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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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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几乎以为,刚才真的只是幻觉,却又不甘心地大叫:「是谁,韵如,是不是你来了?」
除了悲伤的哭泣,和超然的诵经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天地苍茫,沉沉黑暗里,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希望,看不见玉人。
容若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向前伸出手,对着虚空方向,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脸色一变,身子一晃,双手按下胸口,闭上双目,整个人像一片失去依凭的落叶,自树梢跌落向尘埃。
黑暗里一道影子一掠而近,伸手在容若腰间一挽,止住他失控跌落的身体。
容若在同一时间睁目,出手如电,紧紧抱住她,掌中美好的触感,和怀里柔软的身躯,让他心中一阵激动:「韵如,我终于见到你了。」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胸前猛然爆发出来,痛得他惨叫一声,身不由己往后跌去。
即使痛到这个地步,他那紧抱的手臂竟然不肯松开,这一瞬,他完全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知道,要紧紧拥住那生命中至爱的人,哪怕被人打死了,也不能再松手。
可是那被他抱住的身体,却似忽然间变得滑溜溜完全不受力,像鱼一般从他掌中往外滑。
胸口受击,身不由己往外跌,双臂用力,却抱不住人,狂乱中,他十指乱抓,「嘶嘶」连声地带起大片被撕开的衣裳,往后跌去。
容若被震得飞跌去足足一丈多,后背撞到墙上,一阵剧痛,喉头一甜,几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人才跌到地上,跌个灰头土脸,晕沉沉,迷茫茫一片。
他却顾不得伤痛,挣扎着站起,忙乱晃着头,试图让因为被震而晕乱的眼神重新清明过来,似是唯恐这一刻的耽误就让那生命中至爱的女子就此逝去。
「韵如,你别走……」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他已是失声大叫,然后在看清那深夜树下,凝立人影的下一刻,吓得几乎重新一屁股坐到地上:「是你!」
董嫣然一生从不曾狼狈到这个地步。
她年少艺高,当世少有,武功文才,都是上上之选,从不把江湖名利、朝中荣辱放在心上,被君王青眼,宠辱不惊,猎场风云,从容应对,千里暗护,艰辛受尽,同样不放在心上。
原以为,这一颗心安然如水,静对日升月落,任人事浮沉,也不会有动摇之日,没想到,生平第一次情绪失控,只是因为一个相貌平凡,武功低劣,才智也未必见佳的男子,半醉佯狂的一抱。
对于他,她从无好感。
任他泼天富贵,至尊之位,在她眼中,一如草芥。
猎场相救,一路守护,不过是为父亲请托,她的心,从来只有明山秀水,万里长风,世间英才无数,也不曾留驻心间。更何况,容若如此平凡人物,纵然戴着皇帝的光环,对她,也如水过无痕,根本不能对她的心灵有任何影响。
一路行来,一路远远观望,看他嘻闹,看他玩笑。看得出他的武功悟性才智和他的容貌都不过平平而已,对他的感觉,也只有一个「平」字罢了。
就算是当日与楚韵如私语交谈,对于楚韵如的执爱略有不解,但对容若的感觉,也还是平淡如常,并不会因为楚韵如而对容若更加注意。
一直以来,只是冷眼旁观,什么行刺暗杀,什么明争暗斗,什么阴谋陷阱,她都不曾在意,就算一路明里暗里,发现了许多人、许多事,只要不伤到容若的性命,她都谨守着不插手,不出面的原则。
容若从树上跌下来,明明不会有性命之忧,她却偏偏现了身,出了手。
那一瞬间的不忍从何而来,那一瞬间的冲动,简直已不似她董嫣然。
或许只是长时间的悄悄追随,遥遥看着一位帝王与身边的丫鬟下人,打闹无忌,多年轻淡自持的心,在不知不觉中,也略略沾染了红尘。
或许是看他以帝王之尊,却执着地在意每一个人的生死,不顾一切地陷进一场场莫名的争斗里,只为了保护一些,本来就争强斗狠,并不把性命当回事的人,茫然不解中,却又觉得有些隐隐的宽怀。
或许是看一个可以拥尽天下美女的男子,执着的寻觅,深切的痛楚,不悔的真心,略略牵动了只有女儿家才会有的一缕柔肠,一点怜惜。
或许,只是因为,今夜,月儿太明亮,晚风太柔和,或许,只是因他树头狂饮那一瞬的悲凉,引发她一刹那的动摇,在不知不觉间,一丝轻微的叹息,换来他执着的呼唤,失控的坠落,让她莫名地心肠一软,一路相随以来,第一次现身在他面前,伸手一扶。
那一刻,仅仅只是不忍他跌落树下,那一瞬,根本没有思考任何别的事。
在以后的漫长岁月,忆起那一夜,那一刻,总是刻骨铭心,仍然不知道,对那忽然间跃出的一次伸手,是无悔,还是后悔。
但是,在当时,在那个夜晚,她仍然还只是一笑嫣然,身怀绝世之艺,淡看风起云涌的女子,纵然是伸手相扶,也只为一时不忍。
然后这一次的不忍,却惹来那男子激烈到极点的拥抱。
她伸手去扶他,手还挽在他的腰上,人还并肩于半空,还不及有任何动作,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一身绝艺不及施展,一生清淡,生平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肌肤相贴,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温度。
所有的定力,所有的淡漠,化成一瞬的愤怒与无措。
她几乎想也不想,一掌拍向容若的胸膛。
如果不是最后一瞬,她想起容若皇帝的身分,临时收回九成力量,容若当场就要被她打死。
纵然如此,容若还是被打得往后飞跌。
容若下意识抓紧她,她却在同时施展卸字诀,轻易从容若怀中脱身。
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容若的指甲简直比女人还锋利,情急间,双手乱抓,竟把她的衣衫整个撕破了。
她的绝世武功,她的不俗才智,她的非凡学识,通通化成云烟,消得一干二净,只觉怒气升腾,羞愤已极,可唯一能做的,却也只是像任何普通女子一般,伸手护住忽然间裸露出来的胸膛,愤愤瞪着容若,如果不是这时动手不便,她就一剑把容若宰了,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帝。
第二章 嫣然美姝
容若半是酒醉,半是思念,半是悲伤,半是受伤,直到这时,才摇摇晃晃站好,等到真正看清董嫣然时,全身一颤,什么酒意都飞走了,立刻恢复了十二万分的清醒。
「天啊!是你?」
这样的不可置信,又震惊莫名。
这是容若第三次见到董嫣然。
初次相会,长街救美,只以为她是普通美貌女子,清雅娇柔,望之生怜。叫他一时热血激荡,头脑发热,不知死活地跑出来,挺身相护。
二次相会,大猎之时,初时柔美依旧,倏然英风四射,绝世的武功,绝世的锋芒,足以让所有男子倾心折服,奈何那时,他一心一意都在楚韵如身上,纵是九天仙女现世,也不会再有力气去注意了。
而今月下相逢,他一心思恋着不告而别的妻子,甚至故意跌落树下,引她现身,全力拉住,却哪知一时认错,再抬头时,又见满眼月华。
月在天边,但董嫣然如水明眸,傲雪霜华,竟是比月色还皎洁,比月光还耀眼。偏又粉面含怒,清眸带恨,又给她欺霜傲雪的容色里,另添了一种别样的嫣红。
纵是容若已见多绝色,又心有所属,这月下的一凝眸,竟也是再一次,结结实实地惊了一个大大的艳。
他先是震惊,后是惊艳,再是惊乱,双手无意识地乱挥:「你,怎么是你……」
这一挥手,被他撕破的衣襟,更是漫天飞舞。
董嫣然看得几乎没气晕过去,这男人如此做为,简直就似专门要刺激她一般。
容若一挥手,忽然感觉手上有东西,一低头,凝神看去,原来是被他撕下来的衣襟,再抬头,直到这时,人才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来,这才清醒地看到董嫣然雪一般的肌肤,在如许月色下,几乎有一种隐隐的光泽。
自胸而上的衣服全被撕下来,累得她一双纤手,无措地掩在胸前,却又掩不尽那无穷的曼妙之美,更显得双肩柔美,纤滑如雪。
只要是男人,见了此等情形,没有不受震动的。
容若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只觉让人当胸打了一拳一般,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董嫣然也是满面通红,什么高手风范,通通丢到爪哇国,羞恼至极,也更加惊慌失措。
容若一怔之后,脸也红了起来,简直像要滴出血来一般,人也一跃而起,直扑向董嫣然。
董嫣然俏脸一变,明眸中射出凌厉的光芒,双手犹自掩在胸前,人却飘飘跃起,衣带曼然,裙角飘飘,纤足隐在裙影中,对着容若踢过去。
这一记普通的裙里脚,由她施出来,竟带出一缕飘然出世的仙气,裙角飞扬,完全把她脚下的动作掩住,让人根本无法察觉。
事实上,以董嫣然的武功而论,就算容若察觉她这一脚踢来,也根本拦不住,这一脚真正挨得结结实实,当即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人再次往后飞跌出去。凭容若还算不错的轻功,却根本没有任何把住桩的机会,重重跌在地上,第二口血又吐了出来。
不过,容若虽然挨了一记狠的,本来的目的却已达到了。
他人扑过去时,已双手拉住衣襟,猛然一扯,扯脱玉扣,顺手就脱了下来。挨脚的那一刻,一挥手,把自己的外袍向董嫣然抛过去。
董嫣然一脚踢实,才见他的外衣抛过来,心中一惊,本能地借踢出一脚的力量复又跃去,半空中接住那一件外袍,随手罩在身上,掩住无限妙景,双手方才得回自由,心下却一阵惊惶。
她道容若是色迷心窍,狂蛮无理,没想到,这人美色当前,第一个想到的,却是为她解窘。
她踢他一脚之时,他却还在为她着想。
心间一动,她身形微晃,已掠至容若身边,俯身就要扶他起来:「你怎么样?」
生平第一次,声音里有了真正的惊惶与羞惭。
容若掩着唇,用力咳嗽,满手都是鲜血。他素来晕血,这回看到的满手鲜红,还是自己的鲜血,自然脸色猛得苍白起来,如果这时他还站着,怕也要腿软倒在地上了。
耳旁听得佳人殷殷询问,他忙忍着晕眩,放下染满了血的左手,故作无所谓地在衣襟上一擦,右手拿出一块帕子来,擦着嘴上的血,又抬头对董嫣然一笑:「董姑娘,你的武功真是高明得很啊!我对你的钦佩简直如曲河之水,滔滔不绝。」
董嫣然见他伤成这样,却还说笑如常,浑若无事,明知他是不想让自己难过,故意轻松说笑,也就更加羞悔,无声地把纤柔的手掌按在容若肩膀上,精纯无比的内气悄然渡了过去。
容若只觉一股至柔至暖的力量自肩头传来,所过之处,翻腾的血气立时平息下来,全身上下,三万八千个毛孔,无不舒畅,忍不住颇享受地深吸一口气。
原来,武林小说中,绝世高手,给别人渡气疗伤,效果比在现代找美丽女郎给你做桑拿按摩还舒服呢!
又觉按在肩上的纤手,柔腕温柔,心间竟是莫名一荡,他忙又抬头道:「我贴身穿了玄丝甲,卸掉了大部分力量,没受什么伤,你不必再为我消耗内力。」
董嫣然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言,静静等着内气在容若体内运转三周天,让他所受的内伤好了大半,这才徐徐起身,娇颜如旧,明眸平定,气息轻缓如故。以她的年纪,这样的内力修为,足够让识货的人,失声惊叹了。
不过容若对于这种高深的内功层次根本没什么概念,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只是觉得脸上热呼呼一片,直似被火烧过一般。
明明破衣受辱的是董嫣然,他倒好像更加不好意思,心跳的速度也快了起来,暗暗感激董嫣然打得他连连吐血,要不然以他这种全身血好像都往上冲的速度,一不小心,弄出鼻血连连,岂非把脸都丢光了。
「皇上,你还有余伤,我叫你的下属来为你冶疗。」
「不要声张。」容若连连摇手:「董姑娘,你不是一般武林人,你会在这里出现,我想应该是令尊一片忠义,要你暗中保护我吧!令尊一向把君君臣臣这些事看得极重,要是让人知道你打伤我,惊动人多了,事情传到令尊耳中,只怕难免要埋怨于你。」
董嫣然有一瞬间的动容,眸中异彩微闪。她从没想到,这个看来永远没正经没担当的小皇帝,脑子可以转得这么快,一见她出现,就已猜出她的来意,并且在被她打伤后,还可以立刻为她设想,不让她见责于生父。
这世间,竟会有人有这样宽容的胸怀,这般体贴的心思。
她心神微微激荡,双手扶着容若从地上起来:「是我不好,伤及皇上。」
「哪有的事,当然是我不好,我要不是把你误当成韵如……」容若神色微黯,却又立时笑道:「都怪我自己轻浮,冒犯了姑娘。好在董姑娘你也是江湖儿女,想必不会过于计较这种小事,就原谅我一次,把这事忘了吧!」
明明受伤的人是他,他却笑嘻嘻把过错全揽做自己的,反倒要让人原谅自己。
这般言词,叫人啼笑皆非,却又觉心中莫名一暖:「皇上……」
「不要叫我皇上了。」容若笑道:「我只不过是挂个名而已,根本不干正事的。你若不介意,可以唤我现在的名字,容若。」
董嫣然本也是不太把君臣分际放在心上之人,只一笑便改口道:「容公子。」
容若大喜:「董小姐果然是非常人,所有知道我以前那无聊身分的人里,就只有你最好最洒脱,立刻就改口,想当初,让韵如叫我的名字,她还……」
一说到楚韵如,容若本来满脸的笑容忽的一僵,心间一沉,原本的轻松,原本的激动,原本淡淡的绮念,即时化做了盈满胸膛的无力感,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夜色沉沉,夜风袭人,这一声叹,恍似在这漫漫夜风中,传了千年,传了万载,才忽自心间浮起,耳畔乍听。
董嫣然心头一软,脱口道:「容公子,你不要难过了,我知道夫人在哪里。」
容若全身一震,猛然探手抓住她的皓腕:「你知道她在哪里?」
容若出手虽快,但以董嫣然的武功,绝对可以轻松躲开,但不知为什么,偏偏没躲开。竟是眼睁睁看这一双男子的手,把自己的纤手牢牢握住,清晰地感受到他掌中的温暖,越来越紧的力量,这才心中怦然一震,用力一挣。
容若这里也发现自己失态,慌忙松手,一时间手忙脚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董……姑娘……对不……起……我……」
董嫣然待要生气,却又见这个占足了便宜的男子比自己这被占便宜的女儿家还要慌乱,原本的羞怒,却又变做了轻松,反觉有些好笑了:「公子思念夫人情切,一时失态,也不是大事,公子不必太介意。」
容若红着脸干笑,想要客套几句,却到底斗不过满心的焦虑,还是情切地问:「你真的知道韵如在哪里吗?」
董嫣然点头道:「我爹让我一路上保护公子,所以我一直远远跟随,不敢稍离,那夜见夫人投入湖中,所以出手相助,曾和夫人有过长谈。」
容若心中一激动,差一点又忍不住伸手去抓住她大声追问了,好在手伸到一半,回过神来,口中却还是连连催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没有。」董嫣然低声道:「我追问过,但是夫人她……」
她细细将当日与楚韵如的交谈重复一遍,只将涉及到自己对容若看法的一些对话省去。
容若听得时忧时喜,听到楚韵如一番情意时,心间感动,喜动颜色,听到楚韵如执意要离开时,却是又忧又急,听到董嫣然追问原因无果时,更是心中茫然焦虑。
容若一时忍不住,抬手狠狠地捶自己的脑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我有什么事情做错了,她既心里这么爱我,为什么还是要走。」
董嫣然初时低声劝慰:「我将夫人安排去庵堂居住,因为承诺过夫人,所以一直没有去找过她。而官府的搜索范围,虽然也同样包括了庵堂,不过庵中的师太,自然有办法可以瞒天过海,因此夫人才能安然躲藏。不过,她既然不肯远离济州,想必是不愿远离你的,公子你何不……」
此时她怜惜容若,倒也顾不得对楚韵如的诺言了。而且,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成全人家夫妻团圆,本就是大功德,又何必一定要看人分离苦痛。
容若得她点醒,立刻跳了起来:「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她,再不让她离开我。」
他心情激动,一顿足,就飞掠起来,情急间,竟是要直接施尽轻功,去见楚韵如。
董嫣然被他这纯然的急切所打动,暗自一笑,正要跟上。没料到容若那疾掠的身影在空中一晃,翻了个筋斗,重又落了下来。
「容公子?」
容若凝望小楼上,那一点黯淡灯光:「二哥这个样子,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他眼望小楼,脸上表情极是痛苦,眼神里有着苦痛的挣扎,双拳松了又握,握了再松。
就算是董嫣然一个局外人,也看得出他有多么矛盾。
一边是心心念念,日夜难忘的妻子,马上就可以相会,无论如何,一时半刻也不愿耽误,一边却是手足骨肉,血脉相连的兄长,随时有可能伤痛过度,殉情而亡。
这样残酷的选择,叫人情何以堪。
最终容若一咬牙道:「我不能抛下二哥,而且,这个时候,济州城里,随时会有变乱发生,明月居中,几百个江湖豪客聚在一起,天知道,暗处的人要搞什么阴谋,谋杀案会不会接二连三的出现,这些事我都不能不管,如果这时去找韵如,让她知道我身在险地,必要前来与我共当,还不如暂时不去见她,等我这边一切处理妥当……」
说这话时,他心中直有千万魔焰焚烧。韵如韵如,思思切切了这么久,还以为知道了她的消息,心中会安定一点,可是明知佳人何在,却不能相见的痛苦,更是让人几乎想要疯掉。
可就算是真心爱她,也不能因为爱她,就不顾其他人的生死,就不再理会亲人的祸福。
更何况正因为太喜爱她,更加不能让她因为自己而处于险地。
董嫣然听出他种种苦心,心头恻然,却又微微不解:「萧遥之事,公子定不能袖手旁观的,但是明月居中事,不过江湖事耳,纵有阴谋,也是江湖之争,公子何等身分,为何一定要陷身于其中?」
「我不管什么江湖人还是平民,我只知道,他们都是人,而且还是大楚国的子民,我虽不管事,总还是楚国的皇帝,所有的楚人,都是我的子民,每一个人的生命,我同样珍惜。」容若淡淡道:「君王也好,平民也罢,生命都只有一次,谁也不比谁高贵。就算是江湖人自寻烦恼,自讨苦吃,为贪死,为贪亡,但事情既然发生在我眼前,我就不能当做不知道,受害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让死亡再延续下去。动手的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坐视杀戮开始。」
这番奇异的论调,让董嫣然清明的眸子,在月光下,倏然亮起比明月更灿亮的光芒,却又在一瞬之后,消失无迹。
容若干笑一声,抓抓头发:「很蠢,很自不量力是吗?我武功不高,才智不足,什么都做不了,偏要自以为是救世主。如果不是仗着有官府势力撑腰,我根本什么也不是。」
董嫣然微微摇头,凝眸望他:「你是我所见过,最好的人。」
一语出口,忽然想起,当日,楚韵如也曾这般说过他,自己听了,只觉好笑,此时说来,却又流畅得直如在心头流出的话一般。
而她,甚至不曾称他一声「公子」,而直接唤他做「你」,即使不是君王,而是普通的江湖相交,这样的礼数,也不可有错,可是刚才,她竟忘记了。
容若听她这样一句话,也是一怔。这话语虽淡,语气中的诚恳,却可以让人清楚地感受到。
容若平日虽喜欢四处炫耀、耍宝,一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夸他赞他崇拜他的样子,但不知道是天生害羞,还是因为以前被苏良、赵仪讽刺得太多了,乍听这全出真诚的一句称赞,竟然也是愣了一会儿,才有些慌乱地干咳一声:「这个,呵呵,哈哈,我,那个,其实,谢谢,你夸奖我。」
董嫣然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这样傻乎乎前言不答后语,忍不住微微一笑,直如风拂柳树,露凝青霜。
看得容若两眼再次发直,好一阵子才在心中哀叫:「天啊!这般女子,简直是生来要男人命的。」
他用力晃晃头,摇掉此刻满脑袋乱成一团的想法,这才眼望董嫣然,神色郑重:「董小姐,我求你一事。」
董嫣然淡淡道:「我爹当初要求我不可轻离公子身旁,必要保护公子安全才是。」
容若知她绝顶聪明,只凭自己一句才开个头的话,已猜出自己的打算,不等自己真的开口,就把门给封住了。
别的事,容若绝不会勉强人,这一次关系他心头所爱,却又不同。他声音低沉,却无限诚恳:「董小姐,我知道你不能违背父命,但我与韵如,夫妻一体,此刻我面对千难万险,心中总是挂念着韵如的安危祸福。虽说,韵如住在董小姐的朋友处,应当绝对安全,但总还是放不下心,这个时候,心中只要有一线牵挂,怕都难以应付目前诡异百变的局势,董小姐难道愿意让我因为计算不到,而中人阴谋吗?请你保护她,请你留在她身旁,有你在,我才可以放心,我才可以全心全意面对眼前的一切,我才可以尽快去寻找她,不管以前的离去是为什么原因而发生,我都会尽我的一切解开这个结。」
「可是……」
「如果你不愿助我,我抛下兄长去寻她,既心中有愧,又怕把她也牵进现在的阴谋风波之中,我不寻她,却又无时无刻记挂着她,总担心她伤痛,害怕她寂寞,唯恐她受伤,哪里还有力量做其他任何事,董小姐……」
董嫣然听这一番至诚言语,终于动容,轻叹一声:「好,我答应你,我去寻她,我会时刻守在她身边,保护她,陪伴她,不让她寂寞,不叫她难过,不令她有危险,直到你把一切处理好,再去见她。」
容若大喜,对着她深深一揖,激动地说:「董姑娘,谢谢你。」
董嫣然侧走一步,不受他的礼,明眸如水凝视他:「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容若欣然道:「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
容若一怔。
董嫣然眸光深深,一直看着他:「好好照顾你自己,不要再伤心,不要再寂寞,不要再过份饮酒,不要让萧性德远离你超过五十步内,不要让自己处身于任何危险中,就算是帮别人、救别人,但也要首先顾着自己的安危,你能答应我吗?」
月光柔和,夜风柔和,她言语轻轻,柔和如梦。
容若听得一时神动意驰,半晌才动容无措,低低道:「董姑娘,你……」
「为了楚国,为了你的子民,为了我不必回去受爹爹责怪,也为了你的夫人不必为你伤心难过,你答应我吧!」
轻柔的语声响在耳畔,美丽得像一个梦。
偏偏董嫣然,明眸清瞳,雪玉颜色,俏生生立于面前,叫人知道,竟真有这比梦还美丽的人,站在眼前,用这般容色,这般明眸,这般絮语,织一场绝美的梦。
容若深深凝望她,良久,方道:「我答应。」
第三章 风波又起
黑暗中的人影身体缩成一团,长久的时间,一动不动,仿佛真的已与黑暗化为一体。
就算是一直紧紧盯着目标的眼睛里,也务求黯淡,不可精光外泄,让人察觉自己的所在。
身为暗探,永远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观望,然后把所见到的一切,巨细靡遗地传递出去。而自己,就算在阳光下,也永远只是黑暗的一部分。
生命就在这无尽的监视中流走,早已经忘记上一次感慨、上一次叹息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仅仅是监视传达,如此而已。
黑暗中的人徐徐地,几不可察觉地活动着手指,马上,接替他的人就要来了,他可以离开,写下自己监视所得的一切内容,传出去之后就去做必要的休息,之后,重新再来接替这位同伴。
有只手在肩头轻轻一拍。
他本能地点点头,眼睛也不看一下,就要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毫不停留地转身悄然离去。
双方不会交谈一句话,不会有一个手式、一次简单的眼神交流。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忽然想起,这一次,为什么来接替的同伴完完全全点尘不惊地就拍到了自己的肩膀,以自己多年受密探训练的灵敏耳目,以前可是只要伙伴靠近三步以内,就会发觉的啊!
心间一震的瞬间,他飞快抬头望去,然后眼神沉溺在一双清澈无比却又深不见底的明眸里。
「你在这里监视的期间,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人,特别的事。」
轻柔的声音,平定安详,一字字传进心中。
多年的刻苦训练所磨练出来的坚定意志,完全无法对抗这样清明的眼,这样淡定的声音。他一字字复述:「我在这里监视的期间,没有看到任何特别的人,特别的事。」
「皇帝一直一个人在厨房里喝酒,到了晚上,又端了酒跳到树上去喝,期间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
他无意识地重复:「皇帝一直一个人在厨房里喝酒,到了晚上,又端了酒跳到树上去喝,期间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
「好,现在你闭上眼睛,从一数到一百,然后睁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一直都在监视皇帝,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他顺从地闭上眼,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阴暗之中,永远提高十二分警惕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安心祥和的表情。
夜风在他们身边吹拂,吹动衣角发丝,吹动旁边大树上的树叶发出细微的声音,一只鸟儿从一片树叶的阴影中飞起,展翅不知要飞向哪一处栖身之所。
可是在它翅膀刚刚展开时,那只刚才还在地上拍别人肩头的手,忽然就到了半空中,到了鸟儿前进的路上。
鸟儿迅速改变方向,往左侧飞去,速度飞快,快得几乎撞到忽然间出现在前方的玉手上。
鸟儿发出鸣叫,再次改变方向,而这回,就真的直接撞到了一只美丽的手掌。
董嫣然足尖微点树梢,身形飘摇而起,恰似月下飞仙,转眼已乘风而去,双手之间,还悠闲地抚摸着一只小小鸟儿,意态安然。
拍掌的声音响在身后。
董嫣然神色不动,身形不变,飘风掠起,似慢实快,转眼已过了不知多少屋宇,多少房舍。
可那清晰的拍掌声,却还是不紧不慢,不远不近,一直跟在她身后。
「很有趣,这么可爱的鸟儿,居然可以通过飞行的轨迹传递种种不同的消息,比起派人监视,用这种小鸟,更方便许多。不过可惜,世间既有驯鸟之人,便也有擒鸟之手,你说是吗?」
董嫣然没有回头,没有停住飞驰的身法,甚至连抚摸鸟儿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停息。
「你的『止水清瞳』功力越来越深了,这好像是我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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