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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卷-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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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壮胆入绝地

古云飞眼见江涛逃出剑下,斗志全失;仰天长叹一声,掉转剑尖就向自己咽喉刺去;却被黎元申疾出一掌,拍中手肘,锋刃略偏,仅将颈项划破一道血口。黎元申就势沉臂,五指一翻,扣住古云飞脉门,迅速点闭了穴道。抖手将他掷在地上,喝道:“带下去,暂留活口,等回到总教再慢慢拷问他。”

古云飞被两名金线护卫挟持出厅,临去时,犹向江涛厉声叫骂道:“江涛!你要是替他们译出那部剑诀,古云飞变作厉鬼也不饶你……”

江涛听了这话,不禁一阵难过,摇头苦笑道:“原来他几次要害我性命,竟是不愿让我替贵教译书。唉!这个人真是太难了解了。”

燕玲也嗟叹道:“连我们也被他瞒了好几天;若非黎统领机警,糊里糊涂带了个奸细回去,后果真是不甚设想。”

黎元申含笑道:“黎某未及禀明姑娘,便下令出手,实在失礼得很。现在事情总算过去了,马匹早已备妥,就请姑娘和江公子动身吧!

江涛惶然问道:“黎统领是不是还需要查问在下呢?”

黎元申摇手笑道:“不必,刚才古云飞那一剑,已经替黎某问得清清楚楚。”

燕玲叹口气道:“幸亏江公子不是奸细,要不然,我这一趟白跑事小,回去不给‘老菩萨’骂死才怪哩!大家不禁都笑了起来。

笑声中,各自准备上路。黎元申忽又机警问道:“还有一位老人家怎的不见了?”

江涛扭头四顾,果然发觉人丛中不见了老家人江富。刚待寻觅,却见江富满头冷汗从饭桌下爬出来,面色苍白,浑身颤抖,惊惧之情犹未消褪。

江涛急然想起方才危机一发之际,有人暗中推了自己一把,力道好像正是来自饭桌底下;再回想到昨晚江富深夜叩门送茶的巧合,不禁心头微震,难道……但转念之间,又觉得绝不可能。江富自从十余岁人府,由侍候自己的父亲开始,几十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江府;如果连他也有问题,岂非真成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想到这儿,自己也忍不住哑然失笑起来。

正思潮起伏,黎元申却缓步走过来,凝目向江富打量片刻,含笑问道:“这位老人家是——”

江涛道:“他是在下的老管家,名叫江富。”

黎元申“哦”了一声,眉头忽皱,面有难色的道:“总教所在,是严禁闲杂人进人的。

公子乃教中上宾,何愁无人侍候?依我看,贵管家最好就不必一同去了。”

江富惊骇莫名,颤声道:“公子,咱们还是回家吧。这种凶险事,不惹最好……”

江涛点点头,不悦地对黎元申道:“他是奉家父母之命伴随在下的,并不是闲杂人。如果贵教不允江富随行,在下也只好不去了。”

燕玲听了,连忙笑着接口道:“黎统领,就让他一起去吧。反正多不了他一个人,别使江公子为难。”

黎元申耸耸肩,笑道:“黎某并没有说一定不能去,既然姑娘如此吩咐,自当从命。”

一行人鱼贯步出客店,门外已系着十余匹健马;马蹄上都扎了草垫蹄套,果然是准备行走山路。黎元申命人将古云飞昏穴闭住,用长绳紧紧缚在马鞍上;又打发那四名银线武士返回五槐庄,然后亲自开道。人马共一十三骑,浩浩荡荡驰出潜山县城。

出城不久,便人山区。黎元申从怀里取出两幅黑布缝制成的套子,含笑向江涛道:“请两位先戴上头罩。”

江涛诧问道:“戴这东西干什么?”

黎元申笑道:“这是本教的规定。凡教外来宾,都必须戴上头罩才能进人总教,以免总教所在地被人泄漏。”

江涛不悦道:“在下是贵教聘的客人,并不是自己要求前往总教;你们如此待客,不嫌大无礼了吗?”

燕玲忙道:“公子别生气,这是咱们老菩萨定的规矩,对任何人都一样,并非仅为公子而设;连小英、小凤两个丫头,当初入教的时候,也都戴上头罩的。”

江涛薄怒道:“士可杀而不可辱!贵教欲争雄天下,就该光明正大开诚与人相见;似这样鬼崇自秘,怎能令天下英雄甘为所用?

黎元申笑道:“江公子说得很对。不过,这也是一时权宜之计;等到本教一统武林之后,这些顾忌就全用不着了。”

江涛见无法理喻,默然良久,只得苦笑一声,无可奈何的戴上了黑布头罩。

那头罩布质极厚,从头至颈全被黑布掩住,仅余口鼻处一条横缝可以呼吸换气,一旦戴在头上,满目漆黑,再也无法分辨道路和方向。黎元申又亲自检查两副头罩有无破损空隙,然后由小英的小凤两骑马随待江涛,另由两名金线护卫拥着江富。一声吆喝,十三骑首尾相连,驰入了山区。

江涛目不能见,全凭马匹进行速度来估计离开潜山县城已有多远。只觉所经之处尽是崎岖山路,时有枝叶拂身,好像正通过一丛树林。又过了顿饭时光,奔行速度突然加快,马蹄踏在地上,平稳而轻盈;左侧遥闻水流之声,似在沿着一条河流前进。

他暗中留意,结果发现无论所走的地方是山岭、丛林……总没有远离那条河流;而且水流之声沉而不锐,那条河很可能还是一条水量充沛的大河。于是,江涛摒去杂念,默默记忆着那条河的位置距离;心境霍然开朗,也就不再感觉脸上黑布头罩有什么可厌了。

整整一上午,都是沿河上行;直到近午时分,人马才向右折人一片茂密的林子里。渐渐驰离河岸,水声也越来越远,终至渺不可闻。

这样又走了顿饭之久,突然停顿下来。前面好像有人盘查,黎元申正高声跟人交谈,语气十分客气。接着,十余骑排成单行,缓缓登上一列似乎高约数百级的梯阶。大伙儿纷纷下马,小凤忙替江涛解去了头罩。

江涛揉了揉眼睛,见置身处是一座山峰的峰腰,建有几幢石屋;屋前站着二十余名金线护卫和一位五旬左右的蓝袍老人。燕玲替他引介那蓝袍老人道:“这位是本教护法金老前辈。”

那蓝袍老人大刺刺摆了摆手,好像有些不爱搭理的样子。

燕玲连忙低声解释道:“金护法天生不爱开口,而且他的汉语也说得不很流利。”

江涛诧道:“莫非他不是汉人?”

燕玲点点头道:“他是老菩萨从高丽国带回来的三大高手之一,名叫金永坚。另外还有两位,一名黄仓,一名朴仑,都任教中护法,终日随护老菩萨左右……”

江涛闻言不觉多打量了那金永坚两眼,只见他一脸冷漠,神情阴骛可怖;身躯粗壮,颊上遍生长毛。一望而知是个冷酷寡情而孔武有力的粗人。当下心念微动,于是问道:“常听姑娘提到老菩萨,大约就是贵教教主了?”

燕玲却摇头笑道:“不,老菩萨是我的师姐,我师父才是教主。”

江涛听了有些迷们不解,燕玲接着又笑道:“这些事告诉了你一时也不会了解,咱们教中都按衣色分别职位。老菩萨穿彩衣;我师父和我,还有师兄,都穿红衣;侍女们则着黄衫。此外,总教护法穿蓝色衣服;金线护卫穿锦衣绣金线,所以又叫‘锦衣护卫’。至于银线武士,一律都着黑色劲装。”

江涛问道:“五槐庄主为什么又穿灰色衣服呢?”

燕玲道:“那是因为各地分教有时需要与教外人往来,故不限定服色;但分教坛主职位与总教护法相等,所以只在项间加系蓝巾以资识别。”

江涛恍然大悟,暗暗牢记在心。又扬目四顾,问道:“这儿就是总教所在了吗?”

燕玲道:“此地只是通往总教的第一道关隘,距离总教还有一段路程。咱们在这儿先休息用饭,,同时从现在起,你可以不必再戴头罩了。”

江涛笑道:“难道这儿的秘密就不怕人泄漏了么?”

燕玲尚未回答,黎元申却冷笑说道:“不瞒江公子说,到了这儿,如非获得本教允准,就是插翅也飞不出去了。”

江涛惊问道:“为什么?”

黎元申招招手,领江涛走到一排铁栏边,笑道:“江公子请向下看。”

江涛凭栏下望,但见峰下峭壁如镜,离地高达百丈;壁上寸草不生,无处可供攀登。展目远眺,密林如海,都还在数十丈外。不由自主点头赞道:“奇险天成,雄伟而壮观,的确具有绝堑难渡的形势。但是,咱们刚才是怎么上来的呢?那些石堆到哪里去了?”

黎元申得意的一笑,道:“何曾有什么石堆!那是特制的盘旋钢梯,由峰上以机钮控制;使用之后,已被绞盘收入山腹,峰上峰下便无路可通了。”返身一指峰后,又道:“江公子再看后面。”

江涛回头一望,只见这块峰腰上的平地约有十丈宽阔,三面绝壁;只有背后靠山的一面,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乃是唯一通往总教的秘道。洞口不仅有锦衣护卫把守,而且设置了粗大坚固的栏栅;铁栅一闭,内外隔绝,任何人也无法通过。

看了这些,江涛不禁从心底冒起阵阵寒意。暗忖道:“天心教占此绝地,防守之严密,胜过铜墙铁壁。我混进来虽然容易,如果再想出去,恐怕比登天还难了。”正想着,一名金线护卫来通知酒菜已经齐备;燕玲和黎元申含笑肃容,陪伴江涛走向一栋较大石屋。

屋中高悬着十余盏巨大的八角硫璃灯,照耀得纤毫毕现。正中一张圆桌,酒菜罗列满席,蓝袍老人金永坚已经大刺刺坐在主位了。燕玲让江涛坐了客位,自己和黎元申左右相陪。小英、小凤分别替各人倒了酒;那金永坚抓起酒杯连干了三杯,一声不响推席而起,自顾向屋后去了。

黎元申好像松了一口气,这才招呼英、凤二女道:“两位姑娘也一起吃吧。”

江涛诧异道:“那位金护法为什么只喝酒不吃菜?”

小凤轻笑道:“公子别问啦,说出来,连咱们也要吃不下菜了。”

江涛更加好奇,忙问:“为什么?”

燕玲低声道:“他不喜熟食,每餐要生啖五斤牛肉、两只肥兔和五六只鸡鸭;另外还要喝一大盆生血,所以总是独自进食。今天因为知道你是教中贵客,才破例敬了咱们三杯酒。”

江涛骇然一惊,脱口道:“这么说,他竟是个野人……”

燕玲耸耸香肩,道:“虽然不全是野人,总之野性还没完全除去就是了。”

江涛既惊且诧,口里没有再说,心中却忐忑不已。天心教用这种野性未驯的人把守总教出入关隘,不能不说高明。金永坚汉语生硬,冷酷寡情;加上孔武有力,武功精纯,绝不会发生徇情私纵的事,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想到这里,不免更是忧心忡忡,略用了些饮食,便推饱停箸。

饭后休息片刻,上马继续前行。经过铁栏栅的时候,金永坚已率领手下金线护卫等候在洞口,仅将铁栅启开一半;所有通过铁栅的人,必须一个一个缴验通行号牌,连黎元申和燕玲等也不例外。

那老家伙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每牌一人,绝不通融。江涛和古云飞都由黎元申代缴了宾字号牌;轮到江富,却被金永坚伸手拦住。

燕玲道:“他是江公子的老家人,已获允准同人总教。”

金永坚漠然摇头,冷冷吐出六个字:“没有号牌,不行。”

燕玲望望黎元申,黎元申急忙陪笑解释道:“这是在下疏忽,五槐庄飞鸽呈报仅提到江公子和古云飞,所以只请得两枚宾字号牌。请金护法先予放行,号牌随后就补送过来。”金永坚怪眼一翻,仍然摇头道:“没有号牌,不行!”他吐字生硬,语气冰冷无情,竟无转圜余地。

江富已吓得面无人色,颤声叫道:“公子……怎么办?”

江涛佛然道:“既然这样,索性我也留在此地,等黎统领取来号牌再一同进去。”

燕玲急道:“那怎么行,教主已经知道公子抵达时刻,正等着要召见你呢。”

江涛苦笑道:“这却不能怪我,谁会想到贵教护法竟是这样执法如山!”

燕玲无奈,亲向金永坚央求道:“金叔叔,你先让他过去。一切责任由我担负,号牌立即补送。只此一遭,下不为例好不好?”

不料金永坚却翻脸不认人,摇头如故,操着生硬汉语道:“一块牌,一个人;两块宾字牌,只能两个人,多半个也不行。”

燕玲气得真瞪眼,大家都束手无策。倒是小凤心思灵巧,笑道:“反正一牌一人,为什么不把姓古的留下来?”

亏得她一言提醒梦中人!燕玲大喜,忙将穴道受制的古云飞换了江富,暂时交给守关护卫看管。说来好笑,那金永坚居然“认牌不认人”,倒点头同意了。

通过铁栅,大家才吁了一口闷气,催马进入石洞。这石洞笔直向前延伸,大约有百余丈长;洞中平坦而宽大,足可容三四骑并驰。每隔数丈,壁上就嵌着一粒巨大的夜明珠;一片青蒙蒙光华,恰堪照路行走。江涛审视这条山腹隧道,一半天成,一半人工;纵是如此,工程已够相当浩大,忍不住连声赞叹。

燕玲笑道:“总教四面环山,只有这条隧道与外界相通,防守自须严密。那位金护法虽然顽固不通情理,对老菩萨却忠心耿耿,绝无二志,所以咱们都让他三分。”说着话,隧道已尽;眼前霍然开朗,又呈现出另一片景象。

但见群山环拥中,一瀑临空飞泻而下;水流无处可泄,竟在山凹中汇聚成一个广逾千顷的大湖。粼粼波光映着峰恋,山岭苍翠,倒影幢幢,简直就是一幅绝美图画。

沿湖沃野无数,一畦畦的水田,绿油油的稻禾,成群的牛羊马匹;林木扶疏,闪露出点点茅舍,恰似人间美境,世外桃源。湖水中央,品字形耸立着三座小岛;岛上高墙峻垛,飞檐朱阁,隐约可见巡守戒备的锦衣护卫执戈往来,俨若城堡。不用说,岛上就是天心教总教所在了。

这种奇绝境地,真令江涛看得目瞪口呆,几疑身在幻梦中。但他却有一点困惑不解,城堡既然孤立湖中,为什么不见船只或浮桥之类的设置呢?

隧道内口另有几栋石屋,也有锦衣护卫驻守;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红光的七旬老人,身着蓝衣,神态却正与金永坚相反,笑盈盈十分和气。

一行人在屋前下马,马匹都交给了锦衣护卫,那红面老人哈哈笑着迎过来,先向燕玲等道了辛苦,然后亲切地说道:“教主已经命号台催问过两次了,各位休耽搁,准备渡湖吧!

说着,一摆手;石屋后一根木杆上,立刻升起三面色彩鲜明的旗帜。

………………………

第七章 天湖隐诡秘

那三面旗帜中,有的红白相间,有的黄、蓝对衬;色彩图案各不相同,显然是代表一种秘密信号。过了片刻,湖中最大一座城堡上,也升起同样三面号旗。双方号旗一升,城堡下迅即飞掠出一艘快艇,怒矢般向岸边驶来。江涛一直目不转睛注视着,竟未看出那艘快艇是怎样出现的。

不多久,快艇抵岸,一行人鱼贯而上,快艇立刻掉头又向湖中驶去。快艇制作甚为精巧,艇身狭长,两舷扎着羊皮浮筒;由八名壮汉操桨,既稳又快。人立艇中,只觉湖水向后涌退,有如御风而行,其速无比。

江涛回头望了望,那红面老人兀自笑盈盈负手立在石屋前相送,不禁笑问燕玲道:“这位守护渡口的护法,待人甚是亲切;姑娘刚才怎么忘了替在下引介一下呢?”

燕玲听了,险些笑出声来,反问道:“公子看他对人总是笑嘻嘻的,是吗?”

江涛点点头,道:“正是,看他待人之亲切,跟那位金护法真不可同日而语……”

燕玲笑道:“提起他,确属武林中出类拔萃的有名高人。但是,假如要我在他和金叔叔之间选一位作朋友,我宁可选金叔叔也不愿选他。”

江涛讶道:“这是什么原因?”

燕玲道:“别看他一脸和气亲切,却是最有名的笑面虎;狠心手辣,半点感情也不讲。

你要是知道他的名号,包准会吓你一大跳。”

江涛忙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燕玲扬了扬黛眉,一字一顿的说道:“堂堂武林十三奇中人物,天南三鬼之一,姓屠名开方,外号就叫做‘笑面无常’,你听说过吗?”

“天南三鬼?笑面无常屠开方?武林十三奇?”江涛哺哺念着这几个名称,最后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燕玲顿露惊讶之色,叫道:“你连武林十三奇也没听说过?”

江涛笑道:“我本来就不是武林中人,哪会知道什么十三奇!”

燕玲似乎很感失望,说道:“十三奇的歌诀,连三岁小孩都会唱。那就是‘儒释道闺丐,神仙妖魔鬼’!你真的不知道?”

江涛腼腆的笑了笑,道:“的确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骗你燕玲叹了一口气,正待继续说下去,快艇已驶抵岛边,只好一笑说道:“反正来日方长,慢慢你就会知道了。”

快艇减缓速度,逞向堡墙靠去。待到了近处,江涛才看出原来墙脚下有个水道出人口;凿石引水,形同运河,船艇可以循着水道直接驶人堡中。水道口设置有活动闸门,起落自如;里面却是一处相当别致而安全的泊靠港湾,其中停泊的船艇竟不下二十艘之多。

快艇缓缓泊岸,岸上早已有一辆豪华马车和十名锦衣护卫在等候着了。

黎元申送江涛登岸后,便拱拱手道:“黎某还须请领通行牌去前山提解古云飞。教主现在天心宫,江公子晋谒之事,偏劳燕姑娘了。”燕玲颔首答应,于是吩咐小英、小凤先领江富去休息;自己陪同江涛上了马车,由十名金线护卫簇拥着驰往天心宫。

车行途中,燕玲—一为江涛指点解说。原来堡内又分内外两层,外城仅是钟楼号台和金线护卫居住的房舍;教主和老菩萨以及亲信侍女都住在内堡。

江涛左顾右盼,样样都觉得新奇,接着又试探着问道:“不知像我这样应聘而来的,应该住在外城还是内堡?”

燕玲想了想道:“依我猜,大约住内堡的机会多;因为那样比较方便,而且外城也没有宾馆。”

江涛又问:“那么,教外来的客人都住在什么地方?”

燕玲道:“真正的教外来客并不很多,咱们已另在两座副岛上设有‘迷宫’和‘幻宫’,那是专为待客而准备的。”

江涛听了心中一动,忙道:“听说贵教有一处名叫快活谷的地方,可有这回事?”

燕玲一怔,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江涛道:“是无意中听见五槐庄两位武士提到过。”

燕玲突然粉脸微红,哼了一声,道:“这批家伙,成天只知道胡说八道;若被教主知道了,看他们怎么死——”

江涛见状甚觉奇怪,又问道:“听姑娘口气,敢情那快活谷并不是个好地方?”

燕玲白了他一眼,沉着脸道:“公子是读书人,不应该打听这些。”

江涛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得讪讪住口,心里却总解不透。暗想道:“她为什么不许我问?所谓‘迷宫’和‘幻宫’又是什么所在?只要有机会,我倒非去见识一下不可……”

想着想着,马车突然停住。江涛急扬头,才发觉已经抵达一处花木掩映的庭园。迎面一座大殿,巨石为柱,白玉为阶,蟠龙飞凤,修饰得金碧辉煌,光辉夺目;门外昂然肃立着十二名金线护卫,分执金戈钺斧,气势不亚帝王禁宫。

燕玲抢先下马,对一名金线护卫说道:“快禀报教主,江公子到了。”

那名护卫躬身一礼退去。片刻之后,殿内传呼道:“教主在天心宫正殿召见。”

燕玲含笑点头,轻轻告诉江涛道:“我师父待人最和气,不要害怕,大着胆子跟我进去吧!”江涛深吸一口气,镇摄心神,从容举步,跟随走人。

进门不远,转过一道绿玉屏风,整座天心宫大殿呈现眼前。只见殿中彩壁环绕,雕梁画栋,全系用珍珠、玛瑙嵌饰而成;地上铺着大红地毯,一对对锦衣护卫由殿门直排到神坛前,气氛肃穆,全殿鸦雀无声。十余丈外的神坛两侧,各有一只纯金铸成的巨大香炉;烟雾绕绕下,隐约可以窥见坛上宝座和八名轻摇羽扇的黄衣侍女。

江涛为了礼貌,垂目缓步向神坛走去。心里却在猜想,这位野心勃勃意图吞并武林的天心教主,大约必是个身躯魁梧,气宇轩昂威猛的人物了……走到神坛前站定,长揖一礼,朗声说道:“在下江涛拜见教主!”

谁知坛上却传来一阵柔和而清脆的声音:“别客气,小燕儿替江公子看座吧!”

江涛一怔,不由自主扬起头来,眼中顿时一亮。原来宝座上竟是一位红衣丽人,年约三十五六,头束金冠,身披红绿罗衫;凤目如水,桃腮似雪,朱唇瑶鼻,云鬟雾鬓,美得像一朵出水红莲,令人不敢逼视。那红衣丽人看清江涛面貌,神色也微微一怔,似乎颇有惊讶之意;两道不怒而威的眸子凝注在江涛脸上,目光中闪现出一种奇异的光采。

燕玲亲手替江涛送来一只锦凳,自己也在坛侧坐下;并将古云飞阴图混人总教,被黎元申识破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红衣丽人听了,并无丝毫怒容,反而感慨地说道:“树大招风,名成遭忌。本教锋芒太露,难免会有些跋扈弟子在江湖上恃势骄横,这是最要不得的……告诉黎统领,不可为难那姓古的,假如能够开导他,可送往幻宫款待安置。”接着,又含笑对江涛道:“听说江公子家学渊博,受教名师,本教将要借重大才。公子且安心休息几天,千万不必拘礼,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才好。”

江涛连忙谦谢道:“在下粗俗,不敢当教主谬誉。”

红衣而人嫣然一笑,问道:“江公子今年贵庚多少了?”

江涛恭敬答道:“刚满二十岁。”

红衣丽人又问:“令尊令堂都还健在吗?”

江涛道:“托教主洪神,都还粗安。”

红衣丽人轻轻“哦”了一声,脸上现出释然之色,点点头道:“这么说,公子家庭美满幸福,令人羡慕……”又转对燕玲道:“晚间代师父设宴替江公子洗尘。你们年轻人谈得来,好好接待江公子。”

燕玲问道:“师父准备让江公子住在哪儿呢?”

红衣丽人想了一下,道:“暂时还是先住‘听泉居’吧燕玲似乎甚感意外,抢着道:“师父,‘倚竹轩’不是更好吗?”

红衣丽人斜脱微笑道:“江公子是读书人,一定喜欢清静。你那儿丫头们都野惯了,别叫江公子见了笑话。再说,这也是老菩萨的意思。”说完,纤手微抬,殿前玉磐三响;由八名黄衣侍女簇拥着,娘嫔转人坛后而去。

江涛躬身遥送,跟燕玲退出大殿,重又登上马车。随行护卫请询去处,燕玲嘟着小嘴显得很不高兴,冷冷道:“听泉居!”马车驶动,江涛忍不住赞叹道:“令师竟是这般年轻美貌,待人又谦和可亲,的确非在下始料所及……”

燕玲面无笑容,一扭身子道:“我也想不到,她老人家会这样安排!”

江涛讶道:“怎么说?”

燕玲幽幽说道:“你哪里知道,听泉居在内堡西面,离我住的拢翠阁最远……”

江涛笑道:“这也没有什么要紧呀!”

燕玲注目道:“怎么不要紧,你——”忽然住口;白了江涛一眼,竟低下了头,颊上同时飞涌两朵红云。江涛心弦震荡,自然体会得那未尽之言,不由笑道:“关山隔万里,灵犀一点通!姑娘又何必……”

燕玲正色说道:“江公子,你误解了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望了望随行的锦衣护卫,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真的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命运?”

江涛愕然道:“在下的命运怎样了?”

燕玲凝注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总之你要记住,这儿戒备森严,公子一言一行宜多谨慎,没有事的时候,不要随便乱跑……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江涛暗感惊骇,却又不便追问缘故,只好漫声应道:“多谢姑娘关照,在下自当谨慎就是。”

马车沿着细沙车道,驶上一处小坡,向左转折,停在一排幽静的木屋前。江涛一见这“听泉居”倚山而建,小桥流水,竹篱朱门,清幽雅致,颇富乡村情趣,心里早已满意。燕玲陪他缓步入屋,一面吩咐车辆和护卫们退去。

木屋共分五间,三明两暗,布置雅洁。门前一湾小溪,横架竹桥;这情景竟跟江涛故乡依稀相似。卧房中,一切应用物品都很齐全;另有一间书房,藏着满橱古书。

江涛欣然问道:“这儿以前好像有人住过,是么?”

燕玲默默点头,漫不经心从鼻孔里“晤”了一声,却答非所问道:“你看看还缺少什么,待会好叫小凤替你送过来。我想,把凤丫头就留在这里侍候,也许会使你方便些……”

江涛忙道:“不必了,有江富在已经足够了,万万不可劳动凤姑娘广说着,顺手从书橱中取出一本古书;翻阅数页,脱口赞道:“都是难得的珍本,而且每页皆有批注。那原住此地的主人,想必是位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可惜无缘一见!”

他只顾赞赏羡叹,急然发觉燕玲痴痴立在窗前,敛眉凝思,似有无穷心事。

江涛跟她相处虽仅短短三数天,却深知这位“小燕儿”性格明朗爽直不亚须眉,为什么在知道自己住入“听泉居”以后,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处处显得愁思恹恹了呢?正自不解,燕玲突然转过身来,神色凝重的道:“有句话,我想问问你;请你告诉我实话,你真的会不会梵文?”

江涛怔了一下,笑道:“在下从十三岁起研习梵文,并非虚假,难道姑娘疑心我跟古云飞一样……”

燕玲用力摇着头道:“不!我相信你不是奸细,但——假如你真的不会梵文而是一个奸细,或许反而会好一些……”

江涛诧道:“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燕玲长叹一声,说道:“这间木屋中,曾经先后住过三位饱学通儒;他们都是精通梵文的人,也是被咱们天心教重金礼聘来译解那部梵文秘本的。可是,就在他们将要开始译述工作时,却都莫名其妙的暴卒而死。”

江涛骇然一惊,道:“此地戒备森严,竟然也发生这种事?”

燕玲苦笑道:“谁不是这样想呢,但怪事接二连三发生,当然是教中出了内奸。老菩萨曾为此大发雷霆,连杀了三个锦衣护卫统领,却始终没有查出凶手是谁。”

江涛惶然遭:“这样说来,在下生命堪虞,贵教根本无法保障在下的安全了?”

燕玲沉吟半晌,突然浅笑道:“你也不必太害怕,自从第三次出事之后,戒备已比从前更为严密,况且现在金线统领黎元申又是个精明干练的人。而我师兄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弄梅山庄’,如有变故,也可以就近驰援;或许这一次不会再出事了。”

江涛心念疾转,又问道:“从前三位译书人都是怎样被害的呢?”

燕玲道:“一位死在床上,全身找不到任何伤痕;一位吊在屋后梨树上,看起来好像是自杀的;还有一位倒插在小溪烂泥里,生前已被人割断了喉管。”

江涛机伶伶打了寒噤,咋舌道:“好毒辣的手段……”

一语未毕,窗外突然出现一条人影,燕玲扬目娇叱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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