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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分分钟弄死你们-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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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怪小爷……”小厮的眼睛也充了血,夺过了同伙手中的刀朝迎面冲来的身影狠狠砍下!
铮——巨大的金属撞击的声响在小巷中响起,紧接着响起的是碎帛声。
当铺的小厮的眼睛瞪得几乎要睁裂开来,他还来不及做出一丝反应,只见到深巷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青黛色的身影,几乎就在一瞬间白刃光芒一闪而过,他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他的手居然掉了下来!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在他周围的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眼里的惊恐如同满溢的潮水,他们哆哆嗦嗦朝后退缩,却为时已晚。那个如同修罗一样的青黛身影转瞬间来到了他们面前,剑光如雪,一瞬间把他们的手腕齐齐削断!
“啊——”空巷中响起快要刺穿耳朵的尖叫。
瞿放倏地收剑转过身去,冷厉的目光柔和了许多,他在距离她一步开外的地方止住了脚步,静静看着她:在他的面前,那个记忆中的瘦小身影身上带着斑驳血迹,手里死死拽着匕首,空洞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眼前那些人的惨状一样。
还是……晚了么?
瞿放握剑的手青筋暴露,眼里的波光却颤动起来。他小心地伸出手想去触碰她的肩膀,最终迟迟落不下——不料,她的眼里暴戾更重,手用力一挥,居然朝他刺来!
碎帛之声响起。瞿放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终于沉声开了口:“宸儿!”
楚凤宸松开了手,目光却仍然迷蒙。
瞿放夺下她的匕首狠狠丢开,低声道:“安全了,没有危险,你醒一醒……我是瞿放,瞿放……”
“瞿……放?”终于,楚凤宸涩然出声。
“是,瞿放。”
“有血。”
“没有关系。”瞿放轻轻松了一口气,撕下一抹衣摆系在自己被刀刃划破了个口子的手臂上,“我带你去包扎,不会再有刺客了,你别害怕。”
楚凤宸的眼里稍稍恢复了一些清明,不再说话了,任由瞿放指引着朝着巷子的出口走去。这巷子很长,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可是神智却渐渐恢复了过来,等到外头的阳光可以投射到巷子里的时候,她已经彻彻底底醒了过来,愣愣地看着走在她前面,带着她朝前走的身影。
瞿……瞿放?他怎么在这里?
出口到了,万丈阳光一洒而下。
瞿放终于回了头,看到她的目光一愣,松开了她的手腕,徐徐在她面前跪了下去,俯首沉道:“末将瞿放,叩见陛下。”显而易见的疏离的声音。
楚凤宸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盯着他的手臂,迟疑道:“我弄得?”
“不是。”瞿放低道,“是那些刺客所伤。”
楚凤宸默默看着,小声道:“瞿放,我……”
“陛下受了伤,末将带陛下先去医馆包扎。”瞿放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却已经是一副面无表情模样,他说,“还请陛下快些回宫,莫要让末将为难。”
为难。
十年知交,三年未见,他对她说为难。
楚凤宸站在巷口细细地咀嚼着这简单的两个字,忽然有说不出的委屈,最终却只是点头:“好,朕不为难你,瞿将军。”她盯着他的眼勾了勾嘴角,轻道,“你其实也不用躲我躲那么远的,我从来……”没有想过逼迫你做些什么。
瞿放却不等她说完就匆匆站起了身,道:“陛下请。”
阳光太过猛烈,楚凤宸闭上了眼。
……
半个时辰后,帝都最大的医馆内,白发苍苍的大夫用匕首割开了楚凤宸手臂上的衣袖,在上面撒上了药粉,再用轻薄的纱布一圈一圈缠绕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有些疼,楚凤宸憋着眼泪不敢看手臂,这医馆里又实在没有别的什么落眼的地方,就支着下巴看瞿放。
瞿放走的时候不过不过十九,还是个模样清秀未及弱冠的少年,三年不见,也许是边关的风沙把他的五官刮出了硬朗的弧度,他黑了不少,不过清秀却不知不觉蜕变成了刚正俊朗,明明皱着的眉头还有着当年那个沉闷少年的影子,眼眸中的光却已经成了冰寒而又疏离的模样。
而此时,他站在医馆门口报剑看着街上,一丝余光都没有落在她身上。不一会儿,人都不见了。
“他为何迟迟不肯进来?”大夫包扎完毕,疑惑问。
楚凤宸悄悄叹了口气,咧嘴笑了:“他啊,未娶,避嫌。”
大夫瞪眼:“……又非女子何必避嫌,莫非那位公子有分桃之好……”
楚凤宸郑重点头:“是,他确实爱好与众不同,大夫你莫要嘲笑他,他是个好人,为了效忠陛下去了军营,结果瞧上了一个少将军,夜夜思之情深切切,本来是个胖子都瘦成了现在这样,连笑都不会笑了,可怜他爹娘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呐。”
大夫囧然,连连点头:“这个自然,自然!难得情深,不该被苛责。”
又过片刻,瞿放拎着个一个包裹进了医馆内,马上被大夫诡异的眼神包裹。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不解大夫的目光,在楚凤宸身前案上放下包裹,又防备地看了大夫一眼。
大夫深深看着他,抹了一滴泪。
楚凤宸一口药呛在了喉咙底,喷笑出声:“噗……咳咳……”
“新衣服。”瞿放低道,“还有你方才落在巷中的包裹。”
楚凤宸眼睛一亮,飞快地抢过了包裹。好险,差点把这个和未来妹夫驸马都尉“沟通感情”的东西给落下了!
瞿放沉默不语。
良久,他道:“请回去吧。”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楚凤宸换上了瞿放买的衣裳,心情大好出了医馆。彼时,她的肚子已经饿得不能再扁,她不管瞿放打算做什么,反正这顿饭是绝对跑不了的。她在热闹的大街上左顾右盼,终于见着了一家酒楼,兴致勃勃迈步进去:“老板,上你们这儿最——”
清亮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凤宸呆呆看着酒楼二楼的一抹暗紫,恨不得分分钟掐死自己。
第9章 奸臣如斯
一个人如果倒霉,可以倒霉成什么样子?
楚凤宸站在酒楼门口咽了一口口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在燕晗人人都摄政王是个病秧子,听说是早年在战场上被人一剑穿了胸口,大难不死落下个常年气息奄奄咳嗽得死去活来的顽疾,先帝特许他可以随意缺席宫中各项事务,就连朝中人也罕少见到摄政王上早朝。可是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病秧子却忽然出现在了酒楼?
做贼心虚的宸皇心跳如雷,缓缓转过了身朝门外走。一步,两步,三步……
“相逢即是有缘,阁下如此躲闪未免太叫人心酸。”忽然,一个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笑意味,温煦得像暖阳。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宸皇泪流,绝望地站在原地不动。忽然,门口一个身影闪了一闪,一抹青黛的衣摆晃进了酒楼,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是瞿放。
“请回吧。”瞿放低道,“宫外终究危险。”
“我也想。”宸皇惨烈回头,指引着瞿放的目光望向二楼雅间,“可是回不去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二楼雅间轻纱垂幔,悠扬的琴音三三两两地跳跃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裴毓身着宽松的云锦衣裳,森白的手从暗紫的衣袖中伸出,手执一只精巧细腻的白玉杯盏。他居高临下而望,目光中的潋滟如同夕阳下湖面粼粼波光,在楚凤宸的身上轻抚而过,落在了她身后的瞿放身上。而后,他微微举了杯,嘴角勾起一抹笑,声音轻如棉絮:“本王久病,无法亲迎,不知可有幸邀瞿将军一杯酒?”说罢,还咳嗽了几声。
假的吧?他真病成这样了?
楚凤宸瞠目结舌,脑海中思绪飞快地转动,最终做了一个无耻的决定。她稍稍侧开身子腾出地方给瞿放与裴毓更多的对视机会,干笑道:“你们三年没有相见,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瞿放皱起眉头。
楚凤宸假装没有瞧见,心安理得朝门口走,没想到才走出两步,几个高壮的男子忽然从街上各处围拢了过来,一人堵住了她一个出口方向。她尝试着硬闯,却一不小心撞上了他们腰间的刀柄——他们人人身形健壮,腰板笔直,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憨傻,即使是她也一眼就能看出来应该是兵士出身。
她一愣,干笑着回了头,咬牙暗骂:裴毓这禽兽,燕晗三军将士是这么用的吗?
……
一刻钟后,楚凤宸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艰难咽下了第一块糕点,眼里写满绝望。
在她身边坐着两个男人,一边是笑容和煦的当今摄政王裴毓裴殿下,一边是面色冰寒的燕晗驻守边关万夫莫敌的年轻少将瞿放。她被挤在中间,一半春风和煦一半阴风阵阵冰火两重天,就算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咽不下去啊……
裴毓斟了一杯酒,微笑道:“瞿将军一别经年,倒是容颜未改。”
瞿放道:“三年不久。”
“瞿将军为本王与陛下驻守边关鞠躬尽瘁,这杯酒,本王代陛下谢过瞿将军。”裴毓举杯勾起嘴角,低缓道,“有良将忠义两全如瞿将军,是本王与陛下之幸。”
瞿放的眉头紧锁,目光冰寒,他显然不打算卖裴毓这个面子,连举杯都不举。
裴毓却无畏一笑,森白的手越过楚凤宸的身体,替瞿放斟上了一杯酒,眉宇间越发温存。他道:“本王早闻将军骁勇善战,钦慕已久一直无缘深交,此次瞿将军沙场归来,本王久病未能去亲迎,还请将军见谅。”
瞿放沉默。
楚凤宸也跟着沉默,她正在看裴毓的手,并且有点儿不能思考:他实在挨得太近了,近到她可以清晰地闻见从他身上传来的墨香与药香,甚至是听见他缓和而又有序的呼吸。他的手腕的弧度十分优雅,瘦削的腕,苍白的指尖,握着酒壶的手指就在她的眼前……
这倒让她忽然想起了几年之前瑾太妃在某个日落的黄昏猥琐的笑容。她说,瞿放适合放边疆厮杀,放门口当杀神,放一只瞿放,可以敌得过禁卫军三千,生鬼都不会靠近,而裴毓呀……
裴毓怎样?那时候年未满十二的宸皇抱着暖炉仰头问。
瑾妃笑得花枝乱颤:裴毓,他适合打扮得漂漂亮亮潇潇洒洒,云锦衣,紫玉冠,桃花佳酿,金丝骨扇,从眼睫到手指尖,每一处都精细打理了,关在最好看的笼子里,天天早晨喂一两粒谷子花生,看他给你张一张翅膀……
有些人,天生就是精细得人神共愤。
不知过了多久,裴毓总算收了收,低笑着看呆成木鸡的宸皇陛下:“陛下,是不是?”
“……是。”宸皇怂怂点头,浑身僵硬。
是字一出口,瞿放终于端起了眼前的杯盏一饮而尽。他的目光暗沉,幽幽落在了楚凤宸身上。
楚凤宸不明所以,却发现裴毓似乎心情好得很,他甚至有心思为她夹了一块精细的糕点,等她实在坐立不安只能默默伸出筷子去夹那糕点塞到嘴里的时候,又夹了一块。她硬着头皮再吃,好不容易咽下第二块,一粒拨好的荔枝被勺子舀到了她的碗中。
楚凤宸:……
裴毓却低头轻笑出了声。俨然是把他“钦慕已久一直无缘深交”的瞿将军晾在了一旁。他正专心剥着荔枝,剥完一颗就饶有兴致用勺子舀了,送到身旁的小碗里。
楚凤宸快要哭了,因为碗里的荔枝已经由一颗变成了三颗,三颗变成了六颗,六颗变成了十二颗。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被下什么奇怪的药啊!
“甜么?”末了,裴毓轻轻问。
“……不知道。”
“嗯?”
“我、我马上吃……”楚凤宸泪流塞了一颗进口中,干巴巴咀嚼着,口中被甜蜜的汁水覆盖,心中的小人却快要尸横遍野。虽然裴毓这厮从来没有把她这皇帝当做皇帝过,可是今日他的举止实在太匪夷所思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天色不早,末将告辞。”裴毓钦慕已久的瞿将军淡道。
“请。”裴毓微笑,没有一丝意外。
楚凤宸:“……”
瞿放目光暗沉,站起身来朝楼梯走去,临到楼梯口稍稍回了头,目光掠过面如死灰的楚凤宸,却终究没有停留,离开了酒楼。偌大一个酒楼就只剩下楚凤宸与裴毓两个人。
宸皇殿下想死。
碗里的荔枝还剩下三颗,她这辈子都不想吃了。
裴毓在瞿放离开后就停下了剥荔枝的举止,他目光微微变了点色调,淡道:“陛下身上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楚凤宸陡然一惊,飞快思索后解释:“朕在路上遇上了点意外,后来瞿将军赶到了,斩杀了拦路之人,他们的血飞溅到朕身上,留下气味也是难免。”
裴毓沉吟片刻,轻道:“微臣,送陛下回宫。”
“好。”
……
日落时分,楚凤宸终于抵达了宫闱。夕阳把整个城池都笼罩在一片光晕之下,在这片光晕中,裴毓的身影在地上拉长成了细细一弯。
楚凤宸走在他身旁,不知不觉落后了他好几步。这样的光晕,这样的人,其实她许多年前曾经在宫中祭塔下见过的,那是这猪一样的一生中罕见的血腥噩梦。无数鲜血,断肢落在了地上,她被长者抱在怀中,眼睁睁看着满朝文武被杀红了眼的人驱赶着厮杀着赶到了一处,绝望的哀嚎响彻了整个天际。在这些声音中,唯有一个少年眉目清雅,站在一片血泊之中如同修罗场归来的亡魂。
她只抱着身旁的长者愣愣看着他站在血中,微笑着吐了一个字:杀。
一瞬间,炼狱重临。
“你是楚家后人吗?”有个人声音问她。
她已经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呆呆看着远方那个瘦弱的却下着杀令的少年。那少年并不参与厮杀,他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却显然是这一场炼狱的策划者,他发现了她的目光,居然朝她露出了一丝笑。这一抹笑,把她从浑浑噩噩中拽了出来,只剩下哆嗦的力气。
后来呢?
“陛下?陛下?”清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楚凤宸一愣,终于抽回了神思,突然发现裴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她身旁,正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宫闱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她大松一口气,匆忙后退,边退边笑:“有劳摄政王,就送到这里吧!”
裴毓微微一笑,目光却在看到她手臂的一瞬间陡然变了颜色,声音冰凉下来:“你的手……怎么回事?”
完了!
第10章 破罐子破摔
你的手怎么了?
楚凤宸心跳如鼓,顺着裴毓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臂,这才发现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一点点血,也许是这一路她动得有些多,鲜红血印在鹅黄色的衣袖上晕染开了刺眼的花朵,那模样已经有几分称得上是触目惊心。
裴毓的原本笑得春风化雨,下一刻就收敛了所有的笑容,眼眸中覆盖上一层浓重的阴郁。他忽然几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楚凤宸的手腕,目光冰寒如铁。
“啊——疼!”
楚凤宸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力挣扎想要挣脱手腕上的那一抹冰凉,可是谁知道裴毓这病秧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论她如何挣动,他的手居然没有一点放松——她大力的动作带来的是手臂上才刚刚凝结的伤口又被撕裂了开来,传来刻骨的疼痛,衣袖上拳头大小的血迹边沿模糊起来,又开始慢慢朝外围扩张……
裴毓却视若无睹,他甚至根本看都没有再看伤口一眼。
“裴毓,你放手,我疼……”
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渐渐冒出来,钻心的痛带来一阵阵的晕眩,楚凤宸站都站不稳,只能弓着腰痛苦喘息:“裴毓,你大胆,朕命令你放开朕,否则、否则朕……”
“否则?陛下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一直默不作声的裴毓终于出了声,却是一声冷笑,低头到她耳侧轻喃,“这天下是本王寄存在你那儿的,本王一直容忍你的小动作,可是陛下也不能当真忘记了自己的本职,是不是?”
他说:“为什么陛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些让微臣无法再装聋作哑熟视无睹的事情?陛下安坐朝堂,本王替你做你不能做的,如此不好么,嗯?”
温热的气息拂动耳边鬓发,如同清风拂过。
他终于脱掉了面具。面具下面的嘴脸果然如同阴曹地府的鬼魅。
楚凤宸倒吸一口凉气,舌尖被她自己咬破,一股腥甜的滋味在口中渐渐蔓延开来,到最后却成了浓重的苦涩。她伸出完好无损的手,颤抖着抓住裴毓的手用力拖拽,卯足了力气蓄势一发,毫不顾忌伤口把他重重扯开!
撕心裂肺的痛传来。不过裴毓的手却终于脱离开来,他的眼角带着一丝诧异,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胆量和力气。
楚凤宸冷眼看着他,看着看着,视线却渐渐模糊起来。她想要用力地放下几句狠话回击回去,可是好不容易艰难张开口,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忽然降临,整个世界一瞬间成了黑暗和死寂的领地。
……
楚凤宸是在深夜醒来的。
寝宫中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她安静地在床上睁开了眼睛,思绪却仍然在噩梦连连中浮沉。良久,她才终于记了起来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躺在床上,不由打了个寒战,迟疑着抬起了手臂:手臂上,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淡淡的药香笼盖在床榻周围。
是裴毓送她到寝宫的?包扎过了,那……她慌忙地伸手探进亵衣,触手可及的一片柔软,顿时心中一沉,冷汗慢慢濡湿了身子。束胸,不见了……
“陛下,您醒了?”门口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小甲的脑袋探了过来,红肿的眼睛亮闪闪。
“小甲……”楚凤宸神色复杂,轻声问,“谁送朕回得宫?”
小甲揉着眼睛喜笑颜开:“摄政王啊。”
楚凤宸心中一凛,低声问:“那我的衣裳……”
小甲一愣,倏地笑了,凑到她面前小声道:“陛下请放心,摄政王只是把您送到了寝宫,前来问诊的是宋御医,您的衣裳是奴婢亲自脱下的,那时候摄政王在外头,等宋御医包扎完毕后摄政王才进来。他在的时候奴婢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一定没有发现的。”
没发现么?楚凤宸大大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身上的冷汗渐渐收干。她不敢想象,如果裴毓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如果她的身份曝光,楚家江山将迎来怎样的变故。可有一点是无疑的,那一定会是一场浩劫。
小甲拍怕胸口:“陛下,您不知道,摄政王殿下抱着您进寝宫的时候,脸白得像白纸一样。奴婢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慌乱成那样,好怕他会一直守着看宋御医包扎……他是真紧张陛下,可是为什么陛下却老是防着他呢?”
楚凤宸抱住了脑袋,慢慢地把脑袋缩进了温暖的被褥中。
到最后,小甲嘿嘿笑:“其实,摄政王要是能成为驸马都尉也挺好的……”
驸马都尉。这是唯一的希望。楚凤宸缩在被褥中良久默默做了个决定,终于探出了脑袋,朝小甲道:“明日罢朝,你去传朕旨意,招沈卿之于辰时到御书房等朕,朕有事相商。”
“沈相?”
“是。”
楚凤宸咬牙,既然裴毓已经撕破了脸面,她现在所能利用之人只有沈卿之。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不过他是瞿放党派首领,是朝中唯一能和裴毓抗衡的力量。既然事已至此,她想要搏一搏。
……
清晨的阳光投射在御书房的窗棂上的时候,楚凤宸见到了沈卿之。其实对于沈卿之这个丞相,她并没有多少了解,只知道这家伙也不是什么贤良忠臣,长年以来和裴毓各站左右两党,权倾朝野,可是民间却多有传闻说这是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忠臣,可见这家伙把门面做到了极致。
而现在,他正静静坐在御书房的客座上,眉目温和,一派文质彬彬模样。不像是个丞相,倒像是新晋的状元。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种人,楚凤宸并不想多绕弯子,她单刀直入:“朕想为和宁公主选一个驸马都尉。”
沈卿之微微诧异,道:“公主与陛下乃是龙凤双生,今年十五,倒确实可以选一个东床。只是此事却不是臣力所能及,陛下是否先与摄政王知会?”
听听,撇得多干净。
楚凤宸咬牙,破罐子破摔:“沈卿之,孤不想与你比谁更虚伪。朕的处境你应该明白,你的野心朕也明白,只是裴毓在一日,你就始终只能做你的一代贤相,空有虚名却无半点实权。”
沈卿之抿了一口茶,微笑不语。
楚凤宸勾勾嘴角:“朕前几日去民间凑了趟热闹,学到了一句俗语,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她站起身来踱步到他身前,指着他道:“穿鞋的。”又指指自己,“光脚的。”随后躬身裂开嘴笑了,“沈相,朕如果安分守己,你与裴毓斗着势均力敌,可是朕如果从中做些什么,裴毓自有兵权在手,你可是什么都没有呢。”
沈卿之放下了手中茶杯,淡道:“陛下想说什么?”
“朕不想说什么,只是想告诉丞相,丞相大可以把朕当个没有用的傀儡,只不过后果如何,丞相还需要好好想一想。”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良久,才是沈卿之低沉的笑声,他道:“陛下原来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性子么?这叫臣如何把平日的模样演下去?”
“……”
“陛下需要臣做什么,不妨说一说。”
楚凤宸深吸一口气,道:“朕想要封一个驸马都尉。”
这宫中,最假的不过是一张面皮,其实朝中也是一样。忠良贤臣沈卿之沈相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她并不关心,她只要顾璟能够顺利当上驸马都尉就可以了。
……
翌日早朝,百官跪伏,花瓶皇帝照旧坐在堂上扮猫儿。
楚凤宸居高临下扫视着神态各异的朝臣,目光在撞上裴毓淡然的眼神后颤了颤,本来已经没有多少知觉的手臂又一阵阵抽痛起来。于是,她慌忙移开了目光。
“臣,有本奏明。”寂静的殿上,丞相沈卿之出了声。
满堂震惊!
所有朝臣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卿之。众所周知,这朝堂上有两个人是基本上不用说话的,一个是摄政王裴毓,一个是丞相沈卿之。他们要做什么,想做什么,从来只需知会皇座上那只吉祥物,五年以来,丞相从来没有写过一本奏折!
楚风的微笑:“爱卿请讲。”
沈卿之交给宫人一本奏折,跪地行礼道:“和宁公主再有半年既要及笄,我燕晗皇室血脉传承不多,臣恳请陛下早日为公主择婿,以绵延我燕晗皇室血脉。”
此话一出,有两个人变了脸色:一个是神色陡然转冷的裴毓,还有一个是脸色惨白的瞿放。
对此,楚凤宸选择无视。
她几乎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欢畅地迈步下了殿堂,扶起跪在地上的沈卿之,扬起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沈爱卿说得极是啊!朕的皇妹的确该嫁了!”
一句话出,满堂静默。
议事殿中气氛微妙起来。
第11章 公主画像全
想找个妹夫,不容易啊。
楚凤宸揣着一颗兔子一样的心,埋着头看沈卿之,果然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抹笑意,顿时想挖个洞钻到地底下去:笑吧笑吧!朕就是这样的吉祥物,连想替自家妹妹物色个驸马都尉都得这样大费周章,七弯八绕!
可是如果不这样,唉。
宸皇深情握住沈卿之的手:“沈相为国为民,辛苦了。”
沈卿之低眸一笑,道:“臣甘之如饴,还请陛下勿要责怪臣唐突。”
宸皇热泪盈眶,道:“沈相乃是为我燕晗皇室着想,朕又怎会责怪沈相呢?”
“陛下英明。”
“沈相辛劳。”
“臣之本分。”
“朕之大幸!”
……
议事殿上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楚凤宸从一番肉麻的寒暄中抬起头来,第一眼见着的是瞿放复杂的神色,她匆匆掠过他,把目光投向裴毓,却发现裴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敛了之前的阴霾,恢复成了往日云淡风轻模样。这模样,比他阴沉着脸还要恐怖!
沈卿之顺着楚凤宸的目光望向裴毓,忽然微露出一丝笑意,朝着议事殿那一头抱拳遥遥道:“下官斗胆贸然上奏,心中委实慌乱,不知摄政王殿下可有指教?”
一箭。
楚凤宸兴致勃勃看着裴毓脸色,看他懒散地眯了眯眼睛,抬起手轻轻掩去几声咳嗽,然后迟迟开口:“沈相太过自谦了。”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一刀。
沈卿之谦卑道:“下官终究不及摄政王殿下对时局观察入微。故而心中疑虑难平,还望摄政王不吝赐教,为和宁公主招选驸马都尉,是否是合时、合局、合理之举?”
裴毓微垂了目光,沉吟片刻,轻道:“自然是合适之举。”
沈卿之笑了,抱拳道:“谢摄政王殿下指点,如此一来,下官便能放心行事,为我燕晗唯一的帝姬好好择一位东床佳婿,也为我燕晗社稷江山择一位驸马都尉。”
简直刀光剑影啊!
楚凤宸简直想要在议事殿上捶桌子狂笑了!坑沈卿之出马果然是良策啊良策!千年难得一见的裴毓与沈卿之过招,场面温文和煦,殿上春风化雨,概括来讲就是咦,你也在假笑?这么巧我也是呀!一个虚伪的我如何拯救一个虚伪的你呢?
宸皇陛下憋着笑回到皇座之上正襟危坐,却一不小心对上了裴毓轻飘飘的目光,顿时脊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怕什么!
她咽了口口水,昂首挺胸道:“既然裴爱卿与沈爱卿共同提议,那朕就替和宁拿了这个主意。诸位爱卿家中若有合适合龄的公子,不妨修书送去御书房。”
“臣遵旨——”众人叩首。
楚凤宸眯着眼睛看殿上一片脑袋,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瞿放。所谓推举都不过是个幌子,她心中早就有了驸马都尉人选,虽然他本人还没有同意,不过那又如何呢?修了几辈子福分才以女子之身攒到一个皇帝来做,不做点儿强抢民男的事,简直是亏本。
议事殿上,俯身跪地的司律府执事顾璟狠狠打了个哆嗦,不详的感觉笼罩全身。
宸皇陛下笑弯了猥琐的眼睛。
……
选驸马都尉的大局已定,剩下的就是人选。为了防止那根木头冰渣做出当堂回拒这等掉档的事儿,宸皇陛下决定屈尊好好研究一下瞿放的个人爱好,以便从根本入手,建立良好的舅兄与妹夫感情,从而一举击碎他的冰层,赚一个心腹!
午后,楚凤宸终于把那个历经波折还差点让她丢了小命的黑色布包掏了出来。想着那当铺小厮诡异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屏息解开了:里头是一个盒子,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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