喜轿抬她入主无春谷,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
  听赤言此言,我又觉得,胤川这个人,其实还是可取的。
  然,只凭他前后两句话,我就对胤川有了先后两种完全不同的印象。着实可见语言对一个人的认知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可惜,当年,胤川竟听信茹素的一面之词,将我锁入融雪谷,着实令我心伤。
  及此,赤言才终幽幽问我道,“当年她们说你用召雷诀劈死了王母娘娘坐下最心爱的华玉元君,我是不信的,我知你即使再任性,也不至于没分寸至此,做出要人一条命的事情来。可若不因此,又想不通胤川为了什么事才能将你锁来融雪谷。当年的那桩的公案,你现在可愿意解释给我听了?” 
  赤言那句,“我知你即使再任性,也不至于没分寸至此,做出要人一条命的事情来。”听了让我心中有些发暖。
  人生能得一知音若此,也算是一大幸事。
  赤言都肯信我,而胤川却不肯信我。
  我终究无奈的摇了摇头,“华玉是怎么被雷火劈了个万劫不复,我是不知道的,然而那一段我和胤川的纠缠,你若想听,我倒是可以讲给你听。”
  那是一段我离胤川最近却也最远的日子,近到亲密无间,远到咫尺天涯。
  这便是赤言不知道的第二件了。当时他和萧夜处理六界琐事,十几年不曾回过九重天外。
作者有话要说:  

  ☆、月下赌注

  公演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菁华学府,安静的像一个影子。
  每天准时去学堂读史习字,在后厨安静的帮工做好一日三餐。因为赤言不在,我也没地方耍贫嘴,因为萧夜不在,我也没人切磋武功;只是有事无事的挖出几坛赤言藏在海棠苑的离人醉,带着明敏,就着几颗稀朗的星星,坐在一树海棠下,两人各自诉一诉心底的情殇,捧着几瓣飘零的花朵,悲天悯人的念几句酸溜溜的诗,再一起喝个大醉罢了。
  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空云卷云舒。
  不知不觉间,日子兜兜转转,转眼就是十几年。
  这十几年间别的长进不敢说,但酒量却在这些年中练到如火纯青的地步,不管头天晚上喝的多醉,第二日早上一杯茶下肚,便神清气爽,什么事也没有了。
  一些先我入学的学子,已经结业离开;
  一些跟我同届的学子,渐渐忘记了曾经有过那么一个风风火火的魔界女主,曾经单挑过萧夜,抢了山音阁,歇斯底里的喜欢了胤川两百多年——
  一些后辈的学子,也不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个红衣的影子曾经叱咤整个清华学府,不到一百年的时光连续从胤川的佛学堂和萧夜的武学堂毕业,成为一个奇迹——
  整个菁华学府,已鲜有人能想起我。
  原来,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时间忘记的。
  我遇见华玉,就是在这段我被所有人遗忘的日子里。
  那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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