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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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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石板,淡然道,只是那手中的寒梅在阳光中竟似变得有些苦楚。“要杀我的不是他,而是天意啊。天要我死,帝国将亡。命运一直在星空中流转,早就已经开始。开始了便无法抗拒。”

当交谈陷入不可逆转的针锋相对,必须有一个人要离开,这也是命。秦风穿起搭在亭边栏杆上的藏青色布袍,径直走出了凉亭,路过刘云身边时神色肃穆而坚毅地道:“当年我投笔从戎,是因为老师而不是狗屁皇帝;西北数十年斩杀蛮人无数,靠的是手中剑和我麾下十万手足,而不是什么狗屁天命。这次,我誓要保住老师性命,谁阻我,我就斩了谁。我要看老师口中天命能否过得了我手中剑。”说完便从刘府后院往日里供仆人进出的偏门离开。

第四章 有花,有酒,有一场对话

孟昶看到灯笼,看到刘府紧闭的大门,看到门前台阶上几片安睡的柳叶,却看不透门内的景致,自然也不会知道刘府后院听不得的对话。孟昶看着刘府的大门,想象着刘府的轮廓,从羊皮纸上刻画进脑海的线条依着大门上的那一横排列成一幅完整的图案。

沿着河岸向前,那朵别致的荷花旁。那几道浅浅的波纹已经消失许久,却在河面上留下细微的痕迹,孟昶仿佛又看到那厮让人厌恶的笑,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他竟然也来了。”

午后的阳光凭添了几分慵懒,阳光照射在身上,有如刚刚睡醒的少女轻声的呢喃,也许脖颈处细微的触感还可以联想到红唇的轻吻。阳光照进四楼小窗的角度刚刚好覆盖在一张带笑的脸上。脚下几根吃剩的骨头,胸前几滴洒落的酒渍,半展开的折扇委屈压在桌脚下,酒杯倒在桌上,杯中残酒从桌沿流过滴落在已经破败不堪的折扇上。

待到最后一滴酒落在折扇上发出一声“啪”的声响,他睁开了眼睛,微笑的嘴角又努力地向上勾起些许。

他看到了阳光下的一抹黑,在客栈外的路上。

酒又重新端了上来,方圆极不情愿的表情恰到好外的隐藏在低头的谦恭之中,极为小心的将摆放在桌上了两个酒杯斟满。

人有三个,酒杯却只有两个。

桌子一张,凳子两个,人却有三个。

所以方圆只能站着,站着倒酒。

酒是上好的陈年花雕,只是却多了几分花粉的味道。

“当年酒酿好之后准备封存时,依照这边的习惯放了几朵花进去。”方圆低头解释道,眼珠在右眼角边停留了一会儿,打晾了一下右手边的那个黑衣人。

有酒却无菜,一朵四片花瓣的竖间在两人中间。

“我准备了花雕,你带来了一朵花,倒也相得益彰。”对面的白袍青年笑道:“四片花瓣,刚好够两人分。迎春!花很好,不知道你从哪找来的?”

“意外。”孟昶喝下了杯中酒,酒的味道被花粉的香冲淡,却也没什么不适的地方。方圆不是很情愿的将空酒杯斟满。

“我以为你这种人只会在冬天的风雪中挣扎,想不到你居然也能看到花红柳绿。”白袍青年将酒杯端起,抿上一口,回味着这不一样的味道。方圆忙不迭将空出些许的酒杯加满。白袍青年放下手中酒杯,扯过一片花瓣放在口中咀嚼,笑问:“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意外。”孟昶看了一眼眼前的三片花瓣,面色严肃的回答。

有种。方圆心里暗道,身边的黑衣少年正做着他不敢做甚至不敢想的事情,断裂了几根骨头的怨恨不由得少了几分,酒壶里倒出的别扭也不是那么的浓了。

“又是意外”听到两句一样的敷衍的回答,白袍青年有些恼怒,面色微寒,抬起下颌不愉地道:“如果有那么多意外,当年你怎么不意外的去死。”八年前,帝都内隐秘军营的校场上,一支突如其来直刺眉心的箭,在某些人的眼里只能算是个意外。

“也是意外。”孟昶眉头低耸,看不出丝毫的表情。黄泥覆盖的校场里多出一块石子,自然也是个意外。天外一箭自娇阳中来,往尘埃里去,孟昶肩头的血迹定格在或严肃或愤怒的面孔中。一块小石子在脚边晃荡,浑身裹满委屈的黄泥,却没人会去注意它,除了孟昶,除了校场边缘那张带笑的脸。

孟昶端起酒杯凝思一会儿却又放下,折下一朵花瓣在杯中轻轻摆动,忽而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道:“那一箭挺准,也很疼。如果我当时杀几个人,会怎么样?”

“那就不会有任何意外。”白袍青年面色一正,冷冷地道:“我王兄就是个疯子,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那一箭就是他安排的,他不会去理会站在校场里的是谁,哪怕是一条狗那一箭也会准确无误的贯穿它的头颅。杀了,他高兴;杀不了,他也会高兴。在想疯狂的脑袋里相信一切都是天意,包括他的王位。他不允许任何忤逆他的事情发生,哪怕是我他的亲弟弟也不行,更何况是你。”

方圆端着酒壶的手不停晃动,不是因为累而是恐惧;额着上豆大的汗珠从他肥胖的脸颊上滑落进粗短的脖子里,不是因为热而是恐惧,这些话他不能听也不敢听却也不敢走。

白袍青年带着不屑的眼光看了方圆一眼,挥了挥手像是想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

方圆如蒙大赦,连忙放下手中酒壶退出了门外。关上门的那一刻,方圆长舒一口气,门内短短的几句话让他又想起了皇宫草屏上跪着的忐忑,不一样的情景却是一样的折磨,在恐惧中折磨,偏偏两件事都与正在门内坐着的黑衣少年有关,方圆对他的怨恨又如火苗遇到灯油一般熊熊的升腾起来。走下楼梯的那一刻又想起了那道不屑的目光,方圆却是极为轻松的自语道:“总比掉脑袋要强。”

“我叫王风,父王死前赐的名字。”满饮一杯酒后,白袍青年喟然长叹。“真是个好名字。我出生了,他就死了,真是个巧妙的安排。”

“不该来的来了,不该走的走了。”孟昶冷声道,就着花瓣喝光了杯中酒。两人似都没有将对死者的敬重放在心上,哪怕是那个人曾经高高在上,哪怕他还是一个人的父亲。

一个是杀人的人,一个是管着杀人的人,他们的眼里生命不过如草芥。

没有去理会孟昶话语中的讥讽,也没有去理会他话语里对曾经那位的大不敬,这位自称为王风的白袍青年看了看面前的空酒杯,目光又扫过孟昶面前见底的空杯最终落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却见到孟昶的目光始停留在那两片遥望而不得相见的花瓣上,不由得苦笑着拿过酒壶将两个空杯细细地倒满。

“怎么说我也是个王爷,你能不能对我表示出最起码的敬重。”王风佯怒道。

“姓王的就是王爷?”孟昶头也不抬的反问。

听闻此言,王风顿时哈哈大笑,而后一脸戏谑肯定道:“姓王的就是王爷。”

这句话回答的岂非是毫无道理,姓王的就是王爷,那么姓大的岂不就是大爷了?

然而十年前从金銮殿内飘出的一道圣旨却让这句话成了铁律:天下凡王氏者,唯应只我皇族一家,其余者,斩。

这道圣旨成为笼罩帝国上空的阴霾,持续一个月的杀戮将帝国逼进了崩溃的边缘,所幸姓王者不多,四十万人而已。帝国在停血之时,冬去春来之际残喘至今。

而皇帝自姓为天,天意。

“我王兄就是个疯子。”王风再次道出了这句话,随后又想了一件极为好笑的事情,哈哈笑道:“他居然疯到认为只有你能杀了他,原因就是他那次没能杀得了你。你说好笑不好笑。”话音刚落,他便乐不可支的狂笑着,散了杯中酒,湿了白衣衫。“所以我也只能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能在他眼底下存活。我要活着看你如何杀了他。”

两片花瓣在王风的狂笑中不甘的落下,洒了一直的酒在空气中弥漫出孟昶不耐烦的味道,他敲了敲桌面,打断了王风的疯癫不悦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戏,看一场好戏……”

戏还没有开始,剧本还没有补完,演戏的人正在陆续的上场。

春日温和的太阳娇羞地隐去在不可知的远处,留下的那点余光在花从中收缩,在街头攒动的人群中渐渐逝去。

夜在轮回中不可逆转的来。

春风吹得有些紧,半开的小窗随着风豁然敞开复又猛然合上,惊醒了趴在桌上熟睡的人。

“就这样走了?”王风抬起头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对面,不满的嘟哝着,站起身来伸手抹去酒渍在脸上留下的一条黄色曲线,拍了拍昏沉的脑袋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躺下。

并不是睡觉的好时辰,但在好戏开始前的养精蓄锐却必不可少,况且这春风中总是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倦意,好似一位少女温柔的轻抚全身都透露着难言的快感,睡觉已成了必然的选择。

方圆的小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看到那个让他感到恼恨的人离开客栈,他听到从门缝中传来的轻鼾,他想到新纳那位小妾光滑不堪一握的腰肢,乐不可支的从楼梯上返回倒了一壶酒急匆匆钻进小妾的房间里。

房间临窗的方桌上摆着一坛酒,几碟小菜。酒是十年陈酿的女儿红,菜是刚出锅依旧热气腾腾的菜。单瑛坐在精美的雕花木椅上清冷地看着窗外,窗外行人渐少,窗外春风卷起几缕尘埃落下时却多了几片花瓣,窗外清亮的月光将街道染成了一个黯淡的白昼。突然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竟比月光还要清亮几分,仿佛怀春少女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一个传闻中能杀了皇帝的人。

第五章 简单的因果(上)

皇帝在朝堂上随意的笑语却让群臣又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日子。能听却不能记住,记住了又不能说出来,谁也不知道说出来的后果,这句话也就成了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秘密总有被泄露的一天。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在一颗大好头颅飞向天空喷洒的鲜血里,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又多了一些。对于这些只能隐藏在黑暗深处的人来说,这句笑话却成了溺水将亡前飘浮在水面上的那根稻草。

房间的门被打开,方圆站着门口眨巴着眼睛,不由得愣了神。“这是什么情况?”方圆迟疑的迈进了房间,小心的关上门,一脸不解的问。

单瑛转过头来,对着方圆微微地笑了笑,笑如青莲浴水。“虽然你应该有点意外,但你的表现却有些过火。现在你看到的应该让你高兴才对,可你的表现却让我觉得有些委屈。”单瑛站起身来走到方圆身前,从他手中接过酒壶极为轻柔的扶着他坐到了方桌对面,从方桌上端起早已经倒满酒的酒杯送到方圆嘴边,温柔的喂他喝下。

一杯酒下肚,火在心中留。火自然是是欲*火。方圆知单瑛不敢害他,故而放心的喝下杯中酒,然而此刻却是真相不明,他也不敢造次,像一只提线木偶般任由单瑛摆布。

惊愕的表情定格在肥胖的脸上竟有几分和谐的意思,单瑛伪装的心变软了几分,她吃吃笑道:“若是你一直这副表情,今晚的情趣便要少了很多。我被你强行纳了门,又被你占了身子,尽管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已经承认是你的人。只是前几日心中仍有几分怨恨所以才对你不理不睬。如今我已想通,既然已经注定是你方家的人自然不能再作小女儿姿态。我惧怕若哪日你恼怒于我,那时我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方圆一脸兴奋拉起单瑛的双手,激动的道:“单瑛啊,我可是真的喜欢你,看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虽然娶你进门的手段有些不堪,但那也是我的心啊。如今你能想通便好,你且放心,我方圆活在世上一天,便一天不会负你。”

方圆细细的捏着单瑛柔若无骨的手,心底的欲望不由自主的升腾起来,肥胖的嘴唇就要印上单瑛如花般娇羞的脸,却被单瑛及时抽回的手挡了住。单瑛娇羞道:“夜还长,你猴急什么,今夜你可以随便对我。”

方圆不停搓着手,只剩下嘿嘿傻笑。

“我听小莲说,你今日居然亲自替两位客人倒酒,想必是哪两位贵人了。我心里想着你今日应该会有些疲倦,所以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用纤纤玉手捏起一块切得细薄的牛肉放入方圆口中,单瑛柔声说道。

方圆脸色剧变,脸上的肥肉恰如被几根细线向上提着,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略有些惊惧的问:“小莲可曾跟你说她听到什么没有?”

单手捂住嘴角掩去一丝冷意,单瑛娇笑道:“小莲哪敢听你们的谈话啊!她只是送水时路过,见着门没关紧于是看了一眼就走了,连两位贵人的模样都没有看清楚。你瞧你,也太紧张了。”

方圆重新坐回椅子上,讪讪笑道:“这不是怕客人有意见嘛。若是客人知道他们在客栈里的谈话被人听了去,下次也不敢再来了。那两个人原是我生意上的朋友,之间曾得到过他们帮助,所以为他们倒酒也是应该的。”一把抱过单瑛坐在腿上,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的问:“小莲是谁?我怎么不记得客栈里雇过这个人?”

一根手指指着方圆眉心轻轻按着,单瑛有些哀怨地道:“小莲你都不记得,是你把我们一起抢回来的。亏我还想着怎么对你好,说不定哪天你也把我忘了。”

将娇小的身躯往怀中紧了紧,方圆一脸正色地道:“这事绝对不可能,我就算忘了我老子,也不会忘了你。我老子可没有你这么大有胸脯,这么光滑的身体。”话未说完,双手便已经探入了轻薄纱衣中,握住了那一对高耸。

与进行中的动作相反,这厮依旧保持着一脸的正色,仿佛此刻做的是一件圣洁崇高的事儿。

单瑛却有些不情愿,柔软的身躯似一条游鱼不停扭动,方圆怀抱与方桌之间的微小空间竟被她轻而易举的钻了出来,钻进了床上横放着的棉被中,仅露出羞涩的半张脸,她声如细丝道:“你先去洗澡。”

方圆乐呵呵地关上门,走到后院脸色骤然变冷。他可以不知道一个人,却不会不知道做过的事,更可况是关紧房门这样的小事。唤过两个正在搬着酒桶的小二,寒声说道:“小莲你们可知晓?这个人有问题,给我盯死她。”

“不,直接杀了。”方圆冷声说道:“我怀疑她跟单瑛有别的目的。给我查清楚她们来春城这些日子的动向……”

交待完这件事,方圆在后院里闲逛了会儿,然后推开了那扇门,脱了衣服爬上了那张床抱住那个温热的人。

单瑛从方圆肩膀探出头来,双手环抱住方圆宽阔的后背,低声说道:“明天刘云过寿,你带我去吧……”

“好。”方圆柔声应道。

灯熄了,春意却正当时。

书房是一个男人极其重要且私密的地方。

借着墨卷书香的遮掩,避开黄脸婆不善的注视,做那风流快活之事:娇软红袖在怀中揉捏,红唇轻吻渡过的酒,是何等的惬意。

先帝评价刘云的书房,只用了短短五个字“不似读书人”。

那时刘云正当不惑之龄,从容不迫甚至有些骄傲的应道:“读书人的似,毫无根据,一桌一椅就可读书。邻居院墙破洞下可为书房,囊萤映雪亦可谓书房。读书人读的是书,可不是毫无用处的风雅。”

刘云的书房内,一张书桌,几卷圣贤书整齐摆放,一方澄泥砚、一支北国雪狼毫笔,几张洁净的纸。这样的摆设从边境不知名的小村庄带到了帝都,又延续到了春城。看起来并不像个书房,倒可以算得上带了几许墨香的柴房。

“你于我有恩。从边境到帝都的路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我只记得我们从漫天大雪中围着暧炉喝着酒开始上路,到帝都后围着暖炉喝着酒,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了帝都的雪。”

“你对我说过你的雄心,我便对你吐露我的理想。你是皇帝,我就成了宰相。你纵容我的骄傲,容忍我的刻薄,一次次与我谈论未曾照射过光辉的土地,打不完的仗,砍不尽的头。”

“可惜你死得太早,死得太蹊跷。我就是不想让你死得蹊跷,所以我也快死了。帝国如今的模样,我不知道还有何面目去见你。”

“如果没有那场风雪,该有多好……”

刘云站在书桌前,提笔许久艰涩地在纸上写下一个字:“命”,字迹潦草且凌乱,满纸的荒唐,满纸的留恋。

放下笔盯着这个字凝视半晌,脸上的表情不停变幻,由激动变成兴奋,由兴奋变成激扬,再由激扬变成了惊愕,最后化成无尽的苦涩,双手将纸拿起揉捏成一团而后又细细撕碎洒向空中。

想做的事不能做,该做的事无法做,又何必留恋。

纸屑在空中四散飞舞绽开出一朵美丽的春花,白色的花。花瓣落地在刘云的脚下细细涂抹。

刘云愣愣地看着花谢后满地的白,互不相连的花瓣里找不出丝毫挥毫的笔墨。

隔着屋顶自然看不到星空,月光正亮自然也看不到星空,刘云却似乎感觉到头顶上方的虚空里一颗星辰发出黯淡的光随时都会熄灭。

“命也……”刘云喟然长叹负袖离开,留下满地苍白。

白色的纸屑在被关上木门陷入黑暗中的书房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房梁上静悄悄趴着的一双眼睛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眼睛慢慢睁大就像愤怒中的野牛的眼睛似乎随时都可以跳出眼眶。白色的纸屑散乱排序却在地面上简单的勾勒出命字的轮廓。丝丝的黑色从光芒中飘出附着在关紧的门上,一笔一划像是刘云挥舞着笔在门上书写,最后一笔回收时留下的丝许瑕疵竟也丝毫不差。

字成那一刻,没有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没有仙女飞天百花齐放,静得让人心慌,静得让人心悸。整个房间变成一张简单的图画,作画者只是简单勾勒也几笔轮廓,图画里的物件只能模糊的辨认,看不到细致,看不出生意,如同死寂闻不到呼吸。

房梁上的人慢慢倾斜然后……像一根羽毛轻飘飘的落下。羽毛在空中下坠的总是缓慢,慢到让人心急;下坠的身体却是在慢慢变小,那又眼睛睁得却很大。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身体在慢慢变小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他说不出,因为他说不出来。没有血肉横飞没有鲜血四溅,身体此刻成了一幅不断缩小的画,小到孩童般小,小到手掌般大,小到需要用眼睛仔细寻找才能看到的针尖,然后再也看不到,什么都没有了。

画依旧是那张画,画却不再是那张画。

书房的对面就是一座亭,走出书房就能看到,白天碎裂的石板正在清冷的月光下说着一种心情。没有了泡茶的人,没有了搭在石质栏杆上的藏青色衣衫,刘云径直走到那棵梅花树下,看着那朵花,那朵他白天从地上捡起随意插在树上的已经枯萎的梅花。

花此刻却开得正艳。

刘云的面色开始衰败。

第六章 简单的因果(下)

春风正好,阳光正媚,花开得正香。

孟昶起了个大早,正坐在客栈四楼顶上。

坐在高处,自然能看得更远,更何况是全城最高。刘府敞开大门的进进出出,自城门开启后一直不断的豪华马车,若是眼力够好兴许还能看到城墙上明晃晃的枪尖和面向城内的守卫,一位坐在城墙角落里饮酒的壮汉自然也可以辨认。

军中饮酒本是大忌,更何况是清晨;面向城内的守卫更是蹊跷。

“这里原本不过是个镇,帝国随便就能找出上百个一样的地方来,除了风景好没有其它优点,可是却只有这里建了城,你知道为什么么?”王风走到孟昶身边坐下,手里捏着一块松软的桂花糕囫囵吞下边吃边问道,随后看到孟昶兴致焉焉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也不以为意,解嘲般的笑了笑,自顾自的答道:“因为一个人。”

“关一个人就要准备与他身份对应的牢房。普通街头混混、地痞流氓只需要像一只臭虫一样扔进衙门不见天日的肮脏大牢里;一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自然就需要一间精铁铸成的牢房,一个用尽全力都没办法崩开丁点缺口的牢房;刘云很特别,这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因此就有了这座城。”

“为一个人建一座城,这个人当然是个很重要的人,至少要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个重要的人。可惜他今晚要死在你的刀下了。”说到这里王风嘿嘿的笑了,与他之前截然相反的笑,笑得很得意,也很兴奋。“大部分都认为很重要的人,当然不能随便死了,因为那些人都不是随便的人,所以只能由你们来动手。之所以到现在才动手,不过是因为我皇兄到现在才想起来罢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你们。那些整天只会吵吵闹闹写些乱七八糟诗词的人如果连你们人都找不到再闹腾又有个屁用。杀了刘云,我高兴,皇兄安心;你们杀了刘云,我们都放心。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能猜到我们才是幕后主谋……”

说到这里时,王风刻意停顿了很长时间,然后微微抬起下颌,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空着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纸折扇,豁然展开

“那又能怎样。”

孟昶憋起眉头,随口问道:“我们呢?如果要把我们关起来,需要准备什么样的牢房?”

王风微微一笑,手中折扇轻点楼下三个地方:一个卖菜的中年人,一个手捧一卷书的文弱书生,一个啃着一个鸡腿满嘴是油的乞丐。

“他们,直接杀了。”

空着的左手轻放在孟昶的肩膀,桂花糕的细屑落在他衣服的褶皱上。

“至于你。不想关,不能关,也关不住。”

看了看那只白净的手,孟昶的肩膀往下缩了缩,但那只手像是吸附在磁铁上的铁屑依旧搭在他的肩膀上。肩膀猛然抬起,一道春风化雨般柔和的气劲轻轻顶起手掌,而后肩膀骤然回缩。这时候孟昶感觉到身边多出一阴寒,暗无天日般的阴寒。两道气劲互相接触竟发出噼啪的声响,几粒冰屑从手掌下落下,落到了楼下正在疯狂对着一根骨头进攻的狗头上。头上几外莫名生出的寒刺激地它哆嗦了几下,打断了它进食的快感,狗抬起头来四左右看了看,想要找出影响它的罪魁祸首却没有任何发现,只能不满的乱叫几声复又埋下了头啃噬着近乎支离破碎的骨头。

溢出的气劲震碎了身后的花,一片花瓣从两人头顶落下,被翻开的手掌轻轻接住。

“你要是像楼下的狗一样该有多好。”王风盯着手中花瓣,漫不经心道。手握成拳然后慢慢展开,花瓣已经碎裂成无数尘埃。“不然,你迟早会成为这片花瓣。”

手掌倾斜,手中的细碎从掌心滑下化成空中浮尘。

孟昶撇了一眼散碎在空气中的迷离,不理会掌心中摊开的恼羞成怒,面无表情的道:“至少我不会被人捏在掌心里,你不能,他不能,谁也不能。”

幼时乞丐的记忆停留在半饱半饥之间,清早找到个肮脏的角落里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为的只是一片撕碎的馒头,夜里回到那个破败的茅屋,在挤满的地面上找到一个可以容身的空间,偶尔透过屋顶看向璀璨的星空想到的也只是明天是否会挨饿。那时候最大的梦想不过是能够吃上一块烧得香喷喷的油腻腻的红烧肉。有话说不出,所以无话。

帝都军营的记忆是回荡在生死之间的挣扎,用满身创伤去验证刀剑无眼的恐惧,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块印入眼帘,皮鞭击打在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回到营房擦着刺鼻的药膏,药膏经过伤口就像烧红的铁块烙在身上,趴在满是灰尘的床上不久就会沉沉的睡去,没有梦想,没有希望,一心想着解脱。有话无法说,所以无话。

青城后山竹林里的空,短刀划出鲜血的沉重,有话对谁说?那只只会对着泥土乱拱的小猪听不懂,枯竹风动听不见。

在这个春光秀丽的早晨,有花,有人。

孟昶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不屈。

听的人懂了,他缓缓收回手垂放在腿边,手中折扇飞快的摇了两下,非常不高兴地从牙齿间挤出一句话。“我开始有点相信只有你能杀得了那个疯子的鬼话了。”

隐藏在身体某个地方的短刀也懂了,它发出欢快的鸣叫,两个人的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蜂鸣声。孟昶右手的衣袖骤然炸裂,破碎的布条飘了开去。短刀在孟昶右手臂上露出了它的锋芒,似乎不甘心在这个早晨只是待在黑暗的衣袖里。它在欢笑,它在激动的欢笑。

隐藏在云深不可知的某个地方,一个身影睁开了闭着的眼睛,疑惑的道:“倒是把它漏算了”手指拈动,随后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也好。既然跃入了命运的轨迹自然没有再跳出来的道理,说不定轮回之后还会有大用处。”

云端老鹰的尖叫与地上忙碌的蚂蚁无关,它们太小,小到让老鹰下嘴的可能都没有,它们放心的搬运着一只枯蝶的残躯。那渺渺未知处说出来的话自然也被普通人知道。

客栈的楼顶上,刀在叫,王风在笑。

“这把刀很别致。”王风嘴里夸赞道,脸上却露出淡淡的嘲讽。

“它能杀人?”

“有时候一根稻草都可以杀人,一片树叶也可以作为武器。”

孟昶疑惑地看着这把刀。十五年前讨饭的破碗里的一声咣当响,落下的不是坚如硬铁的馒头而是一把黑色的刀,一把能看不能吃的没用的刀。

“刀当然也能杀人。西北的单于,东海的海盗,陌山的叛逆……”短刀滑入孟昶手中,手指沿着刀身密密麻麻的纹路滑过,感受纹路中沿着手指传递出来的情绪,激动、兴奋甚至还有渴望,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望。

孟昶将刀反手握住,盯着王风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跟你说这些人,并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么了不起,而是想告诉你,我能杀了他们同样也杀得了你。”

听着这话,王风眼中的戏谑显露无疑,轻蔑的说道:“这天下要杀我的人很多,皇宫外有,皇宫里也有,说不定那些每天见到我都会点头哈腰一副谄媚的人在暗地里也会拿着一把刀想要插进我的胸口,可我依然好好的坐在这里。你去过的地方我去过,你没去过的我也去过。”

“一个人。”

王风伸出左手食指左右摆动,接着将手指按在刀尖上。

孟昶的瞳孔剧烈收缩。刀尖上传回的力量已经足够这柄特异的短刀刺穿任何物体,西北单于身上的鱼鳞甲,东海海盗隐藏的护心镜,只需要一半的力量就可以像切开一张纸一样轻易的洞穿它们,但此时按在刀尖上的手指,除了皮肤向里凹去竟然没有任何的损伤。

王风收回手指,食指与姆指搓磨了几下,接着说道:“如果随便一个人都有可能杀了我,那我现在早已经化成一团烂泥。”

学着孟昶的一字一顿,他继续说道:“我让你看到这个,并不是想证明我有多么了不起,而是想告诉你,就算你能杀得全天下的人也杀不了我,也包括那个疯子。那句只有你才能杀得了那个疯子是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偏偏有些人却信了。”

孟昶在疑惑中谨慎的问道:“你还是人么?”

王风轻微一笑,肯定的回答:“如假包换。我王家拥有天下大半的疆土,最美丽最肥沃最富饶的土地都包括在其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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