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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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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说得众将无不侧目打量容若与楚韵如,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什么身分,怎么可能比整支军队,比一军统帅还要贵重。

总不可能,他是楚王吧!

容若却对所有人异样的眼光,视若无睹,只是微笑着安然坐在马上。

他安静地看着许漠天深深的目光望来,安静地看着许漠天挥手下令,整支军队迅速集结,向飞雪关方向,如飞而去。

容若微笑着看着五千人马,在四周层层包围,然后,他非常配合,毫不抗拒地催马,在五千秦军的押送下,离开了楚国。

身后风声呼啸,大旗猎猎,马嘶人吼,兵器相撞声、盔甲相碰声、咒骂声、愤喝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而他没有回头,镇定、平静得出人意料,跟随着大队人马,渐渐远去,一直穿越卫国,来到秦国,进了定远城。

第六章 楚王萧若

定远城除了所在位置不同,所处国家不同,几乎是另一个飞雪关的翻版。

依然是宽阔的护城河,依然是厚重的城墙,依然是石制的房屋,依然是贫穷而苍凉的城池。

唯一不同的,只是定远城附近,并没有太多高山。

被押着一路进入定远城,入目的一切,都感觉非常熟悉,除了飘扬的旗帜和士兵衣服的颜色之外,简直看不出和飞雪关有什么区别。

甚至容若与楚韵如还是被安排在了宽敞舒服的房间,除了守在房门外的士兵敌意浓一点,简直让人以为,仍然置身于飞雪关中。

很明显,因为许漠天过于重视容若,其他将领也不敢慢待了容若。

这样的境遇,让容若心中百感交集。

两座城池,只隔着一个小小的卫国。

一样的城防,一样的建筑,一样的饮食,一样的语言,甚至是一样的文化,却切割出两个国境线,从此引发无尽的杀戮和纷争。

容若一直强笑着,平和安定地面对一切变化。

被带得离开自己的国土,穿越了整个卫国,走进了这防卫森严的秦国城市,被当做囚犯关进房间,他一直没有失态,用一种平静镇定的态度接受这一切。

直到秦人全部离开房间,他伸手关上房门,脸色才刷得白了下来,靠着房门晃了晃,然后慢慢滑倒在地。

那一瞬间,楚韵如以为他会晕过去。

但他只是慢慢垂下头,无比疲倦地把脸,放在自己的掌心上。

现在他的手掌上,依然到处是刺鼻的血腥,让人感觉到一种刺心的痛楚。

说什么,尊重生命,今天一战,自己手上到底杀了多少人,又让多少追随他的人死去。

说什么,永远不会为救一人而害天下,也不会为救天下而牺牲任何人。当真正考验来临时,不必什么天下,只要一个小小飞雪关,就可以让他把生命当做棋子来衡量。

今日一战,那个总是阳光般微笑着,那个晕血、惧高,那个怕吃苦、怕受罪,永远只想着安逸过日子,期盼着幸福米虫生涯的容若,再也回不来了。

他一直支持着,哪怕晕血的天性提醒着他自身的虚弱,他也毫不犹豫,让自己的手染上血腥,让鲜红滚烫的血,溅了一身。哪怕明白生命无比珍贵的内心在呐喊着,他依然眼也不眨地,夺去一个个生命。哪怕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呻吟哀叫,哪怕每一点精力都已被榨干净,哪怕他无助得想要放声痛哭,哪怕他情愿跪倒在无尽战场上,质问苍天,但他仍然用他所有的理智去提醒自己,绝对不可以。

所以,他努力微笑,尽管笑的时候,心在滴血。所以,他对着所有秦军,镇定自如,与许漠天应对,安然从容,就算被押到定远城,也从无失态。

但他心中,知道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从此打得粉碎,再也无法复原。

既然走到这一步,他就再不能退缩,他肩上仍有责任在,有楚国的尊严,有楚军的荣光,也还有着许多追随他的士兵的生命。

所以,他即使被掳,也不能让秦军有丝毫轻视楚军,也不能让许漠天占走他半点上风。尽管,内心深处,有一个软弱的容若,痛苦至于极处。

直到现在,秦人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单独的空间,他才敢把自身的虚弱无力,悲哀无奈,流露出来。他才有力量,敢于表露他此刻的痛楚悲伤。

楚韵如屈膝半跪在他身边,轻轻把他的双手合在自己掌中,轻轻说:「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到最好,你已经尽你所有的能力,救了所有可以救的人。」

容若嗫嚅着道:「若不是为了我……」

楚韵如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不是那些强国,只想着扩张土地,侵占他国,又怎么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她语气坚定,可眼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

容若轻轻伸手,拭去她的泪痕:「很难受吧!这样地杀人,这样让生命在自己手中消逝,这样的残酷,一生都忘不掉,午夜梦回之时总会被惊醒,再难入睡。」

楚韵如泪落如雨,点点滴滴溅在他的掌心。

是的,杀人的滋味是不好受的。

怎么会有人以杀人为荣,怎么会有人以杀人数目多少,来彰显自己的力量与身分。

真正出手杀人,真正看着血溅在身上,看着生命在瞬间消失,才会明白生的可贵,才会敬畏生命,才会明白,为什么容若手掌天下权,却不思进取。

王者的雄心,到底需要多少人的血和肉,才能填补。

可是,容若想错了,她的痛苦,不是因为杀人的痛。

杀人再痛,战场再残酷,她都庆幸,她可以真正面对,真正了解,这才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什么才是真正的仁慈,所谓雄才伟略,真正带来的是什么,上位者一个念头,将会让百姓付出的是什么。

她真正庆幸,因为他在战场上,因为他承担了那么多痛楚与责任,而她可以做为他的妻子与他分担,而不是仅仅做为皇后,被保护在豪华的皇宫之中。

她所有的痛,仅仅只是为了他的痛楚和负担而难过。

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他的心,所以才更清楚,这样的战争,这样亲自指挥的杀戮、亲手带来的死亡,对他有多大伤害,才会明白,他所执着的仁慈,所坚持的原则,在这个视杀戮为平常的乱世中,要一直坚持下去,有多么困难。

她清楚地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他的仁慈只会被视为懦弱,他的原则必会被看做无能,她心中的不平不忿,比他还痛上百倍。

她曾说,他有统一天下的潜质,可以带全天下人摆脱战乱苦痛。可是,此时,见他眼中痛楚,她却心如刀绞,情愿他一事无成,情愿他碌碌一生,只愿他常有笑颜,只盼他永远欢然。管他什么惊世之业、盖世之功,太重的担子,怎忍压在他的身上。

容若无声地搂着她,天地如此广大,却仿佛只有他们彼此,才可以支持对方,不致于倒下去。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容若猛然站起,刚才一瞬间的脆弱无助,已经消失无踪:「有事吗?」

「洗澡水和替换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公子要沐浴吗?」

容若与楚韵如相视一眼,看到彼此脸上的苦笑。

真的恍如梦中,如果不是口音略有不同,他们几乎以为,仍是在飞雪关中,仍是有楚军,这样敲起房门,提醒他们沐浴事宜。

容若立刻回道:「多谢了,我们这就出来。」

门外再没有什么声息了。

容若用力握了握楚韵如的手,深吸一口气,脸色已恢复平静,眼中闪着坚毅的光芒。

楚韵如轻声唤他:「容若。」

容若努力对她微笑:「我知道,洗澡水只能洗掉手上的血,却洗不净身上的血。就算换了一身新衣服,那浓浓的血腥气,这一生都会环绕在身上的。可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伤感,没有力量脆弱,我必须坚强,我不能让他们利用我对付我的国家,我还要尽力保全被俘的兄弟。我希望,可以留有用之身,将来能够找到性德,我们大家,又能快快乐乐在一起。」

楚韵如淡淡一笑,轻轻道:「我相信你。」

再也没有多余的话了,他们两只手十指紧扣,另外两只手,同时打开了房门,面对房外一整排的秦军,同时安然一笑,再无忧虑之色。

沐浴之后,容若和楚韵如得到了很充足的休息时间,安心地在房里休息。

正好秦军也不愿在他们身上多费脑筋,除了按时送饭,派人看守,也对他们不闻不问。

他们不能踏出房门一步,也无法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更不清楚其他的楚军处在什么境地中。

直到晚上,有秦军来请,称主帅在正厅设宴,迎接公子。

容若心中一动:「许将军回来了?」

秦军领队点了点头。

「战事如何?」

来请人的秦军领队笑了笑,不言语。

容若知他是断不会说的,想了一想,牵了楚韵如的手,笑道:「有劳引路。」

向着帅府正厅一路行来,已觉杀气森森。空气中,仿佛有隐约的血腥气。

沿途所有秦军,无不怒目而视,森冷的长枪、冰凉的钢刀,似乎都带着杀戮的冷意。

楚韵如只觉寒气彻骨,容若却轻轻握紧她的手,低声说:「是好事。」

「什么?」楚韵如愕然。

容若微笑:「这一战,他们若得胜,必会得意忘形,眉眼之间多见兴奋之色。可是,看所有秦军的表情、气势,分明愤怒难当,恨不得拿我们大大出气。虽然不一定我军大胜,但至少秦军不曾占到半分便宜。」

楚韵如听得心中一安,转念又想到,若是秦军大败,或并不曾胜,心头郁闷,那第一个被拿来消气的必会是自己夫妇二人。这一想,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容若握紧她的手,轻声说:「别怕,镇定。他们必会对我们立威,你我不可惊慌失措,让人徒然讪笑大楚。」

楚韵如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转眸见他脸上笑意微微,只觉心头莫名一安,天地之间,再无可畏惧之物之事。

容若虽然对着楚韵如含笑,自己心中却是沉如巨石。他确定自己不必担心生死安危,甚至连楚韵如都因身分高贵,地位显赫而让人不敢随意欺辱,只是,其他的被俘楚军就……

容若咬了咬牙,罢了,既然一切都是我做的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总要护他们周全就是。

前面秦军引路,已转往帅府正厅的大道。身后两排精悍无比的秦军,手按腰刀,名为侍奉,实是押送,步步紧跟。

容若与楚韵如浑不管礼法规矩,于众人之前,手握着手,转过弯道,走过花园的间隔门户,眼前豁然开朗。

只是还不及看清前方正厅、眼前道路,就已经被无数寒光耀花了眼。整个走道上布满了秦军,一个个站得笔直,一眼看去,竟不知有多少人。

在容若与楚韵如走进来的一瞬间,无数把钢刀同时出鞘。森然的杀气,转眼弥漫于天地之间,似要吞噬一切有形的生命。

钢刀猛然高举,重重劈落,无数声刀风奇妙地融为一声,应和着所有秦军的大声呐喊,竟足以令千军丧胆。

楚韵如刚过弯道,只觉杀气四溢,刀风乍起,前方引路的两名秦军领队,亦应声拔刀,长刀却是对着楚韵如和容若当头砍下。身后也是劲风疾起,两队秦军,亦在同一时间拔刀,或对后心,或对后脑,飞速劈落。

楚韵如脸色大变,身形一震欲动。

容若却用力拉住她的手,用微小得仅彼此可闻的声音疾喝:「别怕,别动。」

他声音虽小,却奇妙地让人安心,楚韵如果然定下神来,一动不动。

劲风倏止。

眼前两把刀尖,一停在容若额前,一顿在楚韵如发梢,两个执刀的领队,脸上居然隐隐有着汗渍,仿佛刚才那一刀,分寸之把握,已用尽他们的心力。

身后两排钢刀,也只是虚晃一下,从二人背后头上,一掠而过,连根头发丝都没有碰下来。

只是,这样千刀出鞘,万刃逼身的杀气和恐怖,换个胆小一点的人,只怕也要嘶声惨叫,腿软倒地,甚至大小便失禁都有可能。

奈何容若本人,电视剧、武侠小说,看多看熟,这等示威的手段,早烂熟于心,一早就做足心理准备。你越做得吓人,他越看得精彩,只当是欣赏一出好戏。旁人出了一身汗,他却笑嘻嘻,更加高兴。

而楚韵如本人,心心念念只有容若,倒早将自己的生死安危放开不顾。刀风临体,她面不改色,竟有闲暇,对着容若温柔一笑。

看着众人诧异之色,容若慢慢地把双手抬起来,轻轻击掌:「好,嗓门洪亮,可见身体健康。刀子举得挺整齐,可见平时排练得很辛苦吧!秦国的仪仗队,真是有特色呢!」

他这般悠悠说来,却叫一干秦军,听得瞠目结舌。

有人咬牙切齿,恨怒难平,有人龇牙咧嘴,努力想控制不要笑出来。于是乎,许多人脸上五官扭曲,露出极之古怪的表情。

容若视而不见,只是携了楚韵如的手,笑嘻嘻往里走。

青石走道的两旁全是密密麻麻的秦军,人人长刀出鞘,在空中双刀交加。容若和楚韵如就是在刀丛中,慢步向前,只要众人手往下落,顷刻之间,剁为肉泥。

这样的威势、这样的场景,本来可以让所有观者心胆皆寒,奈何容若一路走来,笑容满面,左顾右盼之间,学足国家元首互访,笑嘻嘻高举一只手,摇来摆去:「大家好,大家辛苦了。」

本来的肃杀场面,立刻沦为小儿游戏。一众秦军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恐怖场面,却变成了搞笑剧。

不知是不是发现示威无效,再做下去,反落下乘,惹人讪笑,只听得厅内一声朗笑,甲胃声动,以许漠天为首的一干将领已大步到了厅外。

许漠天一身轻甲,外罩素白披风,再衬上修眉朗目,于万军之尊的威势之外,又多了旁人所不能及的风流儒雅之气。

他面带笑容,衣甲干净整齐,从他的衣着神色中,看不出丝毫苦战归来的痕迹,也无法探出胜败得失。

不过,他身后诸将,冷沉的脸色、愤愤的表情,却让容若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许漠天对着容若一抱拳,深深弯腰施礼:「大秦定远城主将许漠天,率众将,恭迎大楚国皇帝、皇后亲临。」

容若眨眨眼,停下步子,左顾右盼一番,然后非常好奇地问:「大楚国皇帝、皇后啊!好厉害,他们在哪里,我也看看。」

许漠天一挑眉,讶异之色一闪而过,然后笑容如故:「陛下说笑了。」

容若更加努力地东张西望:「陛下?在哪里?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高贵的人。」

许漠天身后一众秦将,无不脸色阴沉,大多心中在嘀咕,这个胡闹的家伙,实在看不出任何帝王风范,真的有可能是楚国皇帝吗?将军真的没有弄错吗?

许漠天却索性走到容若面前,对着容若深深下拜:「陛下。」

容若再也不能装模作样看向别处了,他对着许漠天,干咳一声:「很抱歉,恐怕你认错人了。」

许漠天微笑道:「大楚国天子的龙颜,岂有错认之理,陛下何必再行推脱。」

容若叹口气,脸上堆满了笑容:「许将军,当皇帝啊!我做梦都想,我也真盼着我是,可是我真不是。」

许漠天淡淡道:「我军中有人曾见过大楚国天子龙颜,唤来一认便知。」

容若耸耸肩:「人有相同,物有相似,这有什么稀奇。」

许漠天淡淡一笑:「公子当真不是?」

容若点点头,正色道:「当真不是。」

许漠天目光如电:「果然不是?」

容若正色肃容:「果然不是。」

他是下决心抵赖到底了,不管怎么样,绝不可以让楚君被秦人所擒,变成大家公认的事实。

如果他一口咬定他不是,没证没据,秦人想要利用他不利于楚,也没有名分。

如果所有人都不相信,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么事实,也会变成骗局。

许漠天眼中锐利的锋芒闪动:「陛下有什么证据说你不是楚王?」

容若笑哈哈把皮球踢过去:「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我是楚王?」

许漠天冷笑:「有楚王的绘图画像,与你一般无二,有陈逸飞对你的恭敬,有飞雪关内,人人知你是皇族中人。」

容若笑而摇头:「将军差矣,所谓容颜,皆有相似,这一点,我刚才已经说了。陈将军是至诚君子,从不仗势凌人,对所有楚人都会客气有加。所谓皇族中人,就是楚王吗?不错,我在飞雪关向所有人自称是容王,可是,你们若仔细调查一下,就应该知道,楚国根本没有容王这一封号。我不过是需要一个尊贵的名分,在必要的时候带兵罢了。我只是一个有钱任性的公子哥,冒充楚国王孙,想要在飞雪关威风威风,没想到碰上战乱,虽说没有什么高尚伟大的心灵,但国家危难,城池被困之际,也要为国出点力,就是如此。」

他笑着冲许漠天眨眨眼:「试问,我若真是楚王,那怎么可能亲自带兵,来做诱饵?救了一个陈逸飞,却失掉一个楚王,有谁会蠢到做这样的交易,有哪个国家的君王会自投死路,有哪个国家的臣子会让君王这样做?」

许漠天被他驳得哑然失言。

容若说得实在太有道理,不管怎么说,牺牲皇帝,救一个将军、一座城,确实是非常荒谬的事。

他不必回头,就可以看到身后诸将,脸上将信将疑的神色。连秦军自己的部将都不相信,又何况天下人。

如果天下人都不相信这是楚王,楚国也一口否认,容若自己再不承认,那么秦国拿到手的就不是一块王牌,而是只能惹来麻烦的烫手山芋。

一无法威胁楚国,二还要让天下人嘲笑秦国居然蠢到抓个长得像是楚王的人,就称之为楚王。

容若笑着对许漠天道:「许将军,你一定是让人骗了。其实,我是不是楚王最好查了,派人去查查,楚国京城,皇宫之中,是不是有一个楚王,不就行了。」

许漠天哼了一声,暗道:「秦国的密探早知道楚京之中那个是冒牌货了。」

只是他手无明证,秦国暗探情报网也不可能暴露出来,他说得再好,也是空口白话,就算明知楚国的皇帝是假的,天下人也只当是真的。

假做真时,这个真的,也就变成假的了。

自己这一番苦战,损失惨重,才将赵文博等先头部队救回来,一没有攻下飞雪关,二没有擒杀陈逸飞,连抓到楚国皇帝这惊天大功,似乎也要被这人三言两语推个一干二净。白白出兵一场,死伤无数,却毫无作用,这可不是他可以甘心面对的局面。

许漠天心念电转,淡淡一笑,直起腰,不再执礼如仪:「诸国都有对待王侯之道,虽破国灭城亦不得辱。若阁下只是普通军士百姓,那就恕我不客气了。」

他面色一凛,喝道:「来人,将这二人拿下,男的拖出去斩了,女的打为军妓,给儿郎们快活。」

一旁应和如雷:「是!」

第七章 笑陷敌城

楚韵如脸色一冷,也不惊惶,冷笑一声,倏然伸手向许漠天额上点来。

许漠天知这女子了得,也无心与她对敌,更何况他一军主帅,实没有必要自降身分,与俘虏过招,所以只是不慌不忙,退后了三步。同时,四周许多秦军已是大声呐喊,扑了过来。

楚韵如却只一招虚点,手一扬之间,许漠天只觉腰间一松,心中微震,抬手向腰上长剑按去。却觉寒光耀眼,长剑自行出鞘,自己的手,倒像是伸向剑锋,任凭一剑断指。

许漠天心间一惊,手顿在半空。

那长剑就如长了眼睛一般,飞入楚韵如手中。

许漠天是百战名将,武艺非凡,就算是吃了一惊,也不慌张,一瞬间已将功力提至最高,脚下不丁不八,做好应付一切攻击的准备。

四周救主秦军已经扑到,后方一干将领见主帅长剑莫名其妙飞到楚韵如手中,也都色变,飞扑过来,唯恐让许漠天吃亏。

容若倏然纵声长笑,四周寒光闪闪,刀下如雨,他自安然不动。

这一次秦军都是为了救护主帅出手,不似刚才纯为立威,出手之间绝无余地,眼看容若与楚韵如就要被乱刀分尸。

许漠天却心中苦笑,他有心吓一吓这二人,逼他们承认身分,没想到楚韵如忽然出手,诡异至此,把所有人都震得情急失措。

如今他们是以一军之力对两个俘虏,人家谈笑自如,自家百战秦军,却从将军到士兵,个个脸色大变,惊慌失措,一大群人扑过来,实在太失身分,徒惹人笑。

更何况,他哪里敢真让人把容若砍了,情急间,大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喝,声色俱厉,把所有在场秦军都吓了一跳。提刀扑向容若的人,无不拚命收刀。奈何不是人人武功高强,可以收发自如的。

有人勉力一偏刀势,为了不砍伤容若,而身不由己,踉跄向前扑出好几步。

有人拚命一转身,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有人强力咬牙收刀,身不由己,一跤坐倒。

有人大喝一声改刀势,长刀砍到地上,拖出长长刀痕,自己双手又酸又软,才算没有伤着人。

一时之间,乒乓之声不绝,状况一片混乱。

许漠天又是急又是怒又是恨又是惭,纵是一向自负善于带兵,这时也不由满脸通红。

不过,他连羞怒都来不及表现出来,因为还有三人未能收刀止势,钢刀对着容若与楚韵如砍下来。

许漠天急得眼都冒火了,楚韵如却不慌不忙,轻笑一声,长剑漫不经心,信手一挥。

只听得兵刃落地之声,三把刀几乎在同时一时间落下,三个执刀秦军,犹自面色茫然,竟似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此时,秦军混乱一片,面子丢尽,楚韵如横剑于胸,面带微笑,容若长笑之声,犹自未绝。

这笑声,清清朗朗,直入云天,不知何时,竟惊得远处,飞鸟掠起,于白云蓝天之下,久久盘桓。

容若笑了良久,才负手而立,悠悠道:「许将军,你这帅府好生威严,这一干秦军将领士卒,果然威风凛凛,这般迎客,实在让人受宠若惊,只是这帅府正厅之外,却还缺一件东西。」

许漠天不知道容若这时为什么带开话题,只是他因己方大大出丑而郁闷万分,一时间也只能顺着话题问下去:「不知缺些什么?」

容若漫声道:「就厅前还缺一只鼎,鼎下烈火焚烧,鼎内油脂沸腾,你可将我绑在鼎上,我若不跟着你一起编谎话,便将我扔下去,只怕你就算要我喊你做爷爷,我也只能乖乖喊了。」

他笑语安然,悠悠然望着许漠天:「许将军要不要试一试。」

这种电视里最常见的威逼手段,他看得多了,而被威逼的主角,总能或义正辞严,或机智百出,不但把危险避过,还能将敌方慑服。

容若自己对于这等精彩戏份向往已久,刚刚走来,见这里居然没放大热鼎,心里还蛮觉失落,不由积极向许漠天做出建议。

许漠天却觉气闷无比,容若自己真是诚心诚意说出来的,旁人听来,却实在是一片讥讽嘲弄之意。

楚韵如却不知道内情,只觉容若这一番话,实在慷慨激昂,心下欣然,笑道:「你我夫妻一体,自是生死与共的,你不惧死,我又何惧。」

她看了许漠天一眼,面带不屑:「我虽是女流,也知自重,岂能受这等欺凌女子的小人之辱。纵陷于万马军中,我自能一死以留清白,何人敢于辱我。」

容若笑道:「好,大丈夫若不能就九鼎食,自当就九鼎烹,我们若能在一处,血肉相融,岂不快哉。」

他越是这等轻淡生死,笑意豪迈,越是气得许漠天头顶冒烟。

一旁秦军,虽然视他们为敌人,也无不露出钦佩之色。

许漠天心知肚明,这两个人根本拿准了自己断不敢要他们性命的,才敢这样肆无忌惮,逞尽英雄。

有心把人拿下来,让他们吃点苦头,楚韵如却已横剑作势,摆出若有人敢于无礼,必力战而死的姿态,语气中更点明了,实在不行,便会自行了断,一死留清白,断不受辱于人的意思。

仔细想想,以帝王之尊、皇后之贵,面对羞辱,的确很可能选择死亡。这样一来,许漠天就算恨得牙痒痒也不敢胡来了。

眼看局面僵在这里,园中无数秦军,竟谁也拿这谈笑自若的两个人没办法。

这时,忽听得脚步声起,剑甲相撞之声,迅快而激烈,一人迅速走入园门:「大帅。」

容若应声看去,原来是许漠天的副将赵文博。

这位勇悍的将军,也穿了新盔甲,重理了仪容,只是神色憔悴,脸色青白,眼中满是血丝,一只胳膊还吊在胸前。可见,那一战必是吃了大大的亏,虽然许漠天把他救了出来,他自身也受了重伤。

赵文博见花园里情况诡异,面现讶色,却并未迟疑,对着许漠天施了一礼:「大帅,我已将所有被俘楚军都吊在了外头,到了午夜,剐心以祭死难将士。」

容若脸色大变,猛得拉了楚韵如向外跑去。

四周秦军哪里能容两个俘虏这样胡闹,不过,许漠天嘴角已掠起一抹微笑,微一挥手,众人自然向两边退开,给容若让出了一条道路。

跑出两道园门,眼前已是可容千人百人跑马的演武场。

场中立了几百排木杆,除了一些重伤兵员,其他的楚军俘虏都双手倒缚,被吊在半空中。有人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有人满头大汗,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咬着牙,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一众秦军。

看到容若出现,所有楚军脸上都有松一口气的表情。

有人大叫:「公子,你还好吗?」

「公子,你没事吧?」

「公子,这些秦狗可曾为难你?」

容若心如刀绞,是他让这些人放下武器,不要抵抗的,是他让这些人,失去了战死沙场的荣耀,而沦为屈辱的俘虏。

可是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仍然没有任何人怨恨他,反而无比关心他的处境。

容若铁青着脸转过头回望,许漠天已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容若直接走到他面前,大声说:「放他们下来。」

「为什么?」许漠天冷笑一声:「因为他们是楚人?」

容若用尽全力大喝一声:「因为他们是人!」

许漠天莫名一怔,觉得胸口如受重击,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叫他所有的冷酷言语、残忍逼迫都出不了口,面对这男子带着怒气的眼睛,他一时竟觉不能逼视。

耳旁仿佛传来赵文博的低呼:「将军。」

许漠天定了定神,这才道:「两军作战,讲不得仁恕之道,他们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自应无所不用其极。」

容若冷笑一声:「国家与国家的战争,应该只有敌人而没有仇人,若每一个战死者的家人与朋友都要报仇,那天下再无宁日。战场之上,他们自然是你们的死敌,损身殒命,别无怨言,既已放下刀剑投降,便再也不是敌人。许将军也是一城主将,难道连对待俘虏最基本的仁恕都做不到。古来虽有杀俘之事,但或是逼不得已,或是生性残虐,最终不免尽失人心。将军平日应该不是这样对待俘虏的吧?」

许漠天淡淡道:「不错,往日我也会把俘虏收于军中,用做军奴,不会轻易杀戮,只是此一战,楚军杀我太多士卒,军中怨气升腾,不杀这些人,不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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