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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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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机伶伶打了寒噤,咋舌道:“好毒辣的手段……”

一语未毕,窗外突然出现一条人影,燕玲扬目娇叱道:“谁?”

………………………

第八章 没有父亲的人

听泉居自成院落,竹篱之外,有一座人工堆砌成的假山;山下则是一片花圃,繁花似锦,散发着阵阵幽香。那人影仁立在假山顶上,斜阳余晖恰好将他修长的影子投映在木屋窗前——那是一个瘦削的少年,大约十七岁不到,一身红衣,眉目英俊;只是面色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显得甚是冷峻。

燕玲嘘了一口气,扬手招呼道:“原来是师兄,把我吓一大跳!

红衣少年没有回答,只轻轻“晤”了一声,两道锐利的眼神却灼灼凝视着江涛。

燕玲叫道:“师兄请过来,我替你介绍这位江公子……”谁知话未说完,那红衣少年忽然一撩衣角,竟冷漠的转身走下假山,扬长而去。燕玲一怔,霎时粉颊绯红……

江涛轻问道:“这人是谁?”

燕玲颇感难堪的答道:“他是我师父的独生子,名叫梅剑虹,就住在隔院‘弄梅山庄’里……”

江涛道:“看他神情,好像不太欢迎我这个客人?”

燕玲忙道:“不!他生性就是这样,终日落落寡欢,跟谁都合不来。”

江涛笑道:“难道他身为天心教少教主,还有什么不满足?”

燕玲长叹一声,道:“这也难怪他,唉!一个没有父亲的人,叫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江涛讶道:“他怎会没有父亲?”

燕玲黯然道:“不知道,这是一个谜;恐怕世上只有我师父和老菩萨才能解答,但他们都不肯透露。”

江涛更讶道:“令师兄自己也不追问吗?”

燕玲叹道:“问也没有用,师父总是支吾其辞,好像有难言的隐衷;老菩萨更会把梅师兄骂上一顿;并且严峻的说:‘以后不许再提那丧德败行的人,他在你出世之前,就已经遭到报应而死了。”’

江涛又问:“那么,令师兄的姓氏由何而来?”

燕玲道:“他是跟随母姓,我师父名叫梅娘。”

“晤!梅娘……一个丧德败行的人?”江涛沉吟着这两句话,内心倒对那位神情忧悒落寞的红衣少年颇感同情,不觉喃喃道:“话虽如此,但一个人连自己生父都不知道,的确是人生最不幸的事!难怪令师兄要冷漠孤僻了。假如有机会,我倒真想跟他结识一番。”

燕玲摇头道:“梅师兄对谁都冷淡,有时甚至不近人情,还是别去招惹他的好。”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小凤领着江富也到了听泉居。安置好行囊,燕玲吩咐准备酒筵,就在木屋中替江涛洗尘。

席暗,燕玲又提到要留下小凤侍候,江涛仍婉言辞谢,说道:“在下自问无愧于心,何惧鬼物加害?姑娘盛意在下心领,但绝不敢接受。”燕玲见他执意不肯,只得作罢。这一席酒,竞吃得闷闷不乐;各人都像怀着心事,天色入夜便草草终席了。

席终人散,江涛沐浴更衣;吩咐江富先睡,独自负手踱出木屋,缓步在庭园里绕行。他审度地形,默察进出途径,发觉听泉居背倚山麓,左侧是梅剑虹居住的“弄梅山庄”;右边遥对堡墙,墙外便有一座锦卫巡望的剑楼。照形势看来,左右两方都不易被人潜人;只有前面沙道和屋后小山,才是值得防范注意的所在。

江涛心里不禁暗想:“天心教一再设法要译出那本梵文秘册。又有这么许多人千方百计阻止破坏;木屋中连死三人,古云飞途中屡下毒手。这些蛛丝马迹,如出一辙,由此可以证明那部梵文秘册必定非常重要了。”

他来此目的,本不是为了译书;但现在却被那梵文秘册引起无限好奇之心,直恨不得能早些看看书中内容是些什么?徘徊复徘徊,不觉夜色已深。园中一片宁静,只有江富房里隐隐传出鼾声。

江涛倦意渐浓,正欲回房安歇;谁知一脚跨进房门,突见房中临窗靠椅上,斜躺着一个人。那人全身都深埋在椅子中,无法看见面目。只见他两脚高高搁在窗台上,一柄长剑横伸椅外,正悠然晃动着靠椅,一派安闲之态。

江涛猛然一震,脱口喝道:“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悠晃如故,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

江涛心头狂跳,一面凝神戒备,一面又喝问道:“你是谁?坐在这儿干什么?”

那人不慌不忙从窗台上收回两只脚,然后缓缓转过身来。灯火照射下,只见他脸色阴沉,一身锦衣,竟是金线统领黎元申。

江涛大感意外,连忙拱手道:“原来是黎统领,在下不知,多有失礼!

黎元申面浮阴笑,冷冷道:“江公子深夜未寝,踏月漫步,雅兴不浅!”

江涛笑道:“初到贵教,难免处处觉得新奇,所以在园里多瞻望一会。”

黎元申突然双目一扬,两道冷电般目光在江涛脸上迅速扫了一眼,说道:“江公子知不知道关于这座木屋中的怪异变故?”

江涛点点头道:“日间曾听燕姑娘说起,这儿已经先后死了三位译书人……”

黎元申紧接着又问道:“公子难道不怕?”

江涛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在下生平不信鬼魅之说。”

黎元申忽然从靠椅中站起身来,手抚长剑,缓步在室中煤踱了一圈;脸色一片阴寒,喃喃说道:“鬼魅之说固属虚妄,但三位译书人连续被害,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只是那下手的人做得干净俐落,事后不留丝毫痕迹,显见绝非庸手……”说到这里,语声微顿,双目灼灼凝视江涛,冷然又道:“公子是第四位应聘译书的人,也是本都最后一次机会。世上通诸梵文的人才不多,咱们务必要把握这一次机会,所以希望江公子能尽量跟咱们配合。”

江涛讷讷道:“黎统领要在下怎样配合。”

黎元申目光一闪,道:“黎某之意,准备借重公子为饵,诱使那人现身出来。”

江涛忙道:“这未免太危险了,万一失误,在下岂非死得不明不白?”

黎元申傲然笑道:“公子尽可放心,在译书工作没有完成以前,我们不会让你轻易送命的。”

江涛一惊;道:“换句话说,等到一日译书工作完成……”

黎元申一面移步向房外走去,一面接口道:“如果公子能幸运活着译完那部梵文秘册,教主和老菩萨也许会给你人教的机会。”

江涛反问道:“要是在下不愿人教呢?”

黎元申已走到门口,闻言扭回头来,轩眉冷笑说道:“公子会愿意的,因为那是你唯一生路。”说完,不待江涛再开口,逞自大步而去,转眼已没人沉沉夜色之中。

江涛听了最后那句话,怔忡而立,不由从心底冒起一丝寒意。难怪燕玲会道:“假如你真的并不会梵文而是一名奸细,或许反而会好一些……”这不是明明暗示自己,一旦译书完成,势将被杀灭口吗?再回想黎元申深夜出现在卧室中,言语诡异,意图难测,更觉毛发惊然。

他心里惊疑不已,反复思索。终于把心一横,暗道:“你们既存心不善,也休想我会替你们好好译出那部梵文秘册。如有机会,还是趁早脱身才是上策。”可是,话又说回来,“天湖总教”险关重重,脱身逃走岂是容易的?

这一夜,江涛眼睁睁直到天亮,终宵未眠。

第二天一早,燕玲又来到听泉居。当她一见江涛眼布红丝,神情困倦,立即惊问道:

“昨夜睡得不好吗?是不是嫌此地太僻静了?”

江涛连忙掩饰道:“不!正因为这儿景色太美,昨夜留连忘返,睡得迟了一些。”

燕玲笑道:“咱们这天湖总教是天生绝地,四季如春,风光如画。你要想看景致,我替你向导,让你尽情看个够好了。”

江涛试探着问:“此是总教所在,能让我一个教外人乱跑吗?”

燕玲凤目一扬,道:“谁说不能?师父特别嘱咐,叫我这几天多领你去各处逛逛。走!

咱们现在就去。”不由分说,拉了江涛就走。

江涛心里明白,这是天心教“放饵”之计,他们故意让自己在堡中露面,无非是想诱使那神秘凶手现身。不过,自己也正好借此机会,踩探脱身之路;一举两便,何乐而不为?

两人徒步而行,也不用下人跟随,先逛内堡,再游外城。除了几处重要宫殿,足迹几乎遍及全岛;每至一处,燕玲都不厌其烦的为他指点解说。但江涛却越逛越觉得心情沉重。因为全岛戒备森严固然不用说,而城堡悬湖中,唯一可供使用的船只,全部集中看管;任何人欲乘船离岛。都必须向教主请领通行铜牌。平时河口铁间紧闭,与外隔绝,简直插翅难飞。

日暮“兴尽”而归。江涛借口劳累,送走燕玲以后,躺在床上,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只觉满怀希望尽成泡影,刹那间全都幻灭了。船只既不可得,浩荡天湖又无法泅水渡过,困守岛中,如处攀笼。难道就这样死心塌地替天心教译书,等待赐予人教的机会?

他当然不甘心,却想不出一条“不甘心”以外的办法。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才带着忧虑和困倦进人梦乡……刚睡不久,忽又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惊醒。钟声好像起自外堡,但处刻之后,全堡乱钟齐鸣,人声沸腾。“听泉居”庭园里忽然出现大批锦衣护卫,弓上弦,刀出鞘;灯球火把,照耀如同白昼,竞将木屋团团围住。

江涛吃了一惊,连忙披衣起身。尚未停当,屋外已“碰碰”连击,喝令开门。

老家人江富揉着睡眼启开大门,只见火光下并肩站着两人——一个是金线统领黎元申,另一个却是名浓眉大汉,也是穿着护卫锦衣,袖口亦有一朵金花。所不同的是黎元申金花下有两条金线,那浓眉大汉仅只一条,好像是位副统领。

屋门一开,浓眉大汉立即挥手向身后锦衣护卫喝道:“进去搜查——”

锦衣护卫刚要进屋,却被黎元申摆手拦住,沉声说道:“慢着,不要惊扰了江公子,咱们应该顾及待客的礼貌。”然后含笑向江涛拱拱手,自己缓步跨了进来。

江涛惊愕声的问道:“诸位深夜光临,敢问有何事故?”

黎元申游目向屋中扫了一眼,随口应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刚才堡中突然发现奸细。咱们担心江公子受惊,所以特来看看,一会儿就走!

江涛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这儿很平静呀!并没有见到奸细…·”

黎元申冷冷接口道:“那奸细在外城河口偷启铁闸,意图盗取船只;被人发现之后,竟返身奔人内堡,有人看见他是向听泉居方向逃来的。”

江涛骇然失声道:“有这种事?怎么在下毫无所觉呢?”

黎元申道:“为了公子安全,所以想在屋里搜查一下。”

江涛忙道:“各位快请搜查,倘若被奸人藏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黎元申点点头,才向那浓眉大汉道:“现在叫他们进屋搜查吧,同时嘱令园中加强戒备,防人乘乱脱逃。”

十余名锦衣护卫一拥而人,高擎火炬,开始向各屋搜寻。正纷乱间,燕玲带着小英、小凤亦匆匆赶到,大家协同搜查。几乎将“听泉居”几间木屋翻了身,结果却毫无所获。

那浓眉大汉犹不死心,亲自接过火炬,进入江涛和江富卧室,连床下橱柜都仔细检视,仍然查不出丝毫可疑之处来。不由自语道:“奇怪!难道他会隐身术不成?”

燕玲道:“你们是不是看清楚了?奸细真是到听泉居来的?”’黎元申坚决地道:“绝不会看错,西剑楼三名守夜护卫都看见人影遁入竹篱;咱们紧随追到,先堵出入道路,一直没发现再有人出去过。”

燕玲黛眉一皱,又道:“或许奸细只是借园中花木隐蔽,并未进人屋里。为什么不再搜一搜弄梅山庄和那些花树假山?”

黎元申顿悟道:“燕姑娘说得对,弄梅山主与听泉居仅只一篱之隔;那边园子里更有假山可以藏身,咱们竟会忽略了。”于是,向江涛连道打扰;挥挥手,领着那浓眉大汉和锦衣护卫们匆匆而去。

纷扰半夜,虽属一场虚惊,燕玲却颇为江涛担心,抱怨道:“我说让凤丫头住到听泉居来,你偏偏不愿意。万一奸细真的潜进屋里,就只你们主仆两人,都不会武功,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江涛沉吟了一下,笑道:“听黎统领说,那人原是想偷开闸门盗取船只,被发现以后,追急了才逃向这边来的。可见并非奸细,大约只是教中弟子叛教图逃。他跟我无怨无仇,怎会害我?”

燕玲不悦道:“你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分好歹,多防范、多谨慎总是有益无害呀!凤丫头又不吃人,你那么怕她为什么?”

这句话把小凤也羞得粉脸排红,小英在旁打趣道:“凤丫头虽不吃人,小嘴儿又泼又凶,比吃人更厉害。江公子准是怕河东狮吼,才不敢答应!”

小凤瞪了她一眼,笑骂道:“你温柔体贴?那么你搬过来好了……

燕玲一顿莲足,沉声道:“人家烦都烦死了,你们还尽知道吵闹!”小英和小凤伸伸舌头,都不敢再出声。

江涛倒觉十分过意不去,讪讪笑道:“黎统领精明干练,对在下安全,已有妥善安排,姑娘尚请释念。至于风姑娘与姑娘名为主婢,情似姊妹;如果纤尊降贵服侍在下起居,这是万万不敢领受的。古人说,君子首重自爱。在下一介寒儒,岂敢冒读闺秀?”

燕玲听了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只得摇头一叹道:“唉!我真是拿你这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没办法……

………………………

第九章 出乎意外的事

匆匆又过了两天。

这一晚,江涛午夜梦回,心中烦躁,怎样也睡不着。披衣坐起,推窗一望,满天漆黑;时间尚在子刻左右,距离天亮还有大半夜。他百无聊赖,便想点灯看几页书,谁知打亮火石,却发现灯油已快燃干了。于是呼唤江富取油,叫了几次不闻回应。心里暗诧:“江富年迈体衰,夜里常常不能熟睡;平时总是一叫就醒,怎的今夜会睡得这般沉?

轻轻着鞋下床,穿过外间客室,推开江富卧房一看;榻上空空,竟不见老人家的影子。

江涛微微一怔,立觉事情有些蹊跷。就在这时候,远处警钟又起——钟声跟两天前一样起自外堡。不消片刻,全堡警钟齐鸣,人声鼎沸,整个“天湖总教”都被惊动。

江涛藏身房门后,目不转睛注视老家人江富的卧榻。突然眼睛一花,只见一条人影闪电般穿窗而人,匆匆解衣,钻进了被褥。那人影迅若奔雷掣电!身法轻灵,行动不带丝毫声息;无论机智武功身法,都堪称武林第一流高手——但江涛躲在门外,清清楚楚看见竟是自己的老家人江富。

这意外的发现,使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差一点惊呼失声。怎么可能呢?江富是家中几十年的老仆,居然会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一个念头还没转过来,木屋外业已人影纷乱,大批锦衣护卫又蜂拥追至。

江涛心头狂跳,急急退回自己卧室;然后故作刚被惊醒,高叫江富亮灯开门。

江富揉着“惺松”睡眼,一面穿衣,一面应门。大门开处,黎元申满脸阴笑昂然而人;身后紧随着那“一线一花”的浓眉副统领以及十余名护卫。所有入屋的人,一律长剑出鞘,神色都显得无比凝重。

黎元申向江涛拱手笑道:“连番惊扰,情非得已,但这一次是绝不会错了。黎某亲见人影掠入听泉居,量他插翅也逃不出去。”不待江涛回答,双目一扬,喝道:“搜!”

护卫们哄然暴喏,立即行动,由那浓眉副统领横剑督促,翻箱倒柜,忙乱了一阵,最后却仍然空手而返。黎元申脸色连变,沉吟半晌,目光落在江富脸上。

江富还是那副“懵懂”神情,时而揉眼,时而呵欠,完全十足“好梦初醒”的慵懒模样。黎元申炯炯逼视他约有半盏热茶之久,面上阴晴不定,似乎正思索着应该怎样启口。江涛掩不住心跳,忙轻咳了一声,说道:“各位深宵辛劳,请略坐歇息。江富,还不快去泡茶,在这儿发什么呆!”

江富应声欲去,黎元申却沉声道:“不必!”接着眉峰一挑,又换了满脸假笑,说道:

“咱们都有职务在身,不能久留。有几句失礼的话,想请教江公子,说完就要走了。”

江涛镇静地点点头道:“统领有话尽请直言,在下洗耳恭聆。”说着,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黎元申干笑了两声,目注江富,冷声问道:“请问公子这位老管家,在府上共有多久时间了?”

江涛心中暗震,表面却平静如故,缓缓答道:“他从十余岁时到舍间为仆,前后大约已有三十多年。”

黎元申默然颔首,想了想,又道:“既是多年老仆,令尊又特命他随侍公子,想必是很干练忠心的了?”

江涛不懂他怎会问此不相干的话,但深知黎元申狡诈百出,必须谨慎对付。当下点头答道:“江富忠厚老实,倒是甚得家父信任的。”

黎元申阴阴一笑,道:“府上御下宽厚,他十余岁入府,迄今年逾半百,不知可曾替他成家?”

江涛微微一怔,道:“这个——还……”才说了一个“还”字,不料江富竟露齿一笑,抢着答道:“老汉的儿子,都有黎统领这样高大了。”旁边几名锦衣护卫差一点要笑出声来。

黎元申脸色一沉,追问道:“江公子说还什么?”

江涛心念电转,含笑道:“我是说,这还是我没有出世前的事。江富的妻室,也就是家母房中打杂的丫头,叫……啊!对了,名叫阿桂。”于是,又反问道:“黎统领问这些事,有何用处?”

黎元申斜脱江富,冷笑道:“目前看似无用,实则大有用处。也许不需多久,黎某会有使公子感到意外的消息奉告。打扰甚久,黎某告辞了。”一挥手,领着手下退出木屋,顷刻散尽。

江涛暗暗捏了一把冷汗,直望着黎元申远远消失在篱门外,才嘘了一口气,亲手掩上大门。耳听江富哺哺道:“这些家伙真讨厌,总是疑神见鬼的吵人好梦。天还没亮,公子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呢?”

江涛缓缓转过头,目如冷电直瞪着他,沉声喝问道:“快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江富一愣,笑道:“公子,连老奴都不认识了?我是江富呀!

江涛冷笑道:“江富至今独身,根本就没有成家。你还不快说实话,你究竟是什么人?

江富被你怎样了?”

那“江富”两眼连翻,忽然笑道:“公子放心,贵管家现在早已平安回府,绝无人伤他一肌一发。”

江涛喝道:“你假冒我仆人混人此地有何企图?不说实话,我一声呼叫,就能使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江富”耸耸肩头,微嘿道:“这倒应了一句话;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公子,难道忘了途中两次救命的恩情吗?”声落,大袖一抖,五指箕张;竟然其快无比探出一掌,迳向江涛当胸抓到。

江涛早已提气戒备,冷冷一哼,脚踩“九转述踪步”,身形一闪,轻轻避了开去。

那“江富”一声惊“噫”,毗牙笑道:“原来你也会一点?那更留你不得。”扬指疾弹,灯火立灭;矮身上步,一式“鬼王探爪”,飞攫江涛肋下。

江涛怒起,沉腕下拨;指尖半屈半伸,虚空一绕,疾扣对方“脉门”。他出手又快又准,黑暗中认穴竟不差分毫。

那“江富”掌招才发出一半,忽觉江涛指尖暗劲已搭上腕肘;心头骇然一惊,慌忙撤招缩手,脱口惊呼道:“好小子,是‘擒龙手’法?”

江涛冷笑道:“你倒很识货,再看看这是什么!”双掌互搓,真气一提,便待扬指点出——但指端才扬,忽然记起师父告诫,连忙将真力散去。

不想那“江富”只看见起手招式,脸上已涌现一抹惊喜之色,沉声问道:“慢着!‘老书虫’是你什么人?”

江涛摇头道:“我不认识什么‘老书虫’!

那“江富”凝目道:“那么,你的‘擒龙手’和‘赤阳指’是谁教的?”

江涛见他竟一口道出“赤阳指”,心里不觉暗诧,扬眉道:“自然是师父教的。”

那“江富”正色又问:“令师何名?”

江涛忽想起老塾师留书上的两句诗,不觉昂首吟道:“蓬莱骑鲸客,冰山落拓生。”吟声才罢,那“江富”长嘘一声,一晃火把子,重新又点亮了桌上油灯。

室中灯火复明,“老家人江富”业已换了一副容貌——断眉白发,双目神光湛湛,看年纪更在江富之上,但满脸红润,宛如婴儿。

江涛张大眼睛问道:“你是谁?

那白发老人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你看看清楚。”举手向脸上一抹,红润的面色忽然变得紫如重枣,神态威猛,竟是“五槐庄”庄主陈鹏。

江涛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不迭又连聚“赤阳指”力。

老人笑道:“别急,你再看这个。”双手在脸上一阵搓捏,转眼之间,容貌又变,竟跟金线统领黎元申一般无二。

江涛骇诧不已,用力摇摇头,惊喝道:“你究竟是人还是鬼怪?”

老人从脸上剥下一层薄薄皮膜,又恢复了断眉、白发、婴儿脸的模样,吃吃笑道:“老夫是半人半鬼!见人说人话,见鬼作鬼语。小伙子,你真的看不出我老人家是谁么?”

江涛迷惑的道:“我与你素昧平生,也不知道哪副面貌才是你的真面目,怎知你是谁呢?”

白发老人仰天笑道:“真是大水冲倒龙王朝,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论起辈份,你至少该称我老人家一声叔叔,想不到做叔叔的反倒成了侍候你的仆人了。”

江涛瞑目问道:“你……你究竟是谁呢?

白发老人笑道:“老夫跟你那书虫师父是多年知交,舞文弄墨,我不如他;炖狗肉喝老酒,他却比不上我。你既然得他真传,总该听说过我老人家的名字。”

江涛摇头道:“家师从未对我提起武林中人,甚至连他老人家自己的名讳也没说过。”

白发老人两眼一翻,哺哺道:“这就奇怪了,穷酸在弄什么玄虚……”目光一扫江涛,又道:“你总听说过‘武林十三奇’的歌谣吧?”

江涛道:“你是指的‘儒释道闺丐,神仙妖魔鬼’那首歌谣?听虽听说过,但不知其详。”

白发老人点头道:“这首歌谣,统括了武林中十三位武功最高的奇人。这些人各有一身精湛武学,四十年前,号称天下绝顶高手……”

江涛岔口问道:“歌谣中只有十个字,怎么却代表十三个人呢?”

白发老人道:“其中‘妖’字指的‘黑白双妖’,本是夫妇两人;‘鬼’字则指‘天南三鬼’,加起来共是十三人……你想不想知道那些人都是谁?”

江涛道:“正欲请教。”

白发老人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缓缓说道:“所谓‘释’,是指大空禅师;‘道’是太行古月道长;‘闺’是个女人,指的飘香剑聂云英;其余‘神’字代表雷神董千里;‘仙’是碧目仙翁颜光甫;‘妖’是黑白双妖夫妇;‘魔’是血魔岑泰;‘鬼’是天南三鬼,笑面无常屠开方、九指无常甘平和、独臂无常焦志雄……”

江涛道:“你只提到八个字,还有‘儒’和‘丐’没有说到。”

白发老人笑道:“那两人不须再说,你也应该猜想得到了。”

江涛注目道:“我猜不出来。”

白发老人耸耸肩头,道:“看你似乎很聪明,敢情竟傻得可怜!‘儒’者,就是你那书虫师父冰山落拓生韩文湘。至于‘丐’——嘿嘿!正是我老要饭的千面神丐朱烈。”

江涛听了,又惊又喜,连忙恭敬施礼道:“原来老前辈和家师都是名列十三奇的高人,晚辈的确不知,真是太失敬了

千面神丐怪眼一翻,愤愤道:“失敬什么?老实说,十三奇中品流混杂;四十年前虽然赫赫不可一世,轮到今天,早就变成了‘十三俗’、‘十三丑’了……小伙子,你知道老要饭的为什么煞费苦心,不惜假冒仆人混到天心教来?”

江涛道:“晚辈正要请教。”

千面神丐冷哼一声,道:“老要饭的是来找一个晚节不保的人……”刚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侧耳倾听片刻,脸上杀机毕现,低声说道:“不要出声,屋后有人掩近,而且功力极高。哼!老要饭倒要看看他是什么东西变的!”匆匆抖开一副薄膜面具套在脸上,又扮成老家人江富的容貌;弹指打灭油灯,便待掠身而出。

江涛急急拦住道:“老前辈,别忘了咱们不会武功,这样会暴露了行藏。”

千面神丐沉吟了一下,点头道:“说的也是,老要饭的险些自露马脚,咱们就守株待兔吧。”

两人悄悄闪入屋角隐僻之处,屏息而待。过了不到半盏茶光景,屋后小门附近果然起了“沙沙”轻响……千面神丐双眉微剔,施展“传音”之法,轻轻在江涛耳边说道:“这家伙来意不善;不得已的时候,你自己谨慎,老要饭的会对付他。”

话音甫毕,一条黑影已鬼魅般出现在通往后厨的厅堂门口。

………………………

第十章 半喜半忧的情

这人身材瘦长,穿一件宽大的灰袍;连头带脸,都用一只黑布头罩密密套住;只露出两只精芒闪烁的眼睛,在黑暗中啧啧发光。他身边未带任何兵刃,但从他移步投足的轻盈矫捷和一双炯炯眼神,已经足证千面神丐的猜测不错——这人一身武功,几乎已达登峰造极的境界。江涛暗暗心惊,连忙凝神垂帘;一面收敛目光以免被他察觉,一面利用两耳全力注意来人动向。

那灰衣人好像对这座木屋相当熟悉,进人内厅之后,毫不犹豫便转身直向江涛卧室走去。卧室门本就半启着,那灰衣人略一侧身,已跨进房内……江涛正猜不透他何以要直入卧室?谁知心念未已,人影疾闪,灰衣人突然又迅捷无比的从房中飞掠而出。

江涛墓地灵光一闪,急忙低喝道:“朋友,站住!”紧跟着涌身扑出,右臂一探,一式“赤手缚龙”疾向那人肩头扣去。

灰衣人头也没回,腰间猛挫;缩肩、滑步,侧移半尺,反手一掌飞拍了过来。

江涛出手太急,几乎来不及撤招变式;连忙旋身半转,右臂才收,左臂又出。正准备发出另一招“云龙现爪”,突觉灰(原书缺了4页)情于理,似乎都没有投靠天心教的理由。

但千面神丐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再证以“天南三鬼”也腼颜做了天心教护法,细想起来,又并非绝不可能。

江涛虽然聪明过人,一时也被这错综复杂的事弄得失了主意。沉吟半晌,终于忍耐着没有把密函的事说出来,只淡淡一笑道:“传闻仅系片面之辞,老前辈不可深信。这件事且容晚辈向燕姑娘打听确实;最好亲去‘迷宫’一次,才知是真是假。”

千面神丐冷冷道:“打听大可不必了,你如能设法向姓燕的女娃儿弄只小船,这倒是要紧事。”

江涛点头道:“晚辈定当尽力设法;不过,只怕时日无多了。”

千面神丐道:“你可以尽量拖延译书工作,咱们一天弄不到船,你就一天别替他们译完。”

江涛苦笑道:“老前辈今夜一时口快,已引起黎元申疑心,他只须用飞鸽传书,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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