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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花店]霜花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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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刀为誓,此言不改。
  半月后,日夜兼程赶去赶回的寒柏甫踏入宫门,便收到双喜临门的消息。
  王妃有孕。
  指一品女官宝德为健龙卫寒柏妻。王下旨提寒柏为健龙卫副总管。朴胜基升为总管。
  洪林,不知所踪。

  十九、背叛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呢?
  地板是木板,墙壁是木板,窗是木棱——栅栏,是木杆。
  栅栏外面,是昏黄的火光。
  如果一把火烧起来,一切……都会干净了吧。
  洪林坐在幽暗的地牢底,靠着木板拼搭的床铺,呆呆地想。
  他放走了太安公……可是中殿不相信他。然后传出了中殿有孕的消息……他……半夜里过去看她……像过去有些夜晚一样……
  然后,那个自己放在心头的女人,冷冷地看着他,说,他欺骗了她。
  怎么会?!他没有!!
  可是她端坐在那里,眼神冰冷得像是刀子一样,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柔软和缠绵。
  她不相信他。她认为他是杀掉太安公的凶手。她要跟他断绝关系。
  啊 ……是啊,他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不用圆房了……
  这个被他放在心上的女人,现在怀着他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属于他的殿下……他的王。
  他记得殿下当初的话。殿下说,想要一个,像他一样温柔的孩子。
  现在终于可以。
  可是……难道就这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殿下身边吗?
  他无法再忍受殿下的温柔……也无法忍受,在这之后的每一次,中殿对他视而不见的冷漠。
  直到王设了小宴感谢他……和她。
  ……我的殿下啊……您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他看向中殿,看见她红了眼眶,然而什么也没有说的,转开头去。
  像第一次,他们圆房的时候一样。
  殿下,殿下。
  那是您的妻子啊!
  这样的呐喊在心里头滚过来滚过去,却没有办法喊出来。
  好痛苦。
  夜里依旧与王同枕,却找不回旧日激/情。
  想要的是……更柔软的……更纤细的……更……娇美的……
  好像失了魂魄一样。
  心里堵得很,却找不到人倾诉。
  ——也无法倾诉。
  然后,太医禀报,说惠嫔也有喜了。
  晴天霹雳。
  他惊慌失措地看向王,然而王眼里有理所应当的意外,却没有愤怒,没有阴沉,却是……
  微微的,欣喜,与感怀。
  他迷茫了。
  然后,在王一系列的旨意和行动之下,他恍然觉得,自己被欺骗了,自己和……中殿,都被欺骗了。
  殿下……殿下。
  您……把我们,都当做什么?
  然后王对他说……那是中土传来的一个秘方,所谓“父精母血”,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成功。
  他只好笑笑,说恭喜。
  ——他的孩子,那他的孩子,要怎么办?!
  那个,中殿孕育的,曾经满载着他们的期望的孩子,要怎么办?!!
  他完全,不敢问。
  他陪着王奏琴,琴音是僵硬的。他陪着王作画,只觉得心慌意乱。
  是的,那是王啊。
  然后他看着那幅王说是依梦中所见而画的画,鬼使神差地说:臣也一起射箭不好吗?
  我能……和你并肩而立,而不用担心被你抛弃吗?
  王笑了笑。
  听你这么一说……也许那样更配你。
  他低头敛目,总觉得王的话里,有一层怅惘的情绪。
  而王看了看他,什么也没有说。
  那天晚上,宝德传信,中殿找他。
  宝德的脸上慌乱不安有着近乎绝望的神色,他当时瞥了一眼,只以为是中殿出了什么大事。
  老地方。还是那个人。曾经如水柔媚的眼睛里有着孤注一掷的光。
  惠嫔的孩子……哪里来的?
  她问他,狠绝的质疑。
  他摇了摇头。
  顿了一会儿,才说:那是殿下的孩子。
  怎么可能!!她尖叫,殿下他……不可能的!!
  是真的。他安抚她,殿下……没有抱惠嫔娘娘,只是用了秘法。
  这样说的时候,他口里也是满满的苦味。
  他的感情他的挣扎,像是从头到尾的笑话。
  他看着中殿耳上自己送的坠饰,好像每次见面,她都会戴着。
  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他想。
  然而他紧接着就听见她说:不能让那个孩子生下来!
  他呆住了,完全不敢置信。
  不对,不行……她来回踱了几步,喃喃地翻来覆去地自言自语,思索着什么决定了之后又推翻,然后确定了似地喃喃道:那些个邪法,都是不可靠的。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却好像是在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我的孩子,必然是元子。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伸手,握上他的手:你会帮我的,是不是?这是你的孩子啊……
  他像被火烫了一样,后退了一步,想要甩开,却被她紧紧拽住。
  我没有了哥哥……你不能让我什么都失去啊……
  然后她吻了上来。
  他打了个激灵,然而……没有推开她。几度厮磨之后,他也发狠地投入了进去。
  让他忘掉吧!如果只有今朝没有往后就好了……
  但是……当他们情热浓了正待宽衣解带之时,一声轻笑,却比外面的雷鸣闪电更加惊人。
  他们转过头去,看见的是神色冰冷的王。
  “你们在这里……商量着谋害孤的子嗣吗?”
  洪林瞪大了眼睛,王妃面如死灰。
  “倒真是……好地方……好·人·儿——!!”
  寒柏觐见王的时候,王正在喝酒。
  “我是不是做错了?”
  并没有看着他,像是自言自语的,在他坐到他身边的时候,这样说。
  “你后悔了。”
  寒柏指出。
  “是对谁呢?”
  “中殿也有……洪林……也有。”
  “感情这样的事情……本来就很难说。”
  王惊讶地抬头看他。然后,寒柏侧过脸来,对着王微微一笑。
  “没关系的,无论你想怎么处置他们,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二十、摊牌

  王就好像不认识寒柏了似的看着他。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过寒柏这样笑……
  他见过寒柏对宝德的笑容,很淡,然而很标准。宝德那姑娘没有察觉,但是王一直都觉得那个笑容像是对着镜子什么的练出来的角度。
  现在,寒柏对他微笑,眉眼略弯,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不容错认的温暖。
  好像在做梦。
  闪神只是一刹那。寒柏很快就转回了脸收敛了笑容,淡淡说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则如今元廷势衰,毕竟尚占正统……好在现下倒是无暇顾及这一边了。此行一路顺畅,庆元君的暗桩也已经遣人去拔了。”
  王收回眼神,脸色暗了一下。
  “庆元君……抟他,只小我三岁。”
  寒柏沉默了一下。
  “成王败寇。古今一理。”
  这样的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王的心放松下来。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
  他笑道。
  “庆元君在元没有留下子嗣。”
  寒柏忽然补了这么一句。王的目光闪了闪,又执起小盏,啜了一口酒。
  “中殿腹中那一个,你怎么看?”
  寒柏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如今已然与元情绝……殿下还是想要中宫嫡出的元子吗?”
  王怔了一下,却听身边的人略顿了一下,带着一点思索的语气,继续道:“嫡出毕竟是正统……殿下之前不曾休妻,往后看来也不会。恰好惠嫔产期相去不远,若是皆为女子也就罢了,若是有一个是男儿,就换掉吧。”
  态度俨然是一派淡然无谓,却又是真正认真的建议。王手中顿了一下,垂下眼帘。
  “如无男儿……不若你取我而代之,也好。”
  寒柏侧过头来,拧起眉头,脸色真正沉了下去,目光中也带上了凌厉。
  “我以为你是有鸿图伟志的——有什么话都直接问好了,不必如此试探。”
  王眨了眨眼,宛然而笑:“你我情谊,以天下相托,难道不可以吗?”
  明明是谑笑的语气,寒柏听在耳中,却更加拧紧了眉头。
  “建功立业男儿本愿,殿下倒是开口送的好大的礼……当年若非彼此心志一同,又哪来你我情谊?你今日想是有些累了。要做的事还多得很,何必现在来说这样会让人心冷的话。”
  “是啊……我累了。”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拿在手上晃了一晃,“十余年的相交……十余年的共处……而今放眼天下,却真真是无人可信……这样的我,还谈什么平定辽东,抵御外侮,富国强民?我连父王都不如……父王好歹……还有情可寄……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喝多了。”寒柏伸手扣下王手中的酒盏,将脸逼近对方,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中去:“得罪了,今日且恕我冒犯失礼之罪——你要记得,我不是洪林洪总管,我手中一切皆是以护住你为第一优先,我说过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先死……若是信不过我的话,”他没有按住王手的另一只手猛然扯开了自己的领口,“——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那平日里淡漠如冰的眸子如今恰如寒夜的海水,有着危险的潮涌。王怔怔地与寒柏对视了半晌,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却落在对方修长流畅的脖颈锁骨的线条之上——忽然觉得被覆盖的手背像是着了火。
  “——洪林也要我杀了他。”他喃喃道,“如果心都不在了,杀了人又有什么用呢?——他为了中殿,几乎都要疯魔了……你呢?你瞒着我的那些,难道本来不就是为了背叛我吗?”
  “背叛是要筹码的。”寒柏安然道,“而我发现,我现在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他没有意识到这话中暧昧的含义。
  而王低喘了一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将唇贴上了刚才就一直诱惑着他的,蜜色的肌肤。
  “我会相信的……”
  含糊不清的语音贴着唇齿和肌肤溢出来,听起来有哀伤和祈求的挣扎。
  本来僵住了的寒柏听见这一句,默默吐了口气,抬手抚上对方脆弱的肩背。
  “我永不会将剑对着你。”
  他发誓。
  转回影卫总领的密室的路上,寒柏看见朴胜基靠在墙边,明显就是在等他。看他过来,抿了抿唇,勾起一个笑容。
  “恭喜你了。”他说。
  寒柏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下。
  “谢谢。”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语气保持正常,“——同喜,朴总管。”
  朴胜基又笑了一下。
  “金玉良缘之喜……却不知从何同起。”
  寒柏看着他,朴胜基看着对方的衣角。
  “我……”寒柏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宝德很好。”
  “是,中宫娘娘身边的最亲近最信任的女官,当然很好。”朴胜基抬眼看进寒柏的眼里,“中宫前车不远,殿下真的能够容忍你成亲吗?”
  “此言不敬,切勿再言。”寒柏皱眉,“我并不是王的眷宠。”
  朴胜基的眼睛忽然亮了。
  “那么,你喜欢那个女官?”
  “……宝德会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会喜欢她,好好对她。”
  那光又暗了。
  “你永远都不会……也好。”朴胜基低低道,“总之,你自己要当心。”
  他拍了拍寒柏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
  秘密可以永远成为秘密。只要没有人开口。
  可是本来就存在的,却不能被取消。
  朴胜基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剑。
  除了“总管”这个名头,他已经,没有别的了。
  他没有注意,身后寒柏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良久,面无表情。

  廿一、终曲

  宝德没能够等到欢欢喜喜嫁给心上的那个人的那一天。
  都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行起了疫病,虽然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王就下了命令防治,但是还是有官员和侍卫也染上了时疫。
  被确认染上的第一时间宝德就被和王妃娘娘隔离开来,全宫上下如临大敌。太医几乎被囚禁在两位有孕的娘娘身边。寒柏令手下没日没夜地研制药剂。他想去看看自己本来注定意义的未婚妻,但是被宝德坚决地拒绝了。
  “她不想让你也染上。”王这样劝他,“她倒是个好姑娘。”
  而且很爱你。
  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朴胜基在寒柏看过来的时候,脸上同样露出严肃的不赞同。
  寒柏垂下眼帘,在瞥见影卫的医师经过时投向他的视线的时候告罪退了下去。
  两个人目送着他离去,而后恍若不经意地,视线相交——
  一触即分。
  朴胜基继续汇报宫中疫病情状。
  王凝神思索。
  步履一致地,离开了后宫。
  王妃在空荡荡的寝殿之内,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以前总是有宝德陪在她的身边的。可是现在她还担心宝德之前有没有将疫病带进宫里……过到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从大军班师回朝,王就已经与元廷决裂了。她现在能够倚仗的不过是中宫的身份……还有肚子里的这个——孽种。
  没错,是孽种。
  这不是她和她的丈夫所拥有的孩子。这不是满怀着爱意的被期待的孩子……或者之前还有期待,可是被惠嫔的孩子给打掉了。
  她其实不敢想……如果自己的丈夫只是因为自己元国公主的身份对自己温柔的可能性……她只能够怨恨惠嫔……怨恨洪林……
  洪林这个劫难。
  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她想他死……她想要他永远地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可是现在唯一真心期待自己肚子里这个……的人,大约也只有他了。
  ……所以。
  她不能坐以待毙。谁知道王的情份究竟有多少、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或者说,王对她,真的有情份吗?
  她完全……不敢想。
  那个时候……那段时间……真的像是做梦一样。
  可是,不是梦吧。
  那个时候……她确信她看见了寒柏。
  她一直都相信寒柏对自家贴身侍女宝德的感情。甚至这一段时间她都有听见外面往来的女官带着羡慕和感慨的语气说起寒副总管是如何痴心而深情地在每天都去宝德房间的门外守上一个时辰乃至更长时间的事情。说实话,她也很羡慕宝德。只是……女人的命运,总是如同浮萍。
  寒柏是忠于王的。他会维护她,从来都是因为她身为王的中宫的身份吧。
  或者,再加上宝德。
  而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能不能管用。王将她软禁在这座宫殿里。作为健龙卫副总管以及王的心腹的那样一个人,想必不会听从她了。
  如果……等到惠嫔的孩子生下来……那个是王真正的血脉……
  她……不想死。
  她看着门外,那里还有两个从元跟着她嫁过来二等侍女。
  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每天送药的医女总是安慰她,她也能在清醒着的某些时候透过窗看见那个人沉默的身影。
  已经……足够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随着自家小姐远嫁到这个小小的国家之后生命还能有成为妃嫔和老死宫中之外的别的可能。
  寒大哥的出现是一个奇迹。
  是长生天眷顾了她。她这样想。
  所以,幸福不能够太多了。没有她的话,寒大哥大概可以再找一个高丽贵族的大小姐成亲吧——他是那么好,以后应该有更好的前程。
  ——还有……比她好十倍百倍的,纯洁无瑕的,妻子。
  王妃娘娘……她抓着被子想,只是可怜王妃娘娘……
  她知道娘娘不会对寒大哥有什么不利的想法了,毕竟……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她最后能为她家娘娘做的,便只是沉默。
  听完密报的王垂眸沉吟了一下,而后视线在那个隐在阴影中的影卫身上打了个转,淡淡问道:“是寒总管‘直接’让你过来的?”
  “是。”
  王的唇畔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眼神一瞬间柔和下来,然而并不为人所见。
  “就按她说的去做吧……不要让她太思虑了。”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寒总管现在人呢?”
  “出门时被内医院来人请去了。”那个影卫秉持着绝不多嘴的原则,一个字也不多说。
  王唇角的线条扯平了。
  然而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下去吧。”
  影卫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
  王在外间又站了一会儿,缓缓步入内室,在隔间的屏风前停了一停。
  寒柏经常在这里陪他喝酒。
  悬在半空中的心……当真磨人。
  在这个时代,消息传播本来就需要时间,何况现如今疫病还在,都城各处戒严,等到洪林被人从狱中偷运出来的时候,都城里已经差不多又恢复了一派安和景象。
  民众总是善于遗忘的。所以洪林也就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过什么。
  自然更加不明白王将他一直干干净净地关在地牢中的用意。
  他只知道中宫娘娘忧思甚重郁郁成疾,而怀有龙子的惠嫔已然掌握了后宫大权。中宫身边没有可以倚重的人,终日活在惶恐不安之中。
  都是他的错。洪林想。娘娘那样娇美柔弱向来养尊处优的女子……而且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
  殿下,殿下,你可是把你当初说的话,都忘记了吗?
  为什么……变得如此狠心……
  他想起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官员。
  或者,一个王,本来就是这样的……?
  心底是无法抑制的寒意。
  十几年来……他真的有了解过……这个最亲密的人吗……
  但是没有时间给他想清楚。那些救他的人告诉他混进宫里去的最佳时间——这让他心里又难过了一下——然后问他去不去探望娘娘。
  怎么会……不去呢?如果不是担心娘娘……他愿意一直待在那牢狱里……等着他的殿下原谅他……或者了结他……
  他等着那样的结局,总要好过如今为着心中思绪无措为难,纠结痛苦。
  然而还有娘娘。娘娘苦心救他出来……娘娘的心中,还是有他的。
  可是当他看见王妃的时候,心里刷的一下全部冰凉。

  廿二、清结

  死亡这种事情……其实真的很能够检验人。
  感情,意志,心性,以及其他。
  寒柏知道自己不爱宝德。她死去了他有一些怅惘,心底深处却是漠然的。
  如果是姐姐……或者是……他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一怔之后,几乎要给自己一巴掌。
  旁的人都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没人发现他在发呆。
  他知道朴胜基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然后他理顺了自己的感情。
  原来……原来如此。
  他李铎从来不是不敢面对自己感情和真实的人。
  想要就抓到手里再说。
  他略整了精神,预备向那个人走去。然而就在这个当口,有健龙卫子弟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
  “副总管!!出大事了!——我们找不到朴大哥——好多兄弟都受伤了——你快去看看吧!!”
  寒柏眉头一皱,朴胜基立时从隐藏身形的地方转了出来:“怎么回事?气喘匀了把话说清楚!”
  那青年努力地大大喘了一口气。
  “是洪林!洪林要刺杀王!!”
  “什么?!!”
  朴胜基瞪大眼睛急急转身就向毓庆宫奔去,而寒柏早在话音未落的一刻就已经不见了。
  洪林过来的时候,王正取了琴在细细地调弦试音。
  一路其实并没有人拦他。影卫都已经得了王的密令,也有暗中问过寒柏的,寒柏只教他们照做。
  而那些阻拦洪林的健龙卫子弟并没有收到命令,损伤在所难免。只是这些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又对袭击他们的人的身份难以置信,不由得便把动静闹大了。
  王在内室听着遥遥传来的声响,有些遥远地想起当初健龙卫刚刚入宫的时光。那时候三十六个孩子都是一只只小小的粉嫩嫩的娃娃,一开始,他并没有想到里面会有自己后来那么重视的两个人。
  是的,两个。
  那个一开始就想做将军征战疆场的孩子,和……说要用生命来保护他的孩子。
  那个时候自己年纪还小,心也很软,向往着陪伴与保护,所以就认定了那一个人。可是意外出现了。那个目光宏远的孩子在月下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清寂,却又有着缜密适度的体贴,让自己……不自觉就放松下来。
  真笨啊……这么久这么久的时间,居然都只是以为,那样安心的感觉,只是名为“挚友”的关系。
  洪林很温柔,很细致,很会照顾人。
  但也仅止于此了。
  像是当初看到的父王的嫔妃,对父王的样子。
  他并不想要这样的伴侣。
  尤其是当他为了女人背叛自己之后。
  他没有办法,保护这样一个伴侣一辈子。
  何况那个人……其实一直都在冷静地旁观。
  ——不,是“之前”都在冷静地旁观。
  他感觉得到,在自己的感情渐渐变化的时候,那个人也在逐渐的对自己软化。
  “之前”只是“臣子”,他有些失落地发觉,但是更加欣喜地发现,“现在”显然已经是“彼此亲密的人”。
  虽然那个范围里面好像还有一个人,不过他并不缺乏耐心。
  外面已经安静下来了。
  王轻轻将琴安置在案几上,微微一笑。
  年幼的洪林和寒柏的样子交错而过。同样晃过脑海的还有山坡、碧草、回廊、天空、奔马、宫殿,以及,反复而又不同的,夜色,和月光。
  红衣的青年拉开门,发丝纷乱,眼神迷惘,一身狼狈,慢慢地踏进来。
  王抬头,细细看他,有些感慨,却仍是微笑:“你来了。”
  洪林默默地走到案几前,默默地跪下。
  王叹了一口气。
  “你瘦了好多。”
  洪林默默地磕下一个头。
  王看着他,不做声了。
  时间真是磨人的刀。
  而洪林的额头离开地毯的时候,终于开口。
  “请殿下……允许微臣和王妃娘娘……离开。”
  他没有看王。
  王轻轻笑了起来。
  “怎么了,突然这样生疏?来,坐到我身边来,好好说话吧。”
  洪林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像是血红:“不,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样对待娘娘……你怎么可以……”他哽了一下,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又埋下头去,“请……请您开恩吧……我……我和娘娘,都只是想过相依相守的平凡日子而已……”
  “……真是不好笑的笑话。”王淡淡道,手在袖子里面攥成了拳头,“如果你不记得你向我求的是我的中宫王妃的话,你也不记得,你当初说过的话了吗?”
  那些“保护”,那些“不离开”,难道都是随口丢弃的笑话吗?
  “不……”洪林的眼神是痛楚的,“我……殿下,您这么久,都没有去看过娘娘……娘娘她……过得很不好……她已经……”快要疯了,这样的话他却不忍心说出来,只是闭了闭眼,感觉口腔里面满是苦涩,“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如果,如果殿下您这样恨我,请不要迁怒孩子……我……我们……”他又磕了个头,“请殿下,放了我们吧!”
  因为他一直没有对上王的视线,所以一直都没有发觉王眼中神色的古怪。
  那个女人已经在向这边过来了。究竟……她是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呢?
  而眼前的这个人……王眼神冷漠下来。“放”这样的字眼……他以为,这是哪里,他们是什么人?
  “你倒是……长进了。”
  红衣青年身子一僵。
  “你带了剑。”王慢慢道,“你既然能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想必对自己都很有信心了。能够保护真正想要保护的人……”他轻笑出声,“那么,拔剑吧。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洪林仰起头来,满脸的不敢置信惊惶与痛楚。然而王眼神深邃,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忽然又感觉到那样深远冰冷的距离。
  他咬咬牙,抓着剑站起身来。将右手,放在了剑柄之上。
  中宫赶到的时候正看到寒柏挡在王的身前,一剑挑飞了洪林手中长剑的情景。
  她甚至看见寒柏回头瞪了王一眼,而王眨了眨眼,竟似有些不自在地偏头躲开了寒柏的眼神。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脱离了她的预想。有什么……是比她想过的最坏的情况,还要让她不能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而她只能慌乱无措地向着混乱的现场中扑过去,焦急而狂乱地喊叫,像是一个真正有些疯狂的可怜女人。
  然而她被几个突然冒出来的穿着各色衣服的蒙面人给拦住了。
  寒柏看了她一眼,又看看王和颓然跪地的洪林之间的距离,默不作声地收起散落的剑,退到刚刚进来的朴胜基身边。
  王看着一屋子的混乱,又叹了一口气。
  幸好寒柏来得很快,屋里的书画什么的大多都还完好……只可惜他和洪林当初合奏的琴,都被砍成了两段。
  也好。
  王垂下眼帘,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你就只有这样的程度吗?”
  洪林整个人都像是没有了生气。
  这个样子……王拿眼去看寒柏。他觉得很累了。
  寒柏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便当着朴胜基的面召唤了一个影卫,吩咐她将王妃打点一下带过来。
  而后是两个人的眼神交流。寒柏一如既往的直接,王却因为想到一些情景而有些脸红。
  “洪林。”
  被喊到名字的青年恍惚抬起头来。
  “我给予你,最后的宽容。”
  他看见,他曾经最重要的王,面无表情。
  “你们将得到你所要求的自由。
  “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好……”
  “还好没被砍死吗?”
  “我以为你同意我的计划的。”
  “我将一切都交给你……这个关口我怎么可能对你的决定有什么意见?”他根本就没听。
  “是吗?我以为你是因为未婚妻的离世而完全忽略了旁的人呢……”
  “……你语气怎么怪怪的?——我说过的话,向来都是掷地有声的。”
  轻笑。
  “嗯。我相信你。”
  “——中殿就这样离开了,如果惠嫔娘娘腹中不是世子的话怎么办?”
  “那就要继续拜托你了……寒柏。”
  “……”
  “不要装傻。我的意思,你我心知肚明。我的国家,真的可以完全交付给你——我只是,等你决定。”
  沉默。然后是叹息。
  “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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