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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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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天之涯,海之底,他们忘情地相拥缠绵,把万里海域变作今霄的洞房。
  一次次的婉转娇吟,一次次的死去活来,他们翻滚着海波,翻滚着春意,让冰凉彻骨的海水变得沸腾!
  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天荒地老,他们才重新回到沙滩上,点数星辰。
  “若蝶,在我怀里睡吧。”望着西去的明月,林熠轻声道:“或者我抱你回若水轩。”容若蝶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固执地摇头说:“不,你答应我的,要陪我一起看日出。”日出!林熠的心突地扭痛起来。当霞光漫天,旭日东升的一刻到来,东海将成为回忆,怀中的伊人将远隔重山。
  他恨不能将天上的明月向着东方拉回来些,再拉回来些;把流逝的光阴抓得紧点,再抓得紧点——黎明,可不可以不要来?红日,可不可以慢慢升?永恒,为什么总在瞬间?
  但弯月还是向西去了,尽管已走得很慢很慢,只是依旧无法挽留。
  “睡吧,”林熠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道:“我们不会错过每一天日出的,相信我。”容若蝶握紧他的手,梦呓般低吟道:“日落,还有月色,还有我们的小屋——”声音渐渐轻微下去,疲倦的她无限依恋地感受着林熠胸口传来的温暖,进入梦乡。
  林熠静静坐在洒满银色月光的沙滩上,一遍遍把目光拂过怀中爱人的俏脸。可以吗,深深、深深,直至永远地印在心底,无论多久,无论多远。
  全身上下每一根绒毛都在淌水的小金从海里冒出,走向两人。林熠向它微微一笑,说道:“小金,今天我就要走了,去执行一次很危险的使命。”小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沙滩上写道:“我和你一起去。”林熠摇摇头,说道:“我想拜托给你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答应我一定要做到。”小金好像知道什么似的,郑重其事地点着小脑袋,林熠欣慰一笑,徐徐道:“替我照料好她,不要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等我回来。”小金沉默片刻,写道:“你会回来的,是么?”林熠道:“当然,过多久我都会回来。我答应过你,要带你玩遍这世上所有有趣的地方,找到所有珍藏好酒的地窖。我是不守信用的人么?”小金没有再写字,而是缓缓爬上林熠肩头,举起小手,林熠笑了,也举起手来,与它重重的交击三掌。
  天亮了,第一缕晨曦唤醒了沉睡中的容若蝶。第一眼,残留的睡意立刻不翼而飞,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上善若水轩柔软的床榻上。海,离得很远。
  容若蝶猛然坐起惊恐地唤道:“林熠!”这次,再没有人回答。屋里空空荡荡,暖意的阳光播撒在床前,静谧无声。
  容若蝶赤着双足跳下榻来冲向外屋,更大声地喊道:“林熠,你在哪儿?”
  “小姐,林公子已经走了。”是筝姐,她推门走进屋子,木然的眼眸中竟隐隐流露出一丝哀伤:“这是他托我转交给您的书信。”容若蝶接过信笺,手上是轻飘飘的感觉。她倒退着靠在了桌边,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冰凉的水,容若蝶突然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她机械地抓起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那股凉意令她略微清醒过来,令她可以有勇气,缓缓将信笺打开。
  林熠洒脱不羁的笔迹映入眼帘。她一目十行地默读道:“若蝶: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原谅我没有陪你看日出。因为,我实在不敢面对离别时你黯然神伤却又痛苦压抑的眼眸。我不知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是否我还能忍心离去。
  “但我却不得不走。如你所料,我必须去执行一项充满艰险与挑战的使命。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为了你,无论遇到任何情况,我绝不轻言牺牲。
  “上天赋予了你最美丽的一切,而我却有幸拥有了这一切的美丽,此生我已无憾。昨晚你问我,许下的愿望是什么?答案,等到我们重逢的那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为了这一天而追寻。
  “保重!因为只有你活着,我的奋斗才有意义。失去你,即使赢得了整个世界,我仍是一无所有。
  “我走时,你在甜蜜的睡梦中;希望等我归来的时候,会依旧有那样的甜蜜。只是,不再是睡梦,而是我们的未来。——林熠”容若蝶疯了般冲出上善若水轩,娇嫩的纤足被坚硬的小石割出血痕,她却感不到疼。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她一口气登上了垂醉台,眺望西方初醒的海面。
  风寂寥,云缥缈,林熠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她紧紧握着信笺,用尽所有力量向苍茫浩瀚的东海大声呼唤道:“林熠——”回音渺茫,天地悠悠,珠泪潸然而落。
  第四章 昆吾 
  黄昏,昆吾山观静峰。
  夕阳残照,晚钟清悠,宏伟的缈云观巍然伫立在落日的余晖中。林熠沿着青石铺就的山道缓步而行,两旁景色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他不必用灵觉察探,也能够感觉到,暗中有数双目光在牢牢地盯住自己。不用问,巡山的昆吾派弟子发现了他,只是一时弄不清林熠的来意,所以不但没有轻举妄动,反而连面也不露,仅在远处进行监视。
  石阶一级级升高,高耸的白玉牌楼从翠色环抱中探出峥嵘。两排昆吾剑派弟子从牌楼后鱼贯而出,每个人的手都紧紧按在背后的剑柄上,每双望着林熠的眼里,都泄漏出心中的杀机,将他包围在中央。
  山门前鸦雀无声,仇恨和敌意在沉默中燃烧。林熠挺直身躯伫立在白玉牌楼下,上方抱残真人亲手镌刻的“缈云”二字,在晚霞中熠熠闪光,肃穆庄严。
  林熠的目光,掠过周围一张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容,心一酸抱拳道:“各位师兄好,请通禀玄雨师叔,不肖弟子林熠回山受审,求他老人家不吝接见。”没有人回答他,十六名白玉牌楼前的昆吾弟子仿佛充耳未闻,只当他并不存在。
  但此时林熠若敢转身离去,周围十六柄同门仙剑,必定会毫不留情地从四面八方掠起截杀!
  他索性也沉默了下来,反正得到禀报的昆吾派长老一定会来。
  很快,周围的昆吾弟子向两侧让开,一位神色冷漠的鹤发玄衣道人来到山门前。不过在他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令林熠意外,楚凌宇。
  林熠向玄衣道人躬身施礼道:“弟子林熠,拜见玄恕师叔!”玄恕真人动也不动,等到林熠施礼完毕,才说道:“林熠,你早已被昆吾剑派逐出门墙,今后不可再自称是本门弟子了。”林熠站直身躯,平静地回答道:“是,弟子明白了。多谢玄恕师叔提醒!”玄恕真人微皱眉头,道:“你既已知道自己不再是昆吾弟子,为何还不改口?”林熠沉声道:“师叔见谅。弟子叫了十数年,早习惯了这样的称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改口?”玄恕真人眼中的精光一现而褪,冷漠道:“算了,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右手轻轻一挥,低喝道:“将弑师孽徒林熠拿下,暂拘刑堂等候发落!”周围昆吾弟子轰然应声,两名中年道士一左一右逼近林熠,想将他禁制住。
  而一旦林熠束手就擒,就将成为俎上鱼肉,完全丧失反抗和周旋的余地。抢在那两名道士欺至身前的一瞬,林熠扬声喝道:“且慢!”两名道士愣了一愣,向后退了几步回头望向玄恕真人。
  玄恕真人只觉心头怒意勃然,冷冷道:“林熠,此时此地,你还想拒捕?”林熠朗声说道:“玄恕师叔,弟子是应楚凌宇十日之约回山受审,说明当日遭遇,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弟子无罪,更不该被拘禁在刑堂候审!”玄恕真人雪白的眉毛徐徐耸起,神情像霜一样冷,再次低喝道:“拿下!”两名道士得到玄恕真人的指示,阔步朝前抓向林熠双肩。
  在手指触及他衣衫的刹那,林熠身形一晃从两人的间隙中穿过,在距离玄恕真人不到三丈远的地方,重新站定,依旧朗声说道:“弟子还是那句话,我此次就是回山来受审,但在明日法堂公断之前,绝不受缚!”玄恕真人没有说话,嘴唇紧闭成一道刚硬的线条,手缓缓按向背后斜插的仙剑。
  林熠对视着他。
  昆吾剑派开山立宗一千六百年,从来没有过一名门下的弟子胆敢如此藐视刑堂长老的权威,从来也没有!
  周围的昆吾派弟子都已呆了,也愈发痛心疾首地相信,他们曾经熟悉的小师弟林熠,如今已经彻底堕落成为邪魔外道。
  林熠心潮翻腾,怕什么呢?
  既然师父不是自己杀的,既然自己在昆吾山的结局已可预料,那为什么还非得委曲求全,为什么非要低头受缚犹如一名囚徒?
  尽管在数月之前,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失去所有,茫然不知前路,孤独一人在凄月冷风中拖曳着重伤的躯体,一心一意要为复仇而生存!
  是他变了么?又是为什么而改变?
  无关善恶,无关好坏,其实,他只是深深的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为什么必须好好地活。
  玄恕真人右手稳稳握到了剑柄上,可是没有一名弟子敢出声,更没有一个敢阻止。
  忽然,一道身影从旁闪出,横亘在林熠与玄恕真人之间,朗声说道:“玄恕师叔,且慢动手!”周围的人似乎全都暗松了一口气。
  玄恕真人的手凝滞在半空,但握着的剑柄仍未松开,徐徐问道:“楚贤侄,你想说什么?”楚凌宇微微一笑,说道:“玄恕师叔,今晚能否将林师弟交由弟子看管。等明日法堂开启时,再由弟子负责将他押到受审。”林熠侧首望向楚凌宇,不期遇上一双充满笑意与温暖的目光。
  玄恕真人的脸上也现出错愕的神情。他知道林熠能够回山受审,的确是为应楚凌宇的十日之约;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不夜岛的少岛主,未来正道的希望之星。只是这样的提议,自己是否能够答应?
  楚凌宇似乎看出玄恕真人心中的踌躇,接着说道:“从现在起,弟子会寸步不离地紧紧盯住林熠,绝不让他逃脱。假如明日一早昆吾法堂上看不到林熠的身影,请玄雨真人与诸位长老惟弟子是问!”玄恕真人沉吟片刻,缓缓把视线落回林熠身上,沉声问道:“林熠,你怎么说?”林熠泰然道:“玄恕师叔,您大可放心,弟子既然已应楚凌宇的十日之约回返昆吾,就不会有受审前逃脱的念头。”玄恕真人的手从剑柄上松开,向着楚凌宇稽首道:“楚贤侄,那便有劳你了!”楚凌宇急忙还礼道:“多谢玄恕师叔成全,弟子必定不负所托。”玄恕真人点点头,喝道:“撤阵!”玄恕真人袍袖一抖转身走入山门,再不看林熠半眼。周围的昆吾派弟子顷刻退尽,只剩下六名守值山门的道士。
  林熠目送玄恕真人的身影消失,神色里流过一丝哀伤,说道:“楚兄,多谢你了。”楚凌宇道:“林兄,这几日我在昆吾山望穿秋水,总算等到你了。若是你再不来,我可真要下不了台了。要知道,那天我可是当着玄雨真人的面拍胸脯保证说,林兄你不出十日必到昆吾。哈哈,所以我得先谢你替楚某解了围。”林熠微笑道:“小弟既然答应过楚兄,那就一定会来。只是不愿像囚徒一样被他们对待,因此才会顶撞了玄恕师叔和诸位同门师兄。”他叹了口气又道:“说实话,以前小弟在昆吾山虽然算得上是个人见人痛的家伙,可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公然与玄恕师叔在山门前这样对峙。”楚凌宇眨眨眼,故意低声问道:“那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爽?”
  “怎么爽得起来?你瞧他老人家走时的模样,估计已被我气得个半死。”
  “可是林兄刚才的表现,着实让我刮目相看,自问有心无胆。”林熠摆手道:“楚兄别再消遣小弟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放不下一口气而已。”楚凌宇颔首道:“我能理解。林兄,你现在打算去哪里?”林熠看了看将暗未暗的天色,说道:“我也不晓得现在自己应该去哪里。”楚凌宇道:“不如我们到山下找处地方喝酒去吧,这时候酒肆应该都没关门。”林熠精神微振,道:“那好,小弟来引路。我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最好最烈的酒。”两人下了山,昆吾剑派果然没有人出面拦阻,但始终有两名弟子在后头遥遥缀着。两人虽然心里都十分有数,但都假装不知也不去说破,自顾自的走进了昆吾山脚下的一座小镇。
  天色大黑,不经意里,林熠悄然抬起头遥望清冷的夜空,一轮明月徐徐升起,悬在东方,散发出玉液般的清辉。此时此刻,东海深处,一定也有一个人在凭栏眺望,思念绵长吧。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若蝶,即使我们天涯海角,万里相隔,然而抬起头看到的,依旧会是那同一轮的弯月吧。林熠心中默默地想道,温暖而凄楚。
  忽然前方一阵喧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大群人聚集在“清涧楼”外正朝里踮着脚张望,甚至还有人干脆爬上了路边的树杈。
  楚凌宇诧异道:“这么多人围在酒楼门口看热闹,难不成有人在闹事?”就听酒楼里响起一个声音道:“小二,再上十笼!”声音传到林熠的耳中却是分外亲切,他微微一笑,道:“是邙山双圣,难怪了,有他们在的地方,总不会寂寞。”两人挤入水泄不通的人群,邙山双圣正大咧咧蹲坐在一条长凳上,眉飞色舞的一口接一口地吞着小包子。在他们身前那张八仙桌面上,空着的竹笼高叠如小山,粗粗一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楚凌宇抵达昆吾山已经有些日子,对于邙山双圣的大名亦有耳闻,只是每个弟子说起这对将昆吾山闹得鸡飞狗跳的活宝来,除了唉声,就是叹气。
  他伸手拍了拍抄着双手站在前头的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兄台,这是怎么回事情?”那中年男子回头看到楚凌宇丰神如玉,面含笑容,先增了三分好感,兴致勃勃地指点着说道:“你瞧这对怪物,下午的时候跑到酒楼大吵大嚷要伙计上酒菜,人家刚巧那时候做完了中午的生意,正要休息,有人劝他们晚上再来。
  “哪晓得这两人拍桌子掀椅子就跟人家干上了,段掌柜给逼得没法子,就把店里剩下的灌汤包端了出来,想让他们吃完了赶紧走路。”林熠笑道:“不料这两位仁兄咬了口灌汤包,顿时爱不释手,更加不肯走了是么?”中年男子一拍大腿,也笑了起来,说道:“可不是嘛!他们就十笼十笼地催着伙计上包子,两张嘴就没停过。到后来晚上进酒楼吃喝的客人也不吃不喝了,全都围在一边数,看这两人到底能吃下多少灌汤包。
  “外头的人也越聚越多,可把段掌柜愁坏了,不上包子还不行。您想啊,人是不少,可全都是来瞧热闹的,他这酒楼生意今天就别想做了,就卖包子吧!”这时伙计愁眉苦脸地又端上十笼灌汤包,邙山双圣恶形恶状,每人嘴里叼一个,手里抓四个,眼睛还盯着竹笼里剩下的包子,惟恐比脑袋后头的人少吃了一个。
  突然听到喧嚣的人群里有人笑道:“白老七,白老九,悠着点别把肚子撑破了!”邙山双圣如中魔咒,不约而同停下手,张得嘴巴却比塞了十个灌汤包还大,小眼睛在周围人群里来回搜索,齐声叫道:“林兄弟!”林熠分开人群,邙山双圣一声欢呼冲上来将他亲热抱住,油腻的手招呼在林熠的衣衫上,跟盖章似的。
  站在一边直着眼睛的酒楼老板如遇救星,他只是普通的镇民,并不知道林熠已非昆吾弟子,而且正受正道通缉追捕,欣喜道:“林六公子,你认识这两位客官?太好了,您快帮我想个法子吧,咱们酒楼还得做生意呢。”邙山双圣一瞪眼,异口同声道:“怎么着,老子在这儿喝酒吃饭都不成?”段掌柜无奈点头道:“成、成,进酒楼来不就是喝酒吃饭的么?”两只眼睛几乎是哀求地望向林熠。
  林熠拉着邙山双圣在桌边坐下,楚凌宇亦含笑在一旁落坐。林熠问道:“七兄,九兄,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同样的灌汤包,却有不同的吃法?”白老七眨巴眨巴小眼,奇道:“包子不就是一口一个么,哪有什么讲究?”林熠笑盈盈道:“那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一口一个包子吃起来固然爽快,却是最下乘的一种吃法。真正要体味灌汤包的鲜美,需要细嚼慢咽,把汤汁一点一点吸进嘴里慢慢回味,不浪费一滴。这才是行家的吃法。”邙山双圣最怕别人说他们不懂,不知道,白老九道:“你说的这种吃法,咱们兄弟早就知道,不信我做给你瞧。”他抓过一个灌汤包,小小的咬了一口,嘴巴里“吱吱”有声将汤汁吸吮入口,再故意咂巴着嘴作出无限回味状。
  林熠忍着笑道:“九兄果然知道,小弟一看这架式,便晓得遇上了行家。”白老九得意非凡,挥手吆喝道:“伙计,把这什么鸟笼都撤下去,换热菜上来。再把你们店里的好酒都搬出来,用大碗公,鸟杯不够劲儿,咱们哥俩儿口渴得紧!”段掌柜如获大赦,吩咐伙计赶紧地上。
  楚凌宇借机劝散了四周围观的人群,林熠道:“七兄,九兄,小弟给你们介绍一位新认识的朋友。”白老七眼皮不抬道:“我认识他,不夜岛的楚凌宇,修为不错。”说话工夫,酒菜陆续上来。白老九问道:“林兄弟,这当口你回来作甚?”白老七道:“那些老杂毛小杂毛统统不是好鸟,竟敢诬陷林兄弟你杀了自己的师父。罗禹他们几个也是混蛋,竟拦着不让咱们兄弟把缈云观砸个稀巴烂!”林熠轻轻转动手中的酒碗,低声道:“小弟是回来受审,向掌门师叔和诸位长老说明那日的情况。”白老七凑过脑袋,压低声音道:“我说林兄弟,你还是赶紧跑吧。这事情透着一股邪乎,我怕你说也说不清楚,到时照样把自己搭进去。”白老九深以为然,说道:“林兄弟,你压根就不该回来,现在走还来得及。”楚凌宇悠然啜酒,对于邙山双圣怂恿林熠逃走的话语恍若不闻。
  林熠一举酒碗,道:“七兄,九兄,你们的好意小弟心领。不过咱们今天晚上只喝酒聊天,不谈这些烦心事,谁要是违规,便绕着桌子爬三圈。”白老七嘀咕道:“绕桌子爬,那不成哈巴狗了么?”林熠问道:“你们两个出来逛了这么久,为何还没有回山?”白老九抢先答道:“老子早就在这里玩腻了,可一直得不到兄弟你的准信,总放不下心来。我们哥俩一合计,便决定在昆吾山多住上一阵,可不就等到你了么?”白老七道:“是啊,林兄弟,你这可不够意思。怎么一声不响就甩了咱们兄弟一个人开溜了呢?几个月也不见你捎个信来,害得老子到处打听。”林熠默然半晌,起身道:“七兄,九兄,是我林熠不够朋友,小弟敬你们三碗。”白老七见林熠认错,眉开眼笑猛然使劲一拍桌子,高声大喝道:“伙计,上酒,快上快上,咱们要和林兄弟好好喝喝!”这四个人均是海量,楚凌宇不动声色片刻之间也喝下六大碗公。
  白老九把手指缝间剩下那点没抹完的油,全招呼到了楚凌宇身上,道:“楚兄弟,中!没想到你也这么能喝,快赶上咱们兄弟啦!”楚凌宇微笑道:“楚某早就听罗禹罗师兄说起过,邙山双圣性情豪爽,酒量无双,是值得一交的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白老七、白老九乐得飘飘然,简直分不清东南西北,不住灌酒以显示他们的“海量”。林熠低声问道:“罗师兄、宋师兄他们好么?”白老七道:“罗禹那小子自从林兄弟失踪后就像丢了魂似的,成天泡在酒坛子里,把老婆都喝跑了。”林熠怔道:“玉茗仙子……走了,是回空幽谷去了么?”楚凌宇轻叹一声,解释道:“我听说,是玄雨真人下令逼走玉茗仙子。说她是邪魔外道,不宜在缈云观长住。”林熠眼中光芒一闪,沉声道:“罗师兄为什么不去追她?”白老九摇头道:“谁知道,咱们兄弟也这么劝他,可那小子只摇头喝酒,就是不说话。”
  “啪!”林熠重重将大碗公拍在桌上,身躯稍起却又缓缓坐下,黯然一叹。
  白老七忽然努努嘴巴,小声道:“林兄弟,坐在角落里的那两个家伙好像是昆吾派的。一直鬼鬼祟祟盯着咱们这桌,欠揍。”林熠意兴萧索,回答道:“他们是奉命监视小弟,防我突然逃脱。”白老九怒道:“王八羔子!老子喝酒喝得正开心,要他们来搅局?咱们哥俩这就把他们扔到街上去!”林熠摆手道:“不用了。他们都是我的同门师兄弟,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白老七火气未消,狠狠瞪了那两名昆吾弟子一眼,两弟子赶紧低头装作喝酒。
  冷不防白老九大叫一声道:“林兄弟,老子受不了啦!我宁可在地上爬三圈,你赶快告诉咱们兄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熠和楚凌宇相顾莞尔,道:“我会说出来的,但要等到明天。”酒足饭饱后楚凌宇要取银子结帐,白老七一把按住他道:“咱们兄弟来!”林熠讶异道:“七兄,你们两个身上怎么会有银子?”白老七得意道:“这些日子罗禹送一点,宋震远给一点,咱们兄弟不就有银子了?”林熠释然,明白宋震远和罗禹都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暗中照料邙山双圣。否则,免不了这两个活宝要到处打秋风,吃霸王宴,搅得四邻不安。
  结了帐,段掌柜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林熠停步转身道:“段掌柜,我有一个让你发财的主意,不晓得你想不想听?”段掌柜笑呵呵道:“那敢情好,林六公子的话,绝对错不了,我一定照办。”林熠道:“据我所知就在这镇子上,做灌汤包的不下十来家,要想把这生意做大,非得用些特殊手段。我看你索性将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贴在酒楼墙上,再把你们清涧楼的灌汤包改名为‘双圣包’,让这两位老兄常来捧场,还怕声名不显?”段掌柜眼睛发亮,连声道:“好主意、好主意,多谢六公子!”然后笑嘻嘻朝邙山双圣作揖施礼道:“两位客官,日后还请你们多光顾小店的生意,所有酒菜我全都替两位打七折。”免费他是不敢的,就冲刚才叠在邙山双圣桌上的那堆竹笼,若不收钱,不消半个月就能把“清涧楼”吃倒喝穷。但“双圣包”的美誉从此传开,清涧楼的这块金字招牌,直到百多年后仍然享有盛名,还把生意做到了京城。
  只是,很少会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双圣包”本源自于林熠的一时兴起。
  四人离开小镇,走到缈云观的玉牌楼前。白老七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林兄弟,待会儿你上哪儿去?”
  “我要去祭奠师父。”白老七道:“好啊,等你祭拜完了到罗禹住的院子来找咱们。我还有急事,就先回去了。”原来自从他们上回抓来一串猴子后,就豢养在罗禹的院中,整天琢磨如何让它们酿酒。两人在外晃荡了一天,可又记挂起他们的猴宝宝来。
  当下四人作别,林熠和楚凌宇向昆吾后山行去,冷月苍苍孤悬天际。
  第五章 法堂 
  飞往南方的燕子,还未归来。夜依然清凉如水,寂寞如冰。数月前的最后一面,恍若隔世。而今林熠归来了,站在师父的面前,只是,一个在坟里,一个在坟外。
  四周万籁俱寂,惟有风声的呜咽扣动着寒夜的冰弦,教今晚的雾更浓更深。
  楚凌宇静静站在林熠的身后,感受到一种孤独与悲怆,来自前方。他徐徐说道:“林兄,连日来我在昆吾山多方察访,依旧没有能找到任何有利于你的证据。明天,你很难翻案。”林熠的头轻轻点了一点,小心弯腰拨去一根沾落在坟头的蒿草,沉默无言。
  楚凌宇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隐瞒什么了。楚某曾经传书给盟主,请他应允以仙盟的名义出面斡旋,争取将林兄的受审时间宽延数月,但这毕竟是昆吾派的内务,盟主也难以插手,请林兄见谅。”林熠道:“既然仙盟已经做出了决定,楚兄,你何必再违背盟主的意思?”楚凌宇沉声道:“因为我不相信,一个一诺无悔、明知凶多吉少却还敢来赴楚某十日之约的人,会亲手杀死养育自己近二十年的恩师!”林熠再问道:“如果,我以前所说的话,其实都是在骗你的呢?”楚凌宇笑了起来,忽然林熠也笑了,就像一对真正的朋友。
  林熠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如果我要骗你,早就溜之大吉了,何苦再回昆吾?”楚凌宇摇头道:“可惜,偏偏有许多人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林熠收住笑容,道:“所以,明天楚兄莫要再为小弟辩护了,他们不会听的。”楚凌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一闪说道:“有人来了。”林熠转头,见到罗禹满脸憔悴,衣衫不整抱了个酒坛向着这里走来。短短两个多月不见,实在难以相信一个铁血男儿,转眼竟会落拓如斯。
  他一身刺鼻的酒气,朝着林熠微微一笑,满布血丝的虎目中,闪烁着兴奋与喜悦的光彩,说道:“我听说你回来了,就猜想你会来这儿。”林熠百感交集,问道:“罗师兄,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罗禹脚步摇晃,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呵呵笑道:“没什么,我很好。”林熠夺过酒坛,罗禹涨红脸叫道:“快把酒还给我!”探手来抓。
  林熠闪身让开,摇摇头道:“这还是我曾经钦佩仰慕的罗师兄么?”罗禹趔趄扶住一块山石,呼呼喘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是一个在心底积郁了太多愤懑与痛苦的孩子。
  林熠紧紧抓住罗禹的肩头,只有从这里,他还能寻找到熟悉的热力与气息。他徐徐说道:“不要再管小弟了,不要再想师父的事了。去空幽谷,找玉茗仙子吧。”罗禹回过头,眼中有泪,沙哑道:“在罗某面前站着的是我师弟,我怎能不管?躺着的是我师父,我怎能忘了这深仇大恨?”林熠心颤如焚。他清楚不过地醒觉到,许多人的命运已和自己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心中背负的使命,岂能只是为了洗冤复仇。
  隐藏在远处的两名昆吾派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坟冢前的三个人。他们奉有严令,只管监视,防止逃脱,但不能打扰,更不能搭话。
  两人都想听清林熠等人在说什么,可是无论如何默运真气侧耳倾听,也无法窥听到三人之间的半个字。楚凌宇早已暗中利用无上玄功在周围筑起一道无形屏障,令他们一无所获。
  但只要林熠不从他们两人的视线中消失,其他的都没有关系。所以,这两名昆吾弟子依然耐心地伏在山石背后,静静观察。
  须臾,林熠和楚凌宇一左一右扶着罗禹,往缈云观而去。另一拨昆吾弟子跟了上去,直到三人回到罗禹住的小院,在客厅中点燃灯火秉烛夜谈。
  不多时,邙山双圣也冒了出来。厅里人影绰绰,好像重新摆开了龙门阵。罗禹似乎酒醒了不少,和楚凌宇下起了棋,还有说有笑。
  监视的弟子稍松了一口气,他们最担心的是林熠到处游荡,一旦进到屋子里,盯梢起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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