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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凌风传-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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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妃暄道:“或许是因为石之轩吧。”

凌风道:“宋缺、傅采林、石之轩、碧秀心、商青雅,相当于五大宗师的阵容对付明月一人,这本钱下的果然够雄厚。”

师妃暄轻颤道:“你怎么知道的?”

无论是傅采林,还是商青雅,这两个人的名字都不该自凌风口中说出。傅采林是成名数十年的高丽大宗师,商青雅是传言已经逝世多年的飞马牧场前任场主,天下间谁人能把握他们的行踪?

※※※※※※※※※

成都郊外。

伏难陀满身血污,多处负伤,以肋下和左臂伤得最厉害。

即使他怀有梵我如一的绝技亦休想在短时间内完全复元。

因为梵天与他个人终究只是“如一”,而非真正“不二”,这一细微的差别便是他修为上的致命缺陷,也是可能导致他今晚丧命的重要因素。

在精神状态完好的情况下,伏难陀就是大宗师级数的强者,对方纵有许开山、莎芳、烈瑕三个入微级外加周老方这个宗师级的顶尖高手围攻,他也能全身而退。

但问题在于他见到一个人。

宽袍大袖,发成道髻,面容清逸,微带冷笑。

心神终于出现无法弥补的破绽。

李淳风!

在独尊堡时就对李淳风起疑,感觉似曾相识,而在李淳风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后,这丝感觉愈发强烈。

李淳风就是那个迫他从关外入蜀的人!

他虽没有见过那人的真面目,但他已可肯定,就是这小子千里追杀,使他东躲西藏,惶惶如丧家之犬。

可是他还是没有躲过!

他恐惧了!

所以他吃了许开山一拳,莎芳逍遥拆一记,而烈瑕和周老方攻击到他身上就更多了,不过这些伤势加起来也不及前两者一招来的厉害。

见又来了外人,大明尊教众人纷纷住手,留神这不知是友是敌的李淳风。

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就凭李淳风是袁天罡的徒弟,就没有人敢小视于他。

拜紫亭庆幸喘口粗气,若再迟上一时半刻,自己这条性命就要丢在这里了,自个儿的王图霸业还未开始就要夭折,岂不比诸葛亮还要凄惨?心中开始埋怨,“伏难陀这新任国师不甚靠谱啊!还有这宗湘花,近日来神神秘秘,关键时候又不见踪影,她到哪里去了?”

夹攻他的水火两姹女咯咯一笑,回到阵中。她们的武功在众人中不是最高的,但因修行之法的缘故,心意相通,合击之技相当了得,对付一个拜紫亭不在话下。若非担心两败俱伤,早将他收拾了。

伏骞笑道:“李道兄怎么有空来这里看热闹呢?”

李淳风淡淡道:“既然是热闹,小道岂有不凑的道理?”

伏骞做出请教状道:“伏某对众位高手争执的五彩石很是好奇,一块石头有什么用处的?李道兄见多识广,能否为小王详解一二?”

李淳风道:“五彩石是波斯明教的圣物,五十年前被光明使者拉摩带至东土,这里面藏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秘密,要不然大明尊教的诸位怎么会一路从回纥赶到巴蜀呢?”

暗作调息的伏难陀开口道:“李道友也是为那五彩石来的?”

李淳风道:“小道久随家师参研天机,一日恰好算出这五彩石与上古女娲补天遗留下的五色神石似有关联,故而对五彩石心有所系,这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

拜紫亭、大明尊教众人无不色变。

倒非李淳风扯出什么五色石的神话传说使他们震惊,而是出自对李淳风本身实力的忌惮。

若他参与到争夺中,怕又是场龙争虎斗。

面对他们这许多高手,李淳风仍谈笑自若,扬言要强抢五彩石,可见武功决差不到哪儿去。

伏难陀强忍痛楚,笑道:“恐怕要教李道友失望了。这五彩石并不在本人身上。”

许开山皱起了眉头,若是这样的话,今天的打斗可谓毫无意义。以他们的本事,要想擒下这魔僧,撬开他的嘴巴,绝非一件容易的事。

李淳风深深地瞥了伏难陀一眼,微笑道:“小道新近自创了一套武功,尚需倚赖在场诸位之力方可臻至大成境界,至于那五彩石,无非就在大师的老相好美艳手中,费不了小道多少工夫。”

伏骞似是不经意地与他拉开距离,跟邢漠飞并肩靠紧,道:“小王很有兴趣知道李道兄的这套神功是什么来路。”

李淳风负手而立,目光扫视众人,如同看着一个个新鲜的猎物,道:“那日小道夜观《庄子·逍遥游》,偶有所感罢了。功法名字取的有些俗不可耐,只是有几分实用,名曰‘北冥神功’。”

第322章 圣帝天帝

北冥神功!

无论伏难陀、伏骞,还是许开山、烈瑕,对中原文化都有较深的研究,如何不知道家经典《庄子》!

但逍遥游篇能悟出什么功法?

众人无不莫名其妙。

李淳风道:“《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又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是故小道自创的这门《北冥神功》,以积蓄内力为第一要义。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

许开山愕然道:“道长积蓄内力,与我等何干?”

伏难陀笑道:“大尊难道没有听出这位李道长是要吸取我等真气为己用吗?”

烈瑕哂道:“内家真气一般是人体本命精气炼化而来,不论怎么修炼,在属性上倒无二致,你或许可以吸上一二。但我等俱已晋阶先天,先天真气循环不休,因修习的法门不同而有千差万别,你纵有神通可吸纳我等真气,又如何能将各类异种真气化而为一,操纵自如?”

其实一个人的丹田气海的容量极大,寻常先天强者的真气若是消耗一空,没有一年半载绝对恢复不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元气大伤。而他们终其一生也极难把丹田真气储满,这就是受功法等级和开发的窍穴所限了。

像凌风这样拥有主角模式,贯通天地之桥,打通奇经八脉,开发数百窍穴的绝顶高手可谓绝无仅有。

所以众人以为看穿了李淳风的算盘,对他的想法也有所理解,均暗自佩服他的创意。如果真能成功,便可盗用别人辛苦修炼的真气,节省无数修炼时间。

李淳风摇头道:“小道对先天真气的积累还颇有几分心得,就不必劳烦诸位了。”

莎芳讶道:“哦?那么李道长想吸我们什么呢?我们这些弱女子舍了性命供你采阴补阳还行,其他的大老爷们儿怕是不大方便吧?”

水火两姹女闻言娇笑,搔首弄姿,妩媚大胆。

伏难陀、许开山等却笑不出来,显然想到某种可能。

果然,但见李淳风以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莎芳,如同看着一件死物,道:“善母难道不曾听说过真元吗?”

真元!

真气的精华,人类的生机,更是肉身修行气劲的根本!

人们常说的“元气大伤”,其中的“元气”指的就是真元。

一个人若真元枯竭,必死无疑!

换言之,武者的先天真气若被吸纳一空,还有重新修回的一线希望,杨虚彦就是这种情况,但若真元给人吸纳,且不说被抽干的极端情况,至不济也是掉半条命的结局。

霍然间,几人脑海灵光乍现,“赵德言为何迄今为止居然没有插上一句话?”又想起李淳风从离开独尊堡到赶到此地有段时间差,这段时间足够他施展那套魔功了!

骇然之下,无不冷汗直流。

他们没有感到来自李淳风的任何压力,但各人超人的灵锐感觉清晰无误地告诉他们,从李淳风出场开始,精神无形有实地把他们锁紧,像蛛丝般把他们和李淳风缠绵起来。有这蛛丝,他们休想躲过李淳风的追杀。

与其分散实力,被他个个击破,不如行险一搏,难道他真能挡得住他们这么多人不成?

根本无需交流,伏难陀、许开山、莎芳、烈瑕四大高手不约而同向李淳风扑去!

狂风骤起。

李淳风脸容露出冷笑。

就在这时,夜空蓦地掠过一道电光,随着邢漠飞突然一声暴喝和伏骞的闷哼,三道身影如风车似的战到一起!

剑光。

刀影。

拳劲。

密如骤雨击打。

来人显然是辛娜娅!

※※※※※※※※※

五门客栈。

闲杂人等全部退却,包括清烟这个掌柜。

明月、阴显鹤和玄奘三人仍端坐在一楼靠近门口的台子上。

傅采林正背向他们,坐在邻桌,他的对面是他的徒弟傅君瑜。

石之轩、安隆、婠婠、左游仙四人分占另一桌的四个方位。

以石之轩的角度正好可全观明月的所有动作,当然也可以看到临窗而立的碧秀心。

碧秀心身穿双襟圆领,蓝色印花的女装,体态婀娜轻盈,风姿绰约,若刀削般充满美感的轮廓线条和冰肌玉肤让人觉得任何一丝一毫的增减都会破坏这只能出自上天鬼斧神工的手笔。

这该是丽质天生的至美之态!

石之轩仍清楚记得二十年前他初次见到她时自己立马化身呆头鹅的糗样儿。

那年他已年届四十,纵意花丛,风流潇洒,即使是阴后祝玉妍也对他爱恨交加,无法忘怀。但他见到这出尘仙子后跟初堕情网的少年没有任何二致——一样的忐忑,一样的思恋。

静斋的道胎对魔性的吸引是如此的可怕,激起他内心最深处的占有与征服欲望。

结果,他成功了!

为了她,他背叛了圣门,背叛了杨俊;为了她,他甘愿避世,甘愿隐居。

他贪恋她的倾城容颜,她的万种柔情,宁愿沉醉在她编织的梦里不再醒来。什么道统之争,什么千秋大业,都没有她的回眸一笑重要。

但现如今,一切都成为了过去。

石之轩一眼看去,他便已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再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对她而言,只是修行路途中的一部分,她的“剑心通明”已完全将他斩去!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他隐隐有丝解脱的快感,当年在宁道奇手底败北后他何尝不在期许着终有一天两人再无瓜葛,她修她的天道,而自己则专志于武道的最高境界?

昔日的因,种下今日的果。

怨不得别人,亦怨不得命运!

眼尾扫过,商青雅是唯一站在场中的人,二十年过去了,她也仍是那般完美无瑕,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反把她雕琢得更加成熟,富有魅力。

因为她,他的一段久陈的不愿想起的记忆重新萦绕心头。唉!

最后的注意力集中到今天的正主明月身上。

他至今还记得她出道那天,在扬州城表演歌舞时那万人空巷的盛景,比她的女儿尚秀芳的影响力犹有过之。他一直在想,到底是哪方水土才能养育出她这般钟天地灵毓的女子来?

一袭春水湖绿色的百褶裙把她全身婀娜多姿的曲线表露无遗,身材不若一般江南女子的娇小瘦弱,而是丰腴的极其匀称,既有清新脱俗的气息,又有成熟女性的韵味。

一头柔顺的秀发在面纱的斗篷的缝隙穿出,瀑布般滑落在双肩上,令诱人的身躯蓦然增添了一份神秘感。

柔弱的腰身,修长的美腿,让男人如痴如醉的一身肌肤,滑如脂白如雪,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地产生兽欲,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将她推倒,压在身下,好好蹂躏一番。

这正是她的独特之处,勾魂夺魄,艳绝尘寰。

或许这就是她为何要戴上面纱吧。

石之轩不由感叹,谁能想到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四大仙子会有三个同时现身。

这本该成为一段佳话,谁又能想到她们不是要叙旧谈心,而是要生死相搏!

明月道:“小女子何德何能,居然劳动天刀、奕剑、邪王的大驾。只不知几位给的是明月的面子,还是青雅和秀心的呢?”

“天刀与天后交过手么?”

声音充满磁性,动听之极,发言者是背向众人的当世三大宗师之一的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

无论石之轩实力传的怎样邪乎,此间真正被世人认可的超级高手只有傅采林。

傅采林长发披肩,白衣胜雪,骨架极大,却没有丝毫臃肿的情态,反使人不敢生出轻忽之心。桌上放着两个花瓶,插满不知名的红花,使他整个人像弥漫着山野早春的气息。

明月淡淡道:“若非天刀亲自出手,小女子也不至于被诸位困在这家小小客栈,只有闭目等死的份儿。”话语中表现的却是无限的傲然。

商青雅忽然道:“其实你等的人不是凌风。”

明月道:“是吗?那么我在等谁?”

商青雅道:“当然是真正的天帝!”

明月道:“天帝不就是凌风么?”

商青雅道:“天门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初具雏形,那时凌风还没有出生吧?”

明月美眸含笑,透过纱帘瞥往她道:“青雅是在羡慕明月找到一个好夫君么?”

商青雅神色微变,叹道:“天帝的身份并不难猜哩。”

明月收回目光,道:“我在等青雅你揭开谜底。”

商青雅似是有些意兴阑珊,道:“除了你的父亲袁天罡还能有谁?”

明月笑道:“是吗?家父怕是当不起天帝这名号。”

这时一直沉默的碧秀心开口道:“若是威震正邪两道达两百余年的圣帝向雨田也当不起天帝之称,世间又有哪个敢妄称?”

商青雅浅叹一口气,道:“向雨田在魔门中的居住之地不正是天帝山么?圣帝天帝都叫了两百年了,还有必要否认么?”

明月也随之一叹道:“想不到短短两句话的工夫,小女子就由袁改姓为向了。我很好奇,家父一介江湖术士,何时与邪帝向雨田成为一人了?”

商青雅道:“一介江湖术士也能将明月你的身手培养的如此了得,真是稀奇呢。普天之下,舍向雨田外,尚有哪个人,哪方势力有足够的能力开创天门,将各行各业的人才一网打尽,把以大隋为中心的大小三十九个国家所有财富的百分之九十用区区一张纸做的银票全部捞走?”

碧秀心道:“又有谁能将你的好郎君凌风一度打成失忆呢?”

明月双目射出悲痛之色,低声道:“你们在想以我为饵,诱出家父来么?”

碧秀心道:“天门势大,是在座每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明月道:“傅大师贵为高丽的守护者,当然不希望高丽半岛将来被一个大一统的国家吞并。秀心你和青雅都试图挣脱天门的枷锁,与女儿团聚,这个我也可以理解。现在我只好奇邪王又是抱有什么想法呢?”

石之轩自在地饮了一口茶,道:“为振兴圣门,覆灭天门势在必行。”

明月道:“邪王此话言不由衷吧?家父既是魔门圣帝,那么天门的思想要旨便与魔门一般无二,其中区别不过是名称不同罢了。他日打破儒道的局限,重现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争鸣的盛况决非梦想,邪王有什么理由阻拦这一切呢?”

石之轩叹道:“石某惭愧,没有圣帝看的长远。圣帝眼下这般做法,分明是将我们两派六道视若毒瘤,这才另起炉灶,以一全新的门派来完成他心中圣门的理想蓝图。”

明月道:“邪王能看通透就好。如今的魔门可谓妖魔横行,豺狼当道,依我看早是不破不立的光景。阴癸派以色侍人,并与慈航静斋搞出二十年一度的正邪对决,目光之狭隘,真是可笑复可悲。花间派看似多情,实则无情,游历花丛,于世无益。补天阁大行刺客之道,天莲宗醉心商贾之争,魔相宗投靠异族,数典忘祖,灭情道贩卖妇孺,丧尽天良,老君观沉溺男女采补,圣极宗四个废物更是凶残成性,无一成器。如此魔门,想必即使祖师天魔苍噱再世亦难忍受吧?”

石之轩道:“圣门衰落至今,无非两派六道各自为政的缘故。长久的分裂使得圣门距原先重现百家盛世的理想渐行渐远,所以我等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圣门重新统一。”

明月道:“哦?这么说邪王一统魔道了?可喜可贺!”话锋一转道:“既是如此,为何要寻小女子晦气?”

石之轩道:“天后误会了。石某武艺低微,难以慑服诸位同道,所以与婠婠师侄合计后,决意一齐向明月你的夫君大人效忠。你们夫妇一体,天门圣门不分彼此,岂不快哉!”

明月错愕道:“那么邪王四位此来莫非是要为小女子助拳?”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否则为何商青雅与碧秀心仍镇定如常?

石之轩道:“石某既然投诚,自然不能任他们取了天后的性命。但身为仆役,为主分忧乃是份内之事。为了主公的万世江山,我等自然也有义务为主公排除隐患。”

明月叹道:“说了这么多,邪王还是要杀家父?”

石之轩道:“听说圣帝在与主公交手时身受重伤,至今未愈,石某不敢错过这个机会。”

参加过天门开派大典的他对这来源不明的信息确认不疑。

明月道:“可惜家父未必会赶来呢。”

石之轩道:“所以我们需要明月你来演场戏。”

明月道:“一场我重伤待死的戏。”

石之轩道:“不错!”

明月道:“你不怕弄假成真?”

石之轩道:“一个女人如果真爱他的男人,就该有为他牺牲的觉悟。”

明月道:“这的确是个令人心痛的觉悟。不知你们哪个先来动手?”

一片默然。

纵然他们有千百条论据说明他们在为凌风着想,但杀死他的女人可能会招来怎样的怒火,谁也无法预料。

所以,每个人都在细细思量其中的利害关系。

终于——

“我来!”

第323章 奕剑之术

左游仙身量高挑,脑袋几乎光秃,鬓角边却仍保留两撮像帘子般垂下的长发,直至宽敞的肩膊处,形相特异。

他的年纪至少在六十过外,可是皮肤白嫩得似婴儿,长有一对山羊似的眼睛,留口长垂的稀疏胡子,鼻梁弯尖,充满狠邪无情的味道。

他身上穿的是棕灰色道袍,两手负后,稳立如山,左肩处露出佩剑的剑柄,气势迫人。

他双目射出深锐的目光,由上到下地打量挡在明月面前的阴显鹤,冷冷道:“左某手下从不斩无名之辈,识相的快报上名来受死。”

阴显鹤凝视两丈外的左游仙,淡然道:“小弟姓阴,贱名不足挂齿。你我习性倒是相近,阴某向来只杀像左兄这样赫赫有名之辈。”

左游仙冷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辈。贫道刚把‘子午罡’练至第十八重功法,正苦于无人作对手,本以为今日定能得偿所愿,看来又要失望了。”

阴显鹤道:“‘子午罡’乃贵派‘道祖真传’两大奇功绝艺之一,与‘壬丙剑法’并列为镇派秘技,不过自贵祖长眉老道创派以来,从没有人能真正把子午罡完美融合,运用到剑法上去。左兄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只要给小弟找到在配合上的任何一个小破绽,左兄的试法将变成殉法,莫怪阴某言之不预。”

左游仙神色微变,道:“想不到阴小子对敝传的小玩意有这么深的认识,至于贫道剑罡同流是否仍有破绽,正要请你指点一二。”把“指点”两字咬的很重,充满讽刺意味。

锵!

左游仙宝剑离鞘,登时生出一股无坚不摧的凛冽罡气,发自遥指阴显鹤的剑锋处,既凌厉霸道,又邪异阴森。

阴显鹤心中叫苦,他已知这左游仙实为魔门八大高手之一,一身魔功委实厉害的紧,忙运功针锋相对地抗衡这元老级高手的尖锐剑罡,故作从容道:“此时正是亥子之交,左兄的子午罡该是气流于三焦与胆经之间,看指!”

当他说到三焦与胆经时,左游仙心神巨震,罡气减弱三分。

噗!

两人同时晃动一下。

阴显鹤摇头叹道:“左兄果然有点门道,神虽在焦胆,罡炁却周流于任脉,神炁分离,深得往复升降,借假得真之旨。左兄还要以身试法吗?”

他说的三焦是指十二正经中的三焦手少阳之脉,胆经是指胆足少阳之脉,亥时与子时交替时,人体自然的生机在这两个经脉游走,这正是后世医学养生的道理所在。

任脉是奇经八脉之一,总任一身之阴经,调节阴经气血,为“阴脉之海”。此刻亥时到子时,已近半夜,正是一天阴气最盛时,左游仙的子午罡流于任脉,可谓得其时也。

左游仙终于掩不住惊容,厉声道:“你怎知敝派神炁分离之法?”

商青雅插口道:“明月姐这般明目张胆地传音,怕是与规矩不合吧?”

在场众人无不恍然,还道阴显鹤眼力高明,原来是有明月相助。明月身为圣极宗典籍的保管人,父亲又是邪帝向雨田,经验见识何等厉害,能看穿左游仙的功法不足为怪。

明月道:“世上若还有规矩公理在,青雅你又何必设局暗算于我?左游仙真要是功法了得,阴公子纵有我出言指点,也不可能击败他。”

事实上,对敌时传音相助需有一苛刻条件,那就是要对传音者极端信任,不然脑袋里慢上一两拍想想对方的提议合不合理,心神反受影响,那就是存心找死了。

左游仙得知原委,心中大定,道:“好!左某倒要看看你怎么破我的气罡!”

明月道:“左游仙你的剑罡同流可谓魔门独树一帜的奇功,以十二时辰的变换而改变真气在人体经脉间的游走,通阴阳,易五行,暗合天令,若能大成,距离天人合一的境界便不远矣。”

左游仙大为得意道:“天后看的很准。”

明月道:“但子午罡的唯一破绽就是神炁分离,在某一种形势下,剑罡会出现断层式的空隙,只要眼力与手脚得当,抓住这一时机,必可令你落败。你只练至神分离而非神浑流的境界,故而还有罩门存在。你的罩门我也知晓,但不忍你一世修为化为流水,你还是退下吧!”

左游仙脸色抽紧,显然大是不服。

明月又道:“你的罩门就在——”

说到具体穴位时淡不可闻,当是她以束音成线的功夫传予左游仙,否则他们将结下不死不休的冤仇。

左游仙面容冷静下来,狠狠盯眼明月,好一会儿才泄了气般点头叹道:“左某认栽了!”

向石之轩一揖手,转身溜之大吉。

任谁都晓得他确是被明月一语说中罩门所在,让他丧失了对敌的勇气。

阴显鹤随即回到座位,眉宇间竟隐有几分欣喜之色,原来他在与左游仙的剑罡对抗时,两人气机交感,他奇异地察觉到左游仙的心力集中在十二正经时,罡炁却在任脉处澎湃不休,蓄势待发,玄妙异常,与明月的传音一般无二。

此番虽未真个交手,但他略窥子午罡的玄奥,还有那种出奇的精神感应,使他明白自己的修为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又精进了一层。

傅采林道:“邪帝将至,就由老夫领教天后高招。”

他那名传天下的奕剑正平放桌上,没有剑鞘,长四尺五寸,阔两寸,剑体泛着荧荧青光,握柄和护手满布螺花纹,造型高雅古拙。

全场震动。

一是为傅采林终于要出手。

人的名,树的影,三大宗师震古烁今,中外武林无不以能目睹其身手为荣。这对日后武道无疑有着天大的裨益。

二是为傅采林淡淡说出的四个字——邪帝将至。

向雨田终于要来了吗?

相比于三大宗师,向雨田的名声或许要稍小些,但石之轩这个辈份的人物哪个不知他的可怕。

傅采林是在场年岁最大的,已过百岁,可让他称呼向雨田爷爷也还差辈。在这武道昌盛的世界,武者寿命极长,活上百来岁很正常,但也从未听说过有像向雨田这般竟足活了二百四五十仍未入土的!

不知为何,现场每个人都对向雨田离奇失踪三十年后重返人间,并化名为袁天罡一事深信不疑。

安隆与婠婠看向石之轩,后者道:“那人还在两百里外,但速度极快,最多还有一炷香(PS:指五分钟,也有一说指一小时,此说取前者)的时间就能赶到。”

闻者不无骇然,这么说向雨田岂非是在千里之外一路奔来?

那边明月来到场中,道:“傅大师奕剑之术名震天下,小女子一向缘铿一面,今日正想大开眼界。”

傅采林道:“老夫与天后无怨无仇,但我那幼徒被贵门施了算计,这个梁子就由老夫三剑解开吧。”

明月优雅地敛裾坐在他的对面,道:“傅大师打算这样出手吗?”

傅采林仍背向着明月,道:“天后但出手无妨,老夫挡你三招,以后老夫门下与天门再无恩怨。君瑜让开!”

傅君瑜本坐在他的左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闻言谨遵师命避席,和商青雅一起观战。

明月的目光投往横搁桌上的奕剑,叹道:“剑如棋奕,此桌恰好作为棋盘。以大师的绝世剑术,坐着不动和腾挪闪跃并没有分别,大小远近也没有分别。明月得罪了!”

铿!

她手中长剑出鞘,却不如适才左游仙般花哨和充满气势。她明明是在坐着,给人的感觉反像是绝代仙姬即将翩然起舞。

观看她的动作,随时都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受。

只有窗前碧秀心瞳孔紧缩,低吟道:“怎么可能?竟是飞翼剑!”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飞翼剑一向是静斋之主的专用佩剑。二十五年前,她的师尊将闭死关,参研剑典,故把斋主之位传给师妹梵清惠,同时交接的还有那柄飞翼剑。

可是现在飞翼剑怎么会出现在明月的手中?难道清惠出了什么意外?

在她的思绪里,桌上奕剑忽然跳起来,落入傅采林的手上,同一时间,明月把飞翼剑的剑鞘握在左手,右手持着剑柄,剑尖直指傅采林。

两人中间隔着长达八尺的正方形木桌,不觉丝毫劲气狂飕。

桌上两个花瓶里插满的红花在脱离母体后就已是死物,这时竟又焕发了第二次春天,花朵重新变得明艳起来,蓓蕾上几颗晶莹的水珠凝结成形。

观战者眼睛瞪大瞪圆,均无法想象究竟是谁使得鲜花出现如此异象。

叮!

飞翼剑在没有人弹压的情况下发出一丝清音,似是来自十八层地狱的魔咒,又若九天云外传来的天籁,这种极端矛盾的感觉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时奕剑泛起青湛湛的异芒,划过超乎人间美态,具乎天地至理的动人线条,绕过花瓶,又贴着瓶侧往明月击至。

花瓣上的露水像铁遇磁石般被吸引,改成一串水流,窜往奕剑的锋尖,刹那间累凝而成一球烟雾,剑锋化为一点青光,似若云霞缭绕里的不灭星光,流星般往明月双目间的位置奔来。

即使此刻傅采林仍背向着明月,没有朝她看过一眼,他的奕剑把握的位置却丝毫不差,角度如此的犀利!

此点星光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只要明月的道心稍有空隙破绽,必为其镇压,为其所乘。

美至极点。

可怕至极点。

明月终于要面对这天下无双的奕剑之术。

剑法至此,确臻达登峰造极的化境!

傅采林的奕剑术是感性的,其精微处在于他把全心全灵的感觉与剑结合,外在的感觉是虚,心灵的感觉是实。

如不明白他的境界,明月根本没有坐在这里与他双剑对奕的资格。

飞翼剑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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