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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情三百年-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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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元年,夏四月辛亥,大行梓宫奉安飨殿,命贝子胤禵留护。————————————《清史稿•;清世宗本纪》
    星疏月冷,朦朦夜色笼着胤禛,似将他九龙团绣的衣袍洗褪了白日赫赫的明黄色彩。
    “当年皇父西北用兵迫在眉睫,万分必要,但也因此兵力疲敝,关内人马稀疏,关外人家多有毁撤,一片凋敝。可如今青海局势凶险,罗布藏丹津蠢蠢欲动,我只怕如有变故,甘肃、四川的藏人也会附从作乱。朝廷最难最迫切的便是稳定。”
    宛琬伸指挡住他唇,“胤禛,我都知道——如今朝廷一点都乱不得。”他本不用和她说这些,他有多难她都明白。
    胤禛看着宛琬眼眸深处,忐忑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后悔了?”神情异样严肃、慎重、紧张。
    “你怎么总对我没有信心?”宛琬轻颦眉稍。
    他凝视住她,欲言又止。
    宛琬轻叹一声,“胤禛,无论周遭怎样,未来怎样,我绝不会改变心意,我爱你,我从没觉得委屈。”
    “琬——”他一把抱住她,像个宠爱娇女的慈父,轻轻摇晃着她。
    宛琬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惶恐不安的心不可思议的镇定下来。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做任何事,我们必须一同承担所有压力与困扰!”她肯定得无与伦比。
    俩人面对面地凝视着,“好。”他亦肯定道,眼中盛满了一种令人毫不犹豫跳下万丈深渊的柔情,一抹坚定,一抹义无反顾的光芒。
    等他离去,宛琬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她比他预料的更担心,更不安,心底阴翳挥之不去。自允禵回京后,胤禛与太后间的芥蒂越来越深。胤禛登基后,无论他们如何哀恳请求,太后执意不肯上尊号并迁居皇太后应居住的宁寿宫。京城内外诟议四起。她本以为此次圣祖仁皇帝梓宫奉移遵化后,太后再无任何立场不同意接受尊号。可万没料到,因为她,他们三个已成了水火不容的死局。胤禛当日断然命允禵留在遵化守陵。后又逮允禵家人雅图、护卫孙泰、苏伯、常明等送至刑部,行刑逼供,完全与他一贯主张慎刑,不屈打成招的理念背道而驰。他那样冲动,不顾一切而又感情用事,完全不似他平日的英明沉稳,就象个最任性的孩子。可一切都已成定局。胤禛可否知道这样做他们面对的艰困,烦扰并未减丝毫,只会更大。但此刻她绝不能把心中担忧表现出来,她不能再令胤禛不安,胤禛原来竟会这样地沉不住气,她只希望他激怒的情绪能渐渐稳定下来,他会自己想明白的,她相信他。
    翌日。
    宛琬靠着栏杆,微风轻送,波浪声声入耳,让人不由生出远离尘世喧嚣的感觉。
    “他是冲动了些,不该怒极下旨命允禵守景陵。允禵把什么都说出来了,他疯狂得不顾一切了。”宛琬黯然叹息,“可是世人不知一切,怕又是诽议他,对他真是不公平。”西暖阁中的灯火夜夜长明,宛琬知他常批奏折至深夜。胤禛他虽偶尔任性固执,可于国家臣民却有着强烈的责任心,他算是个好皇帝吧?
    “命运对你才真叫不公平!”墨濯尘对胤禛始终有些不能释怀。
    “能让我遇见他,已经很公平了。我现在只求能平静的过下去。”宛琬叹一口气,眼眸深处残留丝未褪尽的红,她坚强地命自己不流泪。“师傅,你知道,我要求一向不高。”
    “可出了这事,那宫里你还真能平静过下去吗?允禵他是个疯子!”墨濯尘没好气道:“我从来就没见过象他那样的男人,纠缠不休,还自诩爱你,真是可怕,我看他会缠你至死方休!”
    宛琬下意识地打个寒噤,至死方休?难道真的会这样吗?
   “师傅,允禵他为情所困,自己也很痛苦,日后他一定会后悔的。对他,我心里始终有一份内疚。”宛琬这样想着,便不再那么恨他,隐约间甚至觉得有丝亏欠,可惜也只能亏欠了。
“他会后悔?他若是这样的人,早该放手了。你不要总是用自己善良的眼光来看他!我看你这个样子还要吃大亏。”墨濯尘忧心忡忡,宫廷幽深黑暗,宛琬真能平安无事?
   “师傅,你偏心,总是帮我的,其实公平的说,只怕是三败俱伤。”宛琬溢出丝苦笑,“我好象很没有女人缘,她们都恨我。”
   “说得好象你很有男人缘似。”墨濯尘亦故做轻松道。
    宛琬摇了摇头,她并不需要那些。“我不在乎。朋友再多也无用,我只求一两个心灵相通的就够了。”
   “可就算是一两个也难求。”
    墨濯尘望了望宛琬,她也正望着他,这一霎那,他们的心灵似乎相通了。
    宛琬回过了神,“师傅,我好不容易出次宫,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还是去学堂吧。”
   “好。”
甘服毒鸠,太后薨逝
    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三日,永和宫。
    宛琬死死抱住太后身子,急呼:“太后万万不可啊!”
    太后争脱不开,回转身狠狠地一巴掌甩过,打得宛琬仰跌在地。“你这个贱人!”
    宛琬只觉后脑一阵火辣的痛,顾不上验看,挣扎着起身,犹揪住太后裙摆哀求道:“恳请太后三思;万万不可啊。太后若执意追随先皇而去,将置皇帝于何境?太后;您万万不可啊!”
    太后猛将宛琬推开,颓然跌坐下,无力地喃喃道:“他巴不得我们都死了的才干净。”她平静了下来,拭去泪水,挥手喝退众人。
    宛琬支撑着身子,双肘都在发颤,头发横乱披散在淌血的脸上,跪于太后面前。
    满地狼藉,凝滞的空气中,风儿轻拍着窗纸。宫女、内侍们早已无声退下。
    自景陵回宫后,太后日夜哀泣,动辄鞭打宫女内侍。今晨起,不知为何摔砸完东西后,越加悲愤竟欲撞柱。
    太后转念思及允禵,心头一痛,那股子怒火顿又燃起。
   “你嫁了允禵,生的却不是他的子嗣,现又重来魅惑皇上,淫乱宫廷,使皇上蒙秽,置礼法人伦于不顾,简直是淫贱无耻至极!”太后的心都快要炸裂了,声色俱厉。
    宛琬眼角滑下一道清泪,原来他们的爱,有违伦常,即使那只是最真挚的感情,也是如此。
   “先皇西去未远,皇上却已欲取允禵性命,骨肉相残,招天下人耻笑。我还有何颜面存于世?”
   “不,皇上决不会那样做的。”
   “不会?他是那样多疑的人,他怕允禵说出你从前那些龌龊事,迟早有一天会对他动手。”
   “那我走,我离得远远的,永不再入宫。”
   “他肯吗?他割舍得下你吗?世祖章皇帝为了董鄂氏逼死了亲弟,你以为他又有什么不同?他不是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了手!”太后缓缓逼近宛琬。
    不,她绝不允许宛琬再一次全身而退,留下后患!
    宛琬恍然全明白了过来,望着太后悲愤欲决的脸,心底除了绝望外什么都没有了——从头到尾;今晨这一闹剧;她要的不过是她死!难怪自出事后,无论她每日如何忍耐谦退,太后一次不允觐见,偏偏今日有外邦来朝,皇上不允人扰;她就许了。难怪永和宫闹出这么大动静到现在,皇后都还未曾被惊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人们没有说错,他本就是个刻薄寡恩之人!他将允誐革去郡王,将允禟发配边疆,现竟还将允禵软禁景陵,他还有什么做不出的?他为了不见到咱,故意每日五更天请安。他又何曾将他亲舅舅放在眼中过?康熙二十八年,允禵才一岁多,吵闹着要他手中的白玉马,我顺手给允禵玩耍了会,可他就一把夺过,砸了它。他自小就怪癖无情!”
    无情!多么刺心的两个字,胤禛真的是个无情的人吗?竹影中一杯复一杯寂寞孤单的胤禛;无知无觉中声声呼唤从不放弃的胤禛;香雪海中热情如火,温柔似水的胤禛;再见重逢百口莫辩的胤禛;家国两难,别无抉择大情大爱的胤禛;巴颜喀拉山顶生死相依的胤禛……无情吗?若这些都算是无情,那天下可还有情?
    宛琬深吸口气,压抑得太久的泪水好几次忍不住要涌出,但忍不住也得忍,事已至此,怎由得她软弱?
   “那一年,孝懿仁皇后薨逝,皇上自出生起便由她亲自抚养教养,悲痛自然不同常人。那时他也才刚刚11岁,不过是个寻常孩子,本能的想再寻找一种安全感。那匹玉马是圣祖仁皇帝在他刚学会骑射时赐于的,胤禛一直带于身边,爱不离手。他把它给了太后,原是个孩子向母亲的满心示好,可太后却漫不经心的随手扔给了允禵。他本是个多思又忧郁的孩子。你为什么不认为他仅仅只是需要他额娘的疼爱、关注?”宛琬苦涩道,胤禛的感情敏感而纤细,只可惜他们母子三人个性都太过倔强、刚硬而执拗。“你说他无情?可你明知他初继位,政局不稳,却在先皇驾崩后先是欲以死相殉,后又不肯上尊号,移居太后寝殿,还弄得登极大典都差点开不了场,你有没有想过你将他在世人眼中置于不忠不孝之境,竟是要往死里逼他呢?他让白岂袭一等公,如何就是不将他亲舅舅放眼中?胤禛总说:大丈夫自己挣来的才是真体面。而白岂庸碌无为,如果仅因他是舅舅就滥施恩典,又置国家典制于何地?允禵回京后当众令皇上难堪,令举朝惊骇,皇上屡次迁就他,允禵仍不为所动。既然你们个个都要苦苦的逼他,又怎么能怪他不智呢?他贵为天子,可为难他的都是他至亲的人,他都必须视为皇位争夺者,而不能有任何的感情,这样他的心里会有多苦,你是他亲额娘又有没有替他着想过?是的;他对骨肉无情,他执政无情,可他任是无情也动人!凡大爱者必无情,可惜你们永远不会懂!”宛琬目中已见泪光。
   太后眼中颤怵地掠过痛苦怨恨的神情。
   宛琬想起西北一路行来,路边衣衫褴褛遍野哀鸿,老的少的一双双竭力伸长,颤抖渴望的手;想起胤禛欲濯清世俗的雄心壮志;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决心已下。
   阴霾早在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只等着来临。胤禛、允禵和她之间是非有人死不可了,他们彼此疯狂的爱着,疯狂的互相伤害,结束吧,让一切都在她手中结束,这样也好。
    宛琬冷笑一声,“那是不是只要我死,一切就能结束了?”她缓缓伸出手,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总不能让你逼死他。”
    太后的脸微微一僵,“种什么因,便结什么果,这是你自食其果!”
    太后见宛琬眸底波澜激荡后是浓浓的嘲讽,她取出一瓷瓶道:“既然你相信他,那就赌一次。你让他下令解除允禵禁令,让他即刻入永和宫,并当面下旨晋封允禵为郡王,允诺有生之年决不再为难他。我自会将解药给你。”
    宛琬只望了她一眼,举起瓷瓶,一饮而尽,面无表情的步出永和宫。
    夏日的艳阳亮得有些晃眼,宛琬回首再望了眼巍巍宫殿,一切已恍如隔世。
    朝堂上,胤禛的胸口不知为何隐隐惊悸,几次欲下令退朝,硬生生忍住。但胆颤心惊之感越来越强烈,他终招手示意近侍上前,吩咐几句后近侍匆忙退下。
    忐忑中胤禛还未等来近侍回复,已见永和宫遣人禀报:净月师傅一早去过太后宫殿,俩人似起了些冲突,太后旧疾复发。
    胤禛倒抽口冷气,骤然站起,下令摆驾永和宫。
    永和宫。
    胤禛从随侍手中接过汤药,吹了吹,亲举勺欲喂,见太后神色中有深深倦怠与寂寞。他突觉,也许不仅仅是太后对自己太过无情,自己也并未全然顾及到太后的感受,一阵愧疚,胤禛喃喃道:“朕已遣侍卫吴喜、朱兰太召允禵驰驿来京了。皇额娘您就喝了汤药罢,太凉了会失了药性。”
    宫女、随侍不知何时都退下了。太后强忍住哽咽,望着胤禛道:“允禵乃先皇血脉,你一母同胞之弟。便是先皇也称他堪有才干,只是他脾气固拗,可你是兄长是皇上,便应多体谅体谅他。额娘别无他求,只望你们兄弟能友爱和睦。”
    胤禛只觉心底一寒,双肩沉重,每一回都这样,总是他不对,总是该他忍让,他点点头,声音有点干涩,“朕——知道了。”
    太后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轻吁了口气。
    永和宫外林苑。
    宛琬不知再该如何面对太后,困在了这里。想到两人也许将生死永隔——再不能见面,她的心如被把极钝的刀绞动着,血慢慢滴落。疼痛得她弯下腰,靠着树干慢慢滑下。
  暮色渐沉,湖面映着宛琬的容颜,波光粼粼,菡萏轻颤,一颗泪珠儿,悄然溅碎了花影。
忽一人从背后扶住她肩头,怜惜地抚上她的发。宛琬转身见是胤禛,再也不能克制,投入他怀中,抽泣了起来,胤禛啊胤禛,她只有他一个呀……
    胤禛拥住她,柔声道:“怎么了?”
    宛琬将脸靠在他身上,只是低唤他名。
    他抚摩着宛琬的脸,拭去泪痕。“是我不好,我总让你受委屈。”
    “不,不是的。自我遇见你,就一直在幸福里……”她闭上眼睛轻叹,“试了多少次,想从你身边逃走,可还是不行啊。”
    “不许你再逃走。”胤禛轻轻吻了吻她发,握住她的手,“可你眼里为何有忧愁,是不是太后她——”
    “没有。我只是见她病了,觉得世事难料,生老病死,总有先走的一个。”
    胤禛听她如此说,不由更握紧了她的手,想起从前的几番险情,至今心有余悸,他一向温暖稳定的手竟抑制不住微微颤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宛琬,脱口道:“不会的,老天不会再如此残忍,就算老死,那也是我在你。。。。。。”
    宛琬伸出手堵住了他,她心底满是凄凉,却望着眼前紧张害怕的胤禛微微一笑,“我胡说,你也跟着。我们都会长命百岁,我们要生许多许多孩子,还要看着他们娶妻生子呢。”
    胤禛见她满面笑容,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俯她耳旁笑道:“那我要多多努力。”见她偏转头去,又执起她冰凉的手,轻轻吻着,“我要这一生都握着你的手,一直到老,都不放开。”
    宛琬回过头道:“咱们进去吧。允禵是不是该到了?”
    “应该快了。”
    两人并肩走在甬道上,花木在星辉濡浸下,闪烁着夜露,青草芬芳,宛琬宛如走在云絮间。她突然想起了米兰昆德拉说过的一句话: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逃避,我们的每一步都决定着最后的结局,我们的脚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
    永和宫。
    钟摆铛铛敲响了十二下,已过午夜了,允禵依旧没有到!
    太后死死盯住宛琬,她侧身端着药碗;神情温雅如玉,面上那道怵目惊心的伤痕,却使得她的美透出残忍意味。这样的她,胤禛如何舍得弃手?他们都是骗子!
    太后剧烈地颤抖起来,伸出苍老的手抓住宛琬袖角,紧得指节发白。“骗子!你们会后悔的,他会眼睁睁地看着你生不如死,你会慢慢瞎掉,聋掉,哑掉,最后全身由内而外一块块腐烂,肠穿肚烂,千箭穿心,万猫挠身——”
    她咬牙说得那样轻,听得宛琬痛彻心骨,“不,不;太后;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皇上已重新遣人前往了,允禵一定会到的,你要相信他!”
    太后闭上眼,再不看宛琬。
    宛琬只觉得一颗心被揪得死紧,手中药碗跌碎在地!
    胤禛闻声冲了进来,见太后面上已微微浮起一层死灰之色,心下骇绝,扑上前抱住她软倒的身子,冰冷得可怕,惊叫御医。
    深夜丑刻,永和宫中四处是奔走的宫女、内侍、御医,混杂着哀泣。
    丧钟如惊雷般响起!
    此时此刻,宛琬心中一片空白,只觉世间似乎再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了,苦苦挣扎,到头来还是一个“死”字。她歪着头,半晌,笑了,笑得好自嘲。原来属于他们的机会早已失去了,她终于还是要走上这一条路。
    一瞬间许多情绪涌上心头,让宛琬心力交瘁,有种油尽灯枯的感觉。  
    她望着胤禛,他清朗刚毅的容颜,这刻冷白如石,显得分外苍凉悲伤。
    皇额娘至死都未肯再看他一眼,胤禛跌跌撞撞地爬起,他突觉有异,侧过脸去,见宛琬立于烛旁,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微微仰首,脸色极其苍白。
    俩人静静地朝彼此走去,依偎在一起。窗外长夜,暗沉死黑。
难解盅毒,又染新疾
    靠着安神丸,宛琬沉沉睡了一觉,醒转天已正午。闭着眼睛,脑子却清晰得累人,阳光透过窗扉筛落一室,又是个艳阳天。入宫有半年了,她虽已逐渐习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或表面的巴结讨好,可她真正的了解了深宫多少呢?
    很多很多年前,她做过一个梦。
    她梦见四周漆黑一片似要将她吞噬,前方微微光亮诱惑着她,她不由自主向前走去。
    琬,琬,我不准你放弃!你给我醒过来!
    碗?有人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可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痛?
    她向前走的步伐蓦然停顿。
    为什么她好像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心,在哭泣?
    终于回首,他孤独绝望的神情是在呼喊她吗?
    他在伤心地啜泣:琬,不管你有多失望,对这里有多厌倦,我都不放弃你!决不放弃!
    一切都不是梦!
   她怎么可以忘记,他曾经那样绝望地、孤独地、执着地呼唤着她!
   原来只要他一直和她说话,只要他需要她,她就不会死去,就不会弃他而去。
   这一次,这一次还可不可以?
   宛琬对守在一旁的内侍道:“备车,我要出宫。”
   马车在城郊一座幽静小院前停下。因人迹稀少,门前青石板路青得异常干净。
   宛琬下了马车,树木翠茂,花草芬芳,却已物是人非,心中顿生哀凄之感。
   宛琬上前推开柴扉,见着院落里忙碌的青衣身影,强笑着唤了声,“师傅。”
   墨濯尘回首见宛琬神色有异,紧步上前,细看了她面色,又伸出手去切了切她脉,眉头紧蹙,慌将她拉入屋里。
   素香袅袅。
   “……大概一切都是天意弄人。侍卫们接走允禵后,驻守在那的副将李如柏以部文未声明旨意,又无印信为凭,担心是矫诏,所以追上了他,不允允禵前来,并将吴喜他们羁候了。等到李如柏请旨后再放允禵入京,可已经都来不及了。”宛琬任墨濯尘细细诊断,神色已恢复平静,自若地说着。
    墨濯尘面上神色数变,最后,脸色已然煞白,颓然收手,半晌无言。
    宛琬见他如此,心下已明白,静默片刻,复又抬头望着墨濯尘,涩涩道:“是不是最后七窍全毁,浑身腐烂,极痒极痛中死去?师傅,我只想听实话,我还能面目完好的坚持到10月底吗?”
   墨濯尘料不到她竟问得如此直接,惊痛之下慢慢道:“中的是苗疆的九重盅,意指合九种毒物也指会经九重磨难而——可宫里怎么会有如此歹毒之物?”
   “师傅你怎么忘了,康熙五十七年底,云南撒甸苗人归顺,入朝进贡,京城里很是热闹过一番。”她说得云淡风轻,这几日她已明白了;大概都是注定的吧;自己终究强不过命运,强不过她。她说就算有皇帝护着她,她也不会放过她,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她用死来和她赌,谁说不是一辈子呢? 
    墨濯尘一把握住她的手,“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苗疆,也许还有希望。”
    宛琬闻言默然,良久方道:“不,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这个五月,年贵妃艰难生下福沛,但当日孩子即夭折了,现太后又薨逝,胤禛决再承受不了她的打击了。
   “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吗?”墨濯尘悲愤地大喊。
    宛琬摇摇头,“不;可是师傅,你说真的有希望吗?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吧。更何况,也许,我是真的该死。到今日,我方才醒悟自己往日似有许多作为都错了……”
    墨濯尘心中波澜跌宕,见她如此坚持又无计可施,哽咽着泣唤:“宛琬——”
    宛琬微微阖眼,强忍至此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他们的爱情,有违伦常,而胤禛是皇上,帝王是永远无错的。于是,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罪孽便要宛琬一人背负。
    墨濯尘心中大恸,却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她。
    窗棂间阳光清风依旧辗转飘扬,人间却已生死嬗递。
    墨濯尘目送着宛琬的车马,消失在尘埃中,他孤独地立在迅速暗下的天地间……
    蓝得没有丝毫云絮的天空,腑瞰着养心殿。
    胤禛撑着眼看着奏折,凝思片刻提笔,眼前一片昏昏,似有什么迫着他的胸口,令他呼吸困难,他摇了摇头,依旧挥之不去,须臾,终不支倒下。
   内侍、宫女们慌乱成一团,通禀皇后、御医……
    苏培盛匆匆拉过一内侍,“有没有叫人去请净月师傅?”
   “早去了。可她一早就出宫了。”
    车轮轱辘,长街喧闹。车帘外千家万户,宛琬只觉伤感,仿佛尘世已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快到禁城了,要振作,决不能再无为的悲伤。宛琬深吸口气,整理了衣衫,伸出手掀帘下车。
    胤禛昏然仰卧,脸色苍白得发青,昏沉中吸入股幽香,冰冷的柔唇贴近他,使他不自觉吞下了药。
    曙光破空,鸟儿鸣啭唤醒胤禛,慢慢睁开眼,入目是宛琬坐于榻板,依在他枕边,阖目而眠,一双柔荑依旧紧握住他的手,温良的触觉让他宁静安心。她大概是累极了吧,胤禛双眸柔和地贪望着她,内心已情潮涌动,身子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暑气一日日退去,秋意渐浓。
    胤禛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猛地摔了手中奏折。他宠爱宛琬,用的都是皇家的钱银,又关他人何事?一帮庸才无心于国事,只会盯着鸡毛蒜皮不放,自己非得处置几个领头的不可!不,不行,只怕如此,众人又会怪罪宛琬,不能让她再落人口实。
    胤禛停下,对允祥道:“朕不是让你将从前旧府邸的收入单列开了。通知内务府,日后宛琬再有任何需求,一律允办,所需钱银从朕旧府中出帐。”
    允祥苦笑应是。可他只怕如此一来,世人又会苛责四哥敛财,当了皇帝的人,天下都归他,却还保留着雍亲王府做私人钱库。允祥不知宛琬是怎么了,这半年来,她如转了性般。内务府的人日日对他抱怨,净月师傅今日一花样,明日一主意,他们整日忙着伺候她一人的事都忙不完。
    华灯初上。
    宛琬呆呆望着镜中自己,师傅配的药统统无效,每日疼痛频率越来越密,素容上的唇已呈死灰色,她是不是太贪心了,她已不能再停留……
    她用剪挑亮了灯,移近来,匀开胭脂,细细地一笔笔勾画,肌肤隐现的斑点处,画上一朵红梅,染上一只彩蝶。
    想他想得心都痛起来,宛琬红唇边挂着寂寞,凝视窗外,心儿已早早飞去。
    养心殿,暖阁。
    胤禛长指叩着案几,思索着……
    突地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象是要叫他猜猜是谁。
    唉,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对他,还用得着自己猜吗?
   “宛琬。”胤禛无奈唤出,放下手中奏折,稍稍转身,将嬉皮笑脸的她一把拉入怀里。
    胤禛端详住宛琬,不知为何,心莫名紧涩,被突来的不安紧紧攫住,仿佛她的笑容里隐藏着深深的秘密。他捺下疑惑不动声色,手依旧抚着她的秀发,目光转为锐利深沉。
    她越来越难以再隐瞒,她必须要走了,她要他们最后的每一瞬间都快乐。
    宛琬小手揉上了胤禛紧皱的眉心,歪着头望住他,忽顽皮地亲亲他脸颊,灿笑道:“盯着我瞧,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好看?”
  胤禛拉下她的手,吻了吻,才道:“为什么喜欢涂脂抹粉了?”她肤色透着瑰丽艳色,两片唇红得不可思议。她妆越画越浓,那些脂粉盖住了她从前散发的自然香气,他不喜欢。    
    她不说话,只是笑着用手摸索他脸上每寸轮廓,闻着他身上男性的气息,那样熟悉而又温暖。就让她再多眷恋一刻,贴着他这样温暖,就再多一会,静静地,再多一会……附他耳畔悄悄语:“人家想迷住你呀。”小手已开始不安分的探进他衣领,肆无顾忌地四处漫游,一下下,销魂的呻吟不时从红唇溢出。
    胤禛低低叫出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宛琬朝他耳洞吹了口气,将他耳垂含在口中,舌尖轻佻地逗弄,娇柔道:“别动,让我来。”
    胤禛不由松开了手,外衣不知何时已被她解开,她的小手如抚琴般缓缓而下,伸进他裤头,一点点替他褪下……
   “琬,怎么灭了灯?”
   “月黑风高才好做坏事。”
   “顽皮。”
    夜那样黑,他没有看见她眼中的苦涩。
    秋雨绵绵,淅淅沥沥,雨水顺着屋檐线般落下,打在石板上,溅起冰凉之声。
    宛琬起了身,唤人入内,取簪随绾了发,正欲下地,一阵痛袭来,她躺了回去,于被里按住胸口,淡淡道:“你先出去,别让人进来。要是皇上打发人来问,就说我夜里睡晚了,起不了身。”
    待宫女应声退出后,宛琬骨碌爬起,打开床头柜,急急从里取出烟具。装好了烟,许是堵住了烟斗嘴,吸了两下都没着火,宛琬顺手拔下发髻上横绾着的簪子,戳了戳再对上烟灯,须臾,蒙蒙烟雾溢出,迷糊中有些悲凉,一刹那,喉咙似哽住,几流下泪来。
    门猛地被推开,一阵风儿吹了进来。
    胤禛惊见宛琬似睡非睡横在榻上,原先水葱似的手指上套着长长金指甲,而那手中托着烟管!
    熟悉的脚步穿过外屋时,宛琬已听见,可她等的无非是这刻,好叫他厌倦、唾弃了自己。 她象忍不住般深深地、着迷地再吸了口大烟,欲再吸时,手中烟管已被人横夺过去。
   “胤禛?!”她抬首诧异道,手如没处搁般退缩身后。
    他紧抿着唇,下颚线条从没这般僵硬过。
    宛琬慢慢垂覆了眼,眼角黯淡,有点倦有点寂寥。
    胤禛走去榻边坐下,纠起的眉眼深深地凝望着她,半响,将她拥入怀中,心刺刺地痛,眸中已氲雾模糊,他仰起头,努力抑住酸意,再忙再忙;可自己怎能这样疏忽,想至此,更紧的搂住她,下巴摩擦着她的发,沙哑道:“琬,咱戒了吧。”
    一瞬间,宛琬只觉耳膜里回响的都是自己心底的哭泣声,呜呜地,挣扎着不知有多久。  
   “嗯,你给师傅块好常入宫的牌子吧,我只要他帮我戒。”
情深缘浅,人去殿空
     养心殿,西暖阁。
     宫女端着茶点,见皇帝仰着身,微微合着眼,她停下步子,半点声息都不敢出。
     片刻,胤禛睁开眼,看着案几上岳钟琪请示可相机行事的奏折。罗卜藏丹津果然反了,竟敢扣留了侍郎常寿,现光青海归附人马已有二十万众,甘肃、四川等藏人也随之为乱。
    胤禛提起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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