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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腥风-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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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天都得为保护权势而流血流汗。”

“那……那你又为何而争?”

“人生在世,年轻时为世间做些有意义的事,做一些你认为不违背天理的事,轰轰烈烈全力以赴,才不枉在世间走一场,一生中无怍无愧,你才活得心安。我在江湖还有一年岁月,算是我积修外功回馈世俗的期限,之后便要退出江湖,与世无争参修上乘了。你想,我会真的向三眼功曹争权势吗?”

“那你……”

“破家的积恨难消,我志在严家的两条龙,金龙和金角黑龙,凡是严家的人我都不愿放过。上次在云雾谷,没杀死金角黑龙,深以为憾。他并没遁回袁州严家,这条龙我非宰了他不可。”

“张爷……”

“这些事,希望你能守秘,你是唯一知道此秘的人。”

“除非到了地府,不然我不会说。我好高兴能共享你的秘密,张爷……”

“呵呵!我有那么老吗?不许叫爷,叫我太岁。”

“偏不。”姑娘扭着小腰肢,脸红红他说,“太岁谁不怕?我可不敢和太岁接近。”

“今后你不要乱跑了,你一出事我就感到心惊肉跳。小萱,你愿意和我作伴吗?”

“天啊!那还用问吗?”姑娘几乎要跳起来,披裹着半裸胴体的被单滑下粉肩,幸好手急眼快抓住了,“一生一世,我……我我……”

她高兴得热泪盈眶,嗓音都变了。

“你好好歇息,天黑以后,我带你去见我那十几位生死与共的弟兄,他们很喜欢你。在九华期间,你的表现让他们非常满意,希望你也喜欢他们。”

“你的弟兄我都喜欢,我一定可以讨得他们的欢心……”

“那倒不必,他们都是有感情的血性中人,不需要巴结讨好,他们都是真正的江湖豪士,有目标,有理想,有正义感的英雄。”

“我的出身……”

“我们这些人,都不是出身高贵的人,所以甘愿厕身黑道,讨厌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他们早知道你是五雷散人的门人,你三位师侄的坏名声影响不了你,每个人只能替自己的行为负责,连父亲也不敢担保儿子贤或不肖呢!好好歇息,外面的事不需担心。”

姑娘用无比依恋的目光,目送张文季的背影消失,房门一关上,她就兴奋得一蹦而起,顾不得赤身露体,跪在窗台下,合掌向天喃喃祝祷,珠泪滴落在半裸的酥胸上,但脸上的笑意说明她心中是愉快的。

派人办事,必须量才而用。

林翠珊毕竟少见识鲁莽暴躁,她就不会用人。

尚义八王将的老八荒,本名叫五爪蛟邓蛟,不但水性了得,陆上一枝剑狂野辛辣,名列高手中的高手。

林姑娘却派他做诱人的眼线使用,简真是打鸭子上架逼着干,大材小用一点也不称职,还没有一个地老鼠管用。

本城的地老鼠,都是三眼功曹的眼线。这些人穿街越巷,无所不在,留意每一户可疑的人家,有否陌生人昼夜出入。

两个小地棍进入忠孝坊的一条小街,一面走,一面从怀中掏落花生边剥边吃,口中在聊天,四只眼睛骨碌碌,留意有否陌生的岔眼人物。

右面那人感到右肩一震,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咦!你……”那人吃了一惊,警觉地扭头回顾。

“你好,辛苦了。”拍他的人咧嘴笑。

“十方瘟神……”左手那人脱口惊呼。

“妙哉!认识我十方瘟神,肯定会走霉运,除非能乖乖地合作,不然保证一霉十年坏。”

“你……你你……”被按住右肩的人龇牙咧嘴,快要受不了啦,“你想怎……样?”

“太岁张住在何处?”

“这……”

“带路啦!我老人家懒得去找,刚到池州人地生疏,你做做好事带路,既可消除霉运,又可去祸消灾,你不会不愿意吧?”十方瘟神取下用竹杖挑着的包裹,“人老了难免疏懒,办事能省则省。年轻人应该勤快些,敬老尊贤替老年人办事,应该很乐意才是。”

“碰上了瘟神,不乐意行吗?”那人揉动着肩膀苦笑,“他娘的!要不要背你一程?”

“那倒不必,我老人家不幸被烫伤腿,痛苦了一段时日,现在痊愈了,还没沦落到要人背的地步。少废话,带路啦!”

张文季坐在堂屋里品茗,颇感心中焦躁。

他的十余位弟兄,由于人地生疏,在府城无用武之地,无法查出大乾坤手的藏匿处。

大乾坤手的人都分散藏匿,即使捉到活口,活口也不知道主子的下落,何况根本捉不到活口。

唯一的希望在三眼功曹的身上,但他不便逼迫三眼功曹的人的消息,这些人也不知道三眼功曹到底在不在南陵客栈,当然也不知道大乾坤手藏匿在何处,逼死他们也是枉然,他也不希望与三眼功曹的人反脸煎迫。

夜长梦多,等待的滋味真不好受。

“砰砰砰!”打门声震耳。

这种城内的贫民住宅,格局简陋地方狭窄,一进入大门便是堂屋,后面是天井,最后便是内房厕厨等等,因陋就简能住就行,哪管什么格局?

登门挑衅的人不会拍门,也没有人敢公然挑衅。

拉开门,他怔住了。

“小子,你以为你躲得掉我老瘟神?”门外的十方瘟神得意洋洋,拨开他大刺刺往里闯,“毕竟咱们同过患难出生入死,朋友们都知道有太岁就有瘟神,捉暇米钓大龙,有你就有我一份。”

“坐,钟老伯,腿好了?”他掩上门,替老瘟神斟上一杯茶,“丢掉一层皮吧?”

“还没有那么严重,换了一层皮而已。”十方瘟神将包裹放下,喝了一口茶,“我老瘟神走了霉运,明枪暗箭要不了我的命,谁肯相信我十方瘟神,被一盆滚水烫得几乎呜呼哀哉?”

“呵呵!钟老伯,有些怪点子,对付高手名宿还真管用呢。”张文季大笑着说。

“什么怪点子?”

“据我所知,一代剑客千幻剑裴前辈,就曾经被一个未入流的痞棍,一壶粪尿弄得一身臭。”张文季笑说,“那位一代凶怪关中怪客于天虹,被一个小顽童用一颗黄豆打死了。”

“我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很可能是孽报。”十方瘟神说,“于老怪喜欢屠绝仇家满门,连小孩也不放过。那次他转入一条巷口,迎面碰上一个小顽童,恰好将一颗黄豆掷出,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折入小巷子。于老怪一时眼花,以为有人埋伏袭击,本能地向侧闪。却没料到路边搁了一块破船板,钉贯入他的左耳门深入藏血穴,就这样要了他的命,冤哉枉也死在一颗小豆上。”

“所以一个绝顶高手,也不可能保证不生意外。”

“听说这附近曾经发生过不少意外恶斗,大家都躲在城里捉迷藏。”

“是呀!三眼功曹横定了心,为保护黑道仁义大爷的地位,要和大乾坤手彻底了断,朋友们陆续赶来声援,有效地封锁了水陆通路。”

“难怪他看不开,任何一个豪霸也忍不下这口恶气。大乾坤手妄图吞并又实力不足,所以玩阴的,阴谋败露却又不甘心失败,不肯及时远走高飞,这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可行之道是作孤注一掷。依我看,这种情势下各展神通,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我不管鹿死谁手,我要两条龙。”

“金龙不会来,金角黑龙还没走?”

“云雾谷那一针,要不了他的命,大概伤一好便愈想愈不甘心,所以跟来了。”

“可有消息下落?”

“别提了,偌大的府城,怎找得到几个怕死鬼?我的人手不足,真烦人。”

“去找三眼功曹呀!他能不知道?”

“可是……”

“他的大闺女?”

“我又不是占山为寇的强盗,要什么压寨夫人?”

“真不要?”

“没胃口。”

“好,我去找三眼功曹。”十方瘟神大拍胸膛,“你不要他的闺女,他一定兴高采烈合作,等于是你替他打前锋,他不高兴得上天才怪。”

“钟老伯,我不会答应任何条件。”

“屁的条件,他还怕你提条件呢!包在我身上,他甚至会给我老瘟神不少好处呢!”

“但愿如此。哦!荀姑娘在我这里,她挨了勾魂使者一记掌心雷……”

“哎呀!她……”

“她很好,在里面歇息,快复元了。”

“她是一个好女孩。”

“我知道。”

“小子,不要辜负她。”

“你是说……”

“你是真不知呢,抑或是装糊涂?她的一颗心已放在你身上,情根深种生死与之,她会默默地为你做任何事,付出生命甘之如饴。”

“这……”

“小子,三眼功曹的女儿虽然很不错,但你爱她她不爱你也是枉然,强制反而会成为冤家对头。小子,珍惜这份深情,保证你不会后悔。”

“你该去做官媒。”张文季调侃老瘟神。

府后街一座大宅的内室,天殛真君端坐在蒲团上,脸色阴沉,杀气直透华盖。

他感到愤怒,也感到哀伤。

大乾坤手是他的师侄,大乾坤手的女儿是他的徒孙,双方关系之密切,可想而知。

他带了四位门人,赶来替师侄争取黑道霸主宝座,事先策划得十分完善,料定必可完满成功,只要他师徒在事后赶到,收拾残局制压不听命的黑道群雄,不需他们直接参与行动。

谁也没料到,完善周详万无一失,必可如意成功的妙计,被意外参与的太岁张所破坏,等他们如期赶来,已用不着他们耀武扬威了。

现在,四弟子只剩下一个大弟子炼魂修士田寒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他面对寂静的斗室,气愤填膺大声问,“一个出道仅三四年的小辈,竟然毁了我三名功臻化境的门人。”

他已经查问过有关的人,概略了解那些死在太岁张手中的人的死亡经过,发觉包括他自己在内,几乎很少有人正式与太岁张相搏,而死了的人都是死于意外攻击的。

这表示太岁张不但武功超绝本钱足,打滥仗斗技巧也极为高明精绝。

当然他必须替死去的门人报仇,问题是能否报得了。

而且他曾经想过,用全力搏杀了太岁张,对师侄取代黑道霸主的事到底有多少帮助?

三眼功曹的人愈来愈多,也就愈来愈难以对付。

杀太岁张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必定相当高昂,那么,还有多少余力对付三眼功曹?

“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他思路一转,自言自语,“应该完全撇开太岁张的事,忍受他的骚扰捣乱,甚至可以派人和他敷衍胁诱,而集中全力对付三眼功曹。我们根本的目标反而丢开,却在计算报复太岁张的无关大局枝节上穷于应付,本末倒置,难怪走到绝路上来了。”

他的想法并没错,本末倒置的确是致败的原因。

就算能杀死太岁张,对取代三眼功曹的情势并没有帮助,太岁张不是三眼功曹的人,对付太岁张根本就搞错了对象,犯了本末倒置的错误。

但他却不知道,张文季有意无意地保护三眼功曹,不齿大乾坤手的卑鄙所为,更有意逼出他们的靠山严家两条龙现身。

因此即使他能不理会太岁张的骚扰,集中全力对付三眼功曹,不见得能如意进行,太岁张肯定会拖住他一条腿不让他施展的。

他以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来估计目下的情势。

“必须暂且完全丢开太岁张的仇恨。”他终于下定决心,面壁大声说,“全力迅速解决三眼功曹,愈快愈好,不能再错了。”

他一跃而起,精神抖擞出室。

十方瘟神出了通远门,沿城外小街悠然自得观看街景,手中点着竹杖,真像一个享清福的老市民。

但却有人认识他,江湖怪杰老瘟神瞒不了行家。

左侧多了一个年近花甲,并不显得老迈的老市民,也点着一根罗汉竹手杖,有意无意地并肩迈步。

“老哥,逛街的兴趣很好啊?”花甲老人笑吟吟打招呼,“走上清溪的小径,那一带的风景比街景美得多。”

城南的小河叫清溪,是一条风景迷人的溪流。

十方瘟神用杖向对岸一指,瞪了花甲老人一眼。

“看风景我不会到齐山?”竹杖指指十余座峰头等齐的南岸群山,“没知识。”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呀!”花甲老人没冒火,笑容依旧,“你老哥是足智多谋的老狐狸,呵呵!应该是乐水一类智者哪!”

“少给我哈哈呵呵!”十方瘟神撇撇嘴,“我是挖老根的专家,挖兔穴的能手,即使有九窟的狡兔,老夫不挖则已,挖则必得,你不信?”

“这……”

“老夫出现在这里,就表示已经接近兔窟。前面是弄水亭,那附近绝不会有人‘欲弄水中月’。诗仙李白是文人,但他的剑术却是唐代的名家,而咱们这些混蛋武夫,除了剑之外毫无文味,更不懂诗。”

华丽的弄水亭,是唐代另一高贤杜牧所建的,当时他是池州刺史,用李白的诗句取名。齐山峰顶的翠微亭,也是他建造的。

“世间有人懂诗,也该有人懂剑懂刀呀!每个人都只懂文味,这世间岂不是太乏味了?老哥到弄水亭……”

“挖兔窟。”

“老哥,何必呢?”

“老夫带来太岁张的口信。”

“他曾经派青城小妖女,到南陵老店传信,说什么大乾坤手如果从水路走了,唯我们是问。”

“如何?”

“没有人能从水路走得掉,虽则他们依然摆出要从水路走的态势。老哥,他又有什么口信?”

“必须和那个神面告。”

功曹是天上的神将,老瘟神语含讽刺。

“这个……”

“老夫一定可以把神挖出来,他瞒不了我。喂!他回来了吗?”

“好吧!我带你去,请别乱挖了好不好?这会替咱们带来危险。他刚回来。”

“在城里看女儿?她不要紧吧?太岁张说,她只被摔了一跤。”十方神瘟冷笑,“派人引蛇出洞,是要付代价的。我猜,蛇是被引出来了,咬了你们不少人,你们却没打中蛇的七寸,让它溜掉了,仍然找不到真的蛇窟。”

“要是没有太岁张,咱们栽定了。”花甲老人叹了一口气,“那些人不但大胆无所忌惮,而且青天白日来去如电,四周的人不但无法拦阻他们入侵,也无法追踪他们的去向,白白牺牲了十几个人,林大爷好后悔。我领路,亭西第七家。”

“那么,老夫算是白跑一趟了。”

“老哥之意……”

“你们还是没摸清蛇窟?”

“快了,已有眉目。”

“好,总算有了眉目。”十方瘟神大摇其头,“差劲,难怪你们占不了上风。”

“老哥,你是行家,知道追查是怎么一回事,怎能怪我们差劲?追踪的是人,而不是一座山,一座亭,人是会走动的,而且他们也是行家。你这一刻发现他在张家,下一刻他又躲到李家去了。能查出眉目,已经不错啦!”

“反正就是差劲,你否认没有用。”十方瘟神悻悻地说,“在你们自己的地盘内,你们的表现实在令人失望。”

第三十五章 寄心簧叶

“毫无疑问。”十方瘟神肯定地说,“三眼功曹无法查出大乾坤手的真正藏匿处,虽有一大群狐鼠替他工作,显然大乾坤手对州城的情势,比他还要熟悉。”

十方瘟神见到了三眼功曹,却失望地回来了。

张文季似乎不感到意外,自始就不曾寄望三眼功曹能供给确切的消息。

“别忘了昊天教主,这妖道才是府城的地头神。”张文季说,“三眼功曹的黑道朋友,可以控制府城的城狐社鼠,但这些人只能活动在下九流阶层,了解一些见不得天日的地方角落。而昊天教主早年的徒众教友,包罗了上流阶层的豪门仕绅。俗语说,侯门深似海;城狐社鼠根本不可能出入这些地方,怎么查?一些次要人物分散在城内各处落脚,吸引了城狐社鼠的注意力,也构成最好的掩护网,让三眼功曹在这些次要人物身上浪费工夫。”

“三眼功曹也用这种方法,进行引蛇出洞的计谋。”荀姑娘也加以补充,“连林翠珊那丫头,也不知道她老爹究竟隐身在何处指挥Qī。shū。ωǎng。,她知道南陵老店只是一处引人注目,却毫无作用的幌子。所以大乾坤手派人杀她而不捉她,因为捉到了也问不出所要的口供。”

“看来,两方都把注意力,放在对方的首脑身上,以便行致命一击。这期间,分别向次要的人骚扰,牺牲一些人弃车保帅,掩护首脑人物活动。”十方瘟神自以为是分析,“各显神通,看谁能抢先得机,这场即将到来的首脑对决,必定有极精彩的可看性。小子,你大可坐山观虎斗,让三眼功曹杀死那条龙,你杀或他杀并无不同。”

“问题是,三眼功曹不一定能杀得了金角黑龙。”张文季的看法不同,“不论双方谁胜谁负,这条龙都不受影响。胜了,他死不了,负了,他可以幻化一道黑气遁走。而我,却又得大费手脚。哦!三眼功曹所说的眉目……”

“他们在两天前,就发现望江亭有可疑的人活动,也看到准备举火用的柴堆,北行至贵池码头的大道右侧田野荒郊,日夜皆可以偶然发现有村夫行走,这些村夫根本没有在田野荒郊行走的必要。为了怕打草惊蛇,所以三眼功曹故意把追查的重点放在城南,故意忽略城北,其实已暗中作了万全的准备。”

望江亭也叫贵池亭,在城北五六里的黄龙山上,前可望大江,后可远眺九华。

府城并不在江滨,有一条七八里大道通向江滨的贵池码头。

“意思是说,大乾坤手如果失败,必定从江上远走高飞?”

“船一定是江西严家的,所以准备烟火信号。三眼功曹的江上朋友,已控制了沿江的船只,决难阻挡严家的快船,用船接人是唯一可行之道。”

“唔!有意思。”张文季不住点头。

“小子,什么意思?”十方瘟神惑然问。

“夜间从黄龙山进城,脚下放快些,需要多久?”

“片刻可到。”

“那就对了。”

“对什么?”十方瘟神追问。

“合乎情理呀!”

“合乎什么情理?小子,别卖关子。”

“大乾坤手并无必胜的把握,他的人死得差不多了。”

“对,你和荀丫头宰了他不少超拔的高手。”

“所以,退的意念较为迫切。”

“有道理。”

“那么,他为何要躲在城里枯等?”

“哎呀!”十方瘟神恍然大悟。

十方瘟神出外打听消息,希望证实某些疑团。

张文季不需坐等消息,他心中已有打算。

“小萱,我们也到城南走走。”他向正缝补的荀姑娘说,“先沿城外走一圈,从九华楼到拱翠楼,再沿千柳堤看清溪,绕到城西的昭明太子西祠午膳,如何?”

荀姑娘一颗芳心已有着落,心情特别舒畅平静,闲着无事,她清理出张文季的衣裤,拈起针缝缝补补。

她的行囊已从旅店取来,行囊中有针线。

姑娘们在江湖行走诸多不便,不带针线必定有麻烦,发生打斗衣裙难免有破损,不及时缝补岂不尴尬?

以往她随三位师侄行走,任何事不用她操心,不但盘缠充足,而且有人使唤。

自从独自行走之后,她必须完全自立,准备了一切江湖行道者的必需物品,逐渐习惯了流浪者的生涯。

“好啊!”她急急收拾针线,不胜雀跃,“我换衣裙,片刻就好。”

“不能换衣裙,要换劲装。”张文季说,“随时皆可能发生意外,这期间你不能扮淑女,这叫做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真扫兴。”她嘟起小嘴埋怨,“他们最好识相些,别在我们游兴正浓时撒野。”

九华楼和拱翠楼,都是城南三座城门的门楼,可以远眺九华,近览齐山。

不久,两人手挽手沿堤顶西行。每株柳树皆粗如牛腰,秋蝉鸣声震耳。

“青城天下幽,洞天福地。”张文季指指对岸的齐山,“这种小巧玲珑的山丘,倒是散心的好地方,我的家乡也全是山,山养活不了多少人,有些人一辈子也没进过城,愚昧无知得可怕,一辈子只知道如何设法填饱肚子,其他一切皆与他无关。如果世间每个人都如此满足地活下去,就没有什么名利好争了。”

“还是要争的,张爷。”姑娘微喟,“我看过青城西北一带深山的居民生活,为了夺取你身上的衣衫,他会毫不迟疑杀死你,因为他们一件粗布衣,很可能要穿一二十年,平时宁可光赤着上身。”

“那并不奇怪呀!”张文季笑说,“都市里下九流剥猪猡的骗棍,同样会为了一件衣衫而谋财害命。”

谈谈说说,前面一株大柳树下,踱出一身翠绿衣裙的林翠珊,显然经过着意的打扮,成了又俏又娇的淑女,女英雄的形象完全消失了。

两位女随从也改穿了墨绿衣裙,佩了剑。另一位多挟了一把剑,是林翠珊的。

一照面,林翠珊的脸红到脖子上了,平时明亮无所畏惧的凤目,也因羞怯而不敢平视。

荀姑娘先是一怔,然后气往上冲。

“张爷已经宣告,不再和你闹着玩了,你还不肯罢休吗?”她冒火地说,“我讨厌不自量力的人。”

“没你的事。”林翠珊暴躁的本性又恢复了,“我要和张爷谈谈,你最好避到一边去。”

“你要和我谈什么?”张文季颇感意外,这位大小姐似乎在气质上,有了明显的改变,不再像目空一切的女强人,“荀姑娘是我的好朋友,不需要她回避。”

“我是专诚来向你道谢的。”林翠珊居然表现出女性的忸怩,“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我欠你很多很多,只是你窘得我无地自容,我……”

“我抱歉,林姑娘。”张文季也感到脸上一热,知道玩笑开得太过火了,“大家不要把这件不愉快的事放在心上,你们可以把全部精力,用在大乾坤手那些人身上,不必再为了我的事分心了。”

三眼功曹派了人在他附近窥伺,他一清二楚,就算并非怀有恶意,他难免有点不安的感觉。

这些黑道人一旦牵涉到利害关系,态度的转变令人难测吉凶,行动也就难免有所顾忌,万一引起误会就可能发生事故。

“人都撤走了。”林翠珊当然不便说,他宣告订压寨夫人的事只是戏言之后,窥伺的人不再对他怀有戒心而撤走的。

“那就好。”张文季信口敷衍,“令尊迄今仍然查不出大乾坤手的下落?”

“还没有。张爷,家父希望能和你商量……”

“抱歉,在下与令尊不能在一起有所接触,以免大乾坤手用大嗓门,向江湖朋友叫嚷我太岁张,与令尊联手计算他。我与令尊虽则目标相同,但目的不一样,令尊与他是霸权之争,我与他是财势之斗,联手一同出面,会引起江湖同道反感的。我猜,你们已经查出,他们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城南一带神出鬼没活动。”

“是的,他们有意和我们制造决战的机会,如果失败,就向北撤走。”

“是令尊说的?”

“是的,他们并没有必胜的信心,因此退路都安排好了。”

“上船航向江西?”

“那是一定的。”

“他们就希望你们有这种想法。”张文季淡淡一笑,“我要和荀姑娘四处走走,少陪。”

“张爷……”

他已挽了荀姑娘的手,急步走了。

张文季宣称放弃捉弄林翠珊,等于是解除了双方的敌意,三眼功曹这才完全放心,不啻平空多出三分之一的可用人手。

三眼功曹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人,虽则觉得张文季不断帮助他抗拒大乾坤手,但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认为张文季对爱女的威胁难以释怀,不得不安排一批人手,随时准备必要时对付来自张文季的威胁。

张文季的宣告,让这位豪霸放下了紧蹦的心,威胁消失,终于可以将全部力量,用来对付大乾坤手了。

情势有了微妙的改变,三眼功曹度过了两面树敌的难关。终于能从被动转变为主动,增加了三分之一的可用人手,掌握了无后顾之忧的攻击契机。

这是他与大乾坤手的江湖霸权之争,也是他林家与曾家的生死存亡之斗,死了那么多弟兄,他与大乾坤手只许有一个结果:

必须有一个人去见阎王。

他下了破斧沉舟的决心,立即向各处已发现的次要人物藏匿处,发动出其不意的猛烈攻击,彻底剪除大乾坤手的爪牙,以便逼大乾坤手出面决战。

当然,他们亟力避免在公共场所公然杀人。

府城各隐蔽角落,刮起一阵狂暴的血雨腥风。

张文季与荀姑娘在城外露面,用意也是吸引大乾坤手的首脑人物现身。

林翠珊的出现,他俩并没感到惊讶。

两人沿千柳堤西行,一面观赏风景一面谈天,暗中留意变化,要从变化中探出对方的虚实。

堤上有不少游客,其中当然有可疑的人。

没有人能从这些各色各样的游客中,分辨出何者是从没见过面的仇敌。

“她是来向你示好的。”荀姑娘将话题转移到林翠珊身上,“我觉得,她的态度已经完全改变了。张爷,其实,你可以利用情势,接受她的好意,这对你今后的威望有利,尚义小筑旗下的黑道群雄,都会把你当成贵宾,甚至会把你看成自己人。”

“你倒是一厢情愿呢。”张文季大摇其头,“我再一次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增加我的权势,一点也不羡慕三眼功曹的黑道豪霸地位,因为每天都有人打取代他的主意,他的地位已经到达峰巅,以后不可能永远保持峰巅状态了。而世间没有人能取代太岁张的地位,有我这种成就的人,用不着和我争排名,不如我的人,很难获得与我相同的成就,太岁张是独一无二的江湖神秘之雄,是无可取代的一代之霸。林姑娘前来示好,确是怀有诚意,也意在求证我能否助他们一臂之力。”

“你早已助他们一臂之力了,他们应该知道感恩。”荀姑娘苦笑,“三眼功曹应该亲自来向你道谢,不该派女儿来探口风。”

“目下他正为生死存亡而全力策划,哪能亲自出马和我打交道。”

荀姑娘仍想指责三眼功曹的不是,突然感到小腰肢一紧,身形被一只大手挽住,斜飞出丈外,几乎飘出堤外掉落溪中。

三枚双锋针掠过两人身侧,生死间不容发。

是坐在一株大柳树下的一个游客,背对着他俩,悄然向后扔出三枚双锋针,标准的杀手谋害目标的暗杀手法,按理定可百发百中。

张文季的眼角瞥见有人影移动,及时察觉的侧跃,生死间不容发,逃过双锋针入体的大劫。

他是有备而来,暗算他的人不易得逞。

是一个青衫中年人,偷袭无功,断然放弃继续攻击的机会,一跃两丈,飘落河堤的内侧坡地,向西飞掠而走,用上了全力,向前面林深草茂的隐约屋宅飞奔。

河堤距城根已在里外,堤内草木丛生,竹丛遍布,间或有三两座大宅散落其间,要走到切近,才能看到屋影,草木挡住了视线。

逃走的人正好利用草木脱身,附近能藏匿的地方甚多,躲三两百个人,保证可以不露形迹。

张文季不想追,草木丛中追人十分危险。

可是,荀姑娘却飞掠而出,她心中十分愤怒,这些人的杀手伎俩激怒了她。

有一枚双锋针几乎贴着她的颈侧掠过,生死间不容发,难怪她冒火,不假思索的穷追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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