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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古风耽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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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酆熙扑哧一笑,用绢子掩口,道:“人家又不是身上不好,这样滋补,怕不是要补得气燥火盛呢。。。”她红了一下脸,“我只是近来容易反胃恶心,心口总是闷闷的,口味也比以往重了好多,来大皇兄府上走一走,说说话儿,倒能排遣些烦闷。。。正好今日凇扬手上没有什么公事,所以也就陪着我过来看看大皇兄。”
  叶孤城微一点头,然后便对下首坐着的楚凇扬道:“酆熙近来不比从前,在府中,你自须多加照护。”
  楚凇扬稳声应了,“爷费心,凇扬自是知道的。”
  酆熙玉面微红,手指慢腾腾地绞着衣带,由于在哥哥面前不好意思直唤丈夫的名字,显得太过亲昵,因此只说道:“驸马,我刚才一路过来,看见大皇兄府中有几株梅花已经开了些,咱们府里都是没有的。。。你去折几枝,回去插瓶,好不好呢。”
  楚凇扬听了,就知道他兄妹之间要说些私房话,因此便起身,朝叶孤城略施一礼,然后就出去了。酆熙见他离开后,这才开口道:“大皇兄府中,可还留着南康小时候,在周岁前穿过的衣裳么?”
  叶孤城闻言,虽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却也仍然道:“尚在。”
  酆熙喜道:“全在么?既是这样,大皇兄就都给了我罢!”话刚说完,就知道自己也太急切了些,因此不禁微微红了脸,将头略略低了,只顾用手挽一挽右腕上的翡翠镯子,呐呐解释道:“大皇兄不要笑话人家,实在是。。。酆熙实在是有一点担心。。。”
  头上的簪子垂下一串长长的水晶珠珞,映着眉心间贴着的银箔花饰,格外显得肌肤皎白,玉面生晕:“驸马家中几代单传,酆熙很想生下一个儿子,以续楚家香火。。。听人说若是用身份极贵的男子幼时的衣物,缝制成被褥,日日贴身用着,就能让腹中怀着的胎儿,也是男孩。。。”她红了脸,纤白的手指轻轻绞着绢帕,“若说是天下最尊贵的男子,自然是父皇,可眼下当然不可能还有父皇幼时之物留存,因此酆熙想了想,天家血脉,且还可能保存着小时候的衣物的,大概就只有南康了,而二皇兄家虽然也有年幼的男孩,但毕竟不如南康嫡皇长孙的身份尊贵。。。大皇兄听了这些,可不准笑话人家。”
  叶孤城原本并不能知晓妹妹婚后是否合意,但眼下今日见了酆熙言语神情,就明白她是真正倾心于楚凇扬了。。。思及至此,便温言道:“孤幼时一应所用的物品,尚还留存至今,且拿与你就是。”
  酆熙惊喜得低低 ‘啊’了一声,随即便起身坐到了叶孤城身边,轻轻牵了男人的衣袖,就像从前还未嫁人时那样,娇声道:“我就知道,大皇兄是最疼酆熙的呢。。。”
  叶孤城见她依稀是以往少女时的情态,习惯性地牵着自己的袖摆软语侬声,就仿佛仍是多年前的模样,不禁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就快做了母亲,如何还是这少年时的性子。”
  酆熙闻言,羞笑一下,嗔道:“方才还说南康作弄人,如今却不想大皇兄也取笑人家。。。原来侄儿这样,倒是真真是学了他父亲的!”
  兄妹两个亲近说着话,酆熙忽然道:“大皇兄眼下好得多呢,从前那几年,大皇兄越来越性情寡淡,直快像是没了人气儿一样,哪怕就是对南康,也疏疏离离的,又总看些道书佛经,酆熙甚至都怕有一日大皇兄忽然就绝了七情六欲,出了家呢。。。谁知后来皇兄又渐渐好了,性子虽也还淡淡的,却明显与从前不同,对南康也疼惜起来,父皇和我们,才总算是安下心来。”
  叶孤城淡然不语,但心中却是因此思及西门吹雪,眉宇间也就几不可觉地柔和了些许。酆熙的神情认真起来,又道:“大皇兄现下早已年过而立,身为一国储君,身边却没有人伺候,这怎么行呢,哪怕不像二皇兄府中那样,有多人服侍,却也总应该有一位太子妃在侧,不但能服侍太子哥哥,也可以照料着南康。”这些话原本她还未出阁时,依着未嫁的姑娘家身份,是不应该与兄长当面说的,但眼下她已成了婚,何况又快做了母亲,加之兄妹间感情甚厚,因此即便是说了,也属平常。
  叶孤城也不应声,只拿了茶杯慢慢啜饮,酆熙见状,不由得就嗔道:“人家和你说正事,大皇兄却不理人。。。好没意思!”   
   
      


一百零八。 来朝 。。。
  还并未等叶孤城开口言语,一缕箫音就隐隐约约地仿佛是从殿内的某一处内间中传来,明显不是出自于方才叶玄那生涩凝滞的技法,酆熙听了,只觉那琴声清越冷淞,竟给人以空谷凛兰,雪上寒莲的肃傲孤睥之感,是自己从前闻所未闻的绝妙,不禁就有些诧异。其实这箫声若单论起技巧,倒也不是没人能与之相比,只是其中那一股点尘不染,冷钧无垢的味道,就并非是旁人能够同日而语的了。 
  酆熙轻抚了一下腕上的镯子,笑道:“想不到大皇兄府中,竟有这等音律造诣的乐师。。。南康的箫技,便是由这人教授的罢。”
  正说着,那箫声便停了下来,其后,就是叶玄滞涩凝咽的吹奏声音。叶孤城以手抿一抿茶碗上的盖子,淡淡道:“他虽教导南康箫技,却并非是孤府中乐师。”
  酆熙也不在意这些,只嗔道:“大皇兄还没回了人家方才的话呢,倒是要什么时候才会给我找个嫂子,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虽是不急,旁人却都在急呢!”
  叶孤城倒也并不瞒她:“孤此生,再不会娶妻成婚。”
  “大皇兄此言差矣。”酆熙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便不觉正色道:“大皇兄毕竟身为太子,身份不比常人,他日若是登临大宝,莫非却要后宫无人,孑然一身不成?那可不就是真真成了‘孤家寡人’一般,成何体统?”
  便在此刻,叶玄断断续续的箫声又响了起来,酆熙轻呼了一口气,又继续娓娓说道:“其实按理说来,大皇兄娶妃之事,也并非是酆熙应该插得上口的,只是兄妹们之间素来极是亲厚,大皇兄向来都是再疼爱照护我们不过的,因此酆熙才多口说上一说。。。”
  她蹙眉幽叹一下,轻轻说道:“大皇兄向来心思睿慧,什么都瞒不得你,我不信,你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栎黎表姐已随姑母住在宫中已近四年,眼下转瞬就快要到了二十岁,宗室女子大多早嫁,有几个像她这样年纪了,却还是待字闺中的呢?父皇也曾是要给表姐指了婚的,可若私下稍微探一探她的意思,她却只是不愿。。。大皇兄难道会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叶孤城神情平静,但默不语,酆熙幽幽叹息着,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唏嘘:“女子年华易老,转眼间红颜不再,也不过是只需花开花落的几个季节罢了。。。表姐一心牵系着大皇兄,辗转这么些年,大皇兄莫非就当真一丝一毫也不动心么?”
  正值此时,叶玄那隐约的拙涩箫声渐渐停了下去,片刻之后,又换上了方才那一道冷沁低徊的音色,幽幽缕缕,缠绕不绝。叶孤城静心细听,既而眼帘微抬,眉心上一纹清冷苍郁的弧线淡淡隐没在一双斜长黢黑的远山眉间,再找不到分毫痕迹。“孤此生已有琴瑟谐好之人,又如何能再与他人结缔鸳盟。”
  酆熙听了,实在是万万意想不到,不由得大为惊异:“大皇兄这话是怎么说?琴瑟谐好之人。。。是谁家的女子?大皇兄既是有意,又何不早早娶为正妃,也好名正言顺。”
  叶孤城静心听那低幽的音韵,“他,并非女子。”
  酆熙怔住了。
  室内一时间寂静下来,唯闻那一缕箫声牵牵绊绊,低徊宛然。良久,酆熙轻轻叠起娥眉,目光静静看向身旁的兄长。男人的眼眸极深,淡金色的日光下,唯见睫长氤氲,乌沉沉的流光浮泊在上面,漫若云烟。酆熙看着他,忽然间,心中就仿佛豁然开朗一般,瞬时拨云见日,以往的种种,历历在目,就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于是便试探着轻轻问道:“。。。大皇兄这几年如此,以至于现在这般。。。都是因为。。。这个。。。男子吗。。。” 
  叶孤城神情淡淡,语气无波,道:“。。。不错。”
  酆熙默然无语,再看向兄长的脸庞时,男人的面容间一派淡然平和,根本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和情态,仍是施然自若,云淡风清。耳边,箫声如缕。
  她敬若慈父,在每一个人眼中都杰出耀目以极的兄长,竟然为一个男子,情缠至此吗。。。
  她不是不想要谆谆规劝的,可看着兄长这样的神情,她忽然发现自己,却是开不了口。
  她想说兄长能够娶妻,并且这样也并不会有任何影响,仍然可以留那个人在身边,一个男宠而已,这在达官贵胄家中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何况是帝王家,但她也还是开不了口。 
  可是;真的仅仅只是男宠吗。。。
  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的丈夫身边会再有什么人,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令人不愿意与他人分享。。。 
  那箫声幽冽清泠,又渐渐地变得柔宛了,其中且伴有叶玄生涩的吹奏,兜兜转转,不绝如缕,是一首再简单普通不过的《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酆熙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雕花窗栊外,阳光影影绰绰,积雪被渐渐地融化了,廊檐下,可见水线滴答,不时打在殿外几株冻着的芭蕉上。她手里轻轻绞着绢帕,半晌,才慢慢开口道:“落花有意随流水,奈何流水却是无心恋落花。。。只是,大皇兄他日执掌重宝,莫非也仍然要空置后宫?若是。。。若是也还要充塞妃嫔,何不,何不就索性纳了表姐,毕竟也。。。”
  她的话被淡淡打断。叶孤城起身,负手看向窗外,但见冬日的凉光中,积雪皑皑。“孤日后,愿效法陈文帝与韩子高旧事。”
  酆熙真正呆住了。许久,方缓缓抬起头,看着兄长高大挺拔的背影,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唯见樱唇微微翕张,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喃喃道:“大皇兄这般作为。。。可想过天下人会如何评论,史官在纸录上,又要怎样记注一笔?”
  叶孤城毫无迟疑,只闻男人低厚的声音,淡淡在室中响起。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孤平生行事,又何须向他人分说。”
  
  午后已稍觉得略暖了些,比起早上的寒冷,要好上几分,而外面的雪,也是化去了不少。
  叶玄神情专注地摆弄着手里的青玉箫,并没有吹,只是用手指次第按在箫管间的洞孔上,练习手上的技法。
  西门吹雪拧了一条手巾,走到正半靠在一张软榻间的叶孤城身前,将手里凉凉的细绒棉巾子叠了,给他放在额上,以便帮助降温。叶孤城枕着几只塞满了干薄荷叶的绣垫,身上盖着毯子,见状,便说道:“我自觉已好上几分,不必如此。。。”虽是这么说,却也还是没有拒绝,顺从地任由男人将手巾稳稳地放在他的额头上。
  西门吹雪将右手按在他的颈缘间试了试温度,然后道:“仍是偏热。”一面说,一面替男子把身上盖着的毯子掖得更严实了些。
  在一旁练习指法的叶玄忽然抬起头,甜甜一笑,献宝一般地道:“父亲,我现在已经能把调子找到啦。” 
  叶孤城微微颔首,“很好。”叶玄听见他父亲夸奖,十分欢喜,笑嘻嘻地又说道:“父亲,孩儿听说,元蒙的大汗要来京都,而且还进贡了一头银狼王,是真的吗?”
  叶孤城用手按了一下额头上的湿帕,道:“不错。此次冒赤突七日后进京,随行贡品之中,确有一匹银狼王。”
  叶玄顿时眼睛闪亮,显然是小孩子心性,对自己从没见过的事物十分有兴趣,叶孤城则合上双目,右手不动声色地微微一挪,就搭上了坐在自己身旁的西门吹雪的手掌。指尖被男人略带温热的手指轻轻捉住,西门吹雪薄唇淡扬,现出一点似有若无的隐隐笑容,用手握紧了叶孤城修长的五指,低声道:“休息罢。”
  
  暖轿中浮动着一丝淡淡的暗香,酆熙怀中抱着一只玉瓶,里面插着几支初开的红梅,颜色嫣红似火,娇艳欲滴。
  楚凇扬略略掀起身畔的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将帘子重新放下,道:“大概还有不到一刻钟,便可回到府中。”
  他见妻子神情静默,只低头不语,似是在想些什么,于是便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酆熙闻言,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很好。。。我只是在想,方才太子哥哥说的那番话。”说着,便将兄妹二人后来谈起的,关于叶孤城纳妃一事,对丈夫一一讲了。
  楚凇扬听到那两句‘孤日后,愿效法陈文帝与韩子高旧事’‘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孤平生行事,又何须向他人分说’之时,神情先是一怔,随即便几不可觉地黯然下去,心中,更是隐隐闷搐不止。
  他。。。竟能为了那人,做到如此地步。。。
  。。。西门吹雪。。。你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冒赤突明日便会抵达至京都,一应典礼宴会等事,都已准备妥当。”
  景帝将手中的折子撂到案上,用右手按了按太阳穴位置,淡淡说道。
  龙案上摊着冒赤突提前便派人呈上来的礼单,上面长长的一串墨字,令人眼花缭乱。景帝忽然低笑了一声,念道:“黄金八万两,白银一百一十万两,骏马四百匹,牛、羊各一千五百头,珠宝五箱,雪狼皮一百二十条。。。”
  叶孤城斟上一盏热茶,景帝接过,然后便不再念那礼单,慢慢饮了一口茶水,语气中听不出情绪起伏,唯见眼底,闪过一道精芒。
  “冒赤突此次亲身带人来京,且又多备礼品;恐怕是想娶朕的公主,以得朕之助力。。。他父亲兀多格新丧不久,看来元蒙可汗之位,他果然坐得没有那么稳当。
                           


一百零九。 公主之尊 。。。
  叶孤城紫金冠上的东珠在殿内的光线中熠熠生辉:“兀多格因病新丧,留有九子,冒赤突继位未及半载,手下诸兄弟隐有异心,此次来京,确有依助之意。”
  景帝神情淡然,笑一笑,道:“自他曾祖普于可汗起,本朝就与元蒙再无战事,至今已有七十余载,后来睿宗又遣唐昌公主嫁于拖罗汗为可敦(可敦:鲜卑、蠕蠕、突厥、回纥、蒙古等族最高统治者可汗的正妻,相当于皇后),除了两个女儿,还生有一子,便是那冒赤突的父亲兀多格。。。这样说来,那冒赤突倒还算是你远房堂弟,朕的侄儿。”
  父子二人一面喝茶,一面谈论此事,景帝手上握了暖烘烘的茶杯,慢慢呷了一口,道:“双方久无战事,且又向来互通买卖,边境间更是货贸繁盛,朝廷每年仅以茶叶、丝绸、瓷器等物,就不知换来多少牛马白银,两方相安无事,倒也算得上和睦。”
  叶孤城执了面前的六棠攒牡丹壶,替父亲续上茶水,声音亦是平和:“冒赤突乃其父第三子,眼下兀多格已死,其余八子,除三人尚未成年,一人庸聩外,另有三人暗中觊觎汗位,且手中执握部署,多有势力,冒赤突如今虽为大汗,亦仍是不能如其父一般,执掌元蒙全权。”
  景帝面上漠然,笑道:“因此他便要来此,虽未明说,但其实朕又何尝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双方之间,都是彼此心知肚明罢了。。。若有天朝支持,他何愁不能压服震慑住一干狼子野心,虎视眈眈的兄弟,而要双方结缔紧密关系,表明朝廷支持的意向,自然没有什么法子,比迎娶朕的女儿还要好。”
  叶孤城没有出言,唯有眉心间似是略略皱了一瞬,景帝知道他心思,便道:“朕有三个女儿,酆熙已嫁了人,剩下的,便只有仙仪和苓福。。。朕自然不舍得她们之间有谁远嫁,自此远去元蒙,孤伶无依。。。”
  他用手拿起茶杯缓缓把玩,语气亦是没有多少波澜的:“都说天家无情,皇室的女子,说来确是尊贵娇养,但婚姻向来却也是不得自主,有时,就须听从朝廷利益需要。。。”
  景帝淡淡笑了一下,道:“朕虽为人父,体恤女儿,但这天下间万千子民,又何尝不是朕的儿女。。。” 
  。。。。。。
  叶孤城出了寿阳殿后,还未走出几步,就被早已在外等候多时的宫人请了去,来到一处雅静的宫室。 
  彼时冬日寒凉,地面上的积雪都冻得颇有些硬实,叶孤城进了殿中,还未走至内室门口,两侧伺候的宫人就已拜身行礼,又替男人轻轻掀起帘子,请他进去。
  室内只有两人,仙仪穿着家常的烟青色素缎衣裙,只在袖口疏疏绣了三四朵杜鹃,头上也只是半挽着垂髻,在上面点缀了几色珠饰,正坐在桌子前,手里捧着一册书卷,却明显并不曾认真阅读,仿佛是有些出神,在想些什么。不远处一张软榻上,苓福则是似乎刚睡醒不久,发髻略略有些偏松的模样,只用两支玉簪挽住,身上的绒毯也有一角垂到了地面上,正微显慵然地抬起手臂,用纤细的手指掠一掠微松的鬓发。 
  两人都不曾发觉到有人进来,直至叶孤城又朝里面走了几步,正拢着头发的苓福才忽然看见了兄长的身影,刚想开口唤上一声,却猛然想起自己刚刚睡醒,还半卧在榻上不曾起来,就连衣裳头发都也还没有整理,这副懒懒的模样,却让兄长看了满眼。。。思及至此,面上就不禁就有些羞讪之色,低低道:“太子哥哥来了。。。”
  叶孤城此时已走近桌旁,闻言,便朝了苓福点了点头,又对正坐在桌子前的仙仪说道:“既是心中烦乱,心神不静,又何必看书。”
  仙仪将手中的书轻轻一合,然后就放到桌上,回身见了哥哥,便微微笑道:“这东西略翻一翻,不过是打发时辰罢了,大皇兄却来打趣人家。”
  软榻上,苓福忙揭开身上的毯子,将湖绿色的百合长裙用手扯一扯,又略微理了一下衣摆,这才穿上凤头鞋,快步走到叶孤城身边,轻轻牵住男人雪白的衣袖晃了晃,娇声嗔道:“二姐姐说要请大皇兄过来说话儿,谁知道大皇兄却来得这么晚,让苓福等得都睡着了。。。”
  还未等叶孤城出言,仙仪就已用手轻轻在妹妹的手背上打了一下,笑斥道:“你这狡猾的丫头,不说自己贪睡,没过一会儿,便悄没声儿地就开始打盹儿,现在倒统统推在他人头上,赖上了别人,岂不该打。”说着,又要往少女的胳膊上再轻敲一记。
  苓福一下闪到叶孤城身后,躲过了姐姐的手,吐一吐舌头,示威一般地笑嘻嘻道:“大皇兄最疼我,现在有大皇兄护着,我才不怕你呢。”
  她在一众兄妹中年纪最小,也最得父亲和长兄宠爱,年少烂漫,向来是没有什么心事的,仙仪看着妹妹躲在兄长身后,微微露出一张还带着几分天真稚气的笑颜,心下不禁略略一酸,转念之间,就已下定了主意。
  想到此处,便请了兄长坐下,亲手斟上一杯六安茶递过去,婉然微笑着道:“仙仪这里的茶,自然是比不上大皇兄府中的了,但也还可以入口。”
  叶孤城凝神淡品一品茶香,“孤府中有新进的锁雾蓉山,明日遣人送来。”
  一旁苓福吃吃笑道:“二姐姐好厉害,也没见怎么说,就不声不响地诓了大皇兄的好茶到手。”
  仙仪轻啐她一声,道:“你且仗着大皇兄在此,便肆无忌惮,只管嘴上尖利,等大皇兄待会儿走了,你没了倚仗,再瞧我怎么治你罢。”
  苓福闻言,只用左手扯着哥哥的袖子一摇,笑吟吟地道:“可了不得!大皇兄等一阵回去时,只把苓福也领着罢,这里人家是不敢再住的了。”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斟茶,然后笑眯眯地捧在手里,慢慢喝着。
  仙仪看着妹妹脸上无忧无虑的笑颜,心下不禁感慨,再不多说些什么,只低眸看向自己杯内的茶水,里面茶叶沉沉浮浮,一如她此时的心绪。“今日仙仪派人请大皇兄过来说话,也许大皇兄已经知道,为的就是那明日进京的元蒙大汗,冒赤突。。。” 
  叶孤城鬓边发丝乌黑,沉沉流淌在身前,仙仪将眸光投向兄长,语气温平:“仙仪虽是深宫女子,平日里却也是喜欢读些史书传记,听些新鲜杂事。。。元蒙前可汗半年前病丧,其余元蒙诸王并不如何心服这冒赤突,而如今冒赤突入京,想必就是要借我朝之威,稳固他元蒙大汗之位罢。”
  叶孤城知道这个妹妹向来极有主意见识,非是一般女子,因此自然也不会瞒她,微微点一点头,道:“不错。” 
  两人正说话间,苓福在一旁却是听着他们说着这些家国之事,觉得没趣儿,因此便自己取了一把精巧的小小琵琶抱在怀里把玩,手中随意拨着弦子,琴色流婉,音韵幽回,低低弹出一曲《昭君出塞》。
  琵琶这等乐器,大多就是用来弹奏幽宛清怨的曲子,因此这首《昭君出塞》,自然也就是极适合用琵琶演练出来的,实属正常,但此时仙仪蓦然听了,就不自禁地心下突地一滞,触动心弦,只觉得不是好兆头,不由得恍惚了一瞬,随即便定一定神,轻斥道:“苓福,莫要再玩儿了,我和大皇兄正有话要说,”
  苓福见姐姐面上神情不似往日模样,因此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却还是依言停了手里的琵琶,仙仪轻轻缓出一口气,重新与兄长继续说话,淡然道:“古来两国若要交好,最常见的法子,莫过于联姻。。。想来,当年姑祖母唐昌公主嫁于拖罗汗,那冒赤突,怕也是要效法这般的罢。”
  旁边苓福虽是天真烂漫,可毕竟是皇室中女子,也不是真正不晓事的,听姐姐这么一说,就不禁一惊,急忙搁下怀里的琵琶,问道:“那个什么元蒙可汗,要,要跟朝廷联姻?”
  景帝膝下只有三女,如今酆熙已嫁,宫中就只有两个女儿还未曾出阁,况且年龄也已经都是可以婚配的了,苓福这么一听,哪里还不知道什么,想到自己有可能远嫁元蒙,自此怕是骨肉永隔,再不能看见家人。。。她毕竟年少,顿时便不禁心神大乱,惶然急问道:“。。。是真的吗?二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仙仪见她面上微带惊惶的模样,心下也不禁一酸,轻咳一声,低下头喝茶,来掩饰眸中神色,稳住了情绪,然后才淡淡道:“。。。应该是无错的了。”
  漆花窗栊下,一只冻得抖抖索索的白鹤振了一下翅膀,扬起些许雪粒,苓福咬住水红色的唇,戚戚艾艾地嗫嚅着:“他。。。那个冒赤突,非得娶了人去吗。。。”
  她忽然扭头埋进身旁的兄长怀里,将脸钻进哥哥宽实的胸膛前,两只雪白的柔荑紧抓了男人的衣袍:“。。。大皇兄。。。我怕!”
  叶孤城轻抚着妹妹的后背,温声安慰:“此事尚未作准,孤自会与父亲酌情处置。”
  苓福依旧有些惶然不已,只低低问道:“大皇兄。。。要是那个冒赤突真的是要联姻,父皇会把我或者二姐姐,嫁给他吗。。。”
  叶孤城还未待回答,旁边仙仪却已正色道:“苓福,你这是什么样子?你自己瞧瞧,你此时可是还有帝姬应有的气度么?休要倚赖着大皇兄,给本宫坐正了,拿出帝姬的模样来!”
  她从未在妹妹面前像此时这样神色严肃,眼下自称‘本宫’,就分明是拿出姐姐严厉的架子了。苓福向来在姐妹中最敬服她,闻言,心中虽还是微惧不安,却也只得慢慢从兄长怀中离开,坐正了身子。
  仙仪见状,便缓和了语气,道:“三妹,二姐姐自然知道你是怕的,我自己,又何尝是不怕呢?可你要记得一件事,不仅仅是你和我,历代的公主贵室女子,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我们的身份,公主郡主之类的尊贵身份,所带给我们的。”
  她淡淡笑了一笑:“我们的性命是父皇给的,我们享受的一切荣华富贵,也是父皇给的,如果你和我没有出生在王府当中,那现在我们就不会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可能有这如今的一切。。。我们凭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锦衣玉食的日子?凭什么侍女成群,受人服侍,想要什么,就能够被满足?就因为我们是公主,有了公主这个尊号,这个地位,所以我们才能享受别人不能得到的东西,自幼就有呼仆唤婢的资格,身为女子,也可以读书识字,琴棋书画等等,都有人专门教导。。。这些东西,如果是出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不要说根本一辈子也享受不到,而且还要为生计发愁,终日柴米油盐地苦恼着,甚至受丈夫打骂,公婆白眼。。。这些,你都知道吗?”
  她见妹妹的情绪似乎是渐渐稳了下来,便轻拍了拍少女的手,继续说道:“你年纪还小,这样怕,也是难免的,但你必须清楚,这世上你得到了多少,就需要付出多少,身为皇室公主,既然平日里享受着别人永远也得不到的荣华富贵,那么,在有些时候,你就应该承担起一定的义务和责任。。。一个女子,能够做些什么呢,除了我们自己的婚事,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来报答父皇。”
  殿中隐隐散发着蜜合香的味道,午后的阳光洒泻在殿内的地面上,将凿刻的大朵牡丹纹样映得光华灿烂,耀眼非常。仙仪轻轻抿了一口茶,“父皇是皇帝,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可他也要处置政事,操劳国务;大皇兄身为一国储君,亦需办理应有的差事。。。父兄尚要如此,在其位,则谋其政,何况是我们呢?”
  到底是皇室的女子,有多年受教引调导的底蕴,并不会如同普通少女那样,一味地只知忧慌,听姐姐这样将道理细细地讲给自己听来,苓福渐渐地,也就稳定下了心神,不再像刚听到消息时那慌张,情绪也差不多平和了下来。仙仪见状,点一点头,道:“这样才是我天家公主的气度。你要记得,这不是什么委曲求全,而是我们应有的责任。”她忽然笑了笑,拍了拍妹妹的手,道:“好啦,其实就算没有这个冒赤突,咱们以后不也是要嫁一个不认识的什么人么?你看大姐姐和姐夫,不就是过得很好?相比起来,顶多是嫁得远了些,可也未必没有回来看一眼的机会。。。况且怕什么呢,莫非那冒赤突有三头六臂,能吃人不成?说起来,他还是咱们的远房堂兄,就算是嫁了去,应该也不会难挨。。。当年姑祖母唐昌公主嫁于拖罗汗,在元蒙不也是寿及七十有五,过得颇是不错么,莫非你我就比不得?”
  她一件件事情说着,慢慢地,苓福也开始有些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也略宽舒了几分,仙仪握了握妹妹的手,道:“好啦,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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