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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196 (不缺章) 三月果-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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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到里头坐一坐吧。”
“嗯。”
。。。
话说余舒去了丰源客栈,询问楼下掌柜,在二楼找到夏明明住的房间,敲了半晌门,才 听她来应:
“谁啊?”
“是我。”
“阿树?”夏明明拉开门,揉着惺忪的睡眼,哈欠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余舒看 她这副刚睡醒的模样,心说她还不知太史书苑里出了事,便挤着她进门,催促道:“快换衣服同我出去,太史书苑出事了。”
“啊?”夏明明瞬间就清醒过来,慌张抓住余舒,“出事?出什么事?”
“还不知道,听说是出了凶案。”
夏明明心里“咯噔”了一下,摇头自语:“不会是我四姐,昨晚上没有下雨,傍晚我们两个还在一起吃饭,约好了今天她要带我进太史书苑逛一逛。”
她嘴上这么安慰,神色已乱,余舒扯过床尾衣服便往她身上套,一边安慰:“先别慌,过去看看才能找到。”
夏明明心神稍稳,紧忙穿戴好,就 同余舒一起出了客栈,急匆匆来到了太史书苑门前,想要入内,被把守的官差拦下:
“站住,此地严禁人出入。”
夏明明道:“我是来找人的,我姐姐在这里念学,麻烦差大哥通融一下,让我进去吧。”
这大理寺的官差倒是贴面,不管夏明明怎么求,都是摇头:“等着吧,现在不能进。”
夏明明向余舒投去求助的眼神,后者犹豫上前,揖手小声道:“好不好劳烦差大哥跑一趟进去,帮我们找个人,是夏江家的小姐,夏江盈。”
方才面无表情的官差听到这话,神色有变,相互看了一眼,左边那个就问夏明明道:
“你是夏江盈的何人?”
“我是她妹妹,”夏明明顾不得身上穿着男装,脱口而出。
门前两名官差交头轻语了几句,还是左边那个对夏明明点点头:
“随我来吧。”
看到 他们这种反应,夏明明粗心没有觉得,余舒心里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几乎能料到这出事的,就是夏江盈。
第一百七十章 猜疑 T
夏江盈死了。
死在十月初九的这天夜里,正如夏明明先前所梦,遭人从后窗跳入室内凶杀,一刀扎在心窝上,当场毙命,因凶手杀人后,用棉被将其覆盖,遮掩血腥味道,因而整夜都无人发觉。
夏明明被官差带入案发的女馆,见到了跟随夏江盈的侍婢和护卫,毫无预兆地被告知夏江盈的死讯,恍恍惚惚被领进室内认尸,见到夏江盈死后惨状,回神过后,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一样,软在尸首旁,失控地嚎啕大哭。
“四姐。。。四姐!”
余舒从头到尾陪在她身边上,看到变成一具尸体的夏江盈,不忍回目,心中一阵发凉,这是她第二次看到死人,第一次是在商船上,水匪行凶,尸横船甲,当时她因为一心求生,除了恐惧便是紧张,此时朗朗白日,观人死状,又是两种心情。
夏明明哭声悲惨,她同夏江盈姐妹这些时年,有亲有怨,昨日方才冰释,还未来得及补足这些年错过的姐妹情分,便成阴阳两隔,昨日言犹在耳,今日却无法再续,多少伤心悔恨,仅有泪诉。
夏明明泪无所依,转头看到身后余舒,投入她怀中,伏在她肩上失声抽泣,“阿树。。。我四姐、我四姐她。。。”
余舒不知如何劝说,只能默默抬手回抱,轻拍她肩膀,给予一点安慰。
那一头女馆花厅中,薛睿正就案情在向纪星璇询问,两人先后听到园中哭声,停下交谈,薛睿站起身走到门口,问下吏:
“怎么回事?是谁在哭?”
下吏回答:“回大人,是夏江小姐的妹妹,已经找人辨认过。”
“妹妹?”薛睿面露困惑,夏江家的事,他听闻不少,这遇害的夏江四小姐,是一人赴京学易,何时冒出来一个妹妹。
纪星璇从他身后走上来,神情疲倦道:“应该是夏江家的五小姐夏江敏,几天前她到书苑来找盈姐,我曾见过一面。”
薛睿目光一闪,便抓住了重点:“这位五小姐怎么会在安陵,夏江家还有何人在京城吗?”
纪星璇摇头:“她为何来安陵我不知情,但听盈姐说,夏江敏是独自上京,家中并不知晓。”
薛睿思索片刻,便向出事的那间屋子走去,纪星璇在原地踟蹰片刻,跟上他的脚步。
大理寺正楚予方到前厅去盘查早晨被聚集起来的女馆一众,屋门口只有一个官差把守,薛睿一进门,就将视线转到内室,只见夏江盈的尸首停放处,两道人影抱在一处,哭声不绝于耳,闻者伤心。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薛睿回过头,见纪星璇眼中又蓄起了泪意,顾及她方才差点晕倒,便道:
“纪小姐先到隔壁休息吧。”
同是时,屋里也响起一声人语:“明明,别哭了,都这会儿了你哭有什么用,该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屋里屋外,听到耳熟声音,两人转过头,余舒看见薛睿,薛睿看到余舒,在这种场合下,既是惊讶,又是意外。
“你怎——”余舒正要说话,视线向左偏移,挪到了薛睿身侧的少女身上,稍一迟钝,就认出此女,那张脸孔倒是没有见过,但是身形加上发式,同她前几天在茶楼里见到的纪星璇如出一撤。
纪星璇会在这里不奇怪,看薛睿那身朱红官服,难道他是负责此案的官员?
同时碰上这两个人,还真是叫人头疼,余舒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同薛睿对了个眼神,是有几分心照不宣的味道。
“多谢薛公子好意,我无妨,”纪星璇转头看着屋内两人,竟然越过薛睿走上前,也没多看余舒,就对着失声痛苦的夏明明柔声道:
“先莫哭了,大理寺的薛大人在此,弄清楚你姐姐是被谁所害,才是当要。”
夏明明揉揉泪眼,看清楚眼前来人,哑声唤道:“纪姐姐。”
又听她说话内容,忍泪转过头,寻到门外站的薛睿,愣了一愣,“是你?”
余舒闻言,心道坏事,这才想起来夏明明见过薛睿,正是她上个月去赌易被抓,薛睿送她回来,在回兴街上那一回,事后夏明明问起,她答说是朋友,还因这事被她缠了一整天。
夏明明在这里认出薛睿,余舒担心会被纪星璇看出什么端倪,顿觉头更疼了。
薛睿倒是面色自若,对着夏明明点点头,“请夏江姑娘移步到外面,本官有话要问。”
夏明明这会儿只顾着伤心,回头看看余舒,竟没多问,便点点头,跟着薛睿到隔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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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同心9
***
薛睿、纪星璇和夏明明挪到了隔壁,余舒没有进去,一个人站在门口,背倚着门框,听着里头说话。
“听说夏江姑娘是一个人上京的?”薛睿问道。
“是,是瞒着家里人。”事到如今,夏明明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你昨晚几时见过夏江盈?”
“傍晚的时候我同四姐还在丰源楼吃过饭,天一黑她就回书苑去了。”夏明明神情黯淡,刚才大哭一场,情绪稳定不少,是以能正常回答薛睿的提问。
“你们姐妹难得重聚,她为何不与你同住,还要回书苑夜宿?”
“大衍会考在即,我四姐专精星象一科,天黑便要上观星台望夜。”
薛睿转头询问纪星璇:“是这样吗?”
纪星璇点头道:“盈姐是比许多人都刻苦用功,这一个月每晚都要在观星台待到亥时过后才回房。”
“亥时?”薛睿秉公质疑:“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纪星璇道:“我偶尔会同盈姐一起在观星台待到夜晚,加之,她就住在我隔壁,我睡觉浅眠,她出入开门关门我都能听到动静。”
“哦?你就住在她隔壁?”
纪星璇:“嗯,盈姐住在东阁头一间,我住在第二间。”
薛睿皱眉,来时他将园中布局看得清楚,夏江盈死的那间房,分明是东起第二间,怎么这纪星璇又说,她是住在第二间。
他将疑惑说出来,纪星璇并未遮掩,坦白道:“是这样,前日盈姐同我说她房里闹鼠,准备买些鼠药投放,就提出同我换房,她住到我房中,我则回了宅邸。因早晨有课,我天不亮就从家出门,是想回女馆住处取两本书,敲门不开,守门的护卫发现不对,撞开门后,盈姐她已经——”
讲到这里,纪星璇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对面坐的夏明明又低声哭起来。
余舒在门外摸起下巴,看来夏江盈是没有告诉纪星璇内情,而是找了别的借口同她换房,难不成夏江家做梦的本事不能让旁人随便知晓?但是昨晚分明没有下雨,为何夏江盈睡在纪星璇房中,还是死了?
余舒心中尽是猜疑。
薛睿这时便觉得奇怪了,“房中闹鼠么?”
他叫进来门口的下吏,派人到夏江盈原本那间房里查看,半盏茶后来人回报:
“启禀大人,并未在夏江盈房中发现鼠药,也未有其他可疑痕迹。”
没有鼠药,那么不是夏江盈在撒谎,就是纪星璇在胡说。
薛睿轻轻挑眉,扭头看向纪星璇,等她解释,纪星璇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好糊涂道:“盈姐是那么和我说的。”
“不关她的事,”夏明明这时突然出声,“的确是我四姐要同纪小姐换房睡,四姐同我提起过。”
薛睿把目光移向她,审视道:“那她可有同你说过,为何突然要换房睡?”
夏明明轻咬嘴唇:“她。。。她,没有说。”
薛睿心知夏明明有所隐瞒,但这并非公堂,他不便追问,按下心疑,起身道:“如此两位都先回去吧,等候改日堂审。”
夏明明紧忙道:“那我四姐的尸身就一直停放在这里吗?”
“待仵作详细验明,暂会送往义庄,府衙已经派往疾书到南方通知贵府,是葬是停,需你们自己拿主意,还请夏江姑娘节哀。”薛睿起身对着纪星璇一点头,先行离去。
薛睿走到门口,一扭头看到两手抱臂靠门站的余舒,下巴朝她扬了扬,示意她跟自己过去。
余舒往里看一眼夏明明,见到她正同纪星璇说话,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她,遂跟在他身后几步外,出了女馆,两人来到镜湖边,薛睿看四下无人,才转头问道:
“你怎么会同夏江家的小姐结识?”
“说来话长,”余舒并未详细解释,而是反问道:“你现在大理寺任职么,这起凶案你们打算如何审理?”
公务上的事,按道理薛睿是不当同堂外之人多讲,但对余舒倒没那层顾忌,甚至泄露了一丝苦恼:
“此案非同小可,如今大衍会考在前,南方易首夏江家的小姐竟在太史书苑内遇害,这事情若是流传出去,必引骚动,刑部今早接到报案,便上呈到大理寺,是因此案辣手,若能抓到真凶还罢,抓不到的话,恐引各方猜疑。”
话到这里,状似随口问道:“你同夏江敏相熟,可知她们姐妹关系如何?”
余舒抬头斜眼看他,皮笑肉不笑:“你这是在怀疑夏江敏?”
被说穿心思,薛睿竟然大方认了:“是觉得她古怪,恕我直言,她刚巧在死者遇害之前出现,又同死者有过接触。夏江盈的死,即便不是她造成,也同她脱不了关系。”
余舒稍一沉默,兀然低声道:
“那你怎么不猜测,或许是夏江盈住错了房间,死于非命呢?”
薛睿脸色忽变,向前一步逼近余舒,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是说?”
余舒在薛睿的注视下面不改色,背着两手后退开来,朝他摇头:
“我可什么都没说——走了,这案子你们好好查吧,但愿能早日抓到凶手。”
看她要溜,薛睿并未挽留,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背影,揣摩着她刚才那一点提醒。
第一百七十一章 立个字据吧 T
说来都是名声所累,为避嫌,南方易首夏江家的小姐在京城学易,傍身的只有两个护卫和一个丫鬟,出了事,连个做主拿主意的人都找不到。
女仵作验尸后,夏江盈被送往义庄,夏明明难得显露出了有主见的一面,安排护卫陪送,又亲自到附近驿馆修书回家,事情办妥,才同丫鬟回到女馆内,整理夏江盈生前遗物,审案的事,全交由大理寺去办。
在这节骨眼上,余舒当然不会留下夏明明不管,从头到尾陪着她,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忙,她都义不容辞。
夏明明一心伤感,并未有对夏江盈的死起什么疑心,余舒对她梦中夏江盈死在下雨天,而现实并未下雨这一点不妥,心存疑窦,她十分怀疑,夏江盈是躲过了夏明明梦中所预示的死局,而恰好进入了另一个死局。
这些猜疑,余舒并未在夏明明面前提起,只是对薛睿稍一提醒,留给大理寺去头疼。
夏江盈一死,夏明明就没再住在丰源客栈的必要,安排丫鬟和护卫住在城北客栈,方便随时打听案情进展。傍晚时候雇了一辆马车,装着夏江盈的一部分遗物,同余舒回了回兴街的住处。
余小修看到走没两天的夏明明去而复返;察觉到气氛不对,聪明的没有出言调侃,而是帮着余舒将她的行李拎到屋里,在余舒的吩咐下,去给夏明明收拾房间。
铺好床,余舒就推着失魂落魄的夏明明回屋躺下,带上门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门一关上,就听到屋里响起哭声,余舒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黯了黯。
景尘和余小修就在院子里等她,一看她出来,余小修便凑上前,指着屋门小声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余舒朝他招招手,领着两个人到厨房门口,避开了夏明明窗前,是不想让她听到。
“明明的四姐死了。”
“啊?”
景尘错愕,余小修吃惊地张大嘴:“怎、怎么死了啊?不是说——”
余舒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打断他的话,压低声音道:“好了,不关你的事不要多问,到厨房去起火,待会儿我做晚饭。”
余小修挠挠头,同情地看看夏明明的房门,听话地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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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舒回到屋里,取了纸笔和簿册拿到还未被夜幕遮掩的堂屋,面无表情地研好墨,将夏江盈的生辰八字同遇害时日收录在册中,做完这些,看着她专门用来记载各种祸事的册子,脑海中忽就浮现起夏江盈苍白的死状,揉揉额头,有些心浮气躁。
景尘无声地走进来,引亮了桌上的油灯,外面天色已暗,视线突然变亮,余舒眨眨眼睛,扭头同景尘视线撞上,不知为何,看到那对清澈干净能映出她人影的眸子,烦躁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
景尘在余舒左手边坐下,见她忙完了手边事情,便倒了一杯茶用手指沾取,在桌面上写到:
‘在想什么?’
余舒看着桌上缓缓散开的透明水珠,稍一走神,便脱口而出:
“我在想我是不是有些无情?”
当日听到夏明明的噩梦,她就不觉得那夏江盈的死同她有什么干系,若非事关夏明明,她连插手都不会,可真的这个人死了,亲眼看到夏江盈的死状,看到夏明明的悲恸,她又因为同情生出几分后悔。
她甚至会想,假如她没有漫不经心地对待这件事,不是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那夏江盈会不会就能躲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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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马后炮的想法,算不算是老虎挂念珠,假慈悲?
余舒自嘲地抿起嘴角,就见景尘对她摇头,用一个动作否认了她对自己的嘲讽,又用一行水写的字反驳了她对自己的质疑:
‘你很善良。’
余舒盯着桌面上被昏黄的灯光描绘的一闪一闪的字眼,沉默片刻,记起彼时,这人就曾对她说过这句话,抬起头,凝视着景尘那张不食烟火的脸上流露的认真,一时竟觉得这个以往对她来说高不可攀又暗藏嘲弄的词语,变得亲切可爱起来。
“谢谢,”余舒轻声道,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扫愁容,手托着腮,对景尘道:
“经你这么一说,我倒发现自己真的挺善良的,你瞧,你和明明的性命都算是我救的吧,一路上我照顾你们两个,出钱又出力,起早贪黑地出去赚钱,让你们吃饱穿暖,对你们是不是好的没话说?”
虽然听到有人这么自己夸奖自己不大对头,但景尘还是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
失忆前的人和事他都不记得,如果只说失忆后,她无疑是对他最好的人。
余舒见他中套,面上不露分毫,“那你说,我对你这么好,你日后是不是该想办法报答我?”
景尘毫不迟疑地点头。
余舒一边暗笑他好糊弄,一边飞快起身,回屋去取了一张干净的藤纸,放在他面前,将毛笔递给他,趾高气扬地命令道:
“呐,我说你写。”
景尘从她手中接过笔,蘸上墨,等她讲。
余舒挠挠下巴,想了想才道:“你就写——我,龙虎山景尘道人因义阳余舒所救,得保性命,今日立据,他日恢复记忆后,未经她许可,不得擅自离去。”
景尘写到一半,就停下来,抬头看着余舒,不是说要他报答吗,为何要这样写?
余舒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又不能老实同他说,她是怕他记起事后,因为那劳什子计都星,又同她说什么“就此别过”的混话,然后一走了之,同她老死不相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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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照顾他这么久,不是鸡孵鸭子蛋,白忙活了?
“看什么看,让你写就写,快写。”余舒虎着脸敲敲桌子,虚张声势地催促。
景尘点头,固然不解其意,还是照她所说地写下来。
“唔,再补上一句——有违此言,来世就让我做条癞皮狗。”余舒有些得意,这条“毒誓”还是她跟着青铮道人学的,狠毒又不失人性,比那些个死爹死娘的丧心咒要有品位多了。
景尘手一顿,抬眼看着余舒得意洋洋的脸,一手握拳抵在唇下,无声低笑。
余舒见他突然就乐了,纳闷了一瞬,便恍悟过来刚才她自己骂了自己是癞皮狗,脸黑了黑,恼羞成怒地拍了下桌子:
“笑什么笑,快写,写你是条癞皮狗,不是我。”
被她故意骂到,景尘不与她计较,忍住笑意,提笔把这句话补全,既不会违背,立誓又何妨。
余舒看他写好了,就把这张字据抽走,看看上头,发现除了一处“她”被写成“他”外,并无其他错误,满意地点点头,呼呼把墨迹吹干,小心折了两下,钻进屋里,收进了柜子最下头,同她那把爬满绿锈的上古宝剑放在一个布囊中。
景尘两手交握,坐在堂屋里,从容地看着门内余舒举动,面露浅笑,眼中少许纵容。
这时的他还不清楚,自己方才立下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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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明尚未从丧姐的打击中恢复,情绪低落,留她在家里,余小修不会哄人,景尘又和她没什么话说,要是她情绪上来,想找个人倾诉都没有。
余舒不放心她,这两天就没到秋桂坊去出摊,早起到街上去买买菜,中午给几人做顿好的,尽量哄夏明明多吃几口。
大理寺那边没传什么动静过来,大概是案情没有进展,也就没人提夏明明去过堂审问,余舒趁着闲在家里,给余小修恶补了两天功课,直接从简单的加减乘除,跳到了包含未知数的方程式。
余小修并不知道这是五百年后的学问,余舒教什么就学什么,充分发挥他勤奋刻苦的优点,对余舒过于苛刻的要求,没有一声抱怨。
在这期间,又有一件让余舒头疼的事——
“景大哥,水缸的‘缸’字怎么写,你写个给我瞧瞧。”
余舒把出好的几道算式题目放在余小修手边,搁下笔,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头,正坐在景尘对面,拿着纸笔向他讨教的小姑娘。
对门许大娘的外甥女周芳芳昨日到回兴街上小住,余舒昨天出去买菜回来遇见她,小丫头就跟她屁股后头挤进了门,半点都不认生,大大方方地请景尘教她写字,任凭余舒明指暗示不方便,硬是赖在了他们家里头,昨天来,今天还来。
余舒无奈,又不能强赶人走,恐伤了邻居和气,只好让景尘应付她,晚上再将周芳芳的八字多算一笔,谨防着她在自家遭了霉星。
景尘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画画,对于对面多了个人,涂墨的时间被人打扰,虽说不自在,但因余舒交待,只有放弃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的喜好,分神出来指点那周姑娘写字。
“原来‘缸’字这样写啊,我还以为这个字会像只水缸呢,一点也不像嘛,哈哈。”
作为屠户的女儿,周芳芳性格很是开朗,这样的欢声笑语不断,搁在往常是能调解气氛,但放在这间院子里,配合着众人心情,就有些招人心烦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饭的时候,隔壁许大娘上门来喊人,周芳芳才依依不舍地收拾了纸张,将景尘写好的字都拿走,同许大娘回家吃饭。
她一走,院子里外三个人同时松一口气,一个是累的,两个是烦的,只有夏明明那屋没有半点响动。
余小修不耐烦地对余舒道:“她下午不会还来吧?”
余舒拍拍他头:“忍忍吧,我听许大娘说她后天就走了。”
余小修撇了下嘴,看着院子里的景尘,小声嘀咕道:“都怪景大哥。”
余舒抬头望着房梁,假装没有听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街头小谈 T
余舒在家里呆了三天,看夏明明精神好转,才重回到秋桂坊去摆卦摊,这几日吃喝的好,有鱼有肉,花销剧增,再转眼就要入冬,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家里头连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加上棉被炭火钱,不得不早早打算,多赚几个好过暖冬。
余舒到了孙记酒馆门前,刚支起推车,福安镖局就来了人,拿着几对八字,说是这趟要出远镖的几个镖师,请她掌算。
余舒每月要拿福安镖局二十两银子的定钱,对于分内之事绝不会敷衍,就留了八字让人回去,叫对方明日再来取。
她趁着这会儿没有客人,从吉时吉日一笔笔算起,算得投入,以至于卦摊前面坐了人都没发觉。
薛睿在余舒的卦摊前坐下,看她只顾埋头苦算,来人都不招呼,同当初在他那纸墨店里打工一个样子,一做起事就卯足了精神头,就算房子塌了都惊不动她。
见她在忙,他笑笑也就不做声音,面对面隔着两尺不到距离,就近打量她,说起来也巧,他们在安陵城见过几次面,每回场合都不对,不是她遭殃,就是别人倒霉,哪有什么好好叙叙旧的机会。
这么瞧着,脸还是那张脸,就是比在义阳时晒黑了一点,人也瘦减,不知是个子长高的缘故,还是谋生太过辛苦,他记得那会儿她顶多到他肩膀高低,隔上四个月,这两回再见,她是都快找着他下巴了。
薛睿的目光停留在余舒比起少女来说更似少年的脸孔上,试图找出来她是哪一点让他着了道,从义阳到了安陵都不能忘,当初打算好要放过她,如今再见到她人,又开始觉得有那么些些后悔。
结果是他自己都糊涂了,眼前这张脸同美貌根本就沾不上什么关系,这丫头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想来她一样都不会,小心眼又爱滑头,真要细数,毛病一大堆,但他瞧着就是莫名其妙地顺眼,就好像是那龙井楼的那一道招牌菜,卖相不佳,偏就最合了他的口味。
余舒将几位镖师的八字吉时都配好,留下镖头的晚上回去再用祸时法则具体推算,放下笔,转着手腕,一抬头,冷不丁看见对面衣冠楚楚的薛睿,睁圆了眼睛。
见她这表情,薛睿心中暗笑,两臂交错,稍显不悦道:“怎么见我跟见鬼一样?”
余舒方才一时失态,转眼便恢复常色,面对他的调侃,回了白眼:“薛大人不去查案,到我这里做什么?”
薛睿一臂放在桌上,正经了神色,用着过往路人听不见的声音:“夏江盈的案子查了几日毫无进展,我有话想要问你。”
太史书苑这桩凶案棘手,大衍试临近,突然死了南方易首府上的千金,前日早朝被人禀到皇上面前,惹得龙颜大怒,着令大理寺限日查明,然而夏江盈的死全无头绪,嫌犯倒是抓了几个,却没有一样证据。
“你找错人了吧,”余舒打了个哈欠,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我同夏江盈素不相识,她连认我都不认,你要问也该去问个明白人啊。”
“你不就是明白人吗?”薛睿的话若有所指。
余舒沉默不语,不是她不想帮他的忙,而是这事儿轮不到她管,薛睿要问的肯定是夏明明的事。
明明没把她梦到夏江盈遇害的事情讲出来,自有她的打算,自己要是这么横插一杠,对薛睿讲了什么不该说的,还不知是好是坏呢。
“是有什么不方便告诉我的吗?”薛睿察言观色,看出余舒的为难,暗道可惜,他是着急这件案子,却不想强人所难。
余舒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薛睿道:“罢了,你不方便说就不用讲。”
“让你问就问,墨迹什么。”反正她也不一定回答他。
看她急脾气,薛睿暗自失笑,清了清嗓子,盯着她脸,正色问道:“这样,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夏江盈好端端为什么会换到纪家四小姐的房间去住?”
就猜到他要问这个,余舒叹口气,对他摇了下手:“这个不能说,还有别的要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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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同心9
薛睿眼底精光一闪,坐正了身体,摇头笑道:“没了,多谢。”
余舒奇怪道:“谢我做什么,我又没——”话到一半,突然卡住,她看着薛睿脸上笑容,想了想,恍然回悟过来自己方才透露了什么讯息给他,面生恼色:
“你套我的话?”
这家伙,哪里是想要从她嘴里打听出来夏江盈换房间的原因,分明是在试探她知不知道那个原因,她一句“不能说”,已经明摆着告诉他,她知道内情,她同夏江盈非亲非故,想当然是从夏明明那里得知。
她明知道内情,却又不肯说,这不等于是在告诉他,夏江盈会换房间睡,结果遇害,同夏明明有关!
薛睿看到余舒这么快就反应过来,真不知是该夸她聪明,还是该埋怨她不生的笨一些。
见她生气,薛睿轻咳一声,神情严肃道:
“阿舒,你要知道,夏江盈的死牵扯甚广,若不能尽早查明真相,让凶手逍遥法外,不光是死者含冤,太史书苑中的其他学生也很危险。谁知那凶手杀人害命的目的是什么,假使如你那天猜测,夏江盈是死于非命,代人受过,那凶手定会再伺机行凶。”
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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