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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然如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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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旋转木马欢快的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少女的祈祷》。沫然轻松地跳下马背,站在下面抬头看我,然后缓缓伸出一只手道:“跳个舞吧。”我傻傻地摇头:“可是我不会。”他笑了,长手一伸直接把我从木马上抱下来:“跟着我就好,别浪费了这么美的月色。”
  我抬头仰望星空,发现一轮皎洁的月亮竟真的出现在顶上,顿时也有了跳舞的兴致。我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他一手轻抚上我的腰,一手握了我的手,我们就这样在一片美丽的月色中随音乐慢慢晃动。头顶上方传来他的声音:“谈水,我只希望你的心永远像水晶一样纯净透澈。”
  我没有出声,心里溢满了甜蜜与辛酸,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笑了,很开心很开心的笑,笑到泪水流了下来,沾湿了沫然一大片肩头……
  “水水,像什么呢?”曼曼挨过来拍了我的肩。
  我转头笑着对她说:“没什么。”事实上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她说起那一段往事,我曾经想好了所有的台词打算有一天全部倾诉给她听,可是事实上我们谁都不会想到,连接了电话线的两端,我们在大洋彼岸的各头,前前后后说的竟是同一个人。
  我说:“曼曼,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还真对不起他一身的好相貌,第一天来就把我同学苏允洛的位子给抢了。”
  曼曼说:“水水,你知道吗,今天妈咪说我居然有一个未婚夫,我连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儿都不知道,真是太荒妙了,这都什么年代了。”
  ……
  我说:“曼曼,那个大冰块每天气我,还拿笔敲我的头说我笨,可是他怎么这么聪明呀,每回大考小考都拿第一,他不会无聊吗?”
  曼曼说:“水水,我妈咪说我的那个未婚夫不见了,那我是不是不用嫁了?”
  ……
  我说:“曼曼,今天大冰块竟然背我去医务室,我都被同学们笑话死了,从今往后我定要同他划清界限。”
  曼曼说:“水水,今天一个外国男生塞给我一封情书,可是我不喜欢他,妈咪也叫我不要同其他男生来往,她说我是一定要给华姨做媳妇的。”
  ……
  后来渐渐的我在电话里越来越少提起大冰块了,因为我喜欢上了他,我不敢告诉曼曼,那个我从来都看不顺眼的人如今却成了我时刻挂在心上的人。只是有一次曼曼问我:“水水,你有喜欢的人吗?”我支吾着不说话,后来被她逼急了才小声地应了声:“有。”为这还被她笑话了好几天,从此我再也不敢提我和沫然的事了,我怕曼曼说我重色轻友,更何况那时我还猜不透他的心。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电话中也变得越发沉默起来,只有曼曼一个人在那头饶有兴致地说个不停。
  她说:“水水,我决定喜欢我的未婚夫了,他是一个很出色的人,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好的了。”
  她说:“水水,Joe拿了博士学位了,妈咪说我们很快就可以订婚了。”
  我已打工累了一天了,实在撑不住时,我会打断她:“曼曼,越洋电话可贵呢,比长途还贵。”曼曼就会在那头嘻嘻地笑:“没关系,反正我男朋友有钱。”后来,“男朋友”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未婚夫”,再后来,也许她也忙吧,电话渐渐的来的少了,最后几乎断了联系,直到她回国的那一天。

  第十一章

  曼曼的精力真不是一般的旺盛,疯玩了这么一天,居然还能轻轻松松地开着车回来,后备箱中还塞满了大包小包我们玩游戏赢回来地小礼品。
  那个叫Amy的小姑娘一见到我们进屋就开始嚷嚷:“我的好小姐,你可回来了,饭菜都不知道热了多少遍了。”
  曼曼也不介意,看来是平时同她们闹惯了,挥着手直笑:“好了好了,你们有功夫在这里念我,倒不如去看看车上装了些什么。”
  几个女孩子互相看了看,随即很快消失在餐厅,看来是都忙着抢礼物去了。
  曼曼在桌边坐下,嘴里含了菜,模糊不清地说着:“走走走,我乐的清静。”
  我笑着摇了摇头,此时才觉得饥肠辘辘,于是端起碗粗粗扒了几口饭。
  不一会儿,叽叽喳喳地声音从大厅传进来,原来是罗泰回来了,难怪她们几个连礼物都顾不得瞧了。他进来时看到我们在吃饭,也乐的在首座坐下来。Amy机灵地端来了一碗饭,见少爷对着一桌子地菜邹眉头,立马柔声开口道:“饭菜不合胃口吗?我让王妈再给您添几个爱吃的小菜吧。”我默默地嚼着饭,心想着这大少爷也太难伺候了,难得那些贴心的小丫头顺着她。
  “谈水,吃饱了吗?”
  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尽是笑意,我含糊着点了点头。“那正好,我想吃你做的菜。”
  Amy愣在一旁满脸的尴尬,张着嘴巴不知如何是好,我更是一口饭菜含在嘴里咽不下去,扭头看曼曼,她正捧着碗吃地正欢,仿佛没听见她说话,可是脸上的笑意竟是怎麽也藏不住的。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碗筷。厨娘王嫂从里面出来,见我正从位子上站起来,忙搓着手问:“怎麽了谈小姐,少爷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我一个劲地深吸了几口气,从喉咙底发出声音来:“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还剩下什么食料就可以了。”王妈疑惑地看着我,想说什么终究止住了,默默地跟在我后头进了厨房。
  “阿泰,你大少爷的嘴巴如今可是越来越刁了啊,怎么,还非谈水不可啊?”曼曼说的很大声,就连厨房里也听地一清二楚。
  王妈给我打下手,一边切着菜,一边还不时地瞅着我笑:“谈小姐,你竟有这么好的厨艺,可得教我几招啊。”
  我顾着手上的鱼没有出声,不知道从何时起事情竟变得如此复杂了。我好几次都准备回去了,可是曼曼又突然来了,大乱了我原本就想好的计划。只是看眼下这个样子,我怕是不得不回去了。
  王妈还在一边夸我做菜的架势到位,上了盘的菜也是个个色香味俱全。我想我有这么超水平的发挥,一部分的原因还得是有这么一间豪华式的厨房,简直可媲美五星级餐厅地后厨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突然间就让我怀念起了当年租房里那间简陋的小厨房,那时的乔沫然也逐渐习惯了我做菜地口味,无论好坏都能通通倒进肚子里。我只要几天不去给他送饭,他就会趁着上课时冷不防塞过来一张写了字地纸条:谈水,我的胃想你了。他写我名字时总是把“谈”字左边写得极为潦草,分不清是“谈”或是“淡”。我玩心一起,就会用修正液将“的胃”两个字涂掉,再整整齐齐折好了递还给他。我还记得沫然打开纸条时的表情,真真可以用“哭笑不得”四个字来形容了。
  待我终于玩够了,也不忍心看他接连着吃泡面度日,于是善心大发地做了菜送到他的公寓里去。他打开了门却没让我进去,大手一伸竟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笑着骂他:“你干什么,不想吃饭了?”
  他仍是不放手,俯身在我身边故作神秘地说:“别动,给你看样好东西。”
  他蒙了我地眼睛慢慢往里走,我竟也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心跳动的越发厉害,还有他近在咫尺的气息。走到差不多位子时,他才放了手,我眼前骤然一亮,惊奇地看到他竟在原本就不大的客厅里辟了一间小厨房出来,里面大大小小地锅碗瓢盆备了个齐全,都是光亮簇新的,想必是刚买不久。
  我忙欣喜地跑过去看个仔细,沫然接了我手中的食盒放在一边,我听到他在身后兀自盘算着:“这里要是再添架钢琴就完美了。”
  我低笑不语,心头不断涌进阵阵暖流。
  几道简单地小菜很快弄完了,我让王妈端出去,自己绕过餐厅躲到客厅里去看电视。我闷闷地想:我都照吩咐做了菜了,没道理还要我陪吃吧。曼曼故意似地回了楼上,我此时更不想同他面对面坐一桌了。
  无聊地随意按了几个频道,发现几个台竟是在报道同一个新闻。我仔细一看,眼尖地看到屏幕上出现“J。T”两个字母。我连忙快速按了几下,把频道调到了中文电台。
  “近日快讯,哈佛法学系才子罗泰既五年前轰动一时地打官司之后又一漂亮胜仗,为‘J。T科技’赢回了财务纠纷的主动权,据悉此纠纷已搁置多年未果,涉及金额之大目前无法估计……据前几日的娱乐报道,罗大律师与好莱坞甜姐儿索菲亚?罗伯茨地恋情出现危机,多方人士猜测此事与他的前任秘书,也就是索菲亚的妹妹茱莉亚难脱干系……罗公子情场法场两得意,事实证明即使是万人迷的索菲亚也不是这位风流才子的真命天女……”
  我又跳了几个台,有娱乐频道更是夸张地搬出了乔沫然与曼曼的公开合照,下面是用粗大的字体作标题:“J?T科技”凭借Tai Luo一人力挽狂澜,总裁Joe闯过一大难关后日进斗金,多方猜测他与著名影星Mandy Luo婚期将近……
  我忽然意识到,如果今天不是罗泰打赢了官司,那各大媒体报道的恐怕又是另一番景象吧。世事无常,想到这儿我感到有些细微的冷意袭来,再联想到罗泰每天地浑浑噩噩,睡眠不足,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恰恰相反的是他做了太多了,也许在夜深人静,我们都进入梦乡时,他书房的灯还亮着,他可能在准备上庭的供词,也或许是在整理着一切对这个案子有利的证据。总之,他赢了,而且赢的漂亮极了。
  我没有想到他竟是一个律师,电视上正播放着他走出法庭时的画面,西望笔挺,意气风发,嘴边笑容沉稳而内敛,完全不是平时散漫风流的样子。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餐厅那边,电视上的大英雄此刻正一头扎进饭碗里,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第十一章(下)

  昨晚我竟睡的出奇的好,这么多天来就属昨天睡的最沉了,许是玩累了的关系吧。早上又起的特别早,闲步到院子里晒太阳,我闭着眼睛张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冬日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整个人也神清气爽起来。
  突然间我发觉脚边有东西在蹭我的裤腿,低头仔细一看,竟是一只白绒绒的小猫咪,胖嘟嘟圆滚滚的身子挨在我脚边,伸着舌头一下一下舔我的裤子。这猫咪像极了我小时候在老家养的那只,也是这般通体雪白的,别提有多可爱了,当初从老家搬走时我十分舍不得,那猫儿还眼巴巴地跟了我好长一段路,后来还是婶婶追出来把它硬是抓了回去。我弯腰把它抱了起来,看着怀里的小猫,这会儿可真觉得时老家那只回到我身边来了。
  “猫咪乖,我们去看看厨房有什么东西给你吃。”我伸着指头逗弄着那小东西,它叫了几声,似乎听懂了我的话般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指。我笑着转身往屋里走,身后忽然想起铁门向两边滑开的声音,然后是车子启动开进来的声音。
  我看到乔沫然从车里走下来,阳光照杂车子上,又反射到他身上,我恍惚间感到他的四周仿佛渡了一层金,竟有些模糊的不太真实。他立在原地没有动,看着我的 眼神辨不出情绪。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合适,半天才说了句:“回来了啊。”
  他“嗯”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随即又对我说:“这几天在这儿住的好吗?”
  我轻抚着怀里的猫儿,低声回答:“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之后又是一片沉默,我静静地拍着猫,他静静地看我拍着猫。“那个……公司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过了半响他的声音又响起:“阿泰说这事儿属你功劳最大了。”
  我的脸颊不争气地红了一下,忙低了头说了句:“不是的。”事实上,我确实没帮上多大的忙,除了一份出错的文件,而且我还不知道它在法庭上到底有没有用上。
  “Joe!”曼曼想必是听到了声响,张着双臂从屋子里奔出来,像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就那样轻快地飘进他的怀里。她双手亲昵地勾着他的脖子,扬着笑脸在他的脸侧亲了一下,甜甜地说:“Joe,欢迎回家。”
  “穿着睡衣就出来,像什么样子。”乔沫然一手圈着曼曼的腰,一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看到她穿着睡袍经不住皱起了好看的眉。
  曼曼更加俏皮地往他怀里缩了缩,“人家是听到你回来了高兴嘛。”
  我看着他们只是笑,怀里的猫儿倒是不耐了,挣扎着要从我身上下来,想必是饿坏了。“乖,别闹,这就给你找吃的去。”我柔柔地用手安抚地顺着它背上的毛发,曼曼这才发觉我站在一边,一手勾了身边人的手臂,一边还不忘招呼我:“水水,一起进去吃早餐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跟在他们后头一起进屋去了。
  乔沫然回来了,李管家可算是最高兴的那个了,随侍在身边不断的问寒问暖,得知他刚下飞机,又念叨着让他快回楼上躺一会儿。屋里其他人看来是见惯了,都各自笑着不说话,看李管家进进出出地忙来忙去。
  乔沫然倒是头疼了,含笑对李管家说:“好了,李婶,人家不知道的还当我是高中了状元回来的呢,您就别忙了。”
  李管家也是笑着不说话,端着一杯茶出来塞到他手里。
  曼曼笑着凑对我耳边说:“吓一跳吧,这待遇旁人可是羡慕不来的。”
  我点头“嗯”了一声,心里却是高兴的,沫然有这么一个人照顾着也是及其幸福的了,旁人确实是羡慕不来的
  吃了中饭后,曼曼和罗泰打算着一起出门去。两人从楼上下来时都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曼曼穿了件皮质套裙,颈子上添了条金色丝巾,看起来越发显得娇俏可人。罗泰也穿的很正式,黑色的三件式西装,外面披了件灰色尼外套,下来时还绷着个脸抱怨不休:“我最烦慈善会什么的了,个个一副大善人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些抢钱的奸商。”
  曼曼猛的拍了下他的肩:“嘀咕什么呢,这么说来你和Joe也是奸商了?”
  “我可不是,你找Joe去就行了。”他回头见我坐在沙发上,又走了过来,刚想说什么又停住了,看了我一会儿才开口:“算了,这种无聊的场合你不去也罢。”
  曼曼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转过身来又对他说:“Joe刚下飞机时差还没调过来,我让他在楼上休息呢。”
  罗泰无奈地撇了她一眼,双手插在裤袋里也跟着出去了。
  下午,李管家指挥着一群下人打扫屋子准备过年,我无聊的很,也跟着加入他们的队伍。李管家原先是不肯的,说没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直到我笑着说:“总不能让我整体吃白饭吧。”她听了这才让我去打扫二楼的房间。
  我随意找了个房间进去,恰好也是一间书房,同三楼乔沫然那间构造差不多,不过可没那间来的整洁,大大的漆木桌上堆满了文件,我皱了皱眉头动手开始整理。
  书柜太高,我拿着毛掸子垫起脚也够不着,只好搬了把椅子踩上去。我仔仔细细地把每个角落都刷了个遍,一不留神竟把夹在书缝里的几张纸钞刷了下来,一下子纷纷扬扬地洒了个满地都是。我忙跳下椅子一张张捡起来,大略一数竟也有几百美元。我蹲在地上摇头苦笑:“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这么些个钱要是用在一般人家里都可以顶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在你眼里金钱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极冷极冷的声音,我捏着纸钞的手抖了一下,然后仔仔细细端端正正地折了那些钱塞进口袋里,拿起掸子又伸手去刷最高处。
  “谈水,我在跟你说话。”那声音有些急了,也越发大声起来。
  我看着备我刷的一尘不染的柜子,满意地跳下了椅子,然后转头面对那人,嘴角浮起微笑:“是啊,你说的没错,否则我也不会想尽办法接近罗泰那种富家公子啊。”
  乔沫然的眼神变了,似乎及其压抑般地说:“原来你竟和我记忆中的一样,我们到底是被你的表象给骗了。”
  我意识恍惚地低喃:“原来……原来你记忆中的我竟是这样……”他看着我的样子不说话,我硬是让自己笑出来:“是啊,是啊,我本该就是这样的。”
  我怕我再说下去就会控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水了,于是扔了毛掸子正想跑出去,乔沫然却再门口处一把拉住我:“你不该欠我一个解释吗?”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手,抬头直直凝视他道:“乔沫然,我就算欠了全世界,也唯独没有欠你什么!”
  我捂着嘴巴急急地奔下楼,我知道他们看见了,我知道他们全都看见了,只是此刻装着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故自干着手中的活。什么东西都可以伪装,可是只有一颗心是无法伪装的,自己的心自己疼,这话我一直都记得。
  这原本就是我想要的结果不是吗?可是当那样伤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为什么我的心还是像撕裂般的疼呢?我以为这种感受经历过一次就够了,为什么五年后的今天还让我看到那种眼神呢?到底是我的残忍,还是这世界的残忍呢?
  多年过去了,那日他看我时的眼神我至今都不曾忘记过,它像一块烙铁深深地在我胸口烙了一个记号,让我每日每夜都受着痛苦的煎熬……

  第十二章

  那日从游乐园出来,我急急忙忙打车赶去了医院,爸爸的手术已经结束了,他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最后终究是回到了我身边,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刻都值得了。我就那样坐在病房外哭的像个孩子,很用力很用力的哭,哭到嗓子都疼了。护士小姐过来时看到我这个样子,也顿时慌了:“小姐,你爸爸的手术很成功,你别哭了吧,我不骗你,真的,你别哭啊……”她不知道,爸爸的仗已经打完了,可是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它可能会让我几近毁灭,也可能打的我体无完肤。
  在爸爸的病床边陪了一天一夜,确定他完全度过危险期了,我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家,没有意外的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他的样子竟比我更加疲惫,像是在这里站了很久了,此刻也似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我没有看他,绕过去取出钥匙开门。
  “谈水,你不该欠我一个解释吗?”
  我低头开门,试了一个又一个钥匙,就是找不对正确的那个。
  “谈水,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志愿书改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我记得那天填高考志愿书,我理所当然的填了一个本地的音乐学院,他看也没看,拿了笔一模一样地抄了份交上去。我那时还笑他:“乔沫然,你干嘛学人家顾小北啊?”他茫然地抬头问:“谁?谁是顾小北?”我只是呵呵的笑,开心的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我甩了甩头,镇定了一下心绪,转身迎上他的眼睛,语气轻松地说:“是啊,我临时改变主意了,那又怎样?”
  他一把捏了我的肩膀:“那又怎麽样?难道你不要我了,连你自己的梦想也一概不要了?”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热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却还是让我止不住了颤抖。
  我狠下心抓开他的手,说出我早已编好的话:“我原以为你即使不是富家子弟,但以你的成绩考个一流重点也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如今你填了个普通音乐学院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他又上来拉我,力道之大让我的肩膀隐隐做疼,他说:“我不信,我一个字也不信。”
  “乔沫然,你放手,我叫你放手你听见没有?”我死命想摆脱他,更不想让他看到我突然汹涌而出的泪水。
  “我不放,我一辈子也不会放手的。”
  “我说我不喜欢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愣住了,拉住我的手也慢慢松开了,随后哑着嗓子说:“你当真这样想?”
  我重重地点头,“没错。”
  他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四周竟下起了密密的雨,此刻落在我身上也没有什么感觉。我不忍看他,幽幽地说了一句“你回去吧”,然后头也不回地开门进去。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我原以为自己定会狠不下心,可是终究是狠了下来,我原以为自己说那些话时定会泣不成声,可是终究也还是忍了下来。
  我知道沫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所以当我躲回老家几日后,他还是找了过来。婶婶说村口有人找我,我没想到竟是他。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竟比前几日瘦了许多。
  我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乔沫然,你还想怎么样?”
  他只看着我不说话,倒是我被他看的心慌了,支吾着说:“没事我可要回去了。”
  我转身欲走,他的声音却真真切切的传了来,他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的父亲是乔靖远,我的母亲是‘华尚集团‘的主使者,你还愿不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的心猛烈地一怔,他到底还是说了,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不绝不会说的,事到如今,究竟我是为了什么原因跟他在一起,他也不管不顾了。我愣了半响,强忍心中的悸动扯出一抹笑容:“乔沫然,这种玩笑不是随便可以开的,而且一点儿也不好笑。”
  我转身就走,步子越来越快,眼泪也落的越来越凶,我听到他的声音远远地从后面传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谈水,我已经找到你了,为什么你竟还认不出我!”
  这一句话犹如一颗强力炸弹让我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他的这一句话比任何一句都来的让我心寒,即使原先不知,可是这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一切缘由也不言而喻了,我不得不感动于他的用心良苦,也是因为这个才让我的心沉沦的如此之快,如此之深,因为我终究还是忘不了十年前那一双墨黑如子夜般的眼眸。
  我双手成拳捏个死紧,紧到连指甲都深深嵌进了手心里。我咬牙心一横,用力扯了颈项的那一条银链子,手一挥高高的将它抛进了桥下的河流中,我回身朝他喊:“乔沫然,这下我真的什么也不欠你了!”
  我一路狂奔回家,之后生了大病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模模糊糊中听到婶婶对我说,那个男孩子原本已经跟着我走到家门口了,却不知道为何接了一通电话就失了神般地回去了,婶婶还说,看到那孩子当时的眼神真真是让人心疼啊。我难受的说不出话,只转了个身靠着墙边默默淌泪 ,自己何尝不是傻人一个,在那样冷的夜晚,竟疯了一般地跳下河去摸那链子,整整几个小时淌在水里,最后到底是让我找着了,可是却也因此受了风寒,连着三天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也就这么过了几天。从此往后,乔沫然这个名字就完完全全从我的生命中抽离出去了。
  尘封的往事如今回忆起来,仍是如同揭开了一块许久未愈的伤疤一样的刺痛,原以为那伤口已经好了,可是揭开才发现它仍是会淌血的。
  这后花园倒也是个清静的地方,也极容易让人引发太多的伤感情绪。我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在这里沉沦的,脸上还挂着不争气的泪水。抬头间隐约看到有人从屋里走出来,我忙侧过身去把泪水给擦了。
  “谈小姐。”李管家走到我身边客气地唤了我一声。
  我忙站了起来,勉强笑着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李管家,我竟在这儿偷懒了,我这就进去。”
  她拉了我一下,想必是有话要说,我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动。“谈小姐,我家少爷从小脾气就怪,如果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得罪了您,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谦和有礼,这让我更加难堪了,忙接口道:“不是的,李管家,您这么说才真的是让我惭愧呢,我确实也是不对的。”
  李管家的神色舒缓了些,微微笑着说:“看来是误会了,谈小姐也是聪明之人,这么些个下人们都在一个屋子里,罗少爷、罗小姐那儿恐怕……”
  她欲言又止,我倒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和乔沫然那样子很多人都看到了,若是传些个什么话道曼曼跟前,最后更难堪的也只会是曼曼,毕竟我莫名其妙地同他的未婚夫翻了脸到底也是说不过去的。
  李管家见我定定思索的样子,轻声在我耳边补了一句:“少爷最喜欢喝黑咖啡了。”
  我知道她是在给我台阶下,毕竟她还是站在少爷那边的,而我说什么也只是个外人,理应先去求和的。我笑着朝她点了下头:“我知道了,谢谢您的提醒,我到底是太年轻了。”她也只是笑着拍了下我的肩,表情是颇为赞赏的样子,我想就这样算了吧,就当是为了曼曼,就当为了曼曼。
  我进了屋子,绕过客厅去厨房时看到乔沫然果然坐在沙发上,腿上放了一叠文件,低着头仔细地看着。我用心地磨了咖啡豆,放进蒸馏瓶煮了两杯倒在印花瓷杯里,然后拿了个托盘端着去了客厅。
  他似乎闻到了咖啡的味道,头也没抬,嘴边却泛起微笑:“李婶,我正想那味道呢。”
  我不说话,静静地走过去把咖啡放在茶几上,桌上已放了一罐糖精,怪不得刚才在厨房翻了半天也没有找着,竟拿到这儿了。他像是发觉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看到是我着实愣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的又低下头去。
  我拿着小匙一勺一勺地往自己那杯里加糖,原来这一招对他还是不管用啊,李管家到底是知错招了。我以为他不会再理我了,意外的他的声音竟低低地传了来:“我记得你只喝黑咖啡的。”我拿着汤匙的手猛然一怔,没想到他竟还记得如此清楚。
  我原本是不喝咖啡这种东西的,那天他领了第一份工资问我想要什么,我想也没想,正好走到一家咖啡店门口,随手一指:“那就请我喝咖啡吧。”我们就那样机缘巧合地走进了“Lemon Tree”,品尝到了国内最正宗的咖啡味。
  他点了一杯黑咖啡,我没注意也跟着点了杯一样的,万万没料想到喝下第一口就从此爱上了那个味道。他当时还笑着对我说:“我原以为你不会喜欢的。”
  后来似乎成了惯例,他每每发了工资第一个就带我去喝咖啡,而且只那一家“Lemon Tree”,因为他说国内就属那一家煮的咖啡最地道了。
  我没有告诉罗泰,我之所以泡的出那味道的咖啡,是因为某天给他去买咖啡时碰到了那老板的父亲,也正是那时候“Lemon Tree”的店主。有多少年没见了,微微发福的叔叔竟还认得我,并且提起了当年乔沫然用三滴苏达水给他做出了一种新式蛋糕的事情,我微笑着听他讲,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提到乔沫然,他侧着头问我:“你们这都结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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