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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自碧波深处-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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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活一世,哪有不经历一点波折的?
在阿爸阿妈身边,受了委屈吃了苦头,还有个倾诉的人,外头谁会理睬你的委屈你的死活?
但是这话说给孩子听,他们恐怕也不以为然。
总要撞个头破血流,才晓得老人所言不虚。
阿妈接过茶杯,双手捧着,仿佛要从中汲取热量般。
“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我怕今次拦着明月不让她去,有朝一日,她会得怨我。”
阿嬷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顾前顾后的。”阿嬷的声音不急不徐,“当年阿英去城里读书,你们虽然也犹豫过,但是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送阿英进城去的。如今要送明月去少体校读书,也该是一个态度,不能让阿英觉得和她当初离家时态度不一样。”
阿嬷又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阿英和明月是一样的,别伤了孩子的心。”
孟海一震,望向阿嬷,又看看妻子,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妈。”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阿嬷站起身,“我回房休息去了,你和阿霞也早点睡。”
两夫妻熄了堂屋的灯,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洗漱上…床。
孟海拉住妻子的手,“阿霞,阿妈说得对。我们征求了明月的意见,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说让自己后悔的话。明月有这个天赋,她也喜欢,孙教练又给了机会,你就放手让她去罢。孩子难道还能在我们身边一辈子?早早晚晚是要从雏鸟长成大鹏,从窝里飞走的。”
阿妈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两个孩子都离开我到城里去。”
“傻女。”孟海伸手摸摸妻子脸颊,“现在我们进城比以前方便多了,你要是想明月,我们可以开车去城里看她。半个月一次,一个礼拜一次,随你喜欢。”
阿妈听后微笑,“我要是想天天都能看到女儿呢?”
“这有点难度,要不——我们搬到城里去住,还有可能。”孟海摸摸长出青髭的下巴,很认真地考虑起来。
“我说着玩的,阿海,你别当真!”阿妈赶紧拍孟海手臂,免得他真动脑筋,想方设法搬到城里去。
孟海却陷入沉思:这个想法,未尝不可行。
次日孟海天不亮就起床,和妻子两人去滩涂,将成熟区域的青蛤收上来,装在漏网里,用海水冲洗干净,装到大桶中,覆上帆布,合力抬到小货车后头的车斗里。
等这些工作都做完,天已经蒙蒙亮了。
两夫妻回到家里,洗手擦脸,把在滩涂上穿的连体橡胶防水裤换下来,家里其他人也已经陆续起床洗漱。
一家人一起吃过早饭,孟海到镇上去送新鲜青蛤,顺便带两个女儿去赶集。
阿妈则留在家里,整理明月的衣物,替她准备行装。
下午姐妹俩和阿爸回到家里,明月一眼看见自己房间里的淡绿色帆布包,还有坐在双层床下铺,一件件为她叠衣服的阿妈,身影莫名的寂寥。
高高兴兴和姐姐一起去赶集,买了不少小玩意回来的明月,蓦然意识到,她要离开阿爸阿妈阿嬷,独自去远方的事实,满心的欢喜,一下子就被即将分离的愁绪充塞。
“阿妈……”明月扑过去,伏在阿妈膝上。
孟英见了,悄悄退出房间,一个人拎着赶集买回来的大包小包,进了灶间。
明月到底还是小孩子呵。
想着可以到城里去,整晚高兴得睡不着觉,却忘记了,从此她将要独自生活和学习。
孟英遥遥想起自己刚刚离开阿爸阿妈,离开家人,村里的小伙伴,在城里少体校的生活。
没有朋友,操着一口被城里孩子嘲笑的乡音,休息天无处可去,只能躲在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看体校发的课本,忍着眼泪给家里写一封报平安的信回去……
虽然有同村一起来的孟雄,可是毕竟男女生有别,他也有自己的困难要面对。
多亏有林渊。
孟英微笑,想起彼时那个好看的少年,在休息天对他们说:走,带你们去游乐园玩。
他们三四个大孩子,带着他们一群七、八个小孩子,乘公交车到城里的儿童游乐园玩,给他们每个人买装在玻璃瓶里的橘子味汽水喝。
那是她第一次喝汽水,一大口冲劲强烈的辣蓬蓬感觉顺着喉咙滑下肚去,顿时呛得咳嗽起来,她吓得几乎把瓶子都扔掉,忙不迭吐舌头。
城里孩子们笑起来,林渊却取出手帕来,“没关系,第一次喝是觉得很冲,慢慢喝。”
一旁其他大孩子哄笑起来,“看看,看看,就是这样所以林渊才受女孩子欢迎!都学习起来!”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觉得林渊真好。
等喝完汽水,他又领着他们一帮小萝卜头去滑滑梯,坐旋转木马……最后人手一支雪白蓬松绵软的棉花糖,踏上回宿舍的归途。
这成了她到少体校以来第一个美好的记忆。
从此以后,除了认真刻苦地训练,她的心里还多装了一个叫林渊的男孩子。
他是她艰苦残酷的训练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孟英想,明月也将会体会她所体会的,而不知道什么能照亮明月枯燥乏味体校生活?
“阿爸阿妈,给家里装一部电话罢。”晚上吃过饭,孟英在一家人看电视吃水果的间隙提出来。“少体校里每周都可以给家里打一次长途电话。市里的孩子休息天可以回家去住,明月离家远,每周都回家不太可能,那就往家里打电话罢。”
孟海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还是阿英想得周到!总到村长家去听电话太不方便了。家里是应该装电话,城里酒店饭店找我要货也方便。”
“要不少钱罢?”阿妈迟疑。
“不贵不贵!”阿爸笑起来,“我打听过,装电话的入户费是两千多块钱,要从村里的电话线总机载几根电线杆,扯线过来。总要给师傅两条香烟,请装电话的师傅吃顿饭。”
两千多块钱?阿妈倒吸一口气,这还不贵?!他们要卖多少桶青蛤才能赚两千块钱啊?
阿爸连忙安抚阿妈,“我在信用合作社有不少存款,再卖几茬青蛤,钱就收回来了。现在阿英明月都在外头训练比赛,家里装了电话,你和孩子联系起来也方便嘛。”
阿妈想到两个女儿过两天就都要离开家,一个去百十里外的城里读体校,一个则要去到国都参加集训,满肚子的话都化成一声叹息,默许了阿爸。
文帝四十五年,六月初六,十岁的孟明月,背着阿妈给她整理好的行装,告别了阿嬷和阿妈,和姐姐孟英坐上阿爸孟海的小货车,挥别养育了她十年的孟家湾,踏上全新的人生旅程。
作者有话要说:小明月终于长大了~吾家有女初长成啊~
明天请假~儿子双休日在家,周日我一般都没有力气更新了~内牛~
17
17、第16章 艰难的起步(上) 。。。
清晨六点二十五分,明月自动睁开眼睛。
经过三年的集体训练生活,明月早已经练就精准的生物钟。
明月在床上又躺了片刻,等到每天六点三十分的起床哨响起,这才掀开被子,穿好衣服裤子,趿上拖鞋,到门口脸盆架子上取过自己的牙刷杯和塑料脸盆,夹在手臂和腰胯之间,走出寝室,到走廊尽头的水房去刷牙洗脸。
少体校女生宿舍楼和男生宿舍楼之间,隔着一座长五十米、宽二十一米,有八条赛道的标准游泳池。每天早晨起床,出门时候,能看见对面宿舍楼道里男生敲着脸盆嘻嘻哈哈去水房的画面。
女生比较矜持,很少有人把毛巾甩在肩膀上,叼着牙刷去水房洗漱的情形发生。
但这并不妨碍对面男生宿舍楼里隔三差五传过来的叫嚣:
“乔小红!下午比赛跳水,比不比?!”
又或者编了促狭的顺口溜在对面高唱:“阿跷阿跷,屁股有大小!左边大来右边小,咦呀呀!屁股有大小!”
被指名道姓起哄的乔小红不以为然地挺一挺在十四岁少女身上显得过于成熟的胸…脯,喊回去,“比就比!”
听见顺口溜更是一笑而过,甚至还刻意拧了拧屁股。
同在楼道里的女生看了,有人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来。
明月无视这些几乎天天发生的插曲,夹着脸盘,埋头前行。。
乔小红在人群里望见明月,举高了手臂向她招手,热情地叫她:“孟明月!这里!这里!”
明月闻声,微笑起来,“嗨,乔小红。”
当年阿爸和姐姐孟英送她来少体校的路上,一路谆谆叮咛。
要好好读书,刻苦训练;要多吃饭,不挑食,听教练的话;要与同学和睦相处,有什么矛盾别和她们计较……
姐姐还额外叮嘱她,到了体校,一口乡音能改就改,免得被那些调皮的男孩子嘲笑。
她一一答应阿爸和姐姐。
阿爸和姐姐把她送到少体校宿舍,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生活管理老师一边领着他们上楼去寝室,一边同孟英叙旧。
“我记得孟英刚来我们少体校的时候,才六、七岁大,个子比一般女孩子高一点,可是看在我眼里还是小小的。平常话不多,但是训练很刻苦。一转眼都是大姑娘了,又出息,以后得了奥运冠军,可不能忘了老师啊。”
“不会忘的,谢谢王老师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和爱护。”孟英微笑,“以后我妹妹要麻烦王老师多多关照了。”
“那还用说?一定的!一定的!”
生活管理老师将他们领进一间采光良好的寝室,从朝南的窗户望出去,正好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而其他的好几间寝室,推开窗都是郁郁葱葱枝叶茂盛的樟树,挡住了阳光。
“这间寝室位置最好,离水房和卫生间也近,我让下铺的人照顾照顾你妹妹,换到上铺,把下铺让出来……”
孟英连忙笑着接口道:“谢谢王老师,明月在家里的时候就睡上下铺的,睡上铺没问题。”
明月点点头,“我睡上铺没问题。”
王老师也不坚持,“那好,你们在这里先收拾一下,我去找总务领东西。”
等生活管理老师走出寝室,孟英才压低了声音对明月说:“以后如果老师提出给你搞特殊化——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别一口答应,好好的和老师说,你愿意和其他同学一样,知道么?”
明月点点头。她初时还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样叮嘱她,可是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知道,她入选少体校,本身就是破格录取,已经十足特殊了。更多的区别待遇,只能使她在竞争激烈的少体校里,更加被孤立而已。
这时的她懵懂地点头,答应了姐姐。孟英欣慰地捧住她的脸颊,左右揉了揉,“等生活老师来了,阿爸和我给你安置好,我们就走了。你乖一点,听教练的话,有什么事……悄悄去问孙教练。”
等生活老师把一套被褥枕头领来,又交给明月一张作息时间表,“以后都是六点三十分起床,六点四十五分到七点十五分吃早饭,七点半集合热身训练,八点正式开始训练。”
孟英还想再多交代几句,然而集训队在火车站的集合时间同样不等人,她只好抱了抱妹妹,和阿爸一道离开少体校,赶往火车站。
留下十岁的明月,独力面对全然陌生的世界。
明月从没有料想过,自己在少体校里,会是不受欢迎的一员。
同寝室其他三个女孩子都是五、六岁就送到少体校学习训练的,最短也有三年时间。后来明月辗转听说,她们这间寝室里,原来还有另一个女孩子,四个人非常要好,坐卧行起都摽在一处,好得像连体儿似的。在她被挑选上来之前,因为专业成绩不好,被刷了下去,回地方上读书去了。
走的那一天,四个人抱头痛哭,一路将那个女孩子送出少体校大门。
据说在暑假短暂的假期里,三人还相约一起去那个女孩子家里探望她。
初来乍到的明月哪里知道这些?只奇怪为什么寝室里其他三个女生都不搭理她,进进出出都无视她。
明月不敢自认从小到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在孟家村里,也有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倏忽换了地方,又不受同寝室女生欢迎,班级里其他同学对她的态度也十分疏淡,总以为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的关系。下了课主动擦黑板,回到寝室里又抹桌子扫地,晚上去水房把寝室的所有热水瓶都灌上开水拎回来……一切她力所能及的事情都抢着做。
即便如此,仍然饱受讥讽嘲笑,尤其是同寝室里其他三个女孩子。
“破格选拔,我还以为有多少本事?!”
“人家是奥运选手孟英的妹妹,和我们不同,人家有后台,有背景的。”
“有后台有背景很稀奇么?连最基本的二零一B 都做不来。达不到技术要求,即使是国王的妹妹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以前在孟家村,她只会模仿在电视里看到的样子,做在其他人看来毫无技术含量的一一一C,面向大海,飞身抱膝半周。
等进了少体校,她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在其他运动员看来,简单粗糙,任何一个训练了一年甚至更短时间的小选手都能做到。而他们早已经驾轻就熟的向内翻腾、转体,于她而言,却是那么的陌生和艰难。
明月听后,只有默默咬牙,比别人更刻苦十倍百倍地训练。
孙教练却始终要求她,必须练好基本功。
“基本功一定要扎实。”在给她做强化训练的时候,孙教练大手一挥,指了指晚饭以后空荡荡的陆上体能训练馆,“所有看起来优美矫健的动作,都是在这里打好了基础,才能进行泳池训练的。每一个冠军都在这里洒下过汗水泪水,甚至血水!绝对不要轻视基础训练。”
孙教练说得郑而重之,“明月,你进跳水队进得晚,很多人都觉得你已经错过了最佳年龄,是我比较了几个有同样潜力的孩子之后,独排众议,破格录取了你。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你对这项运动的热爱。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说完这番话,孙教练把明月的膝关节又用力往下压了压,“再做五十个绷脚尖!”
明月呲牙咧嘴地发出“咝咝”声,开始绷脚尖。
她比别人练跳水晚了三五年,关节和韧带都比较硬,要花更多功夫在压腿开韧带上,直到她的脚背绷直以后,能像芭蕾舞者一样,呈现出优美的弧线,才算过关。
而这还只是开始。
练倒立练到双眼充血,腹肌训练到恶心,控腿、控腰直至全身肌肉酸疼,吃饭的时候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训练,有时练得实在太累,动作就会渐渐失去教练要求的精准,教练就会要求再重做,如此反复,偶尔甚至使人生出灰心绝望来。
无论她多么努力,做的好是应该的,做不好就是她偷懒,没天分。
明月最初哭过。
可是少体校是个不相信眼泪的地方。
同寝室三个女孩子听见她哭,冷嘲热讽:
“坚持不了,就赶紧回家去。”
“就是啊,整天哭哭啼啼的,讨厌死了!”
“只会哭,还会什么?”
躲在上铺被子里低低哭泣的明月,只能咬紧牙关,教自己不再哭出声来。
而这一切压抑的最终爆发,是在明月进少体校第三个月的一个清晨。
吃过早饭,教练要求所有人列队跑八百米,最后一个冲线的时间要在四分钟以内。
明月在所有人里个子中等,排在队伍中间,同寝室另一个女孩子排在她后面,在八百米过半的时候,那女孩子大抵觉得明月的步伐慢了下来,在她身后重重推了明月一把,将明月推的一个踉跄,撞在前面同学身上。
前面同学被撞得乱了步伐,回过头瞪了明月一眼。
明月后面的女生趁机超过明月,嗤笑,“碍手碍脚!”
明月压抑了整整三个月的情绪被瞬间点燃,猛地扑上去,揪住那女孩子的头发,狠狠按在跑道边的草地上,打了起来。
晨跑的队伍刹那之间炸了锅。
“打架啦!”
“教练,有人打架!”
“杜丝丝挨打啦!”
“孟明月打人了!
各式各样的叫声,混着被打的杜丝丝的尖叫,响彻操场。
站在终点掐秒表的教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步跑过来阻止事态进一步发展前,乔小红站了出来,挤开拉偏架的众人,把被同寝室三个女孩子按在地上围殴的明月救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非常难过。孩子有时候,天真又残酷,他们不会虚与委蛇,不喜欢就不喜欢,很难讨好。
明月进体校的时机不对,所以注定要经历坎坷,而她又有个太过幸福而平静的童年。
欢迎大家多提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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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7章 艰难的起步(下) 。。。
事后所有参与打架的人,都被口头警告处分一次。
孙教练知道以后,十分错愕,“怎么会打起来?”
明月抿紧了嘴唇,不语。
孙教练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明月,要学会和同学相处啊,有什么事,好好说嘛,打架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告诉我,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她们欺负人。”明月垂头,盯着自己穿着白色帆布胶鞋的脚尖,低声说。
孙教练敲了敲办公桌的桌面,“欺负人啊……”
这还真难办。
少体校这些孩子,不要看他们年纪小,其实独立生活的时间都不算短,有个别孩子甚至在这个相对封闭的集体里生活了十年之久了。
他们形成了自己泾渭分明的小圈子,一起吃饭,一起做作业,休息天一起游戏……新的学员想融入某个圈子,并不容易,他们多半渐渐会自己形成另一个小团体。
这些小团体,小圈子,不喜欢一个人,排斥一个人的时候,手段不可谓不恶劣。
偏偏明月的情况比较特殊,前有奥运选手的姐姐做对比,后有破格录取的事实为衬托,显得她格外与众不同,少体校跳水队上下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
这个初来乍到,还没能适应新环境的少女,如同一个被放在显微镜下观察的细胞,无所遁形。
即使明月并没有出风头冒尖的意愿,但她的到来本身无疑教很多刻苦训练才走至今时今日的老运动员暗生不满。
孙教练看看女孩子乌黑发顶小小的发旋,微微叹息,他忘记了这里不是淳朴的渔村,也想当然地以为孟英适应得好,明月也应该能很快适应。
“明月,看着我。”孙教练沉声说。
明月慢慢抬起头来。
“明月,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其实是很短暂的。从他们被挖掘出来,开始训练,到运动巅峰,需要大量的高强度的练习,而一个运动员的黄金期,可能只有短短几年。并且他们的付出,未必和收回成正比。每年少体校都会淘汰一大批学员,这其中有很多人可能在少体校训练了很久。”孙教练望着明月深褐色的眼睛,“竞技体育就是这么残酷。你或者把时间花在流眼泪,介意旁人的眼光和评价上,亦或将他们的非议全然抛在脑后,惟成绩论英雄!”
孙教练的声音并不响,甚至有些许沙哑,可这把声音却如同洪钟,响彻明月的脑海。
“你有无可辩驳的出色成绩,训练于你而言游刃有余的时候,你不妨再试试交一两个朋友看。相信孙教练,朋友不在多,人生能有二三知己足以。”
孙教练挥挥手,“说多了你们小孩子都嫌烦。去罢,去罢,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明月向孙教练鞠了一躬,离开教练办公室,慢慢往宿舍方向走去。路上碰见其他学员,明月能感觉到他们异样的眼光和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明月想起孙教练的话,抿紧了嘴唇,只管埋头走路。回到女生宿舍楼下,幽幽暗暗的门廊里有高挑女生从阴影里闪身出来,伸出长腿,拦住明月去路。
明月一声不吭,打算绕过女生回寝室去。
那女生却蓦然一把抓住明月的手腕,一路拖着她走过下午昏暗的宿舍楼穿堂,来到宿舍楼后头的樟树林里。
成片的樟树林茂密葱茏,葱郁的枝叶遮挡了天际,整个树林里显得阴暗潮湿。女生一把将明月掼在一棵樟树的树干上。粗砺纵裂的树干硌得明月后背生疼。
明月望着眼前这个在她被三个女生围殴,众人呼喝起哄的时候,唯一挺身而出阻止的女孩子,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乔小红冷嗤,“那天打架的时候,不是很有本事的嘛?”
明月狠狠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你想做什么?”
“我想敲开你的头,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乔小红伸出细长手指戳向明月额角,明月闪避不及,被戳个正着。“都说孙教练这回找了一个不下于林渊的天才,体校里个个都抻长头颈,想看看究竟让孙教练‘破格录取’的‘孟英的妹妹’到底多有本事,不料是个做事小心翼翼缩手缩脚的黄毛丫头。”
明月拍开乔小红的手指,偏开脸。难道她想和同学友好相处有错么?
乔小红倒不生气,笑起来,“你要是一早打回去,他们就不敢这么对你了。”
明月诧异地回眸,对上乔小红眼尾微微上挑的大眼。
乔小红向后靠在一棵樟树上,“体校里这些人最欺生,你初来乍到,又生了一副好欺负的面孔,她们本来就对你心怀不满,哪有不借机寻衅的道理?你要是头一天就在气势上把她们压下去,教她们不敢小觑,也就没有后面这许多事了。偏偏你还伏低做小打水扫地,人家一看就知道你不爱惹事,更加肆无忌惮欺负你啦,傻女!”
明月听了,呆立半晌,这才慢慢问:“她们合伙欺负我,居然还是我的错了?”
乔小红抚掌,“说对了。”
明月无语,默默抬头望天。
可惜樟树林枝叶繁茂,遮天蔽日。
乔小红拿脚尖顶了顶明月的小腿,“看看你也生了张聪明面孔,怎么人这么笨?她们欺负你,无非是嫉妒你被破格录取,孙教练看好你的天分,又有个入选奥运大名单的姐姐,所以才事事排挤,处处留难。你越是好脾气好脸色地容让她们,她们越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谢谢你。”明月轻声说。她到少体校三个月,这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说这些话,即使口气很冲,明月也真心感激她。
“与其谢我,还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乔小红站直身体,转身要走。
“……我……应该怎么做?”明月问。她不能拿这些事去打扰姐姐在王都的集训,教姐姐分心,也不能去向阿爸阿妈诉苦,使父母担心,更加没道理让每天忙得脚不点地孙教练再添烦恼,她四顾无援,只能问眼前这个陌生而心直口快的女孩子。
乔小红嫣然一笑,点点头,“倒还不是笨得很彻底。”
明月向她弹眼睛。
“有句话叫‘无欲则刚’。”乔小红在明月抬腿要走前开口,“说起来她们无非比你早几年进少体校而已,你不必讨好她们,把自己放得很低,弄得像跑腿跟班一样。做好自己,不让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交出亮眼成绩,你瞧瞧还有谁看不起你?!”
明月静默片刻,向乔小红露出真挚笑容,“谢谢你,乔小红。”
“啧啧,竟然知道我的名字诶,不容易啊。”乔小红说完,踅身往樟树林外走,边走边挥手,“别和我一起走啊,我可不想被你寝室里的三人帮看见,从此记恨我。”
明月望着她高挑的背影,不晓得说什么好。
明明做好人帮了她,却做出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十分矛盾呵。
明月在乔小红走出樟树林后,又在林子里一个人静静沉淀下胸臆中恨不能捶胸顿足狂叫数声的情绪,这才缓步离开树林,回到寝室。
一推开寝室的门,明月就惊呆了。
空无一人的寝室里,她的被子枕头都教人从上铺扯下来,扔在地上,不知道谁穿着鞋在上面来来回回踩了个透——也许三个人都踩过了罢——整床被子与枕头一片脏污,她书桌边上是被砸碎了的热水瓶,银亮的内胆碎片同热水流了一地。
明月怒极反笑。
这几个人在日常无所不用其极地欺负排挤她,她一忍再忍,想以真心换她们的真心,得来的还真像乔小红说的一样,是更变本加厉的对待。
原来有时候真心未必能换到真心呵。
明月自嘲地笑一笑。
再掏心挖肺都属多余。
明月走到寝室门后,取过扫帚畚箕,将一地暖瓶碎片都扫干净,又探身到窗户外头取过晾在窗台上的抹布,把地上的水吸了个半干,这才弯腰抱起被子枕头,去找生活管理老师。
走廊上有人在其他寝室门后探头探脑,随即被人拽回去,门“嘭”地一声关上。
明月发现自己竟然有心情微笑。
捧着被踩得几乎看不出原本乳白颜色的被子枕头,明月敲开一楼生活老师办公室的门。
王老师看见明月抱进来,污糟糟的被子枕头,惊讶至极,“哎呀,这是怎么搞的呀?”
明月耸肩,“不小心踩脏了。”
王老师看了明月一眼,满以为这孩子会趁机向她告状,毕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被子分明是有人故意踩成这样的。可是这孩子敦厚,并不借机告状。
“还有我寝室里的暖瓶也碎了。”明月帮着王老师把脏了的被套、枕套取下来。少体校的这些用品,每隔一段时间换洗一次,日常会准备一些以防需要替换——据说男生宿舍里时时有人尿床——换下来的脏被套枕套会集中在一处,交到总务处一并清洗。
王老师看看被套枕套,叹息,脏了洗干净也就罢了,但是暖瓶打碎了,却是要赔钱的。
“暖瓶是怎么打碎的?谁打碎的?一个暖瓶要十块钱呢。”
明月淡淡摇头,“不知道是谁打碎的,钱我来赔。”
“你这孩子……”王老师恨铁不成钢,怎么不接翎子呢?“和寝室同学还相处得好么?要是处不来,我给你重新安排一间寝室罢。”
三个月观察下来,孟明月真是个老实孩子,同寝室另外三个有些太过分了。当初孟英请她好好照顾明月,她只当明月会时时来央这央那,有意晾晾她,不想这孩子老实到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也不晓得来找她。
明月听了,微笑,“谢谢王老师,我还应付得来。”
真的,即使换一间寝室,未必就不会遇到类似的事情,既然事已至此,没有不战而逃的道理。
王老师望着面前女孩子眼里的明光,倏而也微笑起来,不知恁的,她忽然很期待这事的后续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我相信再冷漠的环境里,也都会有好人,坚信这一点!
明月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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