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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翻雨覆-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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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嬷嬷,你怎么会出此言?你也知道我对这些都一窍不通啊,况且也有姐妹的能力在我之上,请你选别人吧,阿九答应你不会离开欢喜阁就是了。”我看着她说道。
“不,你一定要答应我当欢喜阁的老鸨,不然我就跪死在这里,再也不起来。”莫墨低声却坚决地说道。
她熟知我做事风格,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处理问题来却井井有条,而且心中所想的和嘴上说的都有道理,她也教过我如何看帐本,记帐,原来她那时侯就有把我列为后继接班人的想法了。
但是我不愿意。
当青楼艳妓已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是当个抛头露面、八面玲珑的老鸨?!
即使可怜,但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我没有再理会莫墨,抽身想要离开,却被她一把抱住腿,她抬起眼,眼里充满了晶莹的泪花,她说:“求你了,阿九,我求你了。”
看着莫墨长跪不起,她身后的几个孤儿跪下了,老人跪下了,接着是欢喜阁的姐妹们都跪下了。大家都用期翼的目光看着我。
我的鼻子一酸,面对着他们也跪下了,我哽咽着说:“你们,你们不是折杀阿九我了吗?!”
莫墨望着我,说:“阿九,你就答应了吧,大家都需要你的带领,我相信你会重振欢喜阁,不会让他们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求你了——”
我看看莫墨,又看看满怀着希望的欢喜阁老人孩子,心一软,牙一咬,说:“那,我试试吧。”
莫墨的眼里闪着喜悦的光,她深深盯着我,似乎要看进我的心里,她向我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说:“有你,我就放心了。”
凭着残留的花妖敏锐的感觉,我直觉到莫墨有点不对劲。
但莫墨没有给我怀疑的机会,接下来几天她都在忙着处理欢喜阁各种事项。
看她很忙碌,大家都以为她开始放下过去而重新开始,都为她高兴。我也暂时放下了那颗狐疑的心。
但是十五的那天晚上,出去看灯会的徐锦突然面色煞白地冲进楼中,嘶声大喊,“姐姐妹妹们,快出来,莫嬷嬷,莫嬷嬷出事了!”
我和姐妹们狂奔出去,看见徐锦目光呆滞看着我们,一字一字地说:“莫嬷嬷,她,她杀了人了!”
我们气喘吁吁飞奔到事发的地点。一路上河堤边都挂着红灯笼,到处都笼罩着耀眼喜庆的光。
但就在这个喜庆的日子,莫墨她杀了人,杀的就是那个小白脸的负心郎!
我们看见的莫墨倒在地上,满地的血,她躺在血泊中,散乱着头发,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她是自刎死的,死的时候眼睛还微微睁着。
而她的身边,躺着那个小男人和春满楼的老鸨,春满楼的老鸨和小男人是被莫墨串着一剑刺死的。据说那个小男人以为躲过了风声,便大摇大摆地和春满楼的老鸨一起出来赏花灯。
却没料到会遇见已经追踪他好几天的莫墨。
莫墨早有准备,她随身都带着一把佩剑,她是个习过武的女人,原本她是那么刚强,但是那场盲目而荒谬的感情却让她变得脆弱了。
愤怒与耻辱让她重新又有了拿剑的力量,她是随时随地预备着要杀死这个负心的男人,于是当她看见他在人群出现,便提着剑冲上前去当胸便刺,她的动作之快,来势之凌厉,让周围的人都不及也不敢上前去阻拦。
那个小白脸估计想不到莫墨竟会如此刚烈,连忙抓过一旁春满楼的老鸨挡在身前。
但莫墨的剑很长,她这拼了全力的一剑,竟将小白脸和春满楼的老鸨两人连着一并刺死。
莫墨看着这两个人在她面前倒下,她看了看周围惊慌逃散的人群,抬头大笑了几声,眼中却落下泪来。她凄然呆立片刻,然后从地上断了气的男女身上拔出剑,往自己脖子上一剜,就此香消玉陨。
欢喜阁的姐妹们哭得死去活来。
我们都是莫墨一手调/教出来的。不管她的方法是严厉还是温和,她都是真心为我们好。她就像我们的亲人一样,虽然平日里也嬉笑怒骂,但彼此之间都有着深厚的感情。
汝嫣她们围着莫墨,抱起她失声痛哭。
我走上前去,蹲下身来,看着莫墨。
为了这样的男人死,值当吗?我在心里骂着莫墨,但眼泪却一滴滴地掉落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透过泪雾,我用手轻轻合上她还微睁的双眼,她死不瞑目,世间本有许多她留恋的东西,但只是一个疏忽,她失去了所有,也失去了生的意志。
我抚着她不再年轻的脸,心中充满了悲伤与无奈。
镜中花、水中月的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就这样用宝贵的生命去祭奠,值得吗?!
我在无尽的哀伤里,暗暗在心里对她发誓:“莫墨嬷嬷,你放心去吧,我会尽力让欢喜阁重振,完成你未了的心愿。”
十五,本是红色的日子,在我们欢喜阁上下的眼里,却成了无颜色的惨白。
梅廿九~赴宴
屋里熏香依旧,却多了股梅花的清香。
琉璃还是去剪了一大枝梅花插在花瓶里,用清水养着。
我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神情,不由微笑着摇摇头,她还是不泯小孩子的心性。
琉璃站在我身后,为我挽起头发,开始替我梳妆打扮。
我对照着手中的镜子,开始自己轻施粉黛。我描黑了眉毛,往眼睑处又增添了点粉红的色彩,同时加深了嘴唇的颜色,让唇在光线下闪着嫣红的润泽。
想想,我又用朱砂笔在额头画了朵红色盛开的梅花,这个画龙点睛之笔,立刻让我原本有点素白的脸色顿时鲜活起来。
我知道现在我的整个妆容充满了艳丽与魅惑的色彩。
琉璃看了看我,莲步轻移,过去从花瓶中剪下一枝三朵盛开的红梅,簪在我如云的发髻上。
就这样,便完成了每天夜晚我出去应酬的标准舞伎的全副行头。
我站起身来,揽镜自照,镜中人发髻高挽,身穿玫红色无领露胸紧身箭袖衫,雪白的酥/胸若隐若现;腰系蜜色底镂红花的丝带,下着同色百蝶七彩长裙,勾勒出修长而纤细的身姿。我披上薄如蝉翼的红帛,在原地转了个圈,动作柔媚,轻纱飘逸,翩翩欲飞。
琉璃用倾慕的眼神看我,赞道:“九姑娘,你可真美。”
我牵牵嘴角,不可置否。
好看又如何,青楼歌舞伎再美,还不是遂了男人们好色的心?!
出得房门去,见欢喜阁的姐妹们都在大厅里等着。
她们都已梳妆打扮好,外面裹着貂皮大氅,里面是清一色的轻透飘逸纱衣,行止间衣袂翩翩,一个个都宛若瑶池仙子。
徐锦迎上前来,说:“九姑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走吗?”
他看着我,清秀的脸上有着恭敬的神情。
我环顾姐妹们,向亭亭玉立的她们投去赞赏的眼光,问道:“大家都收拾停当了吗?”
见大家颔首,我便对徐锦说:“锦子,那我们这就去吧。”
雨又开始下了,马车早等候在门口。
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我拽紧了斗篷的衣襟,回头看看正等着上马车的姐妹们,也都在寒风中缩成一团。
我看看身上单薄的衣裙,心中无比向往那种裹着大棉袄,坐在热炕头,吸溜着鼻涕,啃着热乎乎大白薯的场景,但我知道这只能在是梦中想想而已,现实中绝无可能。
我们随时随地都要装扮地花枝招展,等候男人或饥渴或猥亵的眼光审阅。
不要笑我们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实在是:我们的身,都由不了自己。
此次去将军府露脸,是挽回欢喜阁声威的最后希望了,因此我们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展露出我们最好的一面。
连死都不怕了,还怕冷么?!
但春寒着实彻骨,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种天,还要出门去强颜欢笑、以声色侍人,是怎样的一种无奈。我们黯淡的生活涂满了无穷的黑颜色,灰暗迷茫得不知道尽头,明明很难受,还得装做什么都很好。
没有人怜惜,有的只是强取豪夺;没有人保护,有的只是欺凌屈辱。
我悄然握紧了手掌,心头涌起一阵悲凉。
应该是母亲说的,做人要比修仙好混。但回首我做人的来时路,处处艰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做人远比修仙更难熬。
假如时光可以倒头重来,我宁愿当个永不见天日的花妖,也不愿再做人。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缓缓前进着。
不大的车厢里挤了七八个姐妹,大家互相取暖倒也不冷。
欢喜阁姑娘了了和非烟对此次受邀前去白将军府很是兴奋,有点坐立不安。
她们都刚至及笈年纪,涉足风尘未深,还未真正体会到青楼女子的辛酸与无奈。
了了扑闪着大眼睛,迫不及待地问坐在身边的琴师容子配,“容姐姐,将军府是怎样的,戒备很森严吧?那个白将军是个怎样的人呢?”
一身男装打扮的容子配正低头调着她的琴弦,顾不上答话。她琴艺卓绝,一把古琴就是她的眼珠子,谁都动不得。
一旁的青瓷淡淡道:“去了,不就知道了。”青瓷人如其名,就像上等的青花瓷器一样朴素清雅,她莹白素净的脸上是一派沉稳,半点也看不出是个风尘中人。很让人喜欢。
却听得一声柔媚的轻笑,“了了,别急,那个白将军我见过的,不仅权高位重,还是个美男子,你总会见到的,而且见了准喜欢。”说话的正是欢喜阁的头号红牌,美艳妖娆得不可方物的汝嫣。
她轻靠在马车厢的一侧,妖艳动人,隐含风情,她的双眸泛着水光,眼波流转之际,真是荡人心弦,勾人魂魄。
了了闻言羞红了脸,娇嗔着不依。
汝嫣凑过身去,依在她身畔,附耳低语。我含笑着摇摇头,这个汝嫣灌输的估计不是什么好思想,果不其然,了了听了汝嫣的话,俏脸更红,作状要掐她,汝嫣笑着倒在我身上。
我揽住汝嫣,在她脸上轻掐了一把,和其他的姐妹笑她。想当初我还和她争过欢喜阁第一红牌的头衔呢,但现在我们却是生死相依的好姐妹。
我轻轻撂开一角的车门帘,车前坐在车夫身边的徐锦回过头来,问:“九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看了看他单薄的衣裳,对他说:“你冷吗?要不要挤进来?”
徐锦清秀的脸上掠过一丝暗红,他摇摇头,说:“不用,过一会儿就到将军府了。”说着他看了看我,又道:“九姑娘,你在车里歇会儿吧,这阵子够你累的。”
我笑笑点头将帘子放下,疲倦地仰靠在车座上,汝嫣低声问我:“遇到难事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不想让别的姐妹听见我们说话的内容,我不想影响她们的情绪。
欢喜阁现在处境异常艰难。
嬷嬷莫墨不在了后,我就一手接起了她未尽的责任。
莫墨刺杀了负心汉和春满楼老鸨一事,在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人们一提起这事,脸上便挂着心照不宣的暧昧笑容,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一起争风吃醋的艳杀。
更有竞争对手添油加醋,诋毁欢喜阁的名声,说欢喜阁的姑娘都是妖精,会吃人的。
幸好衙门并不理会这些,我们才得以将莫墨妥善安葬,让她的一缕香魂终归故里。
逝者如斯矣,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将日子过下去。
心长在别人身上,我本不去理会人们心里的想法是怎样的。可欢喜阁虽然还有红牌汝嫣和青瓷顶着,但因为出了人命,再沉迷于色/欲的客人也都有点忌惮,毕竟这总是个不详的事情,谁也不愿触霉头。因此欢喜阁往日如闹市般的门庭,现在冷落如可罗雀。
这就让我对此很是愤慨与介意。人心不古啊。
这边是毫无进帐,欢喜阁上下有好几十张嘴等着吃饭,那边是灾后重修、债主逼债,让我整日绞尽脑汁,疲于应对。
今日高利贷债主吴少龙便带着一群打手大摇大摆进了门,他手里拿着借据,一脚踏在欢喜阁大厅的红漆木椅上,嘴里一边嚼着槟榔,一边恶狠狠道:“快将欠我的钱还上,不然我就带人来收房子了!”说话间槟榔鲜红色的汁水四溅,甚是可怖。
说完他摸摸下巴,换上淫邪的笑容道:“顺便,再将你们这几个欢喜阁里还剩的小娘子一并带走!”他打量着我,涎着脸道:“剩下的倒都是最漂亮的,怎样,跟大爷我去享福如何?”
我强忍着内心的嫌恶,躲过他的毛手,冷冷道:“吴爷,奴家刚接手欢喜阁,待查清事实再答复您也不迟。”
什么高利贷,根本就是和小白脸一伙的白手党,但小白脸死了,已无对证,只得任由这个无赖色狼信口雌黄了。
吴少龙抖着手上的借据,狞笑道:“看来九姑娘是不想认帐了?!”
现在的欢喜阁已经今非昔比,根本找不到靠山来应对此种存心讹诈找茬的主,况且他手中的借据上还有估计是莫墨醉后被按下的手印。
欢喜阁现在就剩下了一个空架子,若是还不起借据上的高利贷,只能将园子抵押出去,届时姐妹们和那些孤儿寡老将流离失所,无处可栖身。
我不露半点声色,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说:“吴大爷,奴家又没否认,您急什么呀?不过您也得体谅奴家一下,今晚白将军邀请我们欢喜阁的姑娘去赴宴,正忙着呢。”
吴少龙眼睛一亮,谁不知道在这城里,白将军的显赫名声?白若愚将军家族世代为朝中重臣,白将军本人虽然还很年轻,不仅功高勋重、地位显赫,而且还是个风雅之士。城里权贵纷纷以赴白将军的邀请宴会为荣。
欢喜阁能被白将军邀请上,至少说明其还是一等的青楼。
若是在宴席上,哪个姑娘被白将军看上,到时告他吴少龙一状,那他就别在城里混了。
他急忙收回踩在座椅上的大脚,脸上换了谄媚的笑容,说:“既然九姑娘忙着,那吴某也不敢多叨扰了。我明日再来好了。”
我点点,淡然道:“那敢情好。”
吴少龙一挥手,让打手们先撤出大厅,但他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不过,九姑娘还是多为欢喜阁打算打算,若是因为还不起债而关门大吉,岂不让大家都笑话你九姑娘?”
我欠身道:“多谢吴大爷教诲,您好走,不送。”
随后我立刻去了顺泰钱庄。
顺泰钱庄的掌柜是个白白胖胖的矮子。我看着他从地上费劲跳到太师椅上,犹如一颗圆滚滚的肉球,不住打晃,累得他直喘气。
他爬在桌子上,作势翻了翻面前高高一叠的帐本,对我说:“九姑娘,对不起了,我们还是查不到你要找的那笔款项。”
我透过蓑笠上的面纱低声恳求他:“泰掌柜,请您帮帮忙好吗?我现在急需这笔钱。”
泰掌柜用肉肉的透着精光的小眼睛上下审视我半天,道:“九姑娘,实话说吧,这笔款项最初是转到我们钱庄没错,但是就在两个多月前又转走了。”
“转走了?转到哪里去了?”我急切地问道。
泰掌柜耸耸肩膀,“这是客户的隐私,恕不能奉告。”
我立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两个多月前?那不就是莫墨出事后不久的时候?
我曾看过欢喜阁的帐本,越看越惊心,原来欢喜阁一直是处于亏空状态,帐上所余的钱根本就不多,表面的繁华喧闹原来都是花架子。
看仔细了,才发觉最近几年欢喜阁每个月都有一笔来历不明的款项进帐,莫墨一直靠着这笔款项来维持着欢喜阁的运转。但是自从莫墨出事后,便没有了这笔款项的收入。
我一路查问,终于追到顺泰钱庄这里,但泰掌柜的嘴很严实,怎么都不肯透露由他经手的这些款项的由来与背后的主人。
我追查每月的这笔款项是有私己的原因的。
因为我发觉,每月的这笔款项都是在我接完客后的第二天转入到欢喜阁的帐户的。
我每月只接一次客,而且接的是同一位客人。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确切地说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脸,每回他来的时候,莫墨都会照吩咐用丝帕蒙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知道他是谁。
听起来很刺激,但带给我的却是不尽的恐慌与无助,从十六岁那年初次开/苞到现在,我对男女床第间的事仍然抗拒与恐惧,这都要拜我那个恩/客所赐。
这笔神秘的款项是他付给我的嫖/资吗?不过确实有点昂贵了。我不知道我接一次客,竟然可以让欢喜阁上下几百人好好过一个月呢。
我问泰掌柜:“泰掌柜,您就不能通融一下吗?”现在的欢喜阁更需要这笔钱款,那个客人已经很久没来关顾过我了,估计是厌倦我了吧?不过能打探出来钱款是从哪里汇出的,就间接知道了我那个恩/客是谁。
我想知道他是谁,女人总是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很介意。
曾经是妖、现在是妓/女、将来不知是什么的我,也不例外。
泰掌柜摇摇头,“九姑娘,我们也有难处。”
我看着他,皮笑肉不笑。
他看着我,肉笑皮不笑。
我无功而返。
雨歇住了,马车行进的速度加快了,将军府应该很快就到了。
我盯着马车的顶部,一筹莫展。短短时间我去哪里筹集那么多银两来还债呢?
我叹了口气,汝嫣见状伸过柔荑来握住我的手,轻声说:“阿九,别太着急上火了,事情总会好转的。”
坐在我身边的青瓷也点头道:“廿九,你放心,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不让欢喜阁就此消失的。”
我回握住她们俩的纤手感激地笑笑。
我低声对她们,也对自己说:“这次赴宴一定要让欢喜阁彻底露次脸,而且要露得漂漂亮亮。”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梅廿九~重逢
我平生最痛恨的男人有二,一为油嘴滑舌型,但对于关键时候也能伶牙利齿的我来讲,还算不上什么,耍耍嘴皮子也就一笑了之了,但我最受不了的便是那种看上去风平浪静、内心却闷骚得很的男人。
只要触礁,便无葬身之地。
闷骚男人其实并不可怕,但是就跟趴在脚上的蛤蟆一样,令人避之不及,南方尤其盛产。
恰巧的是,白若愚将军便是属于这一类的男人。
当一派斯文的他淡淡对我说出“男人与毛头最大的区别是智慧,还有看女人的眼光;辨别女人和青桃的最大依据便是韵致,以及应对男人的手段。你二者兼而有之,所以更独特”的话时,我越发确定了这一点。
那晚我率欢喜阁一众姐妹凫娜地进到将军府去时,在专门给舞娘僻出的一间楼阁里,白将军已经等在那里,周围莺莺燕燕环绕。
阅尽天下美女无数的他看见我后,也不由呆愣了一下。
虽然我早已习惯男人看见我时那种合不拢嘴的蠢样儿了,不过我还是娇羞低头行礼:“欢喜阁阿九带领姐妹们给将军行礼了。小女子万福。”
他连忙伸出手,想要搀起我,说:“免礼,看座。”
我避开他伸在半空的双手,谢过他,和众姐妹落座。他看着我微笑,倒也不以为意。
他是风度翩翩的男子,礼数周到,殷勤体贴。即使贵为将军,他的言行举止间也丝毫看不出对待青楼女子与良家妇女有什么区别,仅这一点,便得到了在场全体风尘女子的好感和赞赏。
他环顾整个阁间中的姹紫嫣红与婀娜旖旎,说:“今日请各位姑娘来为宴会助兴,是白某的荣幸。等会儿还请各位姐姐妹妹们替本将军招待好各位贵宾,照顾得好的,本将军重重有赏。”
“将军言重了,有幸得到将军的慧眼垂青,春满楼姐妹定不负将军众望,会让宾主尽欢的。”春满楼的红牌慕容睿谦恭地说道。
“是呀,有将军的吩咐,奴婢们一定会尽力服侍好将军的贵客。”说话的是莺燕楼的老鸨兼头牌赵如姿。
白将军颔首,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今日来此的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色,看来客人们一定会满意的。他笑着转向我,问道:“不知欢喜阁的九姑娘有什么要求没有?”
我含笑欠身,“我们欢喜阁的姑娘从不提要求,不过会满足客人们的一切要求,直到他们没有要求为止。”
白将军抚掌大笑,道:“好一个‘没有要求为止’,这倒是待客的最高境界,说得好啊,来呀,打赏!”
我多谢了将军,接过将军侍从用托盘递过的一枚金锭,直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都是嫉妒的眼光。我淡淡一笑,欣然将金锭收好。
这下好了,至少这个月欢喜阁的伙食不用愁了。
白将军倒是出手大方,这一招“赏鸡给妓看”极大提高了美女们的斗志。
随着将军一声令下,来自城里一等青楼的绝色美女都鱼贯而出,到白将军的宴会大厅里去服侍将军的客人们了。从白将军刚才的言谈中,可以得知能让他如此重视,今天款待的贵宾必定是非富即贵。
宴会大厅里金碧辉煌,温暖如春。摆有将近一百桌酒席,到处是华衣贵服,杯觥交错,一派欢歌升平、热闹非凡的景象。青楼美女们一入大厅,立即成了王孙贵族们追逐的对象,尤其是盛名在外的各大青楼的红牌们。
都是见过世面的主儿,红牌们应对起这些达官贵族的金主们都是驾轻就熟,如鱼得水。一时间全场满目莺莺娇软,细语欢声,场面旖旎。
不过大厅中央前排有一个桌子格外热闹异常,许多人在围着将军和几个客人,想必他们就是今天这场真正的主角,能有将军亲自出马,还有百桌客人相陪,估计是些了不得的贵客吧。
群芳们也纷涌而上,将那桌给围了个结结实实,越发看不清“贵重”客人们的脸了。
了了头次看见这么盛大的场面,缩在我身后不敢近前。
汝嫣娇笑道,“了了,别怕,跟着我,姐姐带你去转场子。”
了了望向我,我含笑点点头,说:“你就跟汝嫣去吧,多见见人也好。”
青瓷对着非烟说:“非烟,你也跟我来吧。”
于是汝嫣和青瓷带着了了、非烟以及其他欢喜阁的姐妹穿梭于各桌酒席,向往日相熟的客人们插科打诨,调笑致意,她们就像大海里的浪花,融进了波浪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我站在角落里,观察着大厅里的各色人等,却听背后有一个娇弱和清冷的声音响起,“怎么,欢喜阁的头牌也当起老鸨来了?不是说欢喜阁就要倒了么?”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春满楼的红牌拂衣姑娘。
她看着我,美丽的丹凤眼里有敌意,前不久欢喜阁的老鸨刚刚杀死了她们那里的老鸨,害得她们也跟欢喜阁的姑娘们一样,惶惶然不知所措。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
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我浅浅笑笑。
“拂衣,不得无礼。”一个低柔的声音响起,春满楼红牌慕容睿出现在我眼前。她眉如远黛,肤若凝脂,身着黄罗雪纺裙,满头的青丝松松挽成发髻,其中插着一支青玉珠钗,三步一摇曳,风华万千。
我在心中暗自赞叹她的标致,她却也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我,说:“闻说欢喜阁的九姑娘绝色无双,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微笑道:“姐姐过奖了,姐姐才是一等一的标致人呢。”
拂衣淡然道:“互相吹捧么。”
我和慕容睿互望一眼,掩袖而笑。有时候女人们的友谊也像爱情那般,莫名其妙就有了。
将军府的管事刘浩哲过来,有礼地说:“慕容姑娘,将军请您为大家献唱一曲来助兴。”
慕容睿点点头,转身便要随着刘管事走。但又回头看我,踌躇一下恳切道:“妹妹日后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托人来找我,只要我能帮的,一定鼎力相助。大家都不易。”
我点点头,给她施了一礼,“姐姐的深情厚意,阿九记得了。”
慕容睿微笑着和拂衣匆匆往台上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回身一瞥,发现好多看热闹的目光。
也许大家内心是希冀春满楼和欢喜阁能够掐起来,能闹个你死我活最好,但她们看错了,我和慕容睿都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所以抱歉了,大家没有戏好看。
深知挣扎在人世实不易,估计慕容睿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想着,心中却有一丝暗喜,小小一份友情,让我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铺着红毯的宽阔高台上,慕容睿与拂衣一个抚琴,一个高歌,琴声悠扬,歌声美妙,远远飘渺,犹如仙子在瑶台歌唱。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谁知,谁知?
情终情始,
情真情痴,
何许?何处?
情之至!……”
慕容睿的歌喉如黄莺啼啭,高亢却又柔情,满场俱静,如痴如醉,都在听她的歌唱。
“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
我站在角落里,听着听着,不觉也有点痴了。
情为何物?情真情痴,总有时。
既然人世间万物本是虚空的,造物者何必都要安排众生到世上走一圈呢?既然没有结果何不如就不让它开始?免得多情自古空余恨。
正痴痴想着,突觉得有两道冷冽的目光从背后射来,我悄悄转头回身,逡巡大厅一遍却一无所获。
我倚靠在柱子边,越发躲进了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人在窥探我,我却无处寻找到目标,这种缺乏安全的感觉总是令我害怕。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城中第一金嗓子慕容睿果然了得。
接着便是莺燕苑的赵如姿和金仙儿出场,她们都穿着短襦长裙,裙腰系在腰部以上,给人一种俏丽修长的感觉。
她们要表演的是双人舞《春莺啭》,这二姝美貌若花,葱指纤长,碎步玲珑,舞姿迤逦,节奏欢快,真可谓是“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引得客人跟随着节奏轻敲桌面,有的还站起和着节拍一起舞动,调起了全场欢腾的气氛。
眼看《春莺啭》一舞就要落幕,汝嫣和青瓷以及欢喜阁的姐妹们都聚拢在我的身边。
青瓷提醒我:“阿九,等会儿就轮到我们了。”
我“恩”了一声,缓缓道:“不用紧张,尽我们努力就成了。”
姐妹们点点头。
我转身问子佩,“子佩,你把琴调好了吗?”
子佩低声道:“九姑娘,已经调好了,别担心。”
我点点头,伸出手对姐妹们说:“来吧,姐妹们,为了欢喜阁而努力。”
大家将纤手叠在一起,彼此都给了对方一个信心,然后施施然齐齐登上台去。
低柔的琴声从子佩修长的手下淌出,那美妙的琴声似乎很远,遥不可及,又似乎很亲近,缭绕耳际。随着琴声,汝嫣、青瓷、了了、非烟以及欢喜阁的另外两位姊妹一行六人,翩跹起舞。她们的翦瞳好似云间月,玉容堪比水中莲,不论从何角度,全身舞动的线条都是那么秀美与舒畅。
她们身穿清一色的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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