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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客栈-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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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填饱肚子的苦力。
冷墨当然知道他不是苦力,就如罗刹不是什么小贩。
他叫血刀。
冷墨敢打包票,他脚前那根扁担里,一定藏着一把杀人不见血的血刀。
坐在血刀对面的少妇,水蛇腰不由自主地扭来扭去,四周的人都会感慨、嫉妒这个又矮又壮的粗人,竟会有这么一位好身材的老婆,既羡慕又为那女人感到不值。
冷墨暗自苦笑,如果这些人知道这个女人是一条赤练蛇的话,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躲得远远的。
赤练曾是血刀在“血刀派”的二师姐,也正是血刀的引荐,她才入了“杀手楼”组织,师姐弟两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她手里挽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篮子,她那条“赤练鞭刀”就藏在篮子里。
从冷墨站立的招牌往东南角走二十五步,树荫下停着辆很宽敞、很豪奢的黑漆双辕四驾马车。
赶车的车夫是个黑瘦的汉子,他在打着瞌睡,嘴里还叼着一根茅草。
车帘半挑,里面坐着一个美人,犹抱琵笆半遮面,好似在等待贵客的梨园艺伎。
“黑鸦和灀衣也来了。”冷墨心头暗呼,背后的冷汗又多了一层。
罗刹、血刀、赤练、黑鸦、灀衣,他们五个都来了。
不对!
冷墨一凛,他明明感觉到他的周围,除了自己和他发现的五个杀手之外,隐隐约约还隐藏着一股让人不寒而立的恐怖杀气!
现场还有第七个杀手存在!!
一定有!!!
但是,无论如何,冷墨都找不出那个杀手的准确位置。
第七个杀手是谁?
是战力狂霸无边的北杀?还是……他亲自来了?
一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冷墨连呼吸都快要没有了。八年前的噩梦,还历历在目……
突然之间,冷墨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开始打退堂鼓,他在考虑要不要现在就撤出,可人还在家里等着他……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软弱的一面,只要他是人。
然而,冷墨已经来不及退走。
就在冷墨内心挣扎煎熬之际,他和他们苦苦等待的目标,出现了!
马蹄得得,暮色渐浓。
冷墨的心沉了下去——
赵轻侯决不能死!
现在能救赵轻侯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一旦暴露行踪,“那个人”一旦知道自己还活在世上,必将遭到“那个人”和“杀手楼”不死不休的追杀。
但,他还是要非救赵轻侯不可,因为赵轻侯八年前也救过他和他的她。
冷墨掌心淌着汗,他慢慢地伸手入怀,紧紧握住了他的“青锋剑”剑柄。
罗刹一颗接着一颗地生食红菱,当她吃到第四十颗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罗刹的嗅觉一向很灵敏,尤其对各种的美食。
这味道一入鼻,她就找到了香味的源头,那是一个简单而又整洁的面摊。
四个娇滴滴、美艳艳的小厨娘,正在烙“锅贴”,动作熟练,姿势优美。
长得好看的姑娘即使拉屎挖鼻孔说脏话都很美,丑姑娘就算吟诗作画煮茶也难看到吐。
“锅贴”是“洛阳”城当地的名小吃,但很少有做得这么美味,隔着一条街道都能闻到醉人的香味。
罗刹马上放下篮子跑了过去,要了几张“锅贴”和一大海碗淡爽可口的“蛋衣汤”。
面摊不但卖汤饼,酒水居然也有的卖。
酒是醇香的“女儿红”。酒坛子虽然被泥封得严严实实,血刀鼻子一嗅,就闻出了这几坛酒至少在地底窖藏了十五年以上。
没有什么比美酒佳酿更让血刀兴奋的,血刀立刻奔过去,坐在罗刹身旁,连喝了六大碗。
四个美丽小厨娘满脸笑容的热情招呼着,她们眼角的余光,已看见带着边关硝烟和战场煞气的马队,迈着整齐一致的步伐,正慢慢地从街角后转入了这条长街——
街,微凉。
阴影里的冷墨,激动的看向由远及近的马队。
第一匹“汗血宝马”上的中年人,金冠蟒袍,凤眼长眉,须发略见花白,大红色的锦袍,系着条宝蓝色的玉带,绿鲨鱼皮的剑鞘,轻敲着黄澄澄的金马鞍。
恩人端坐在高头骏马上,腰杆还是挺得笔直,眼睛还是炯炯有神,看来简直就和八前完全一样,没有什么岁月的痕迹。
有些人就像是永远也不会老的,镇西大将军“安乐侯”赵轻侯,无疑就是这类善于保养的人。
更何况,他就算已改变很多,冷墨还是第一眼就能认把他认出来。
有些人、有些情,本就能令人终生难忘。
——八年前那个风雨夜,我甘冒奇险挨了阎王一刺,带着奄奄一息的可人逃出“杀手楼”,逃出“京师”。在京城外的荒郊,我再也支撑不住,连同背上的妻子昏倒在水洼里,如果不是进京述职的赵侯爷路过救了我们夫妻一命,我们在八年前就已经死在荒外了。
八年了,能与可人多厮守了八年,我的心愿已足,还奢求什么呢?
现在,是我把这条命还给恩公的时候了!
冷墨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上涌,连咽喉都似已被热流堵塞,连声音都已几乎发不出。他一定要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状态,他一定要抢在“杀手楼”之前通知恩公,这里有刺客!前面有危险!
井然有序的“七十二飞云骑”,已转入天街。
面白微须、气度从容的赵轻侯身后,紧跟着两名孪生青年,均是锦袍鲜衣,额角高耸,眉清目威,很是俊秀,依稀有着侯爷的风采流韵,想必是赵轻侯的一双宝贝儿子赵尧和赵舜无疑。
两位公子一个骑着青骢,一个跨着黄彪,两人锦袍下摆,都悬着一柄镶有明珠宝石的名贵宝剑。
父子三骑之后,四名轿夫抬着着一顶轿子,轿前轿后,整齐地分列着七十二名携弓挎箭,盔明甲亮,表情肃杀的飞云骑卫。
大街上的行人,似被这一对人马的气势所慑,情不自禁地纷纷向两边躲避,让开了道路。
现在赵轻侯的马头,距离“杀手楼”的埋伏圈,已不及五尺!
第十一章 伤心小冷的剑
长街,吃饼喝汤的罗刹指尖转动着那把小小小小的弯刀,喝酒的血刀抓住了脚下藏刀的扁担,赤练伸手进篮子摸到了鞭刀,黑鸦睁开了假寐的眼睛,灀衣露出了琵琶后面另外半张带杀气的脸。
冷墨呢?
冷墨握紧了他的“青锋剑”,他准备冲出去,一面高呼示警,一面向街对过的旧日同门们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心。
一柄刀,一把像蛇一样,系着长链的鞭刀!
一个比赤练蛇还恶毒的声音,贴着他的脖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低声:“别乱动好吗?老娘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冷墨当即全身冰冷僵硬。
步履消无声息来到自己身后,刀尖准确无误对准自己致命要害的,正是赤练。
他已经完全不能动。
而就在这时,黑鸦扬鞭拍马,驾驭载着灀衣的马车已向迎面而来的队伍冲过去。
赵轻侯坐下的“汗血宝马”受到惊吓,发出一声惊嘶,向前盲目地窜出。
车内灀衣的琵琶里,装置着足以轰开一座城门的炸药。
血刀不知何时已扑到街心,突然自扁担里中,拔出了口四尺七寸长的刀,向坐骑失控的赵轻侯身滚来。
与血刀同时行动的是罗刹,她那把小小小小的弯刀,轻巧而锋利。
冷墨想要出手援救,赤练的鞭刀已经他死死逼住!
“杀手楼”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赵轻侯已必死无疑——
健马惊嘶,人群惊呼。
黑鸦的马车已将邓赵轻侯与他的子女部属隔断,灀衣投出琵琶在“飞云骑”中心炸开了花,巨响中,断肢碎肉,漫空飞舞。
马上的百赵轻侯已变了颜色,提缰勒马,但伏在地上的血刀的长刀已斩断马蹄。
罗刹的弯刀跟着斩出,刀光如雪,长虹般劈下。
身经百战的赵轻侯,清啸一声,人已自马鞍上冲天飞起。只听风声急响,光芒闪动,罗刹的弯刀恰巧擦着他犀牛皮战靴足底飞过。
然而,血刀的血刀,自下而上,直斩而至,气势惊人。
爆炸声中,赵尧和赵舜两条人影已分一左一右,夹住了黑鸦。两个孪生兄弟心意相通,一贴近黑鸦左肩,一贴近黑鸦右肩,两人同时拔剑。
黑鸦倏然出手,双手按在两兄弟的手背上,赵氏两位公子虽同时握住剑鞘,却拔不出剑来。
但这两人毕竟是将门之子,反应也快到极点,既不吃惊,亦不叱喝,两人仿佛心灵相通,动作一致,空着的手,同时已扣住黑鸦左右肩上。
这一刹那间,黑鸦要不受制于人,只有放手,但只要一放手,这两兄弟就可以出剑!
车厢里的灀衣立刻出手,她左手“碎梦萧”点向哥哥赵尧后脑,右手“碎心琴”向弟弟赵舜当头砸下,一心二用,锐不可当。
灀衣的马车与飞云卫护住的小轿仅七步之隔,灀衣身形飞起的时候,小轿深掩的帘子突然飞出一柄长枪——
——一柄长一丈三尺三寸七分,重七十九斤七两三钱的红缨大铁枪。
枪尖是纯钢,枪杆也是纯钢。枪尖若是刺在人身上,固然必死无疑,就算枪杆打在人身上,也得呕血五斗。
所以,灀衣当即放弃对赵氏兄弟的偷袭,在空中一个急翻,险之又险的躲过这凌空一枪!
小轿之内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很美、很害羞,只要有男人多看她几眼,她就会脸红。她雪白的衣服。既没有打扮,也没有首饰,却美得如一弯新月,美得令人全身发烫,美得令人心跳。
有一种女孩子就像是精美的瓷器一样,只能远远地欣赏,轻轻地捧着,只要有一点儿粗心大意,她就会碎了。
这女孩就正是属于这一类无疑。
灀衣简直不敢置信,眼前这秀秀美美的小女孩,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掷出那柄大铁枪。
“七十二飞云卫”从大爆炸中回过神来,纷纷呵斥道:“保护三小姐!快!”
——她竟是赵轻侯的小女儿赵禹!
远处的赵轻侯已经岌岌可危,血刀与罗刹两把刀,已然形成了绝杀之势。
然后,血刀就和罗刹出人意外地相继栽到在地。
男的口溢黑血,女的嘴吐白沫,二人挺了几挺,双双横死街头。
不远处的面铺,“锅贴”在烙板上冒着热气,“蛋衣汤”在铁锅里冒着油花,“女儿红”在坛子内飘着酒香,四个相貌酷似的小姑娘在案子后挤眉弄眼绷着小脸吐着舌头。
三姐飞花挤眉自夸:“本姑娘烹制的‘蛋衣汤’加‘酥单虹’简直是天下一绝啊!”
二姐飘雪弄眼争功:“没有本姑娘添加了‘兽肉惊’的‘锅贴’,点子能翘的这么快吗?”
四妹逐月吐着舌头附和:“还有本姑娘的‘乙立神’女儿红的功劳呢。”
大姐流风绷着小脸申斥:“都给我闭嘴!”
罗刹和血刀一死,黑鸦与灀衣立刻就疯狂。
疯狂的扑杀赵轻侯。
然而,这时有一人冲了过来。
挡住了赵轻侯。
不。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缕寒香。
有点清丽。
有点郁。
香里还有点冷,像冰镇过似的。
人未到,香已至。
只闻“咿呀”的一声,“醉仙酒楼”的侧门,一震而开。
“冰吻”轮椅上的冷若芊出现了。
她清叱一声:“谁敢伤侯爷,先得杀我!”
人随声至,寒光飞闪!
她的暗器已撒了出去。
两个不同方位袭来的“杀手楼”杀手全倒了下去。
灀衣中了满脸的铁蒺藜,眉心钉了一支钢镖。
黑鸦喉咙嵌了一片飞蝗石,又给一枚五棱镖切入鼻梁。
冷墨心头猛震:“怪不得我总觉着现场除了我与‘杀手楼’五杀手之外,还有第七个杀手的存在,原来是她……”
他身后的赤练又惊又怒,气促声裂:“你──你、你是‘凉城……客……客……客栈’的……”正不知该如何应变,突然已听到自己骨头碎断的声音。
冷墨的剑柄已反手打在她肋骨上。
中招之后的赤练,借着冷墨的击打之力,人已窜起,在空中带着点点飞溅的鲜血,急速逃逸。
赵轻侯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视自己的小女儿赵禹,百忙中还向冷若芊说了声:“多谢姑娘……”冷若芊笑了笑,不等他的话说完,长带一伸一拉,人己飞身而起,上了屋顶,坐着轮椅,如履平地。
马嘶。
人叱。
飞云铁骑已至。
冷墨马上撤走,赵轻侯大声喊:“小冷,冷墨老弟,等一等……”冷墨没有等,他的人也已掠上屋脊。
赵轻侯的恩情,他总算已报答,他已不愿再连累别人。
因为他知道“杀手楼”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徒的。
他现在就要开始逃亡!
逃亡,不停地逃亡,直到死为止,这本就是他这种亡命之徒的命运。
但他总算已不再欠别人的。
对冷墨来说,这就已足够!
在逃亡之前,冷墨必须去见一个人,那是他一生的牵挂。
然后他就在荒郊的朦胧月色下,看到了冷若芊清冷的影子。
冷若芊好像在等他。
远方有数颗星辰升起,冷月不再寂寞。夜风吹过孤单的树叶,如银月光自树梢漏下,静静地洒在他们身上。
两个人都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冷墨忽然笑了笑,道:“你在等我?”
冷若芊淡淡的答道:“哦。”
冷墨道:“你想知道什么?”
冷若芊道:“关于‘杀手楼’的一切。”
冷墨沉默了一会,道:“你听说过‘七月十五’么?”
“鬼节。”冷若芊道:“黄历上写着:‘中元日,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
冷墨道:“我说的‘七月十五’,并不是一个节日,而是一种秘密的杀人组织‘杀手楼’。这个组织的真实身份,是‘青龙会’十二分堂之‘七月堂’的第十五分舵。”
冷若芊追问道:‘青龙老大是谁?”
冷墨苦笑:“你太高看我了,我连‘七月堂’的堂主都没见过,更别提青龙老大了。”稍顿,见冷若芊似有所思,又道:“姑娘若是不相信,在下也没办法,我只知道,现在‘七月十五’分舵的负责人,是我的老对头阎王,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夜已很深,天上繁星灿烂。
星光映在冷墨眼睛里,他眼睛好黑、好深。
冷若芊倚着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同情?还是怜悯?
也不知是在怜悯别人?还是怜悯自己。
她忽然笑了笑,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
冷墨目光移向远方,缓缓道:“我有一个很爱我的好妻子,我已经答应过她不再插手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帮不上你,真的很抱歉。”
他说话的时候还在笑,但笑得就像是荒野中的夜色同样凄凉。
冷若芊忍不住笑意道:“她是不是很美?”
“他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冷墨凝视着天上的繁星,目光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就仿佛己经将天上的星光,当做她的眼睛。
“我想见见嫂夫人。”冷若芊说出了她心中的决定。
带着少女固有的好奇和倔强。
第十二章 美丽新娘的眼
一路上,冷若芊都在想: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她究竟有多美?
走入荒山,踏进野林,在前面带路的冷墨,在一所孤零零的茅屋柴扉前驻足。
屋子里的人儿似乎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少女温柔而妩媚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欢喜和柔情:“相公,你回来了,怎么去集市上买米去了这么久……你带了客人来?是位年轻的姑娘吧……”
冷墨听到这声音,落寞眼睛里也立刻露出一种无法描叙的铁汉柔情。
“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屋里的人一定是位漂亮的可人了,难怪冷墨会甘愿为他放弃杀手生涯,逃出‘杀手楼’,背叛“青龙会”,不过她的耳力还真是超乎常人的好呢。”冷若芊推着轮椅缓缓入屋,心中暗想。
陈设简陋的客厅里,打扫得很干净,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看得出这里的女主人,不但美丽,而且勤快整洁。
内间是厨房,有扇小门,门上垂着千纸鹤叠成的帘子。
她声音又从门里传出来:“相公,你快请客人坐,我沏了茶。”
冷墨的声音也变得非常温柔:“可人,若芊姑娘不是客人,是我们的好朋友。”
门帘一挑,冷若芊终于见到了她一路揣测至今的美人真容——
——这个让冷墨不惜为她牺牲一切的美人,不但是个发育不全的小丑八怪,而且还是个小瞎子。
但是,可人她自己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自怜自卑的神色,反而充满了欢乐和自信。
冷若芊完全、完完全全怔住。
冷墨却已张开双臂,迎了上去,轻轻搂住了可人,轻轻的吻着她,轻轻地柔声道:“我的小美人,我的小公主,你知不知道今天城里的集市有多挤,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呢,我想你已经想得快疯了。”
冷墨的话说得肉麻已极,几乎肉麻得令人要作呕。
但可人脸上的光辉却更明亮了,她抬起小手,轻轻擂着男人宽厚的胸膛,吃吃笑道:“你这个小扯谎精,你若真想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陪可人呢?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了野女人呢?”
冷墨断然道:“没有,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他眨了眨眼,忽又接着道:”再则说了,外面的女人,哪有我的可人小公主漂亮。”
可人静静地听着,甜甜地笑着,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亲。
冷墨立刻好像开心得随时要晕倒。
一个昂藏七尺的男子汉;一个瞎了眼睛的小丑八怪,两个人居然在一起打情骂俏。这种情况非但可笑,简直滑稽。
但冷若芊心里却一点可笑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觉得心里又酸又苦。
她只觉得想哭。
似乎意识到了若芊的存在,可人忽然红起脸一笑,道:“相公,你朋友在看啦,会笑话我们的。”
冷墨道:“怎么会?四姑娘也很羡慕你呢。”他看着若芊,目中充满了祈求之色。
冷若芊叹了口气道:“我何止是羡慕,我还嫉妒的很呢。冷大哥能娶到嫂子这样的美人,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冷墨松了口气,感激的笑了。
可人也有些哀怨的笑了:“让姑娘见笑了,和我家相公在一起九年了,还没举行过婚礼呢。”
冷若芊心里一疼,道:“冷大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女孩子这辈子嫁了你,不管贫穷富贵,名分仪式总要给人家的。择日不如撞日,依小妹之见,这个婚礼今晚就给办了。”
冷墨憨乐,可人羞笑,都不表态。
“哈哈哈,这个证婚人,看来是非我莫属了。”门外有人朗声大笑,只见神采奕奕的“安乐侯”赵轻侯,一身便装的飘然而入。
“恩公。”冷墨似乎有些吃惊。
可人喜出望外的向声源处敛衽礼道:“是侯爷来了么?我们可有七、八年不见了呢?您和夫人一向可好?”
赵轻侯爽朗地道:“好好,托弟妹的福,我和小腰都好。”
“可人,恩公来了,你去厨房多弄几个你的拿手好菜,我们好好招待侯爷和四姑娘。”冷墨有意支开妻子。
可人欢喜的道:“嗯嗯,难得我们家来客人,我这就去。”
待可人摸索着一离开,冷若芊马上就问:“侯爷,我的四个婢子呢?”
赵轻侯不无得意的调皮笑道:“承四姑娘的情,让你的四个爱婢暗中保护我,我也承认那四个小丫头本事高强,把我看得很紧,不过要论起道行经验,这四个小丫头还是要输给我这个老江湖,我随便使了个‘金蝉脱壳’,就轻轻松松摆脱了她们的跟踪。”
冷若芊脸罩寒冰,不做半声。
冷墨焦急的道:“恩公,你这样微服私行,太危险了。”
赵轻侯抓住冷墨的肩膀,动情的道:“你可以为了救我放弃你平静幸福的生活、将自己和家人暴露在仇敌刀口之下,难道我赵轻侯就不能为了你挺身走险、拼死一搏吗?”
冷墨不安的道:“可是侯爷,您身份特殊,您的安危关乎西北十八万军民的生死存亡,岂可为草民只身犯险、视生命为儿戏?”
赵轻侯大笑数声,道:“小冷,你我相交近十年,我深知,阎王一日不死,你就一日寝食难安,他就是重视你一个梦魇。我也知道,只要他一露面,我们就有机会为你、为可人结束这场困扰你们夫妻十年之久的噩梦!”
夜凉如水,星空遥远而辉煌。
可人的眼睛虽然不能视物,但她下厨的烹饪手艺真的好得没话说。
黄豆芽炒春韭、鸡蛋炒青椒、白菜炒肉片、冬瓜豆腐汤,三菜一汤,有荤有素,五颜六色,搭配的很好看。就连吃光了山珍海味的赵轻侯也吃的啧啧有声,就连一向厌食少吃的冷若芊也喝了两盅清汤才微笑作罢。
可人睡得很早,吃完了饭,是冷墨扶她上床的,还替她盖好了被,又讲了两个故事唱了三首歌,才把她哄睡。
——她就象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样样事都需要别人照顾。
星月在天,夜色深沉。
庭院中,三人都沉默了很久,冷墨道:“可人她是个孤儿,从生下来就双眼失明,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我就说她很美哄她开心,我喜欢看她笑的模样……为了能有钱给可人治病,我不惜投入‘杀手楼’,但后来我发现,‘杀手楼’组织本身,也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幕后显然还有股神秘腹强大的力量在支持它、指挥它。”
赵轻侯迟疑着,慢慢他说出了三个字:“青龙会。”
冷若芊道:“‘青龙会’据说共有十二个分堂三百六十五个遍布江湖的秘密分舵。”
冷墨道:“从正月初一到除夕,恰巧是三百六十五天。‘杀手楼’代号‘七月十五’,只不过是他们其中一个分舵而已。”
三人突然不说话了,脸色却更沉重。
“杀手楼”组织之严密,手段之毒辣,力量之可怕,无人不知;但却只不过是“青龙会”三百六十五处分舵之一。
“青龙会”组织之强大和可怕,也就可想而知。
冷墨长叹道:“我师父‘杀人王’屠斩位列‘青龙会’十大天王之一,他就曾经向人夸口,只要阳光能照得到的地方,就有‘青龙会’的力量存在。”
赵轻侯握紧双拳,道:“只可惜到目前为止,我们连‘青龙会’老大是谁都不知道?”
冷若芊目露鲜见的恐惧,重复了一句:“没有人知道。”
第二天,大家都起得很早。
——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简陋、最寒酸的婚礼了。
在若芊的帮助下,新娘子可人穿上平日里不舍得穿的一件漂亮白纱裙,头上带着野花编成的花环。文武全才的赵侯爷提笔在大红纸上写了个喜气洋洋的红双“喜”字,比他自己娶夫人楚小腰时都要忙得开心。
若芊细心的在房间里为可人梳妆打扮,赵轻侯拎着一坛酒出来寻冷墨,他一抬头,就发现厨房里的冷墨手在颤抖,一张脸已苍白如纸。
赵轻侯警惕地问:“他们来了?”
冷墨点头,忍不住回首去看妻子,可人的脸上,却己泛起了红晕,幸福而羞涩的红晕。
追杀他们的人已经在路上,随时随刻都可能出现。他与她平静幸福的生活,眼见就要毁灭,连生命都可能毁灭。
可是,可人这不见光明的一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她红着脸,嫣然道:“相公,我今天漂亮吗?”
冷墨重重点头,强颜欢笑的有些哽咽:“新娘子当然漂亮啦。”说话间,他只觉得面颊冰冷,眼泪已沿着面颊,慢慢地流了下来……
冷若芊实在不忍再看冷墨面上的表情,也不忍再看可人。
她生怕看了之后,自己也会哭。
赵轻侯忽然放下酒坛道:“外面来了三条恶狗,我去打发了再回来喝兄弟和弟妹的喜酒。”
冷若芊道:“我陪侯爷一起去。”
冷墨忽然笑了笑,淡淡道:“你们不必去了,恶狗已在院子里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出奇,平静得可怕。
第十三章 请借嫂子一用
冷若芊回过头,一颗心也立刻沉了下去。
三个人已慢慢地走入了阳光灿烂、百花齐放的院子。
第一个人像一条赤练蛇,扭着腰身扭进了院子,她向天空看了一眼,喃喃道:“好天气,这样的天气杀人最好了。”
冷墨当然认得这个比毒蛇还要阴毒的女人。
赤练!
第二个人慢慢地走进来,这个老人的脸很长,就像马的脸,脸是惨青色的,看不见肉,鼻如鹰钩,眼睛也好像专吃死尸的兀鹰一样,布满血丝。
他手里提着柄一柄沉重的“丧门剑”,剑光也象他的脸一样,闪着惨青色的光。
他向四周看看,自言自语道:“这里的景致也不错,挺适合埋死人的。”
冷墨当然也认得他!
——他叫北杀!
“杀手楼”组织中,杀人最多的就是他。
他每次杀人时都已接近疯狂,一看到血就完全疯狂,无杀不欢的北杀!
最后进院的中年秀士,看来很斯文,很和气,白白净净的脸,胡须修饰得干净而整齐。
他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了进来,不但脸带着微笑,眼睛也是笑眯眯地。
他没有说话,身上也没有兵器。
他看来就像是个特地来寻朋访友的诗书秀才。
但冷墨看见这个人,却忽然觉得有阵寒意自足底升起,好像这人比赤练和北杀加起来还要可怕很多。
因为他认得此人。他就是自己八年前的死对头、“杀手楼”组织的现任首领,阎王!
阎王斯斯文文的鞠了一躬,彬彬有礼的道:“听闻今天是小冷哥大喜的日子,小生不请自到,特来讨杯喜酒。”
阎王极少亲自出手。
他也从不轻易杀人,可是他要杀的人物,都已早早进了棺材。
他杀人时从来不愿有人在旁边看着,因为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杀人的手法太残忍,也太残酷。
阎王杀人的过程很慢,非常的慢。有一次杀“少林派”的外家高手“铁头陀”法印,竟足足杀了两天一夜。法印断气时,前来收尸的“少林”僧侣,谁也认不出他曾经是个人了。
现在,他就斯斯文文的地站在院子里,一团和气。
可人忽然问道:“相公,是不是又有你的朋友来喝我们的喜酒了?”
冷墨咬了咬牙,道:“他们不是朋友!是坏人!”
可人脸色变了,仿佛立刻就要晕倒。
冷墨心里又是一阵酸楚,他勉强忍耐着,不让泪流下,他柔声道:“宝贝不怕,有我在。”
阎王微笑道:“为什么不请新娘子出来给我们敬杯酒?”
冷墨冷声道:“你还嫌八年前害得她不够……”
他身子突然僵硬,声音立刻嘶哑。
因为他已听到可人的脚步声。
可人已挣扎着揭开红盖头,走了出来,正在不停地喘息。
北杀突然大笑,道:”你们看见了没有,这就是小冷哥的女人!”
赤练尖声嘲笑道:“这是个女人么?这简直是个丑八怪,还是最丑最恶心的妖怪。”
阎王微微叹了口气,斯文的道:“如果要娶我这种妖怪,我情愿去一头撞死!”
冷墨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他不敢再回头去看妻子,他突然像一条负伤的野兽般冲了出去。
——我宁可死,宁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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