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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卷-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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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神董千里晒道:“怎么?你也服气了?”

江涛尴尬地道:“晚辈不知是董老前辈,放肆冒犯,请老前辈海量——”

董千里哈哈笑道:“你倒会见风转舵。”

江涛施礼道:“晚辈受千面神丐朱老前辈嘱咐,早欲前往九羊城拜谒;却因故耽搁,迄今尚未如愿,想不到会在庐山跟老前辈巧遇……”

董千里微微一怔,道:“原来你认识老叫化,他叫你去九羊城何干?”

江涛道:“此事说来话长,晚辈与朱老前辈相识于危难之中,曾同舟共过患难。可惜最后功败垂成,朱老前辈不幸被擒;临危时再三嘱咐晚辈投奔九羊城……”

董千里没有听完,脸上已惊容遍布;一把扣住江涛手腕,沉声道:“快说,老叫化失陷在什么地方?被谁擒去了?”

江涛便将自己从师研习梵文开始,以及如何进天心教译书,如何与千面神丐由敌而友共同偷渡天湖,如何功败垂成,朱烈被擒;自己却被碧目仙翁颜光甫设计救出天湖总教,骗去剑谱译本,以致被迫将“擎天七式”刊印成书公诸天下……等等经过,向雷神董千里详细陈述。

雷神董千里一面默默倾听,一面神情变幻,显得十二分激动。最后,却摇头沉吟道:

“不可能!不可能!若说旁人或许可信,太行古月老道和朱老叫化却是我董千里久所深知的至交;他们怎会凭一句话,就降顺了天心教?这事太令人难信了广江涛道:“正因事太离奇,晚辈初亦不信;但晚辈在天心教迷宫,曾亲见古月道长荒淫邪荡言行,证明毫无虚假。”

董千里忽然注目问道:“你说老叫化受擒之初,本不肯归顺;后来是因见到那们少教主,才黯然屈服、’

江涛道:“正是如此。”

董千里又问:“这话是那少教主亲口告诉你的?”

江涛点头不迭,道:“千真万确!

董千里目中忽现异采,道:“你且说说看,那位少教主多大年纪?生得什么模样?”

江涛想了想,道:“年纪大约十七岁;至于模样,晚辈也说不上来。只知他为人忧郁寡欢,不喜多话;而且身世如谜,连自己父亲的姓氏都不知道……”

董千里神情突然一震,失声道:“啊!一个没有父亲的人?”

江涛道:“据说他尚末出世,父亲就被仇家害死了。”

董于里又是一震,急问道:“仇家是谁?”

江涛摇头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董千里奇道:“既不知道仇家是谁,怎说被仇家所害?”

江涛道:“这些话都是天心教主私下断断续续告诉他的。天心教主必然知道他的生父和仇家姓名,只是被教中老菩萨告诫,不许她吐露出来……”

董千里目光炯炯地问道:“那天心教主是不是很美?大约三十五、六岁,眉心有一粒红痣?笑起来左颊上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江涛骇然惊道:“是啊!老前辈怎会知道?”

雷神董千里没有回答,却凝目仰望天际,喃喃自语道:“难怪老叫化要找上九羊城了。

这么说,那件事竟是千真万确的了……”接着,又连连摇头道:“不!不能轻信,除非也让我亲眼见他一面……”

江涛大感困惑,诧问道:“老前辈,你要亲眼见谁一面呀?”

董千里一怔而止,突然答非所问地道:“走!老夫跟你同走一趟红石堡!”

江涛迟疑道:“现在……还不能去!”

董千里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江涛沉吟半晌,一咬牙,又把巧遇“飘香剑”聂云英的经过,和发现“寒林别业”中隐藏诡秘种种可疑之处,大略说了一遍。

董千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好极了!十三奇中的人物,有的厚颜屈膝,甘为鹰犬;有的被迫无奈,栖身魔窟;有的奸诈拐骗,有的欺世招摇……假如连‘闺’姐儿也甘心玷辱清誉,做出不可告人的事,这份光彩可真够‘流芳千古’了。”

江涛忙道:“晚辈仅是发觉可疑,或许聂老前辈受门下蒙蔽,并不知道实情‘……譬如这孙大娘,凶残暴虐,简直不似名门出身……”

董千里讶道:“这老婆子竟是聂云英门下?”

江涛道:“她自称是聂老前辈的乳娘,不知是真是假……,”

董千里望望昏厥未醒的孙大娘,冷晒道:“老夫与聂云英认交数十年,倒还是第一次听见她有个年轻乳娘。这婆子八成是冒牌的西贝货,咱们带着她去当面问问聂云英去!”

江涛道:“能得董老前辈同往,真是再好不过了!但山顶还有一位姑娘负伤甚重,急待救治;晚辈已经耽误了不少时候,必须先去山顶一趟。可否请老前辈等候片刻?”

董千里差别道:“她是什么人?”

江涛道:“是聂老前辈的侍女,名叫牡丹。她正欲向晚辈吐露寒林别业秘密,却被孙大娘打成了重伤。”

董千里又问道:“我看你先前所用轻身功夫,确是聂云英独门‘落英飞絮’身法,这是准教给你的?

江涛道:“正是那位负伤的牡丹姑娘所授。”

董千里将孙大娘向肋下一换,挥手道:“这么说,她真是聂云英门下,带路吧!”

两人展开身法,洒步登山。不消半个时辰,重又返抵那片练功密林,谁知竟不见牡丹的人影。在她负伤倒卧的地方,野草被滚压了一大片。草中血污斑斑,由峰顶一直滴到崖边;崖边一块青石下,压着半幅罗衫。

罗衫上腥红数行,用鲜血写着:“婢子伤重自分必死,久待未见公子返来;血枯气竭,实难支持。婢子受小姐厚恩,未能图报,死不瞑目。公子倘能脱身出险,千万勿忘后楼地窖……”字迹至此而断,其意竟未完全。大约是牡丹迸力写到这里,实在无法再支持,便匆匆把罗衫压在一块青石下,自己则滚落崖下了。

江涛看罢,忙将血衫递给了雷神董千里,探首向崖下张望。但见云封雾郁绝崖不知几千仞,那里还有牡丹的影儿?他心头一阵酸楚,热泪夺眶而下,哽咽道:“牡丹姑娘,是我害了你…,”

雷神董千里目注血衫,皱眉念道:“倘能脱身出险,千万勿忘后楼地窖……嘿!难道飘香剑聂云英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江涛也茫然不解地道:“牡丹一再提及感念聂老前辈厚恩,未能图报;假如聂老前辈真有不可告人的隐秘,她应该帮着掩饰才对,为什么反而告诉晚辈呢?”

董千里笑道:“果然有些古怪,看来非去‘后楼地窖’见识一下不能罢休了。”

江涛道:“老前辈与飘香剑是同辈旧识,怎好当面问起后楼地窖之类隐私?”

董千里晒道:“明里不方便,何妨暗地一探?”

江涛奋然道:“那么咱们就趁夜从后庄进去,一探地窖秘密,不知是否可行?”

董千里扬眉道:“有什么不行?只要不是女人洗澡的地方,我老人家就敢去!

江涛忍住笑,指指孙大娘道:“但是,这老婆子怎么办?

董千里耸耸肩道:“杀人尝命,欠债还钱。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涛一震,道:“老前辈是说杀了她替牡丹姑娘抵命?”

董千里摇头道:“我老人家已经答应过不再为难她,这要看你的心意啦!

江涛略作沉吟,便将孙大娘仍用长藤绑着,悬空吊坠崖外;但却并未‘倒’吊,而且拍开了她的穴道。

董千里笑道:“你解开她的穴道,不怕她逃了吗?”

江涛道:“此人凶残狠毒,本应诛除;但如今已奄奄待毙,令人不忍下手。晚辈使她悬吊崖外而不闭穴道,生死全凭她自己造化。以她受伤情形,纵能攀沿上崖逃得性命,也将耗费许多时间,不至于妨碍咱们的探庄计划了。”

董千里眼中精光一闪,颔首未语,心里却不禁赞赏道:“这孩子胸襟磊落,恩怨分明,不欺困危,不畏豪强。可惜一个百年难遇的好徒儿,竟被韩文湘抢了先……”

江涛收拾地上血渍,见那只盛放干粮的小藤篮还在草丛中,便取些奉敬雷神董千里。两人咽了些糕饼,饮些甘泉;看看日已偏西,于是联袂觅路下山。一路绕行荒径,从铁船峰而下;越过山脚东林寺,已经听见寺中响起初重。等到抵达“寒林别业”后庄,时已二鼓;但一眼望去,庄中仍然处处亮着灯光。

董千里闪着一双火眼,向庄内凝视片刻,忽然笑道:“娃儿,你从前做过贼没有?”

江涛怔道:“老前辈为什么问起这句话?”

董千里笑道:“说实在话,我老人家闯荡江湖几十年,一向明来明往,没有干过偷偷摸摸的事。如今庄中灯火犹明,平生第一次越墙穿箭,心里竟有些发慌。何况聂云英与我又是旧识,万一败露了形迹,嘿嘿,……”

江涛恍然失笑道:“原来老前辈胆怯了——”

董千里瞪眼道:“胡说!我胆怯什么?只是堂堂男子汉,脸皮不能丢在女人面前。”

江涛一想也对,遂问道:“那么依老前辈之见呢?”

董千里道:“依我之见,咱们何不来一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江涛笑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说,由您登门造访,晚辈则暗地探客?您老人家做客人,晚辈当小偷?”

董千里笑骂道:“话不是这样说。我老人家藉叙旧为由,登门造访,聂云英少不得要前庄接待一番。你趁虚入庄探查,岂不更方便?”

江涛笑道:“方便虽然方便,只是有一点不妥。”

董千里诧道:“哪一点不妥?

………………………………

第四十一章 铜镜窥秘

江涛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咱们虽因牡丹姑娘血衫留字,决心一探后楼地窖,现在并不知道后楼地窖中究竟有无秘密?纵有,是属于什么性质?而聂老前辈声誉素隆,不容侮慢。假如地客秘密仅属隐私,与外人无关,最好不留痕迹,悄然退出就行了!”

董千里点点头道:“假如那秘密关系重大呢?”

江涛沉声道:“假如关系重大,更应慎密从事。老前辈多年未与飘香剑见面,突然半夜找上门去,岂非打草惊蛇,先使对方起了警惕之心?”

董千里一怔,不禁失笑道:“我倒没有想到这许多!”

江涛道:“老前辈如觉潜行人庄不便,就请留在庄外为晚辈接应。咱们约定以半个时辰为限,如果晚辈于期前平安退出,老前辈就不必再露面了。倘若逾时未出,老前辈或登门要人,或驰援硬闯,都无不可。”

董千里大加赞赏,笑道:“好!看不出价意是穿窬窥秘的老行家。咱们就这么办,小娃儿放心去吧!”

江涛拱手一笑,轻道:“晚辈领命先行了。”双臂一张,身形倒纵而起;捷如流矢,超过了后注围墙。

董千里凝目良久,忽然一顿足,喃喃道:“我哪一点及不上老穷酸?这件事叫人难以甘心,非跟他争一争不可……”

江涛越墙进人“寒林别业”,落脚处正是那栋遥对小楼的“剑室”左侧。纵目望去,小楼上灯火辉煌,人影幢幢,显然“飘香剑”聂云英和待女们都还没有就寝。他不敢轻举妄动,屏息打量后园形势:见小楼下只有一条长廊可通园中月洞门,长廊尽头是一间小厅;厅内左首有一道门户,右边便是楼梯。

这间小厅是通往楼内唯一必经之咱。此时厅内虽然没有人,但楼梯口却悬着两盏白纱宫灯,照得小厅一片雪亮;假如冒冒失失闯进去,万一楼上有人下来,那真是连个闪避的地方也没有了。

江涛忖度再三,约莫等候了顿饭之久;楼上灯光依旧,毫无休歇之意。为了怕延误与雷神董千里所订时刻,只好壮胆欺近绣楼。闪近小厅门外,侧耳倾听,楼上似有语声,而且有人正轻轻嚼泣……

江涛提足真气,脚下轻点门前石阶,刚刚进入小厅内;突然听见“飘香剑”聂云英的声音问道:“你们派人去找过没有?怎么连牡丹和孙大娘都不见回来呢?”

一名待女应道:“芙蓉姐姐早去了,大约快回来啦!”

聂云英焦急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丫头,全不能办点事。越是重要关头,偏偏都不见回来……好了,叫人备马,先送燕姑娘离住吧!”

江涛突闻“燕姑娘”三个字,心头猛地一震,飞忖道:“难道是她……”一念末已,又听见那暖泣的声音抽搐着道:“不!我不回去,我死也不回去了……”

那声音,江涛太熟悉了,果然是“小燕儿”燕玲。他一惊之下,登时吓出一声冷汗。燕玲不在天心教天湖总教吗?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寒林别业”。

事情未容他细想,聂云英的声音已经接着道:“燕儿,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假如他发现你在此地,必然会起疑心;一旦闹翻,再擒他就不容易了。”

燕玲的声音道:“我情愿躲在楼上,不让他看见……”

聂云英冷冷道:“不行!我答应让你先离任,等到押解江涛返回总教的时候,你们仍可见面。这已经是破例成全了;依照密令,是要先押送你回总教的。”

燕玲的声音泣道:“我……我只求能见他一面,那怕回去就死,也甘心了……’聂云英沉声道:“别多说了,趁他还没有回来,你必须现在就离开……茉莉、水仙,送燕姑娘走!”两名侍女答应着,楼梯上立即传来脚步声。

江涛惊惶四顾,小厅中无地可资隐蔽;情急之下,连忙推开左侧那道门户,匆匆闪了进去。他并不知道这道门户通往何处,一脚跨入,才发现门内是间浴厕兼用的小房;除了浴盆和便桶之外,壁上还挂着丫环们换下的亵琐衣物;一面大铜镜的镜台上,罗列着脂粉盒——

这纯是女人私用的房间。江涛虽仅大略扫视一瞥,已觉得脸上发烧,大起尴尬之感。但此时别无可避之处,只得红着睑侧立门内,悄悄启开一线缝隙,屏息向厅中窥望。

楼梯上先并肩走下两名黄衣侍女,正是聂云英四名贴身待婢中的茉莉和水仙;跟在二女身后的,可不就是那位待自己情深义重的小燕儿!

江涛一颗心噗噗狂跳!自离天湖,只说今生无法再见到这位红颜知己,不想竟会在此时此地又得相见。假如不是聂云英亲自跟在燕玲后面,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奔出去。

“飘香剑”聂云英还是那么高贵和端庄,亲挽着燕玲从楼上珊珊而下;一边走,一边柔声安慰道:“燕儿,别怪姑姑冷面寡情。我知道你为他不惜冒叛逆罪名,连夜赶来庐山当然是怕他被捉回天湖总教受罚;可是,你也应该替姑姑设想一下,五年辛苦,咱们为的是什么?”

燕玲忽然住足,含泪仰面道:“姑姑要的东西,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聂云英浅浅一笑,道:“不错,那东西我已经得到了,并且杀了那丑鬼。五年辛苦总算有了代价,也替天心教除去一名劲敌。但是,咱们也不能放过江涛;他是唯一知悉天湖隐秘的教外人,又把擎天七式剑谱译本公诸天下,使咱们遭受了多大的损失……”

燕玲急道:“不!他一定另有不得已的苦衷,决非有意跟天心教作对。姑姑,求你烧了他吧!他不会危害到天心教,他只是个文弱书生,无心教也不致畏惧他广聂云英摇头道:“你错了,燕儿。现在的江涛,身负擎天七式剑法和落拓书生韩文湘真传,已经不是个文弱书生;而且他天赋惊人,将来未可限量……”

燕玲接口道:“姑姑一向奖掖后辈,现在秘复又已经到手,足可弥补擎天七式剑谱的损失;何苦定要再把江涛押解回去送死?”

聂云英笑道:“你怎知他被押解回教,就一定会死呢?”

燕玲惶然道:“会的!老菩萨接到飞鸽以后,曾经恨恨的说道:‘抓他回来,剥他的皮!’我听了这句话,才偷偷逃离天湖到庐山来的。”

聂云英道:“老菩萨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她老人家往往说得凶,未必真会杀他。只要咱们能说服他加入大心教

燕玲连连摇头道:“他不会答应,否则,早在译书的时候就答应人教了。”

聂云英耸耸肩道:“那就要看你能否倌以柔情;也要看他的造化了。走吧!一切到时再说,现在尚嫌言之早。”说着,向茉莉和水仙挥手示意,二女从壁间搞下宫灯,领路出了小厅。

燕玲忽然拉住聂云英衣袖,哀声求道:“姑姑,你为什么这样忍心?记得五年前荷花和丁豹的事发生,你还替他们求情开脱;难道燕儿和江涛,竟连荷花也不如么?”

聂云英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轻笑道:“我也会替你和江涛向老菩萨求情的。傻孩子,安心地去吧!只要你听姑姑的话,不使情况发生意外变化,回到天湖,'奇+书+网'姑姑一定尽力为你们开脱就是。”

燕玲泪水滂沦,摇头饮泣不已。聂云英叹息一声,爱怜地挽了她的手,又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和两名丫头离开此地,到山麓莲花洞等候;江涛一回来,我就带他去和你见面,现在姑姑送你出在去。”

燕玲意犹未甘,却被聂云英半挽半扶,在两盏宫灯照引下含泪向前在而去。

江涛躲在浴室门后,直看得热泪盈眶,惊愕莫名。这时,他才恍然明白所谓“飘香剑”

聂云英,原来竟是天心教那位离教五年、下落不明的副教主“雪姑”假冒的。但是,一个人可以假冒人家的名字,怎敢以假作真,居然行走江湖?雪姑是假的,那位真正的“闺”又到那儿去了?

牡丹传授“落英飞絮”轻功,已由雷神董千里证实确系“闺”的独门身法,这么看来,牡丹的确是“闺”的门下:“寒林别业”也确属“闺”的产业——世上岂有假冒名讳的人,竟能指使原主的门下,而且占用原主产业?

江涛心念电转,决定暂时不急于解救燕玲;趁此良机,先寻牡丹所说“地窖”要紧。反正在自己未被雪姑诱擒以前,燕玲不至离开庐山。主意一定,正想行动,突然厅外人影一闪,如飞掠进一名黄衣少女。江涛认得这黄衣少女正是奉命外出寻找自己的“芙蓉”,连忙又缩住脚步。

芙蓉手里提着孙大娘那支钢拐,一掠入厅,神情显得十分慌张;仰头见楼梯边宫灯已经摘去,便扬声叫道:“玉兰!玉兰!”

楼上应声奔下一名绿衣少女,轻呼道:“是芙容姐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小姐问过好几次了呢……”

芙蓉低问道:“小姐走了么?”

玉兰道:“没有,她只是送燕姑娘出任……姐姐找到孙大娘他们了吗?”

芙蓉喘息道:“别提了,事情已经发生变化。我在升仙台附近的一处绝崖上,找到孙大娘的这支拐杖和许多血渍,却没有看见她的人……”

玉兰倒吸一口凉气,骇然道:“孙大娘功力不弱,莫非遭人毒手?”

芙蓉凝重地道:“难说……江公子和牡丹回庄了没有?”

玉兰道:“还没有呢——”

芙蓉顿足道:“那就真出了意外啦!焚在用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吗?”

玉兰点头道:“早备妥了,小姐吩咐就等擒住江公子,便可动手。可是如今……”

芙蓉突然截口问道:“小姐有没有吩咐他客何时搬迁?”

玉兰道:“这个……倒没有吩咐。”

芙蓉沉吟片刻,忽权问道:“小姐离去多久了?”

玉兰道:“刚一会儿,现在只怕还没到庄门……”谁知一语未毕,芙蓉突然一挺手中钢拐;拐头看处,正中玉兰心窝!玉兰连哼也没有来得及,浑身一抖,仰面栽倒。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直令门后偷窥的江涛目瞪口呆,如坠五里雾中。

芙蓉出手击毙了玉兰,毫未犹豫,急急从玉兰腰处,解下一串铜链;然后把尸体拖至楼梯下阴暗角落里,低声道:“若非顾全小姐性命,芙蓉也不会忍耐到今天了。我要让你们这些天心教的贱人知道,飘香剑门下,也有不受威逼利诱的人物。”说完,身形一转,竟然推开江涛藏身的浴室房门,疾步奔了进来。

江涛大吃一惊,险些被她撞个满怀。幸亏情急智生,“九转迷踪步”应变迅速;慌忙随着房门一闪身躯,退缩到门后。芙蓉似亦未曾注意门后有人,入房之后,逢奔那面梳妆用的大铜镜;纤手一按镜框,铜镜应手转开,原来却是一处精巧的暗门。芙蓉低头跨进暗门,铜镜复回原状,毫无痕迹可寻。

江涛暗暗庆幸道:“楼后地窖,八成就在这铜镜后面了。想不到误打误闯,居然被我走对了地方。”想着,并不怠慢,轻轻掩上房门,也闪身来到铜镜前;举手一按镜框,果然也应手启开。里面的确是条婉蜒向下的石级,大约将近百级之多,石级尽头隐隐透出灯光。

江涛蹑踪而入,仍将铜镜暗门复原,轻轻沿石级下行;转过一道石壁,才看见一间宽仅丈余见方的石室。室门前的铁栅业已被芙蓉打开,室中除了简陋的一床一椅之外,别无陈设。

这时候,芙蓉正跪在木床前面,哀哀而泣。床上盘膝坐着一个满头斑发的枯瘦黑衣女子,手脚上竟系着长长的铁链。那黑衣女子虽然容貌柏槁,身上却十分整洁;只是双眸呆滞无光,好像已经失明。从面庞五官看起来,竟和那假冒‘飘香剑’的雪姑,颇有几分酷似。

江涛看得心头猛震,飞忖道:“莫非这位被囚地窖中的黑衣女子,才是真正的‘闺’,也就是名列十三奇的‘飘香剑’聂云英?”玉洁冰清冠巾帼,剑穗飘香傲须眉。一代侠女,竞落得双目失明,地窖成囚,怎不令人测然!

江涛蹑足走进石室,室中的黑衣女子的芙蓉都毫无所觉。芙蓉固然是因为悲伤之际失去了警觉;但那黑衣女子若真是“飘香剑”聂云英,以她的修为和武功,即使双目失明,也应有所警觉;这样看来她已经遭人陷害,丧失了所有的功力。

芙蓉正哭得悲切,一面用铜钥替聂云英启开锁链,一面哀声求告道:“小姐,事急了!

婢子冒死而来,宁愿舍命救小姐出险,小姐为什么不肯走呢?”

那黑衣女子却十分平静地道:“傻丫头,怎么还听不懂我的话?我有目难见,形同废人,纵能脱险又有何用?我一身剑术武功,只传了你们几个丫头;虽然未获神髓,总算已经略窥门径。你能不忘师徒情份,早早脱出魔掌,寻一处隐秘安全的地方,潜心研习,将来能为师父报仇固好;否则,使我独门武功不至绝传,也算报答我授艺之恩。岂不比冒险带我同走强多了……”

芙蓉哭道:“婢子恨不能粉身碎骨报答小姐。小姐不走,婢子也于死不走!”

黑衣女子苦笑道:“又说傻话了。时机急迫,那贱人手段又毒,你带着我绝难脱身。若与我同死,于事何补?”

芙蓉道:“婢子自信足可护卫小姐脱险。这半年来,正因小姐性命在那贱人手中,婢子们才不敢抗拒,忍辱听命,佯作恭顺。只要小姐能脱出魔掌,所有同门姐妹都不会再受贱人的指使;一定可以生擒那贱人,替小姐报仇。”

黑衣女子摇头道:“你也别小觑了她。论武功,论机智,那贱人都不在我之下;若论城府深沉,虚伪奸诈,我却远不及她……傻丫头,你如承认是我门下,就听我的吩咐,快走!”

芙蓉那里肯走?解开锁链,竟欲强负黑衣女子一同离去。

那黑衣女子拂然不悦,沉声道:“丫头,你敢坏我门规,不遵师命?”

芙蓉噗地又跪了下去,俯首悲泣道:“小姐尽管责罚婢子,婢子心意已决,宁愿偕亡,不求独生。”

黑衣女子怔了片刻,忽然长叹道:“唉!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你这不是救我,分明是要我在错铸终身、英名毁尽之后,再多领受几天耻辱羞惭的难堪日子……我早该解脱了,所以迟到现在,是因唯一心愿末了。如今,我还有什么脸苟活下去……”她越说语声越硬咽,目光散漫的眸子,怔怔望着石室屋顶;深陷的眼眶中,缓缓淌流下两行清泪。

芙蓉俯首哭道:“小姐,你苦苦盼了许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他来了,难道就不想去见他一面么?”

黑衣女子身躯微颤,凄然道:“我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何况这双眼睛……”神色忽然一动,颤声又道:“芙蓉,你说他今天才到的?还没看见贱人下手?那贱人有没有对他下手?”

芙蓉道:“婢子傍晚被派出去以前,还没看见贱人下手,这时却不知道了。据婢子想,她是在等候姓江的公子回来,预备先对付江公子,再对付白老前辈……”

黑衣女子略现喜色,沉声道:“那么,你快去前任,把实情告诉他;叫他带你一齐走,现在还来得及。”

芙蓉道:“这是何等重大的事,若非小姐亲身当面告诉他,他怎么会相信?”

黑衣女子沉吟道:“你是说——他一点也没看出那贱人是假冒的?”

芙蓉苦笑道:小姐,你们已经三十年不见了;他纵有些感觉可疑,也无法判断真假;除非小姐亲自跟他见面……”

黑衣女子呆了半晌,忽道:“假如我给你一件东西,那东西除了我身上有,再找不到相同的另一件,他就会相信了。”

芙蓉哭道:“这种东西世上只有一件,那就是小姐你自己黑衣女子突然淡淡一笑,额首道:“好!我就把我自己给你……芙蓉,你看见屋角那堆稻草梗了吗?”

芙蓉扭头道:“婢子看见了。”

黑衣女子举手指着道:“草堆下有个小布囊,你去替我找出来,咱们就走!”芙蓉果然转身奔向草堆。谁知那黑衣女子却一翻手肘,从床褥下抽出一柄锋利匕首,奋力向自己心窝戳去……

………………………………

第四十二章 情天遗恨

黑衣女子举动虽快,却因腕际系着铁链,带起一阵“哗啦”声响。芙蓉闻声回顾,骇然失声,急忙返身奔回。怎奈相距将近丈许,才奔回一半,匕首锋摘已经触及黑衣女子前胸“七坎”死穴,眼看竟来不及了。芙蓉惊得嘶声大叫道:‘小姐,死不得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江涛突然一声低嘿,大步跨进铁栏栅;扬手一指,疾点了过去。“嘶——”“铮!锐风划空而至,正中匕首尽根处。精钢铸成的刀身,铿然立断。黑衣女子猛地一震,刀柄也脱手坠地。霍地扭过脸来,轻喝道:“赤阳指!敢问是韩相公吗?”

江涛闪身近前,屈膝跪地答道:“晚辈是江涛。”

“江涛?”那黑衣女子似乎觉得这名字颇为生疏。

芙蓉定定神,惊喜地道:“小姐,这位江公子就是落拓书生韩老前辈的高弟……”黑衣女子“啊”了一声,脸上顿时透出惊异的神色。芙蓉又向江涛道:“江公子,多谢及时援手,这才是咱们真正的小姐……”

江涛道:“在下倾听多时,已经略知梗概。现在时机急迫,请恕在下失礼了。”说完,站起身来,骄指疾出,竟点了“飘香剑”聂云英的“黑甜穴”。

芙蓉失声惊道:“江公子,你想怎么——”

江涛一面替聂云英扭断铁链,一面急急道:“妖女转瞬将返,聂老前辈又秉性太刚;事急从权,必须先救护她出险。姑娘请将佩剑借在下一用。”

芙蓉拔出长剑,递给江涛,问道:“牡丹姐姐怎么样了?你们可曾遇见孙大娘?”

江涛把牡丹捐躯自尽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并道:“九羊城主雷神董老前辈现正守候庄外;设能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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