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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古风耽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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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只是抬手缓缓抚摩着对方的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和西门吹雪拥抱在一起,也许过了很久很久,又或者只是片刻而已,便淡淡道:“人力有时尽,你又何必如此。况且或许尚存十数年时间,倘使有变,也未可知。。。而若即便仍是这般,你我也可相守十余载,又有何憾。”
一番话既已说完,但西门吹雪却是毫无反应,只是静默着将他拥紧。叶孤城亦且垂眼沉默,片刻后,道:“西……”
身体骤然一僵,随即灵台穴便被人紧紧用掌心按住,同时一股内力徐徐涌进七经八脉,叶孤城一惊之后,即刻便低喝道:“西门!”
眼下对方不过是刚刚在这几日开始压制内息,扼抑筋脉,还未及得上真正散功,因此并非不可挽回。半柱香之后,西门吹雪便收回手,同时解开了男人的穴道。
叶孤城却仍没有动,只是定定看着面前这人冷峻的容颜。心底有什么慢慢地翻滚上来,对方的眼睛还是漆黑而幽深的,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可叶孤城却已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以至于此刻明明是夏日燥热的夜晚,背后却是开始有沁凉入骨的冷意逐渐蔓延开来。。。
于是叶孤城缓缓伸出手,最终握住了西门吹雪的右腕,眼睛笔直看着对方此时的神情,手指也一点一点地收紧。。。良久,才忽然渐渐在唇角扯起一丝弧度,仿佛是一点笑意,又仿佛不是,紧握的手,也慢慢松了开去。。。“人生在世数十载,不过匆匆而逝,即便寿及百年,但若不能与西门同度,又有何用。”
起身背对着男人披上衣物,西门吹雪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开口,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一颗颗扣上绊纽的手,分明不似往常那样,稳如磐石。。。
背对着那个人,西门吹雪闭了闭眼,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我,回万梅山庄。”
我,回万梅山庄。
我,回万梅山庄。
我,回万梅山庄。。。
从来不知道仅仅六个字的一句话竟然能够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有那么一瞬,西门吹雪就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回过身去,狠很抱住那个人,之后无论是生亦或死,都不去想,不去在乎。。。
可是,舍不得。
……即使也许不再有重聚之日,即使不能够,继续相守。。。
叶孤城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唇只是微微翕动几下,却没能够说出一个字。这世上无人比他更了解他,面前这个人此刻所做出的决定,已经没有丝毫,更改的可能。。。
可他还是用尽全力站起身来,然后从背后,将男人牢牢拥住。
一刹那间种种汹涌而冰冷的情绪,如同惊浪,如同涛海,明明铺天盖地的席卷湮没了全身,可又很快沉寂在彼此静默而又冷浸透骨的无望当中。。。
你让我,怎么舍得。
你让我,怎么舍得。。。。
谁也没有动,谁也没有开口,就这么抱拥着立在原地,就这么同时沉默。。。也许这样一生一世下去也好,可无论怎样,无论多久,时间也永远不会由于什么人而停止,世事也从来不曾因为谁而改变。。。
烛火燃尽。
在室内陡然暗下来的一瞬,西门吹雪猛然回过身去,紧紧拥住了男人。几乎要将彼此吞噬入腹的吻在黑暗的房间中充斥开来,那样地用力,那样地毫无保留,即使双方的口中已经溢满了铁锈一般的血腥味道,也没有人停下交缠的唇舌,没有人松开紧拥的手臂。。。
可不论如何用力,都也再挽留不住彼此。。。
叶孤城立在原地,室中只偶尔响起叶玄熟睡中的隐约呢喃。
窗外隐隐现出一抹极淡的微弱曦光。叶孤城静静站着,良久,忽垂下眼去,低低而笑。
今日,原本是那人的生辰。。。
五十七。云中谁寄锦书来
关于童鞋们说的,叶大的外祖父即使和情人分开,后来也还是死了,所以西门和叶大分开也没有用,还不如一起好好过剩下的日子,这个问题,我仔细地解释一下。
叶大的外祖父当初和楚庄主分开,是因为那天晚上楚庄主决定顺应父亲的意思,为家族基业而留下,不得不违心对叶大的外祖父说了绝情的话,致使对方认为是他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因此决然离开,所以临走时才会说'誓死不见'这样的话。
叶家的人是骄傲的,对感情上不能容忍丝毫的瑕疵,因此叶大的外祖父回去之后,就把这段感情冰冻,既而娶妻生女,后来随着年纪渐老,已不再是当初孤傲至极的年轻时的心性,慢慢也想开了,看透了,知道当年对方也是不得已,只是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太骄傲了,骄傲到甚至没有试图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做出任何挽回的努力。。。每每思及至此,他会多么悔恨和痛苦啊,可此时两人都已经各自有了家庭,连孙辈都已出生,永远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这时,他的武功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对人心性情爱的巨大影响也真正开始体现出来,而此时此刻,却偏偏就是他最痛苦的时候,对爱人压抑多年强烈思念陡然爆发,对当初行为的无穷悔恨,对两人天各一方,此生永远错过的痛心。。。如此种种,终于导致了他不到三年,便猝然而逝。这些其实在文里,都可以看出来。
而叶大和西门的情况则不同。他们的感情从开始直到现在,都是很好的,并没有先人那样复杂而纠缠的因素夹杂在里面。叶大之所以宁可选择散功这一条武者几乎都不会愿意选择的路,是因为他决不愿西门在两三年后和他一起死,而散了功,总还能多有十来年的时间,到时候他也许已经有了办法阻止西门殉情,即便阻止不了,起码西门也可以多活十几年。而对于西门来说,他既不能接受叶大不散功,两人像现在一样再过上两三年,也不能接受叶大散功后,从此整日身体孱弱,连常人也比不上的状况,因为这对像叶大这样的男人来说,实在太过残酷,而且即便如此,也仍然寿命大损,只能再活上十几年。比起两人厮守,西门最在意的,是对方的生命。
他们的分开,是在两人都已清楚地知道彼此心中所想的情况下,叶大之所以暗地里想要散功,不让西门知道,就是因为他太了解西门了,甚至能够预料到西门知道后可能会做出的选择,所以想要先斩后奏,待到已经真正开始散功后,再没有挽回的可能,西门也只能接受事实,和他一起度过剩下的时光。但西门最终还是及时发现了,并作出了不可改变的决定,叶大知道对方这样的选择已不能动摇,所以,他尊重了他的意愿。
西门知道叶大和他不一样,叶大的心里还有很多对他来讲很重要,很在乎的东西,有人,有事,就像对方曾经说过的那样,'我的道,唯‘承担’二字而已',而叶大,当然也知道这些。他们的情况,并不是像叶大的外祖父和情人那样,而是双方在明白彼此,尊重彼此的状况下,做出的虽然痛苦,但却也冷静下来的决定。叶大了解西门,他已无法改变对方的决定,所以他会好好活着,而其他事物,比如还十分幼小的叶玄,也是他必须要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之一。
有人说人心是不能控制的,所以两人即使分开,叶大却还会想着西门,因此仍然没用,但大家要知道,叶大的外祖父是因为对爱人压抑多年的强烈思念陡然爆发,对当初行为的无穷悔恨和痛苦,对两人天各一方,此生永远错过的痛心而早逝,实在是太过复杂和强烈,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纠结,而叶大和西门却是在双方并没有情感上的摩擦背叛之类的矛盾时,彼此因为现实而最终冷静地决定了分开,从本质上来讲,就是大不相同,因此虽然叶大不可能从此以后完全不想西门,却也没有外祖父后来那样强烈矛盾痛悔之类的复杂情绪所导致的巨大冲击,而叶大性格所致,只要不日日和西门厮守在一起,又能尽量压下有时出现的思念情绪,所以,他们这样分开,虽然叶大不能完全摆脱功法带来的影响,却也不会有很大的关系了。
但不管怎样,这样的分离,真的,很痛。
…
…
三年后。
“小殿下,已经到了半个时辰了,快歇会儿罢。”
几名侍女拿着巾帕茶水等物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忍不住开口柔声劝道。
一个约莫六七岁大的男孩正拿着一把为他量身而做,长短和重量都十分合适的宝剑,紧紧抿着红润丰软的唇,一招一式地在太阳下练剑,虽然因为年纪尚小而使得出剑间不免有些稚嫩生涩,但却也十分有模有样,明显是受过极高明的指导,且自身又勤勉努力的结果。
雪白的额头间渗着细密的汗珠,两鬓和额角的头发微微浸湿,贴在肌肤之上,一身绉罗白薄衣已经在后背洇出一片汗迹,颈间的紫金长命锁随着男孩的动作不时地晃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男孩并没有理会侍女的低唤,只是继续一下下地出招收招,又过了一阵,直到再也没有了什么力道,才喘着气,慢慢将剑收回。
“小殿下年纪还小,若是累着了身子可怎么好?爷若责怪下来,奴婢们哪里吃罪得起。”几名一直照顾他的侍女忙忙围拢过来,有人拿了凉好的香茶递上,有人则执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绣帕,细细替他擦去脸上的汗水。
男孩听了,也顾不得喝茶解渴,只睁大了一双淡琉璃色的眼睛,声音中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惊喜道:“父亲回来了么?”
一名侍女笑道:“爷代陛下去国寺祈福三日,今儿可不就要回来了。。。哎,小殿下,殿下!”
男孩已转身跑出了园子,正埋头急奔中,忽脑袋一闷,却是重重撞上了什么人。
少年容貌俊秀清文,一袭剪裁合体的水蓝色长袍衬得身材格外修长,点漆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含着笑意,道:“小师弟因为什么事着急,跑得这样快?”却正是已过了元服年纪的花玉辰。
这男孩自然便是已经六岁的叶玄,此时见了他师兄回来,便一面伸手揉着方才撞到的脑袋,一面仰头问道:“父亲呢?”
花玉辰笑道:“我随师父去国寺三日,今天虽到了期限,却还得师父先去宫中一趟,因此就让我先行回府就是。”
叶玄皱了皱鼻子,道:“父亲去了皇爷爷那里,肯定是要好久才会回来的。。。”
花玉辰携了他的手,往北面的书斋方向走去,一边道:“你与其想着师父什么时辰回来,还不如去念会儿书呢。。。师父一旦回府,说不定便要查你功课。”
叶玄听他这般说,才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忙脱开了花玉辰的手,朝着北面书斋方向就跑,花玉辰在他身后,看着那急急忙忙奔跑的身影,不由得笑道:“便是要用功,也不需这般急罢?”
“父亲临走前让我每天写上一遍《千字文》。。。我全忘了!”
室中很大,装饰得也是十分雅致,书架上放着些书册,不过是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孩童启蒙用的读物罢了。书案和坐椅都是特地打制的,比寻常成 人用的要小上许多,正适合孩子使用,窗边的小几上则放了只青韵定瓷瓶,里面装着水,供着三四支新折的玉簪花。
叶玄微微蹙着眉,手上紧握了笔,正认认真真地在纸上照着书本一字一字地抄写,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笔搁在笔架上,甩一甩有点发酸的右手,站起身来。
他毕竟年纪尚小,补写了半天这几日落下的功课,就有些乏了,于是搬了凳子,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随手翻开一看,却都是读过的,不禁就觉得有些无趣,想了想,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走进内室,穿过两架玉石屏风,这才走到一扇檀木雕花门前。叶玄伸出手,试着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屋内极大,室中一应的器物皆是冷冷清清的颜色,墙壁上挂了两三幅水墨字画,窗边则设了一张供人休息用的矮榻,几尾游鱼养在案角一只不大的水晶圆缸里,斑斓的身体和鱼尾,是室中唯一鲜活明亮的色彩。
叶玄看了一会儿鱼之后,便搬了椅子放在一架书格前,站在上面挑书。选了一阵,却都是些艰涩难懂的书籍,以他现在的年纪,莫说要看懂,就是里面的字,也不能够认得全了。
正失望间,却忽然不经意看见书架上方最高的一格上,孤零零放着一只嵌螺钿的木盒,叶玄伸手去够,却够不到,于是足下使力,猛然一跃,终于将那不大的盒子拿了下来。
叶玄打开盒盖往里看去,本还在猜测里面会是什么,却未曾想到,竟只是两封信。
信封是雪白的竹纹厚纸所制,上面没有落款,只有‘叶孤城’三个笔触极为工整虬利的字体。叶玄眼下虽小,却已十分明理知事,知道自己不应该碰父亲与人往来的信函,但他自幼从未见过叶孤城同谁通过信件;因此更加好奇了几分,犹犹豫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从两只信封内,轻轻摸出了信纸。
“自别时至今,年余不见,未知君安泰否,殷盼保重自持。
前时于庄内植荷,今夏莲开满湖,清润淡雅,流香馥郁,古人谓其花之君子者,诚然不虚。
居一日,偶于湖前见鱼戏莲叶中,忽忆君也。”
……雪
“数月前,君复信至庄中,始知尚自康好,遂慰。
今赴西极,掌教位,此间无梅,今冬唯见雪封冰寒,千山俱寂。
此间有飞焱山,终年冰雪不化,余偶闻山巅有神物雪芝者,可安脉养心,静性润神,遂登峰顶探寻。居七日,幸得,嘱人速送于君前,或可于君体大益一二。
近年无饮,盖因无人也。”
……雪
五十八。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这两封信中不过寥寥数十字,且并不生僻,叶玄自幼启蒙,上面的字倒也尽数认得,只是好奇写信者是何人罢了。方看毕不久,正歪头又瞧了一遍,却忽听书斋外面有人高声道:“小师弟,师父回来了。”
叶玄一听之下,不禁又惊又喜,随即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内,盖上木盒,然后重新置于原处,又将椅子搬回,这才飞快地跑出了房中。
“爷几日劳顿,如今方回府中,可要命人准备沐浴?”
管家垂手立在一旁,恭谨问道,另有四个美貌侍女则围在一名身形高大颀健的男子身周,替男人一一脱服卸冠。
“也好。”低厚的男子声音响起,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唯觉冷冽而淡漠。
件件正服被解下,换上一袭丝袍,既而男人便坐在一旁的长榻上,任侍女为其脱靴换履,然后将头顶的紫金双龙捧珠冠小心地取下,改为用一枚玉簪挽住发髻。
“玄儿这几日,如何。”男人喝了一口侍女奉上的冰镇酸梅汤,淡然问道,眉宇之间并无丝毫波动,明明容色峻冽,神情清漠以极,但只些须黑发流挽,目若冷星的颜容势态,却已足够令人不可逼视。
管家闻言,不由得笑道:“爷不必挂心。小殿下这几日十分用功,老仆见……”
话只说了一半,便忽被打断,就听有孩童的声音清脆地唤道:“父亲!”随即便有一道白色身影由门外奔进,直到了室中才停下,又上前两步,道:“孩儿见过父亲。”
男人抬一抬狭长的凤目,看一眼面前的男孩,“嗯。”声音仍是淡淡,并不曾因为眼前人是自己的独子,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叶玄早已习惯了他父亲向来对人平静疏冷的态度,因此也毫不在意,只道:“这几日父亲留下的功课,孩儿已经做完了。。。”
话音未落,男人便放下手中的汤盏,对管家道:“命人伺候沐浴。”一面已起身出了室中。
看着那抹高大的白影消失在门口,叶玄终究只有六岁,还是孩子心性,虽然知道男人向来如此,可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只是强忍着没有红了眼圈,半晌,才垂首低低道:“我不是父亲的孩子吗?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
管家眼看着他稚气的脸上满是失落和委屈,心中哪里舍得,刚刚想要安慰一番,却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不由得神情一黯,既而勉强笑道:“小殿下说哪里的话,父子天伦,岂能断绝?只不过是爷生性如此罢了,对殿下,可是疼在心里呢。”
叶玄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明显有着失落的光:“可我是父亲的孩子,总应该,和别人不一样的啊。。。”
管家强笑道:“殿下莫要说这般话,想当初殿下小时候,一概衣食起居,爷都是经了心的,哪怕是夜里魇住惊啼,爷也要亲身去看,哪里是不喜爱殿下?”
叶玄眼底亮了一亮,但很快就又暗淡下去,呐呐道:“可是现在父亲从来都没有抱过我。。。那天去皇叔府上玩,就看见皇叔抱着鄞羲。。。”
管家呵呵笑道:“鄞羲世子才一岁,瑞王爷自然。。。殿下小时候,爷也是这样的,只是如今小殿下大了,爷当初在这个年纪时,早已整日里读书习武,有大人模样了。”
叶玄听了,不禁道:“要是我比现在还勤练武功,好好念书,父亲就喜欢我了么?”说完,不待管家回答,便忽然大声道:“来人,把我的剑拿过来!”
管家自知男人像如今这般,看似对独子淡淡,其实并非故意冷落,而是。。。可这中间的原由,又如何会跟一个孩子说明?正暗自叹息间,已有人将剑捧至叶玄面前,叶玄握住剑柄,稚气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期盼。
“如果我成了像父亲那样的人,父亲一定会很喜欢我罢?”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男人一袭白衣,未曾干透的长发披在身后,面上神情宁寂,容色疏淡冷峻,正于手中执了卷《清静经》,坐在书案前静静阅读。
右墙角一扇偌大的书架上,满满摆了整架的佛道两家经藏,近年来他日日养神静心,比之从前,性子已越发冷寂,眉眼之间,仿佛雪冻冰结一般,毫无情绪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书被无声地放在案角,男人闭目靠在椅背上片刻,忽起身走至一架书格前,抬手便要将最上方置着的一只木盒拿下,但却在手指刚要触及盒身之前,忽然停住。
良久,男人缓缓收回手,重新走回书案前坐下,垂目静思半晌,方铺开一张信纸,然后从笔架上拿起一支冻霜银毫,在砚台内饱蘸了浓墨后,提笔落字。
飞焱山。
一道高大的人影从终年积雪不化的山顶一步步走下,白色的衣袍,白色的靴子,连面容也苍白得仿佛雪塑一般,如果不是漆黑的头发和眉眼,与腰间的乌鞘长剑,他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入到四周的冰雪之中。。。
“他可回来了?”
空阔的大殿中,高冠黑服的男人斜倚在玉座间,半合着眼,懒懒问了一声。
有人小心地应道:“回君上的话,教主他。。。还不曾回返。”
玉罗刹头听了,似是漫不经心地冷然一笑,随即一挥衣袖,殿中的人便立时垂下头,躬身缓缓退出了殿内。
大殿中死寂一般沉静。不知过了多久,正闭目养神的玉罗刹微微睁开眼,就见一身雪白的男人正神情冷竣地踏进殿内,面上几不可察地隐隐蕴着一丝疲惫。
“上回一连七日翻山找寻,今年又是一连五日,你对那人,倒是果真难得。”玉罗刹嗤笑一下,从玉座间站起身来。
西门吹雪并不言语,亦无表情,只将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支通身乳白的灵芝,然后就朝着殿后走去,玉罗刹见状,冷笑几声,也不多说,长袖一甩,就有一样东西直直射向西门吹雪面门。“昨日有人送至。”
右手微抬,一封雪白的信笺已被夹在指间。漆黑的眼底瞬时闪过一道不可抑制的喜悦光芒,西门吹雪再无迟疑,手上牢牢攥了信笺,立时便朝殿后走去。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玉罗刹低低一笑,重新斜靠在玉座上,“我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莫非你还当真能永远记着,念着,一分一毫也不改变?。。。”
室内极大,虽一应物件俱是最上等精致的材料式样,但布置的却极为简洁,只有一色的白。
“承君殷念,余尚自安好,勿挂。
近日偶有小得,剑及处,几有风雷。
玄业已垂髫年,姿性聪敏,勤砺好进,恭孝非常,余甚慰之。然此身负患,难如幼时父子相亲抚爱,儿近年渐长,私以为父非爱其也,余知此,奈何近年所致,廪性固冷,徒胜往昔,唯怅之矣。
前时于国寺祈福,偶一日,神思空冥恍忡,是夜于梦中,忽逢君也。”
……叶
信纸端端正正置于桌上,寥寥几行字,却已被反复看了近一个时辰。西门吹雪坐在桌前,将信重新仔细折好放起,收在旁边一只打开盖子的匣内,里面,放有两封外观一模一样的信笺。
“两日后赴中原分教总坛掌理事宜,你若难耐三载相思之苦,届时倒可去见你那太子爷,聊以慰藉一番。”
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懒懒嗤笑一下,随手把一块莹润的玉牌扔在桌上。“上回在山上几日只顾找那雪芝,连教中信物自身上丢失也不在意。。。若非我命人翻山而寻,凭运气得回,你让我到哪里再去找这么一块东西。。。此次既是回中原分教总坛,身为教主,还是随身携着此物罢。”
西门吹雪看也不看那罗刹牌一眼,只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木匣稳稳拿在手中。
“我,自不会见他。”
五十九。 意难平
皇家御园。
“父皇近年精神越发好了,如此,方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也是儿孙们的福气。”
四下里华旗猎猎迎风,随侍如云,罗伞张盖,众人按阶坐于观台之上,看着远处由一众侍卫组建的两队分别乘驾骏马,头戴幞巾,足登长靴,往来如同风疾电掣一般,呼喝着以手握持球杖,争相抢夺击鞠。
景帝一身日常明黄便装,坐在台上最尊位,见瑞王如此说,不禁笑道:“朕眼下也觉身上康健,还不算得十分老,想来若是上天垂怜,或可得见玄孙一辈,也未可知。”说着,便招手笑道:“乖孙儿,还不快到朕身边坐着。”
叶玄应了一声,便从座位前起身,到了景帝身旁坐着,认认真真地仰头道:“皇爷爷不老,皇爷爷以后还要看着南康和鄞羲弟弟长大呢。”
景帝哈哈一笑,摸着他头顶道:“是了,朕还等你们长大成人,给朕生一群玄孙来抱。。。”一面转头对瑞王道:“上回说鄞羲出了痘,眼下究竟如何了?”
瑞王笑道:“已脱了症,只是还孱弱些,由他母亲在身旁照料,因此今日他母子二人都不曾来。”
景帝颔首道:“如此,朕也放心。”忽伸手抚摩着身旁叶玄的头,笑道:“乖孙,想你当年出痘时,你父亲日日晚间相陪,起卧不离,你皇叔如今,却是及不得的。”
瑞王听闻,便苦笑道:“父皇明着是和南康侄儿说话,暗地里,却是在斥责儿臣并非慈父呢。”
在场一众女眷皆不由得掩口轻笑,叶玄却是愣住了,然后便不自主地看向景帝下首坐着的男人。他父亲仍是静静端坐,面上神情冽漠,只慢慢喝茶,仿佛并不会因众人的任何举止而有所动容。
'父亲以前。。。原来对我那么好吗。。。'
晌午之时,众女眷大多因天气颇热而离席更衣,其后既因都是自家人,景帝于是便也不拘束,只让众人各自散去,在御园中游赏就是。
“皇兄近年来愈加淡情寡言,父皇和勖膺私下里每每谈起,不免总有些忧虑。”
两人立在船边,湖面荷开满目,莲叶接天,华美的龙凤花船缓缓在水面上泛游,清风徐拂,带来一阵馥郁的花香。
瑞王言毕,目光便朝着不远处看去,但见水面朵朵莲开如海,清绝难言,可又怎及得身旁人半分。三年之中,自己已娶妻生子,而这人却一如往日,容颜依旧,形貌如昨,不曾有过丝毫改变。。。
男人负手立于船边,神情无波,唯见白衣微扬间,长发随风而动:“孤修行至此,自属寻常。”话毕,广袖下的左手,却仿佛不经意一般,拇指略略一动,轻抚过无名指上的一枚环戒。。。
叶玄手上执着张小弓,气喘吁吁地朝前奔跑,撵着前方五六丈处的一只半大梅花鹿。
那鹿极为灵活,奔得也极快,叶玄虽是习武,却毕竟年小,又随着赶了一阵,便跟丢了。
正泄气间,忽听前方不远处一丛花树后,似是有隐隐的人声,叶玄好奇地放轻脚步,走到近前,借由大片的花丛遮挡,朝着人声传来方向看去。
“黎儿,你今年已是十八岁了,寻常宗室女子在这个年纪,大多早已嫁人,你却从不肯与娘说些心事。。。莫非你在想些什么,为娘会毫不知情?”
长公主微微叹息,伸手轻抚着女儿的头发,宁栎黎回过头,一张如花容颜上已无当年残留的稚气,长睫雅目,清美秀伦,比之从前,更加美貌难言。
“母亲说笑了。。。”宁栎黎低声道,风微微拂动着玉白色洒花长裙,亦带起头顶坠下的长长流苏。
“傻孩子,我是你母亲,怎会不知你想些什么?”长公主怜爱地看着女儿的如玉娇颜,“你一心记挂着太子,若有许久未在宫中见到他一面,就恹恹不乐,茶饭不思。。。这般模样,便是旁人不知,却又怎瞒得过我去?”
宁栎黎闻言,一张玉容登时便红得透了:“母亲……”
“这般女孩儿家心事,为娘自然知道。”长公主轻轻抚摩着女儿的秀发,“太子乃人中龙凤,天下间,怕是没有女子能不欢喜。。。只是我儿,他向来冷心冷情,自多年前发妻亡后,再不曾听说府中有过一妾半宠,你即便痴心一片,可为娘只怕你终要错付,那可如何是好?”
宁栎黎面上微微白了,半晌,才低低道:“女儿。。。女儿只是。。。只是。。。”
长公主见她神色暗淡,眼圈都仿佛要红了一般,忙抚了她脸颊,心疼道:“我儿莫要如此,你父亲早年便去了,为娘只剩了你,你终生之事,娘自然替你主张。”一面说,一面轻轻摩挲着女儿的脸颊,“太子已三十有四,虽有子,却至今未曾纳妃,难道往后登基为帝,也要孤家寡人不成?必是还要娶亲的。即便他未有此意,皇上和众位大臣也不会撒手不管,一旦太子纳亲,娘一定求皇上将你指与他,届时婚后全看你自己本事,能否让他回心转意。天长日久,便是石头人儿,也要捂得暖了。。。”
“泽陂有微草,能花复能实,碧叶喜翻风,红英宜照日。移居玉池上,托根庶非失,如何霜露交,应与飞蓬匹。。。”
水面荷动风举,宫女泛舟其上,丝竹声声,扬歌而唱。叶孤城站在岸边,看着眼前一派湖光水色,神情静静,只觉心中一片空冥平和。
忽然间,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奔来,直扑至男人的腿前,手上攥住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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