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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徒记-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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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一名弟子也被安全送达,那只最先进去的灰皮小鼠才滴溜溜地跑回来,叽叽叽地对着乾煞元君叫着。
季羽元君与明晰元君同时收了神通,只见上方的琉璃洞天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一般,慢慢变小、直至天空重新展现明媚的朝霞,而一直覆盖天空的琉璃秘境,也重新化为了一枚蓝色的小石头。
华阳元君微微招手,那小石头便飞到他掌心,随后他又将石头交给季羽元君道:“秘境已经重归乾坤石,此机缘,便送与道友的弟子吧。”
他看向依旧昏迷的阮琉蘅,神色悲悯。
第84章 堕龙吟 难启哽咽喉
季羽元君将乾坤石接了过来,微微对华阳元君点了点头。
照葵野的天空终于恢复原样。季羽元君以剑意强硬破开琉璃洞天,而明晰元君以拳意撑起秘境,紊乱的秘境灵力外壳都被荼莲元君的莲花帕转移到其他小世界,之后从秘境中跌出的弟子被中如元君的阵盘接住。
乾煞元君的谛听鼠则是进去打探秘境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最重要的是华阳元君的乾坤石,如果没有乾坤石定住秘境,只怕营救过程中要折损不少弟子,而之后秘境的回收,也只有乾坤石能做到。
如今乾坤石里重新封印了琉璃洞天,至此以后,便是阮琉蘅自己的机缘了。
……
谛听鼠打探来的消息非常棘手。
此次琉璃洞天事件,乃是由于魔修潜入秘境。他们一共十人,二人一组,分别进入五个洞天,布下阵法,以魔气污染秘境,乃至污染秘境的守护异兽。
守护琉璃洞天之形的月刃是一条大乘期修为的银龙,魔修将其魔化后,不仅可以达到魔龙乱世的目的,还可以一箭双雕,将秘境中二十万弟子全部埋葬。
为了掩盖消息,混入宗门营地的魔修放出了雾煞结界,雾煞结界不但能隔绝照葵野与外界的联络,还能吸取营地修士的精气,转化为魔气,以秘境中的法阵为出口腐蚀秘境。
此次之灾难,实则是**,魔修对各大宗门的渗透无所不在,甚至已经到了检验精血也查不出身份的地步,着实堪忧。
如果不是阮琉蘅等五人力挽狂澜,此次必定会被魔修得逞,那么修真界将会大伤元气,而如今只损失了一处秘境,大部分弟子的伤都可以调养,已经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季羽元君道:“下一届的盂兰盛会提前,诸位回去务必与宗门商议,定下时间,魔修之事,不容再拖,近期秘境戒严。”
几位自是无有不从。
华阳元君走后,荼莲元君也款步上前,莹白玉手上是一粒看上去极普通的莲子,在季羽元君的默许下,喂阮琉蘅服下,语气颇为自信地地说道:“本座本命法宝养了三千年的莲心,可保她元气。”
荼莲元君走后,中如元君黑着脸过来,看到阮琉蘅的脸色,神色倒是放缓了,取出一枚碧色玉石递给季羽元君,直接丢下一句:“养着,提神。”转身便走。
明晰元君叹口气,只留下一个木匣。然而这木匣才真正让季羽元君动容,他立刻打开木匣,看到里面果然是他所想之物——菩提山的万草心,晶莹剔透一点绿。季羽元君立刻施诀将万草心引入阮琉蘅眉心,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万草心是天上地下第一调养圣物,明晰元君居然能送如此大礼。
乾煞元君走过来时,娇娇在灵兽袋里哭唧唧地道:“不要灵兽!蘅娘不要!”
乾煞元君岂能听不见,他笑了笑,对灵兽袋里的娇娇说道:“那你想不想变强,好好保护她?”
“要!”
乾煞元君也不过来,直接从眉心引出一道灵光,弹到阮琉蘅的灵兽袋里,对季羽元君说道:“送她的小家伙一个机缘。”
只听见娇娇在灵兽袋里呜呜咽咽了几声,便晕了过去。
季羽元君将收了琉璃洞天的乾坤石和中如元君所送的碧玉放在储物袋中,塞到阮琉蘅的手里,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除了阮琉蘅,其他四人也得了大乘期老祖们的机缘,也幸好老祖们慷慨,否则伤重如南淮,万一修为倒退,将是修真界又一大损失。
而南淮回到衍丹门后,也因为这些机缘,破而后立,直接将修为提升到化神后期。
其中复寥还得了乾煞元君的传承,鸿英得了荼莲元君的青眼。
只有赵欢赵,生生挨了明晰元君一脚,是躺着送回六重天的。
几位大乘期元君终于离去,下方的宗门营地也陆续有门派接应弟子赶到,而这时穆锦先也已率领接应弟子赶到,他一路冲上来看到季羽元君怀里的阮琉蘅时,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她自季羽元君手中接过来。
季羽元君看他面色惨白,安抚道:“她没事。”
穆锦先按了按她的脉门,才行礼道:“多谢师祖。”
“但是她最近身上发生的事都有些蹊跷,本座……”季羽元君慢慢说道,“可不信会有这么多巧合。”
穆锦先垂首道:“弟子会去彻查!”
季羽元君点点头,他来时如雷霆震怒,去时却是悄声无息。
※※※※※※※※※※※※
比起上面的还算融洽的气氛,下面的宗门营地就有些剑拔弩张,很多宗门都有失踪的弟子,但谁知道是不是其他宗门浑水摸鱼伤人性命?更何况,谁知道身边不熟悉的同门,会不会是魔修的卧底?
猜疑的种子,已经在这些弟子心中慢慢生根。
而太和这边,则更是一触即发。
夏承玄最后一个回到营地,他和手上抱着的赵绿芙都是满身鲜血,罗青一看眼睛就红了,他在秘境里没日没夜地寻找赵绿芙,心里就有些不详的预感。
“师妹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跟你在一起?”罗青终于不再沉默,令人意外的是,他口齿其实非常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夏承玄早知道会遭到质问,他放下赵绿芙,低声解释道:“我入夜帝王宫殿寻宝,却不想被奸人算计,赵师姐为了救我而死。罗青师兄……”
没等他讲完,罗青便一击重拳挥过去,将夏承玄打得飞出一丈。
夏承玄没有抵抗,他甚至爬起来,继续走到罗青面前。
罗青再一拳将他击飞。
夏承玄仰面在地上,他想继续起来,但是身体在夜帝王宫殿被掏空了灵力,受了罗青两拳,他挣扎了几下,竟然起不了身。
罗青这样的硬汉,也有这样满面是泪的时候,他抱起赵绿芙,然后说道:“既然师妹的选择是救你,我会尊重她的选择。这两拳不是为她,而是为你自己!这第一拳,是因为你明明知道夜帝王宫殿是禁地,却还以身犯险,甚至连累同门;第二拳,是因为你堂堂男儿,却让女子为你牺牲性命,乃是你自不量力之过。夏承玄,你身为太和掌剑,可配得上这掌剑之称?”
罗青抛下这些话,抱着赵绿芙转身离去。
其他太和弟子皆沉默无语,穆锦先带来负责营地的夕照真人排开众人,走到夏承玄身前道:“灵端峰夏承玄,你与秘境的崩坏或有关联,如今应到玄武楼受审讯,你可服从否?”
“我,服从。”
他挣扎着半坐起来,夕照真人以绝灵锁将他锁起来,一路带他离开营地。
夏承玄记得这位真人曾经来过灵端峰,他不由得问道:“为什么不见紫蘅真君?”
夕照真人皱眉,这弟子竟然称呼自己师父的道号?但她不欲与他多说,只说道:“她已经被师祖带回门派养伤。”
“麻烦真人告知,她伤得严重吗?”
“难为你还知道关心你师父,我便都告诉你罢。”夕照真人索性把最近各大宗门通气的消息告诉他,“琉璃洞天因魔修潜入而崩坏,但真正撑不下去的原因却是因为秘境的核心——夜帝王宫殿之至宝黑琉璃石被破坏,所以紫蘅真君才在秘境外施展秘法补天阙时,伤了根本,至今昏迷不醒,。而据万兽观乾煞元君的谛听鼠所报,当时夜帝王宫殿只有你与赵绿芙,及一名散修三人,因此才需要你配合查证。”
夏承玄此时才知道自己这次输得彻彻底底。
不仅害了赵师姐,还险些害了整个秘境的修士,甚至……还害了她。
他整个人像是浸入黑暗的海底,一片冰凉。
※※※※※※※※※※※※
月泽并没有赶往照葵野,甚至没有立即赶回太和。
得到消息的当日,他便立刻闭关。那盏只剩一点火星的本命元神灯漂浮在他面前,一道蓝色灵符轻轻覆盖在上面。月泽抽出天水剑,剑意施展出的柔和浪花环绕着那盏小灯,慢慢将其包裹起来。
而后出关,接到罗青的飞剑传书后,他已经知道照葵野发生的所有事。
那点微弱的火星,就是赵绿芙所剩的最后一点元神,月泽用自己的本命水灵将其养起来,留得一线希望。
随后他去了夜莲山,听说那里生着养神木。
只身一剑,用了一天一夜,破了三十六幻境,三道迷思阵,过了能吞噬人心的晓白关,取了一段只有食指大小的养神木,他才回到立危城。
照常处理公务,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他等到得了消息前来轮值的羲和神君,才动身赶回太和。
回到木下峰后,他终于看到赵绿芙经过秘法保存,还未僵硬的身体。那上面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几乎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
他沉默了一下,对座下弟子训诫道:“绿芙求仁得仁,她不后悔,你们亦不得有怨。”
底下有想去报复夏承玄的弟子,听到这话,也歇了心思。
只是有眼力好的,分明看到师尊握成拳的手指关节,已攥得发白了。
第85章 雁南飞 赠君相思木
回了太和后,夏承玄直接被移交给玄武楼的邱昕真人。
外面风传最阴森可怖的玄武楼,其实只是一座在主峰后山边上的简单楼阁。外观造型古朴,周边鸟语花香,甚至还有动作缓慢的老浣熊慢慢从旁边溜过。
毫无凶煞之气,难以想象这里竟是关押着修真界最穷凶极恶之徒的重犯所在地。
邱昕真人出身自逻迦峰,看上去有些不苟言笑,握剑的手骨节极大,他带着夏承玄从主峰一路行来,敏锐地发现夏承玄注意到了他的手。
“我曾经是个和尚,别人撞钟用木杵,只有我是用拳头,”他侧过头,冷冷解释道,“别人觉得我不敬佛祖,然后我便成了剑修。”
夏承玄默然。
邱昕冷冷转过脸,心想,冷笑话又失败了……他看这弟子年纪轻轻,却一脸灰败之色,才生了说笑的心思。
进了玄武楼,入门的厅堂干净整洁,屏风后是案几和挂满玉简的墙壁。邱昕真人自上方取出一枚玉简,将玉简按在夏承玄的眉心处,记录下他的信息。
然后便道:“这位师弟先在第一层休息,稍后自会有人来提审,不过你放心,玄武楼从没有冤枉过任何一个好人。”
夏承玄的脸色更难看了,在凡间谁不知道,只要有人这样说,那里面的潜台词便是:被冤枉的好人都被……
邱昕真人哪里知道这些,自以为安慰了夏承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用力一推!
夏承玄又是一恍惚,再回过神来,已是关在一处密室中。
密室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蒲团,旁边的小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他静静坐了下来,开始想进入琉璃秘境里发生的所有事,一遍遍地回想,这还不够,他甚至开始从懂事起发生的事想起,他做过的事,遇到的人,通通想了个遍。
只除了一个人。
阮琉蘅。
他不敢去想她,不敢面对她的失望,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去想那些夜宴中的女人,便越发觉得自己无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夏承玄从来没有这样低迷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害怕,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张牙舞爪地冒出来,告诉他——你怕失去她!
夏家男人自负武力盖世,何尝怕过?丹平城夏家霸王浑天浑地,何尝患得患失过?从小到大,只有他取之不尽的忠心,用之不竭的人情,弃如敝履的爱慕,杀不尽兴的狂徒……可如今越来越多的束缚,无论是太和的包容、同门之间的爱护,还是阮琉蘅的陪伴,都在家族振兴和复仇之上,成为又一道重压。
这种越发消沉的状态直到夏凉醒过来,也没有好转。
而夏凉才是真正震惊,他何尝看过夏承玄这幅颓然的样子,急忙跳出来抓着他衣襟叫道:“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我们被行夜抓住了?”
夏承玄按了按夏凉的头,然后用传音将前因后果告诉给夏凉。
夏凉也发现此处虽然是密室,但神识窥伺无处不在,于是想了很久,才传音道:“原来夜帝王宫殿竟是这样,我倒是看错了……”
……
在很久很久以前,修真界还没有琉璃洞天的时候,曾有一位大能修士。
他的喜好与大部分人截然不同,好“日落而作,日出而息”。
因为这种怪癖,他被其他修士尊称为“夜帝王”。
很久很久以后,这位夜帝王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兴许是飞升了,兴许是陨落了,他的朋友不多,也没人关心。
但他的一身传承却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
因为传说夜帝王得了月光星辰之力,可以撼动天上星宿,直通上界。
但传承久不现人世,关于夜帝王的消息才淡出人们的视野。
直到琉璃洞天出现,出了异兽的传闻,才渐渐有修士去冒险,却因为只是筑基期秘境,鲜少有人能进入夜帝王宫殿,所以才被封为禁地。
……
夏凉道:“若我知道秘境之核是在夜帝王宫殿,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少主去寻它!”
“不怪你,即便你不说,我后面遇到林续风,也会跟着他去,毕竟他放的诱饵,是罗刹海密匙。”
“家主,”夏凉小心翼翼地说,“你是不是对仙姑……”
“你跟我心意相通,我对她是什么心,你不知道?”夏承玄揉了揉夏凉的头。
夏凉默然,不过他是妖兽,不太懂人类复杂的男女感情。
“根据家主所说,林续风恐怕来历不小,最有可能是行夜的人。”
“我竟然还是高看了他一眼,他父亲为虎作伥,害了满门,他却还愿为行夜驱使,平阳林氏的嫡系子弟如此做派,怪不得要没落。”北门夏氏少有白头,满门武将,可以被奸人所害,可以被昏君所杀,却不会没落于斯。
“家主还是要小心,当初夏伯义出手时,你能与他打个平手,也因为他们要的是活口,如今看行夜作为,似乎是想直接将你炼化,好歹毒的心肠。”
“怀璧其罪,”夏承玄嗤笑,“此次他便是失败,我恐怕也难容于太和。”一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想起阮琉蘅。
从小到大,他夏承玄做事只在乎结果,只在乎得到,至于世人对他是赞美也好,辱骂也罢,他对这些事完全不在意。
但却不想让她失望……他还需要更成熟,更强大。
夏凉还想说话,却被密室的一声响动打断。
石门打开,邱昕真人依旧是严肃木头脸,对他道:“随我来。”
他跟着邱昕真人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类似他所在密室的石门,很明显也关押着人,但两边异常安静,他在玄武楼外打量过这栋建筑,这条长廊绝不是在地面,而应该是在地下。
这么说来……玄武楼其实最根本的地方是在这地下世界吧?
这么想着,终于来到一扇铁门前,邱昕真人在前方将门推开,明亮的光芒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有两个风度翩翩的修士一人坐在案几前,一人立在窗边。
看到他之后,其中一人挥了挥手,邱昕真人立刻如幽灵般消失不见,夏承玄定了定心,大步走了进去。
那两个人,正是玄武楼的正副楼主,宏远神君和纯甫神君,
看上去非常亲民,一直笑眯眯的宏远神君从窗前踱过来,在他身前站定。
纯甫神君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门没有关,甚至可以看到外面的野花和奔窜的小动物,然而却一点声音都没传进来。
夏承玄的身高在凡间鲜少有人能比,来到壮汉扎堆的太和,仍旧比大多数人要高,但如今这位神君站在他面前,却依然显得挺拔玉立,是真正以气势慑人的高阶修士。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不是想知道你师父的情况?放心,她已经醒过来,顺利的话,等你回到灵端峰就能见到她。”
他第一句就说出了夏承玄最在意的事,洞悉人心的本事,让夏承玄不由得心中一寒。
而第二句话,则彻底让夏承玄卸下了心防。
“此次把你拘入玄武楼,不为别的,只是琉璃秘境突然崩坏事出蹊跷,乾煞元君的谛听鼠只能探查到是秘境核心破碎导致整个秘境崩坏,而具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有当时在场的你和赵绿芙二人知道。相信你也听说了此次秘境之惨状,如果不是你师父紫蘅真君斩魔龙,补秘境,里面的二十万弟子都要成为琉璃洞天的陪葬。这次魔修肆虐非同小可,希望你不要隐瞒,如实将夜帝王宫殿中发生的事告诉我们。”
想到因为自己的轻率险些酿成大祸,甚至伤到了阮琉蘅,夏承玄胸口仿佛被人猛击一拳,这一拳并没有打在他肉身上,而是穿过他最坚硬的铠甲,穿过他硬如磐石的肌肉,直接打在心头上。
这感觉并不是疼痛,而是巨大的难过,难过到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只剩下最虚妄的表象。
“事情从我进入绿琉璃洞天开始……”
※※※※※※※※※※※※
阮琉蘅清醒过来,是回到太和的第四天,她人在灵端峰熟悉的洞府内,身边是正在打坐的师姐林画。
她刚刚想抬手,林画立刻睁开双眼,欣喜地喊了一声:“蘅儿!”
阮琉蘅看到林画,眼里顿时有了一些泪意。
林画快步走过来抱着她,轻柔地抚摸她的脊背,柔声道:“蘅儿辛苦了。”
是的,师姐,我好累,也好害怕。
我知道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即便身死也救不了那些弟子,因为我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因为那些弟子的性命,全在我一人身上……这种恐惧一直让我坚持着,坚持到麻木,坚持到几近心死……
可阮琉蘅什么都没有说,她靠在林画的肩膀上,寻找自己还活着的存在感。
这次醒过来,出了身体虚弱些,竟然没有任何损伤,她吃惊之余,也知道是季羽元君帮了自己,心下只有感激。她却没想到自己立了大功,单凭此功绩,几位人间顶峰的大乘期老祖也断不会让她有事。
林画一边安抚她,一边缓缓道:“几位大乘期老祖已经将弟子救出,此次因为秘境有难,生还弟子的人数反而比往年多,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阮琉蘅点点头。
“此次秘境灾变是因魔修作乱,他们潜入秘境污染守护兽,又在宗门营地布下大阵,以营地修士的精气供养雾煞结界,幸亏你们一直坚持,不然那些弟子……”林画像是怕她问起什么一般,一直在说照葵野的状况。
“师姐,”阮琉蘅依然靠在她颈窝处,打断她闷声问道,“承玄可还好?他有没有受伤?”
林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琉蘅突然抬起头,她看着林画问道:“他出事了?”
林画摇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阮琉蘅松了口气,握着林画的手道:“他人呢?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莫非在闭关?”
林画依旧不语,阮琉蘅终于从她的神色看出一些不对劲。
“难道他又闯祸了?他在哪?”
“你别着急,他已经回了太和,”林画有些为难地说道,“他在玄武楼。”
第86章 雁南飞 聊慰离别苦
她想不明白,自己是招祸的体质也就罢了,为什么夏承玄也是个惹祸的体质,若说这些都是巧合,只怕三岁孩童都不会信。
她不信夏承玄会牵连同门,更不信他会去破坏秘境,相处这么多年,他的心性,她或多或少也了解了个大概,那是个极骄傲的人,看上去凶神恶煞,却绝不会去做故意伤害人的事。
她阮琉蘅如果连徒弟秉性都看不出,也枉活两千五百年。
她只担心他被人陷害,会承受不住压力,破罐破摔。
阮琉蘅尝试起身,但是她身体虚乏得厉害,扯着林画的袖子软软求道:“师姐带我去一趟玄武楼吧。”
“胡闹!你现在还需要休养,更何况玄武楼两位长老不会冤枉任何人,也只是找他了解情况,他不会有事的。”林画皱起了眉。
“哪怕看上一眼,让我安心也好。”阮琉蘅轻轻蹭她的胳膊,此时的阮琉蘅又虚弱又娇柔,看得林画软了心肠。
她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中祭出一片银杏叶,把阮琉蘅抱到上面,带着她去见了玄武楼。
进了玄武楼的地界,刚好看到纯甫神君正在门口处喂浣熊,几只圆滚滚的浣熊半立着,每只都傻兮兮的伸出两只前爪,一个接一个的抓他手心上的果仁。
纯甫神君正伸出一个手指,轻柔地摸着浣熊们的脑袋,他本身长得也好,脸上又是阳光灿烂的柔和之色,哪里像是掌管凶犯的太和玄武楼副楼主,更像是会从怀里掏出零嘴儿的邻家大哥哥。
至于玄武楼四周的浣熊,也是纯甫神君的爱宠,私底下被传为玄武楼的吉祥物。
看到林画和可怜巴巴半躺在一片叶子里的阮琉蘅,纯甫神君眼睛一亮,将手上的食物都放在旁边的食盆里,迎了过去。
纯甫神君没有架子,但林画和阮琉蘅却不能不守礼,林画规规矩矩行了礼,阮琉蘅也垂首拜下去。
纯甫神君急忙说道:“紫蘅就不必多礼了。”
说罢便笑眯眯地打量着阮琉蘅,难得看灵端峰主如此娇弱的时候,又乖巧又可怜地半依在银杏叶中,好想……摸摸她的头……
不知道女孩子的头发比起浣熊的毛来说,哪个更软一些?
纯甫神君这么想着,手就果然伸了出去,结果才伸出一半,林画就在旁边冷冷出口道:“纯甫师叔想必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她是大家闺秀出身,对男女大防看得比其他人重。
说到正事,纯甫神君怏怏收回了手,像是掩饰尴尬般,手指掐诀,那银杏叶的边缘生出了紫色的小花,向上编织起来,将叶子围绕成一个更舒服的角度,而后再从顶上垂下一道花帘,将阮琉蘅半遮掩在了里面。
本来简单的叶片,瞬间变成花枝环绕的小轿。
阮琉蘅心里十分感激,她一路过来都有些窘迫,觉得自己这样被师姐带过来,虽然路上没遇到半个人,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雅,但她又哪顾得上这些,能求得师姐带她过来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没想到纯甫神君如此细心。
纯甫神君随后正色说道:“你们是为夏承玄而来?”
阮琉蘅道:“……弟子并非为求情而来,他无辜与否,自有两位长老判断。如果他真的犯了错,亦是我管教不利,请让弟子与他一同受过。”
纯甫神君笑道:“这话严重了,无论如何,玄武楼只想知道夜帝王宫殿的真相,紫蘅若担心徒弟,自是可以旁听的。而且林画真人来得正好,此事似乎还牵扯到一位平阳林氏的族人。”
林画这才有些动容,立刻带着阮琉蘅进了玄武楼。
纯甫神君也不喂浣熊了,招了招袖,邱昕真人便出现在他身后。
“二黄和六黄就交给你了。”说罢转身也跟进玄武楼。
邱昕真人端着食盆,看着要爬上他裤腿的浣熊,严肃的脸上有那么一丝丝崩坏。
※※※※※※※※※※※※
“……弟子与林续风一起与那名叫媚双的女魔修对战,被她逃走后,才发现了隐藏在潭底的魔修阵法,因为秘境中无法联络同门,便在阵法处留了字碑,一路做了记号……”夏承玄正在讲着,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躺在花叶中的阮琉蘅被林画真人带了进来,只觉得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可阮琉蘅却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下头,向宏远神君欠身施礼后,也不做声,只在旁边默默听着。
但是夏承玄却什么都知道,他知道阮琉蘅平时最是守礼,如果不是担心他,不会身体还是这个状态就来玄武楼。可越是知道,他心里就越发苦涩,此时他还不明白,这是男女之间,最青涩的那段甜蜜,一点点心有灵犀的情愫,都会牵动身心,让人为之感伤。
阮琉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拖着这幅身体强求师姐带她来玄武楼,只是担心吗?不,她从不怀疑玄武楼的公正,但她也同样不明白,在经历了大生大死后,心中隐藏着的脆弱和不安都映射在夏承玄身上,她只知道,去看一眼他,心,才真正落了地。
夏承玄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讲下去:“林续风与弟子说道,夜帝王宫殿中,藏有罗刹海密匙,于是弟子一路与他虚与委蛇,不想在中途遇到与人交手的赵师姐……”
阮琉蘅此时心里又是酸楚又是一股暖意,这么明显的陷阱他却去跳了,但她又何尝不是呢……槐山神君将格物宗传出的消息告诉她后,她不也因为那一线希望跳了进去?
可是……罗刹海什么时候竟已经成了牵制她和身边亲朋好友的工具?此次是夏承玄入了别有用心的陷阱,那么红湄和栖迟在外行走时,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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