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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谍-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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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一声轰然巨响差点刺破众人耳膜,更是震得花纤盈真气一散,身子猛地变沉,向着底下栽落,好在她后面就是负责殿后的凌幽如,手疾眼快,运劲一提,襄助花纤盈重新稳住身形。
  花纤盈惊魂未定,没来得及向凌幽如道谢,眼前蓦地光华大炽。原来巨响过后,血盏天的地面开裂出上百道长达数十丈的豁口,打从底下迸射起亮红色的耀眼光芒,一蓬蓬血红狂飙冲天而起,令人近乎无处躲藏。
  花纤盈心神一慌,叫道:“莫千慎,快想个法子,不然咱们全都得完蛋!”
  莫千慎哪有什么办法,心想:“叫你别下来,死活都要下来,现在害怕了又有什么用?”眼瞧着一束狂猛的血飙窜升到了脚下,凌幽如低嘿一声,空着的左手激射出一缕丝光,间不容发中,如同春藤绕树缠上那束狂飙,朝身后一引。
  说来也怪,纤细柔软的光丝,犹如一道罗网稳稳兜住了狂飙,牵引它堪堪从凌幽如的身后侧划而过。
  “呼”地热浪滔天,若非有真气护体,只怕已将凌幽如蒸成水汽。
  那边,邙山双圣齐齐催动白金月牙轮,飞击另一道血飙,也是“砰”地一响,将它砸得四散崩裂,几点火星溅到白老七头上,登时燃了起来。
  白老七龇牙咧嘴大叫道:“哎哟不好,老子的头发被点着了!”
  白老九侧转身挥臂一扫,白金月牙轮从白老七头顶飞快掠过。但见银白光飙一闪,发丝飘飞,转眼不见。
  白老七勃然大怒,也不管会吸进多少毒瘴,破口骂道:“你奶奶的老九,搞暗算啊?”
  白老九无辜道:“我不剃了你的头发,那火转眼就要把你烤成烧猪,你不谢老子也罢,还骂个鸟啊!”
  白老七悻悻然,自知理亏又不肯服输,一口唾沫狠狠吐出,被狂风一吹,居然不偏不倚贴上前头莫千慎的后脖颈上,忿忿道:“谁要你狗拿耗子了,老子自己不会剃头?”突然拧身挥动白金月牙轮,就往白老九头顶削去。
  白老九猝不及防,一缩脖子,只来得及叫了声“王八羔子的”,脑门一凉,断发纷纷,也飘飞而去。他气不打一处来,一个肘锤,重重捅在白老七左肋上,怒道:“老子头发好好的,谁叫你剃的?”
  白老七吃疼,兀自笑嘻嘻道:“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的道理你懂么?”忽然想到以此类推,那白老九身上的衣衫、鞋子也都是易燃之物,何不好人做到底,替他统统除去了?可惜想法虽长远,手却不够长度,只得颓然作罢,一双小眼却紧紧盯上了莫千慎,只盼他身上哪处也被火星子点着。
  花纤盈心烦道:“你们两个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没人拿你们当哑巴!”
  邙山双圣异口同声,怪叫辩驳道:“当然不能!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却不能不吵嘴、不喝酒、不打架!”
  花纤盈恨道:“再胡搅蛮缠,我就请莫总管把你们丢在血盏天不管,让邙山双圣从此变成烧烤双猪!”
  白老七笑道:“吓我们也没用,你没瞧见我把莫老头拽得紧紧的么?倒是咱们兄弟一松手,后面的人要变羊肉泡膜啦。”
  凌幽如冷然道:“烧烤双猪前,我会负责免费添加蛊料,叫猪别说笑,连哼也休想哼出半声!”
  邙山双圣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蛊”字,更何况是哑巴蛊,抱着头可断、血可流,话不能不说的毕生宗旨,乖乖合紧了嘴巴。
  花纤盈见状忍不住道:“凌长老,将来有机会能不能教我用蛊?”
  莫千慎简直听得欲哭无泪,心里哀嚎道:“天啊,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幸好通向血炎天的传输法阵已启动,光华一闪,血炎天出现在眼前。面对眼前较血盏天更凶险可怕的景象,目瞪口呆的众人终于停止了吵闹。
  一蓬蓬黏稠的火红色云柱,此起彼落地迸射向高空,发出“轰轰”闷响,脚下深红色的熔岩状物体,宛若一锅煮开的血粥,“咄咄”翻滚,蒸腾起无数个巨大的血泡,再“啪”地脆响破裂,像炸散的烟花朝四面八方崩流。
  五个人屏住呼吸,改用内息流转,有若实质的浓雾,像一汪波澜壮阔的海涛不停侵袭而来,连凌幽如的脸色都变得益发慎重专注。
  陡然,地底一串震耳欲聋的轰鸣,血炎天彷佛在刹那之间倒转了过来,十数蓬云柱似万马奔腾激着众人,凶猛异常地涌来。
  在一通天崩地裂般的异变中,五个人再保持不住阵形,被迫散开来。花纤盈失声尖叫,赶紧掣出姹紫青烟护住周身,忽地眼前金芒如日热意顿减,身子靠入一个坚实的怀抱,只听到那人在耳畔微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
  第六章 情怀 
  血奕天。
  地动山摇,轰声鼓荡,如同置身在一座恐怖的铜炉里。众人各展魔宝神兵,形成一团流光溢彩的球状结界,伫立于一片高崖之上。
  四周奔流的焰光与气浪,一波连着一波,撞击在结界表面,迸击起串串夺目的光花。魑魅浆自渊底窜腾,犹如从牢笼里释放出的野兽凶猛,疯狂地咆哮着,一路狂奔。金芒泛滥,那是一蓬蓬让人谈虎色变的极冥魔罡,若有一丝一毫飘溢到地表上,就足以夺去千百苍生的生命。
  “喀喇喇、喀喇喇!”下方血炎晶铸成的悬崖峭壁,不间断响起崩裂之音,一股股血雾混合着极冥魔罡乘隙涌入,粗暴地蚕食着内部的晶石。悬崖在抖,血奕天在动,整个天地都在战栗。每个亲眼目睹此情此景的人,内心也不断的颤抖。
  花纤盈的俏脸原本已丧失了血色,但在浓烈红光的映照下,却是一片通红,她紧紧抓住邓宣的手,掌心里全是冷汗。她想说什么,可惜,声音被天地间无与伦比的宏声完全掩盖,只有邓宣注意到了她的唇动,运功说道:“冥海,真的爆发了。”
  花千迭道:“现在不过是爆发的前奏曲,否则咱们哪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待到冥海喷涌全部发动,整个血动岩将在短时间之内完全坍塌,首先化作废墟的是青木宫,然后,从底下崩流出的冥海,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四方扩散,把所经之地全部化作它的一部分。
  “届时冥海魔物也会随之狂涌而出,四处横行吞噬苍生,除了极个别修为极高人士,其它的,人也好,兽也好,甚至这人间的千年繁华也好,都将在数个时辰内,尽皆化为乌有。”
  郝城听得不寒而栗,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问道:“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花千迭摇头道:“我不知道,也许三五日,也许一两个时辰,也许就在下一刻。”
  邙山双圣道:“那……实在不行,大家各自有多远逃多远,管他娘的!”
  仇厉冷笑道:“逃?天毁了,地灭了,仇某愿听两位指教该如何逃?往哪里逃?”
  说话间,木仙子携着花千放和顾幽风赶至,三人的模样均是狼狈不堪。
  花千迭神情一松,问道:“东西取来了?”
  木仙子飘落高崖,点了点头,喘息道:“多亏周长老襄助,不然属下险些到不了血奕天。”双手捧起一个半透明的深蓝色琉璃罩,小心翼翼送到花千迭面前。
  花纤盈端详琉璃罩,见它有婴儿拳头大小,表面光滑闪着荧荧蓝光,壁上镶嵌有一圈八颗金灿灿的宝石,交映生辉。在琉璃罩的底部,镌刻着一道形似八卦阵图的发印,盈动起阵阵璀璨的深蓝光芒。
  她生于青木宫,长于青木宫,却从未见过这宝物,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
  “它没有名字。”花千迭接过琉璃罩,回答说:“我只知道,青木宫中每一个人,无论妇孺幼小,为了它可以舍弃生命,因为,我们如今只有用它来努力延缓冥海喷涌的速度,但愿咱们能逃脱此劫。”
  花纤盈这才明白,众人守在崖上是在等木仙子取来宝罩。但这玩意儿在此之前从来没用过,到底管不管用?又能坚持多久?花纤盈不禁满腹疑窦。
  花千迭问道:“诸位,方才老朽传下的御宝真言是否已尽数牢记?如果有什么地方尚未明了,请尽管垂询,稍后一旦启动此宝,容不得任何人半点差错。”
  众人肃穆道:“记下了!”也有不说话的,只用力点了下脑袋。
  白老七插嘴道:“是什么御宝真言,也教给咱们兄弟如何?”
  凌幽如干脆利落道:“你们两个再乱讲话,就是在逼凌姑奶奶乱放潜焚蛊。”
  白老九悻悻退藏到林熠身后,才小心翼翼道:“怕了你这恶婆娘。”
  花千迭道:“老夫这就祭起宝罩,不知哪八位朋友愿意打这头一阵?”
  石品天抢先道:“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我老石和左寒先上!”
  仇厉、顾幽风没有多言,默不作声出列站到了石品天的身侧。紧接着是邓宣、木仙子、花千树,叶幽雨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出。
  花千迭颔首道:“第一阵人已足够,剩下的各位请静心调息以作候补,千放,你将御宝真言传给凌长老,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
  至于邙山双圣,虽功力不俗,花千迭却不敢劳动他们两位的大驾。
  邙山双圣闻言满心不服不忿,刚想发话质问,突感到有两束冰寒的目光射来,嗓子眼便有点发干,低头暗道:“一堆烂口诀,稀罕!再说,难道咱们兄弟就不能竖起耳朵偷听么?”
  花千放问道:“大哥,要不要我再上去一次,多召集一些人下来助阵?”
  花千迭心里苦笑道:“各家的顶尖高手多半已聚集于此,剩下的,光是穿越血盏天和血炎天都凶险万分,哪里还有余力助阵?况且万一我们这些人全都不幸葬身血动岩,也得给各家留下点精英,免得不等天地大变,先被正道的人给灭了。”
  这番心思,他也无意对花千放表明,只是回答道:“不必,暂时这里人手已足够。”
  花纤盈也是被花千迭排除在外的人选之一,小姑娘也没闲心计较,蹙眉问道:“爷爷,这小玻璃罩真的能够镇住冥海,不令它喷发泉涌么?”
  花千迭叹道:“人力终是有限,岂可与天地之威相争?我们能做的,只是尽人事、安天命罢了。走一步,算一步,总好过睁眼等死。”
  白老七终于憋不住了,牢骚道:“这算什么狗屁主意?早也是死,晚也是死,还不如省点力气留着黄泉路上喝酒、赌牌玩儿。”
  众人尽皆忧心如焚,听得这番狗屎良言,无不怒目以视。
  白老七得意道:“你们为何不问问我是否还有更好的法子?”
  花千迭心头一动,赶在其它人喝骂前问道:“请问七兄,你有什么好方法?”
  白老七道:“你们都吓傻了么?早在两年前唐守隅不就说过,他日浩劫降临,惟有林兄弟能力挽狂澜,平定冥海么?大家伙儿还瞎忙活什么,咱们直接请林兄弟出手把冥海搞定了就是。”
  其实,这个念头几乎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翻来覆去转了好多遍,只是林熠未曾开口,众人也不敢擅自提出而已,如今最后的窗纸被白老七点指捅破,没一个人再接话茬,或沉思不语,或低头打量着喧腾的冥海,好似没听到一般。
  白老九浑浑噩噩地问道:“哎,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我兄弟的主意如何?”
  石品天嘿嘿笑道:“两位白兄所说的事,我老石的确也听说过,可那毕竟是虚无缥缈的所谓预言,当不当得真,谁也说不准。”
  白老九哼道:“千仞神木不是就被林兄弟一箭射散架了的么?其它不管,只凭这点,老天爷也该注定冥海要由他来摆平!”
  林熠自立在高崖上,便不发一言,似乎在聚精会神地思索问题。
  邓宣看了他一眼道:“花宫主,我有一事不解,如果那预言确凿无误,冥海的爆发最早也应该是一年后,为何会突然提前?”
  花千迭摇头道:“这个我也回答不了,兴许是天意所致,不愿瞧见咱们正魔两道在昆吾山进行血战,横尸遍地,索性先一步把所有人都解决了,也好图个耳目清净。”
  石品天喃喃道:“他奶奶的,死就死罢,二十年后─”蓦地想到从此人间不存,根本不可能再有什么二十年的事情,无可奈何地干笑了声,打住话头。
  林熠忽然问道:“花宫主,依你的预计,宝罩能够支撑多少个时辰?”
  花千迭一喜,与林熠互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均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计算己方的实力,而后回答道:“冥海何时完全爆发,老夫难以断言,所以这时间拿捏上颇为困难,不过坚持三到五个时辰应该可以。”
  林熠轻吁口气,道:“三五个时辰,应该足够用了,那就有劳诸位在此坐镇。”
  木仙子喜道:“林教主,您真的可以阻止冥海泉涌?”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凝视林熠,人人都透露出欣喜与期待的神情,如同在漆黑如夜的风暴海上,寻找到了一座伫立在不远处的灯塔。
  林熠淡然一笑,回答道:“我想试上一试,但是否能够成功,却不敢断言。”
  白老七一拍巴掌道:“我就说林熠一定有办法,大家这下都该相信了罢?”
  众人明白,林熠并不是邙山双圣,他如果说愿意试上一试,那至少也该会有七八成的把握。每个人悬着的心不觉都有了着落,这才感到不知是由于冥海波涛的热力,还是自己内心的无比紧张,身上早已汗出如浆。
  孰知林熠袖口猛地掠出一道光束,在他面前幻化作青丘姥姥的灵魄,面罩寒霜,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林熠,你绝对不可以。”
  林熠问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制止眼前的灾难?”
  青丘姥姥盈盈闪动的光影竟有一丝颤栗,像是在抵御着某种令她异常恐惧的情绪,半晌之后艰涩道:“龙头等的,就是你开启《云篆天策》的那一刻。”
  林熠微笑道:“我明白,但眼下还有其它的选择么?何况,一旦开启了天策,我就会立即运用它的神力封镇冥海,他想抢夺,却也未必来得及。”
  青丘姥姥用近乎失态的生硬口气道:“笨蛋,你没有察觉这一切都是在龙头的掌握之中么?六卷《云篆天策》,你只花费了两年就收集齐全;无人可解的开启秘密,你也得来全不费工夫,难道你竟天真地以为这是巧合?
  “我远比你了解龙头的可怕之处,你打开《云篆天策》的封印,只是在为龙头作嫁衣,非但挽救不了这场浩劫,甚至把自己也一并搭了进去!”
  花千迭等人面对突然出现的青丘姥姥,本已惊讶非常,听她与林熠的争论,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人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林熠静静听青丘姥姥说完,依旧从容笑道:“你是说,龙头已经潜入了血奕天,现在就在旁边等我开启《云篆天策》?”
  青丘姥姥紧咬下唇没有回答,但她那双紧紧迫视林熠的眼睛,已说出了答案。
  忽然之间,明明冥海在发疯似的咆哮,地底的轰鸣一记记劈裂着空间,人们却彷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花纤盈悄悄用传音入密低声问道:“爷爷,龙头是谁?”
  花千迭摇摇头,他也不清楚龙头是谁,但他终于明白刚才林熠沉默忌惮的原因。
  这,已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现在,他惟一能够做的,就是等待林熠的决定。
  其它的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但他们的心头,尽皆掀起了甚至凶猛过冥海狂潮的滔天巨浪。
  《云篆天策》─竟真的被林熠收齐了,而且还破解了开启之法!
  莫非,果真是上苍不忍人间沉沦,生灵涂炭,要借这年轻人的手,为尘世留下清平天空?
  “喀喇喇─”高崖一阵强烈地摇动,一块块硕大的坚硬晶石从崖上崩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冥海,顷刻被吞没,消融得无影无踪。
  石道廷变色道:“不好,再有三两次巨震,这座山崖便要崩塌了!”
  林熠轻轻吁了口气,平静吩咐道:“花宫主,等我的元神进入冥海后,你就可以祭起宝罩了。我的肉身,就有劳诸位护法。”
  “林熠!”青丘姥姥厉声喝道:“你这个笨蛋,你会后悔的!”
  林熠缓缓道:“对不起,姥姥,我不能放弃这惟一的希望,先父牺牲前曾告诉过我,坚持才有希望!”
  青丘姥姥怒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地英雄么?你从来不肯听我的话,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林熠笑了笑,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不过,假如横竖都是完蛋,我为何不竭尽全力地试一试?纵是真的不幸如你所言,好歹也算个烈士。”
  他凝望青丘姥姥惶急的面容,忽地柔声道:“其实我该谢谢你,这两年来,一直是你伴在我身边,不计一切地帮助我、关心我,如果没有你,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今天,就凭这点,我就该好好感谢龙头才是。”
  “你不是笨蛋,而是混蛋!”青丘姥姥脸上浮现起凄凉的笑意,无力而又缓慢,她道:“带上我,让我用钟灵空罩与你元神合体,如果你拒绝,我就从崖上跳下去,也省得见到你……心烦。”
  林熠点点头,努力作出轻松的笑容,说道:“好,不过我真的有那么令你厌烦么?”
  青丘姥姥不再说话,光影一闪,纳入了空桑珠。多少个百年轮回后,她心中第一次涌起想哭的冲动。只是,灵魄滴不下一颗泪珠。
  花纤盈叫道:“林大哥,我陪你一起下,万一真发生什么事,我或许能帮忙。”
  邙山双圣也跟着道:“林兄弟,带上咱们哥俩儿,有邙山双圣在,管他什么龙头蛇头,敢来就全灭了!”
  林熠心道,你们以为我是在组织冥海一日游么?如此狂暴猛烈的冥涛,入内元神有几个能保得魂魄不散?但对于三人的殷切好意,亦是心下感动,笑着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们三位。”
  邙山双圣暗道,林熠果然慧眼识英雄,不找别人,偏把至关紧要的事情托付给他们兄弟,白老九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事,包在我身上!”
  林熠道:“稍后我要元神出窍,请七兄、九兄和盈姑娘帮我守护住肉躯,别等我辛苦从冥海回来,却无所皈依,成了孤魂野鬼。”
  白老七一捶胸脯:“林兄弟,你尽管放心,我要丢了你的肉躯,就把我的让给你。”
  这时高崖又是一记猛震,摇摇欲坠地发出“喀喇喀喇”的爆响。
  林熠颔首道:“如此上面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待会儿不论我在下头发生任何状况,大伙儿只管紧守宝罩,千万不要下来救援。”说罢就地盘膝坐下,双手在小腹前捏作法诀抱元守一,晋升空明之境。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林熠,须臾后,见他身上散发出一蓬绚烂金光,头顶随之升腾起一团光雾。光雾越来越浓,如同一团团波涛在空中翻滚凝聚,逐渐形成人形,林熠的元神倏忽出窍,站起身形,朝着四周一抱拳道:“诸位珍重,我去了!”
  “呼─”华光灿灿,他似一股刮起的金风,跃出高崖,朝着肆虐翻腾的冥海深处投去,一眨眼间元神便消失在茫茫雾涛中。众人怅然若失,好象自己的神思也随着林熠的元神一起离体远去,一阵崩山裂海的剧震,将他们从迷茫里唤醒。
  花千迭抖擞精神,环顾众人道:“接下来就看我们了,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林教主大功告成,元神归来!”
  他的左手在琉璃罩的底部一托,掌心泛起青光,满脸庄严凝重,喃喃念动真言。琉璃罩底部的法印首先亮起,然后那八颗金光闪闪的宝石,亦开始焕放出刺眼的光芒,令人不能以目直视。
  “嗡─”宝罩一声悠鸣,脱手飞起,朝着高空冉冉飘升。花千迭左掌保持姿势,凌空虚托,右手眼花撩乱地变幻着御罩手诀,双目精光炯炯,整个身躯也徐徐地抬升起来。
  石品天举目观望,突然低声骂道:“咱们这些魔道孽障,为了拯救世间苍生,不惜性命在此全力相拼,那些正道的老不死们却在磨刀,好砍咱们的脑袋。妈的,什么替天行道,娘的,狗屎鸟蛋奶奶个熊!”
  他骂得少有的酣畅淋漓,若放在往常,自少不了邙山双圣的大声附和,可这时早已没有捧场起哄的人,都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守护在林熠肉身的周围,大手按住随身魔兵,好似随时要跟人拚命一般。
  邓宣瞧见花纤盈少有的严肃模样,不由好笑,突听“叮”地激越脆响,宝罩猛地翻转,如一座倒扣的穹顶,悬浮在距离悬崖三十丈的高空。
  八颗金色宝石,齐齐朝上方激射出一道光束,八卦法印亦在罩底飞快转动了起来,琉璃罩骤然膨胀,不可思议地变大近百倍,直可笼罩住几十丈的方圆。然而即便如此,对于冥海而言,亦不过是如同一叶扁舟般渺小。
  花千迭头顶光雾腾腾,凝声吟道:“八荒朝阳,四相归一─咄!”
  琉璃罩犹如泰山压顶向冥海轰落,八卦法印转动更疾,已化作一团深蓝光云。
  身后仇厉八人早得指示,不待吩咐,同时起身飞射向高空,依照先前商定的次序,各自破入其中一道金宝石迸射出的光柱里。
  甫入光柱,仇厉立刻感到身外有一股汹涌绝伦的力量,将自己牢牢吸附在光柱中心,体内的真气宛若开闸的洪水,无需他的意念催动,便源源不绝地朝外涌出,注入了光柱之中。
  他凛然一惊,旋即凌空盘腿打坐,心无旁骛,驾驭着汩汩真气,暗运花千迭传授的心法口诀,稳住了身形。
  “砰!”宝罩稳稳当当,降落到冥海汹涌澎湃的云涛之上。
  由于光柱护体,魑魅浆与极冥魔罡难以伤到八人,只在周边怒啸奔腾。
  罩底的八卦法印“呼”地似涟漪般扩展,遥遥就见深蓝色的光晕,如水银泻地,渗入殷红如血的冥涛里,忽闪忽暗,恰似点点光芒。
  半炷香后,冥海表面由深而淡,浮起一层蓝色光华,原先湍急的狂涛似受到安抚,高崖的震动感也逐渐趋于平静。
  花千迭暗松了一口气,知道宝罩已封住这方圆百多里的冥海,令其暂保无虞,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真正的关键和希望,依旧牵系在林熠一个人的身上。
  身旁,林熠的肉躯安静地盘坐着,然而苍茫冥海无尽血涛,又到哪里找寻得见他的影踪?
  突然,守在花千迭身后的于恒倏地身形暴起,左臂一振,运起焚金神掌向着林熠的肉躯扑击而下。
  邙山双圣和花纤盈齐声惊呼,白金月牙轮与姹紫青烟齐齐出手横空拦截,孰知又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侧旁迅捷无伦地掠出,穿过邙山双圣和花纤盈之间的空隙,探爪插向林熠的头颅。
  花千迭欲待救援已然不及,怒喝道:“花千放,你敢─”
  “砰!”跃在空中的花千放,猛然毫无征兆的身子一震,狠狠摔落到崖上,燃木神爪相距林熠的头顶不过三尺,却永远也不能插下。
  凌幽如无声无息地从他跌倒的身影背后闪出,袖口里的光丝一闪而逝,不屑冷笑道:“秋水先生,流花先生,幽如奉林教主之令,等候二位多时了!”
  第七章 合璧 
  人人都视冥海为畏途,林熠却一次次投身进来。
  也许,是老天爷太看得起他了,要立他为典范,向世人演示所谓的强者成长箴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青丘姥姥运起钟灵空罩,与林熠元神合而为一,用心语说道:“没想到两年后,我和你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原来,《云篆天策》竟需在冥海中才能开启。”
  林熠的元神匀速下沉,昔日令他九死一生的极冥魔罡,此刻犹如隔靴搔痒,再不能构成丝毫伤害,反而被他用融精诀不断的吸纳转化,直当作补药吃。
  他微微一笑道:“《云篆天策》并非传说中的那样神乎其神、无所不能。事实上,它本身并不具备任何法力,只不过一旦合璧开启,它便能随心所欲地召唤、运用天地间的一切自然神力,譬如风、火、水、土、光、暗。
  “所以龙头根本不会在乎部下的死活,也不在意浩劫之后人世繁华将荡然无存。他一心想要拥有的,只是一种能使人脱胎换骨、操纵天地的力量,成为堪与日月同辉的绝世主宰。”
  青丘姥姥道:“就像容若蝶那样,在虚芜之城甚至可以随意操纵虚空星海?”
  林熠沉默了一小会儿,回答道:“虚芜之城仅不过是沧海一粟。”
  “你却毫不犹豫地要用这样的力量去换取冥海镇平,值得么?”她问道。
  林熠的元神陡然一定,稳稳悬浮在呼啸的魑魅海深处,道:“在虚芜之城时,若蝶曾讲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深意。
  “我本无意去充当什么挽救生灵的救世主,只是不愿那些在与不在这个世上,却都同样深爱我的人失望。如果上天选择的人不是我,我宁愿选择当个逃兵。”
  他忽地笑了笑,悠悠道:“何况世上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到最后只剩我,想不称寡道孤都不行,这种“真神”做起来,好象也没多大意思。”
  青丘姥姥叹道:“我不知道上天是否选择你,不过龙头的确选对了人。我猜你已知道他是谁了,甚至也有了对付他的完全之策,但冥海突然爆发,打乱了你的步骤,假如你能狠下心不管不顾,束手待毙的人,就应该是他了。可惜,他看死了你。
  “尊师玄干真人不愧是正道名师,教给你太多害死人的责任感,但愿,是我的直觉错了。”
  林熠哈哈轻笑道:“你还在试图劝说我放弃?我故意潜入冥海深处,就算龙头真的藏身在血奕天内,在不能舒展灵觉,又难以御风遁形的情况下,还能找着咱们?”
  一声嘶吼,两头遗浆烈蛇远远游了过来,目放凶光瞪视林熠元神。
  林熠满不在乎,道:“看,有老朋友来拜访咱们啦。”
  他稍稍抬头,看到上方的冥涛隐约泛动起深蓝色的光晕,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花宫主那边已经开工,我们两个也开始罢。”
  笑容一敛,右手亮出孔雀明王面具,缓缓罩在了脸上。
  面具眉心那点银红,彷如浸染蔓延的血泊,弹指间覆盖了整个表面,一双微微闭合的眼眸乍然睁开,迸放出慑人心魄的冷厉光焰,宛如地狱里燃烧的幽明之火,红光大盛,照亮幽暗魑魅海。
  孔雀明王面具瞬间彻底光华,与林熠的元神水乳交融。
  一股猛烈至极的冰冷寒流,铺天盖地破入青丘姥姥的灵台,令她情不自禁,低低冷哼了一声。
  饶是类似的经历已有过一回,但这次明王面具合体所带来的庞大冲击感,却远胜昔时十数倍。
  她忽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戴上明王面具的林熠,在冥海中已是睥睨幽冥的魔神,又何必再去苦苦追求要成为所谓的人间真神?打从两年前从地府回返,他收集《云篆天策》的用意,恐怕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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