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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医女-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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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碧想推开小环,示意自己没事,然而力气不够,只得垂了眸子吭吭哧哧的咳了起来。
小环却是感到一阵心惊——云千碧的手,竟是如此的冰凉……
柳倾歌收回看向她们主仆的视线,紧紧跟在柳祁潇身后,任由他半托着进入了马车。
柳祁泽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利落的钻入马车,靠在一角,闲闲开口问道:“大哥,你为何对云小姐那么冷淡?”
柳祁瀚闻得,随即也把视线投了过来,一脸感兴趣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上坟
柳祁潇完全无视掉他俩看热闹的表情,看也未看他们一眼,薄唇微抿,凤目低垂,面色之上云淡风轻。
柳祁泽见其根本就无想回答的意思,倒也不甚在意,自己讪了一阵子去了。柳祁瀚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消息,面露扫兴之色,但是也不敢过分催促大哥开口讲,只得掏出茶壶,倒了一盏茶水一连气儿都给灌下去了。
马车颠簸,车外纷杂声音传入耳内,车内之人各想各的,心思烦乱。
就这样一路出了云雾笼罩的连云山,再也没人开口讲话,气氛静谧得有些骇人,彼此之间的呼吸声交错可闻。
待到去了郊区,天色还早。放眼望去,一派荒无人烟之境,土坟而排,草灰而起,枯树老藤,老鸹哀啼,乌云压得极低,像是有接着落雨的迹象,但是却还未落下一滴。在这周围,仅仅有几座破庙,一看就是经年累月未有人来过,空气中浮尘之味浓烈,的确是脏乱得可以。蜘蛛网四散,横挂竖摆;内里神像也缺胳膊少腿,破败不堪。柳祁潇首先迈步而入,柳倾歌跟在他身后,不由得伸出手捂住口鼻,慢慢挪步进去。这土砌的神像残缺的脸庞,乍一看,甚不分明,愈显诡秘狰狞。
柳祁泽还未进,先在庙门口叉着腰吭吭哧哧的咳了一阵:“这破庙真不是个住人的好所在。”
“又不是要你天天住,”柳祁瀚伸手将他推开,自己抬脚走入,“除了清明,一年就这么一次,二哥就暂且忍忍罢。”
柳祁泽轻轻拍了拍柳祁瀚的后脑勺,唇角挑着一丝坏笑:“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教训我了?明明毛还没长全呢,充什么大人。”
柳祁瀚懊恼的拍开他的魔爪,涨红了脸硬声道:“二哥,你少混说!我已经长大了……”
“与其在那里作无谓的争论,还不如过来干些有意义的事情。”柳祁潇在那厢冷声开口,瞬间便把柳祁泽和柳祁瀚的对话给中止住了。他俩看着柳祁潇在整理随身包裹,柳倾歌在不远处忙着打扫,心下微惭,于是便也走过来帮忙。
毕竟是人多力量大,这么一折腾,果然这破庙像是变了处地方似的,不说焕然一新,起码比刚才好多了,勉强能住人了。柳祁潇将里面原本就有的那几处石台摆好,又将几块硬质木板擦干抹净放置其上,用绳子固定住。随即打开包袱,从容的往上铺着褥子。
赶马车那车夫已经去了庙里的另一间房,自去歇息。
柳倾歌累得额前隐隐约约见了薄汗,她将扫帚靠在庙门后,随即拿出干粮来,分给哥哥们吃。
眼见得天色渐渐黑下来了,阴仄仄的夜风拂起,带动起一阵阴森诡谲之感。忽近忽远的夜啼之声响起,很快便隐在苍寂的夜色中去了。今晚无月,空气静寂,只有这破庙之内,哔哔剥剥的火堆燃起,明黄色的光芒闪烁明灭,跳跃在每一个人的面孔之上,温暖人心。
柳祁泽吃了饭之后,满足的打了个饱嗝,随即便自顾自的去了里间睡了。柳祁瀚吃得不多,讷讷寡言,收拾收拾便也自去休息了。
这里柳倾歌的目光怔怔的追随着那晃动不息的火苗,竟是一丝困意也无,她坐在那已被擦拭过的蒲团之上,双手无意识的往前伸着烤火。身边那道秀颀的身影亦是不动,像是那人细细密密不为人知的心事一般,全部都付与那浓稠的黑夜里。
柳倾歌忽地觉得冷了,便自动朝那人身边靠过去。她抽抽鼻头,打了个喷嚏,不由得伸出手揉了揉鼻尖。
柳祁潇瞥了她一眼,拿过兔毛披风给她严严实实的披上,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拿出颗药丸喂入柳倾歌嘴里,又端过一旁的茶盏,递到她手里。柳倾歌就着水一气儿全喝下入肚,抿了抿唇,将茶盏放置一边。
唔,这药丸里有……苏叶,杏仁,桔梗,炒枳壳等物,确为疏散之药物。①
柳倾歌感激的望了一眼身旁之人,然而那人却并未望过来。她只觉得无趣,便又端起茶盏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到口腔中的那股子药味儿散了些许。说起这药,柳倾歌便想起了素日医书上所记背下来的句子:“此药治疗感冒夹湿,效果其佳。具体症状为:感冒两周,发烧,鼻塞流涕,咳嗽,咽痒且痛,大便干燥,小便正常,色淡太白黄腻,脉浮微数……”②
嗳,慢着——啥?!柳大哥哥特地开了这一方药,他是如何得知自己消化不良,上不出厕所的?此药深有和脾消滞之效,显然可见,大哥定是事先知道了自己的症状。
柳倾歌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手指下意识的绞着自己的衣带。浣月这个小蹄子,到底还是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哥哥!……哇呀呀,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咳咳,是哥哥家。
这么一想,她赶紧朝旁边坐了一坐,离柳祁潇远了些。目光躲闪,唇角抽搐。
柳祁潇明显感觉到了柳倾歌的动作,不由得诧异的扬起那双漂亮的眉,开口道:“怎的了?”
柳倾歌忙垂了眸子,固执地将他关切的视线遮挡在外,掩饰性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有什么好别扭的?”柳祁潇盯着她,淡淡道,“若是消化不良,近日便食一些稀粥罢,少吃干燥不易消化之物,尤其是坚果之类。”
柳倾歌面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敷衍着点了下头。——看吧,哥哥果然是知道了。
柳祁潇便也不再言语,只是静静枯坐,不时地伸手往火堆里丢把柴草。
空气中暖意更甚,嗡嗡地发出细微响声,时远时近。眼前的火倒映在瞳孔中,似乎也将眼眸熏得热了,使得眼皮不由自主的耸搭,周身笼在一片暖融融的温度里。柳倾歌舒服地拢了拢手,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微长的刘海儿遮下,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思维朦胧间,她感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抱起,随即被轻轻放置于暖和的褥子上。那人帮她仔细的盖好,然后,脚步声渐渐地远去。
柳祁泽夜半起来喝茶,见柳祁潇仍旧是老神在在地坐在火堆旁,丝毫未有睡意,不由得一惊:“大哥,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柳祁潇头也未抬:“睡不着。”
柳祁泽喝饱了之后,便搁下茶盏,面露忧虑之色道:“好歹凑合着睡一觉罢,这过不了多久,天都亮了。”
柳祁潇应了一声,却未见行动。
柳祁泽见状,便也不回去了,直接大喇喇的掀了下摆而坐:“不如我就在这陪陪大哥罢。”
柳祁潇看了他一眼,知晓他已经睡好了,便丢过来一个“随你的便”的眼神,自己仍旧一动不动。
“大哥,”柳祁泽笑了笑,抻了抻袖子,忽道,“我和瞿晟交好之事,你不反对罢?”
“这是你的前途,你的选择,为兄焉能横加干预什么?”柳祁潇沉声道,“只希望你别做过火了,同官家之人交往,稍不注意便惹祸上身。”
柳祁泽将头一点,郑重其事的道:“我省得,行事定会注意分寸。——那个瞿晟,武功虽高,却是有勇无谋;年纪还不大,就喜欢流连烟花之地,捧戏子、喝花酒之事俱是得心应手。我和他一块儿,学到了好些武功,也由此结交了一些官家之人,倒也算是增了见识。”
柳祁潇不置可否,末了,方淡淡道:“若你中了武举之后,日夜营宿于军营,想必和家人之间见面就困难了。”
柳祁泽沉思了会儿,微抬起脸,努力撑起一丝笑意,拍着柳祁潇的肩膀道:“家里不还有你么?!有大哥管家,我放心得很。”
“那爹呢?”柳祁潇将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拍开,一双清眸波澜无惊的扫过他的面容,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和。
“爹想必是赞同我的想法的,毕竟在他老人家眼里,他这个二儿子一直不务正业,拈花惹草。我去考了武举,他也应该会感到很是欣慰的罢。”
二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外面,天已经渐渐地亮了。微弱的光芒冲破纠集的黑云,一点一点的攀爬上破庙外檐,投射下细小破碎的光斑。迷离,温暖。
柳祁潇听得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便微微抬眸,映入眼帘的是那一道玲珑纤细的身影。柳倾歌裹紧了那兔毛披风,慢腾腾的走了出来,乍一见大哥二哥齐刷刷的望着自己,不由得一愣,脚步下意识就停了。
柳祁泽翻身站起,一脸恶趣味的揉了揉她的发丝:“丫头,睡得好么?”
柳倾歌点了点头,困意已经完全从她脸上褪去。待得她发现柳祁潇眼中微见血丝之时,情不自禁的一颤,忙疾步奔了过去,担忧的拉起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刚棱,凄厉。骨节分明,隐隐透着一股凉意。
柳倾歌将他的五指搓来搓去,想将其捂热。结果却被那人开口打断:“没事,为兄不冷。咱们收拾收拾去上坟罢。”
柳倾歌听他这么说了,只得松了手去。耳听得内室传来柳祁泽的声音:“喂,你小子还真能睡,也不看看都几时了。”过了片刻,便看到柳祁瀚揉着屁股一脸委屈的走了出来,像是那里被人踹过,口中犹道:“二哥,你就知道欺负我!”
“废话,你是我弟弟,不欺负你欺负谁去?”柳祁泽一手搭在柳祁瀚脊背上,另一手叉在腰间,桃花目流转,笑得不怀好意,“说来也怪,老三你在外面跟个混世魔王似的,打架斗殴无一不精,怎么在家便成了这副孬种样儿?”
柳祁瀚懒得理他,只是稍稍洗漱完毕之后,看向柳祁潇道:“大哥,咱们走罢。”
柳祁潇面无表情的“唔”了一声,长身玉立而起。他将下摆的褶子撸顺,便自去了马车上拿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茶色包袱。
柳倾歌迈步走出,望着这惨淡冬阳照耀下的千里坟堆,心中像是被什么堵着一般,压抑着有些喘不过来气。人无论在世间怎么折腾,到了儿来不过是黄土一抔,一切便又都是尘归尘,土归土。每一座坟都寄托了亲人深切沉痛的哀思,那毫无感情的冰凉石碑,镌刻着的不仅是那过世之人的一生,同时也是生者无休无止尽的痛。
……那自己的家,又在哪儿呢?是在官家之内布置得精致温馨的闺房中?是在村庄之上井田纵横交错的土坯茅屋里?还是在……自己的爹娘又在哪里呢?是日日夜夜精疲力尽的寻找,即使那眸子里再也现不出一丝希望的亮光?还是抖落了一身疲惫,认命返回家,从此之后只能对着自己以前用过玩过的东西泪流满面?
心头忽地抽痛,那些隐忍的情绪肆无忌惮的泛滥开来,刺得眸子一阵发酸,有丝丝缕缕的泪意翻涌在眼眶中。
柳祁潇携祭品香纸到坟前,摆放祭品、水酒,然后烧纸、焚香、奠酒、行礼,上坟仪式从容不迫的一一展开。他带着几个弟妹,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随即站起身来,目光追随着那燃尽的纸灰,眸色沉郁。
柳祁泽面色严肃得可怕,一言未发,素日灵动中透着坏意的桃花眼底,是一片沉寂的苍凉。
柳祁瀚年岁毕竟小些,一见到母亲的坟碑,悲伤之情难抑,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那声音有些喑哑,在这北风肆虐的季节里显得断续。
不知不觉已然正午。空气中很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听得偶尔寒风撕裂的声音,衬着这片荒凉萧索之境,愈发显得苍远寂寥。
柳祁潇站起,转过身,像是看了一眼柳倾歌。可还没等柳倾歌看出这一眼的其中真意,那人已迈开脚步离去,只余一道孤绝秀颀的身影,还有一缕似有若无的清淡冷香残留在空气里。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治法】祛湿解表
【方药】苏叶4。5克,杏仁6克,桔梗3克,炒枳壳3克,前胡3克,制香附3克,陈皮3克,炒莱菔子4。5克,薄荷3克,荆芥3克,甘草1。5克,葱白3寸
【用法】一剂两煎,共取160毫升,分早、晚2次温服。
②:《内经》云:“从外之内而盛于内者,先治其内而后调其内。”此属感冒夹湿,治疗先宜疏解,继用和脾消滞,清利湿热。
☆、回城
柳倾歌一愣,忙忙的追上他的脚步,一脸讨好的挽上他的臂弯。
柳祁潇顺力将她扶上马车,面无表情,唇角一动,道:“老老实实在马车上待着。为兄去收拾一下包袱行李,待会儿就要回府了。”
柳倾歌见他眸子里隐现血丝,不由得有些心疼,忙点了点头端端正正坐好。正坐了不大一会儿,就看到有人掀帘入内,定睛一瞅,见是柳祁泽和柳祁瀚。柳祁瀚鼻头仍有些红红的,眼角微肿,但情绪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柳祁泽抱臂不说话,静默而坐,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垂,令人丝毫窥不出他心中所想。
柳祁潇将所带之物收拾完毕,便进了马车。他掀起车帘低低吩咐了一声,那马车夫得令,便一挥鞭子,便听得那马一声长嘶,马车很快便在颠簸中前进了。
回去之时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上许多,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下雨了,空气中那股子潮味已散,冬日的阳光仍旧很是淡薄,照在人身上一丝暖意也无。
柳倾歌被这马车颠儿颠儿的,不由得把瞌睡都给颠了起来。她微微侧过身,无意识的靠上一旁的木质车角,很快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众生颠倒,不时地有模糊的影像在眼前闪过,却是一晃而逝去,很快便不见了。无论她怎么努力,却是丝毫看不见那些面容,那些场景。……她感到自己似乎站在瓢泼大雨中,浑身冷得发抖,嘴里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救她,救她”……然而周围的人却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浸透心扉的绝望在心底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无数过往的是非人事纠结在脑海,一波又一波袭来,令她险些头痛欲裂,然而却是什么都抓不住。不大会儿,她便觉得浑身冷汗涔涔,抖作一团,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的开口道:“倾歌,你怎么了?”
柳倾歌被这一声儿猛地惊醒过来,她睁起朦朦胧胧的双眼,勉强看清此人是柳祁潇。她握住他的大手,这才感到心稍稍平静了些。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也逐渐离她远去,似乎……似乎一切只是个梦境而已。
“做噩梦了?”柳祁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的道。
柳倾歌虚弱的点了点头,微微垂下了眸子。——大概因为是今日去上坟的缘故,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的罢。柳倾歌这么安慰自己道。以往每年她去给那太太周氏上坟之时,也会想念起自己的亲生父母来,想他们究竟在哪里,究竟过得好不好,身边有无其他的子女在旁尽孝呢……但是,这个梦却是她第一次做,暴雨,寒冷,呼喊,“救她,救她”,究竟救得是谁?这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抑或是,这原本就是现实?是在她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
柳祁泽一抬手,给她丢过来一方帕子。柳倾歌接过,拭了拭额前的冷汗,勉强抑制住自己翻涌的思绪。她正待将帕子还给二哥,却忽然听得马车外传来一阵喧嚣之声,似有人在议论纷纷,大声叫嚷。
“怎么了这帮人?”柳祁泽皱皱眉,没好气儿的一掀帘子,口中道,“叫得跟奔丧似的!”
马车行了这半天,现在天色已然约莫擦黑了。夜市摊点已经摆开,灯笼发出莹润的光芒,流泻成一道道虚幻的暗影。小贩招徕生意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卖糕点的、卖夜宵的、卖糖葫芦的等等应有尽有。路上行人也多,不时有人驻足,停下来去买点东西吃吃;抑或是三三两两在摊点前,同小贩讨价还价,双方争执不下。方才好像有人在大叫着什么,好多人纷纷拥往东海坊,一时之间踩踏叫嚷之声不绝于耳。
柳祁瀚素来喜欢看热闹,管闲事,一见这情景顿时就吩咐车夫停车,自己微撩下摆跳下车。他还没站稳,就随手抓过一个路人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那中年大叔似乎觉得柳祁瀚打扰了自己奔去看热闹,于是只得一脸不情不愿,嘴皮子动得飞快,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的道:“你有所不知这青城东海坊街头的云府走水了估摸着烧起来已经有一会儿了现在火势甚猛听人说烧得都快只剩下房架子了……”
柳祁瀚正被他这一连串话绕来绕去绕得眼晕,只感觉到脑子里塞了一大堆东西,他忽地捕捉到了这其中有两个关键字,于是赶紧将自己已经跑偏的神思扯了回来,开口叫道:“——等等!云府?!你是说云府走水了?”
柳祁泽在车里听见,心头一震,向外探头道:“果真是云府么?”
“千真万确,岂会有错?”那大叔对有人怀疑他消息的准确性很是不悦,强调道,“大家都这么说,不是我妄言!”说完这句之后,他便忙忙的走了。
柳倾歌闻言浑身一颤,立即掉转头看向柳祁潇。却见那人面色之上云淡风轻,冷修眉,寒凝目,一双眸子深邃如海,任何表情也无,所有的情绪都未有一丝一毫露在外。察觉到柳倾歌在看他,他却并未看过来,只是身姿愈发挺得笔直,大手依旧轻轻握着柳倾歌的手。
——他是怎么想的?至少在这一刻,柳倾歌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莫名的一叹,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狠狠的揪住了她的心房,使得她稍稍将自己的视线偏移开去。
柳祁瀚跳上马车,还未开口,柳祁泽便沉声道:“去云府看看。”
柳祁潇从头至尾一言未发,不置可否,约莫也算是默认。
那马车夫在帘外道了一声:“是!”便扬鞭纵马去了东海坊。马蹄声有些杂乱,小心地避过来往的人群,时不时的可以听到马车外有人在议论着什么。
“云府这么堂堂商贾大家,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真是可惜啊!”
“那云小姐不知可否救出了?”
那议论的声音杂乱无章,混成一处,仿佛纠集成了一大团化不开的浓雾,紧紧地缠绕在心头,拉扯吞噬着本就不堪重负的神经。
快到之时,柳倾歌顿时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呛得她不由得低头咳嗽了几声。柳祁泽一把掀起帘子,同柳祁瀚一道下了车,前去查看。柳倾歌向外望去,只见那云府被熊熊火舌包围,红光漫天,黑烟熏染,盘旋直上,空气中随处可见那些跳跃的火苗,耳畔可以听得到那烧着发出的“哔哔剥剥”的声响。府里下人纷纷拎了水桶,兜头盖脸的往里泼,却不过是杯水车薪,基本上起不到什么作用。好些看热闹之人也加入了救火大军,众人喊嘶声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现场混乱不已。
柳倾歌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那飞蹿的熊熊火光,看得心头大力一跳,照这么个烧法,里面的人肯定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一根,那云千碧生还的希望极为渺茫。
柳祁潇恍若老僧入定,连头发丝儿都不曾动上一根,端然静坐。眸子微垂,遮住了柳倾歌望过来的视线,也遮住了他全部的心思。顿了顿,他携着柳倾歌的手下了马车,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惨景,眸色间像是跳跃着一团幽深的火焰。
——救不过来了。柳倾歌莫名一叹,感觉眼睛被这通红的火光和浓烈的烟尘熏得有些疼痛。
那愈发肆虐的通红光芒刺人眼,终于,柳祁潇转身,带着柳倾歌迈进马车;柳祁泽、柳祁瀚也纷纷跳回到马车上,马车又重新动了。
回府之后,柳祁泽说这几天累得要死,早早的回去睡了。柳祁瀚显然是还沉浸在方才云府走水一事中,眉心攒紧,不停的开口向柳祁潇询问道:“大哥,你说说看,究竟那云府是不小心走水呢,还是有人故意纵火呢?”
柳祁潇回给了他平平淡淡的四个字:“为兄不知。”
“呃……”柳祁瀚顿时觉得无趣,便给他行了礼,提步回房洗澡去了。
夜色幽蒙,迷离幻美,月光之下的那人负手玉立,如神之姿,如仙之容。那月亮的光芒划过他完美弧度的下颌,划过他秀颀修长的卓绝身姿,浅淡生光,莹润如梦。
柳倾歌看着柳祁潇,心头像是被什么扯着一般微微的疼,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究竟对云千碧动过心没有,她不知道他和云千碧的那些过往究竟是怎样,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柳倾歌此时的心情矛盾至极,云千碧死了,一方面觉得那人死得其所,谁让她曾经坏心眼儿想要害柳大哥哥来着,而且她一死,就再也没可能成为自己的大嫂;另一方面,柳倾歌又为自己有这么冷血的念头而感到吃惊,毕竟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毕竟那人曾那么辛苦得爱过,也不过是爱情里的一个可怜人罢了……嗳,她顿时感到自己的脑袋胀得不行,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暂时抛下这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和念头,反正如今人都死了,再多的感慨也都毫无用处,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柳祁潇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没什么征兆的开了口:“夜深了,回房睡罢。”
柳倾歌不好违拗,便点了下头,行了礼转身回房,然而心绪却仍旧平静不下来。
这里柳祁潇见她平安离去,这才不疾不徐的迈步返回自己的小楼,面色凝定,神情静楚。不出意外的,他在廊下角檐背人处,发现了一只信鸽。那只信鸽灰色,隐在夜色里倒也不易让人察觉到,在那信鸽的腿上,绑着一个纸条儿。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印在他的眸光里,晦涩难辨。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
看完了那纸条儿之后,柳祁潇将其丢进一旁的炭火盆中,袅袅青烟而起,在这微冷的空气里逐渐散尽,什么也没留下。
他不由自主的走至窗边,把它推开。淡蒙素雅的月光倾洒于屋内,为这四周都踱上一层浅淡迷人的光辉,显得那般不真实。抬头望月,月亮高悬,澄澈清明,一如记忆里那个女子的眼睛。但是不知何时,那双眼睛已不再清亮,而是蒙上了一层阴霾和阴郁,似乎包含着太多的计较,再也不复往常。
他待云千碧本就无心,那些过往于他来说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交好罢了,并未掺杂任何儿女私情。他知道她动了情,他却不想作回应,只是有意无意的远避着她,希望那个女子知难而退。后来那女子准备联合云初阳一同陷害他之时,他就明白,自己对那个女子连最后一丝同情心都没了。
转过身,他的目光对上了那精致玲珑的炭火盆,想起方才那小纸条儿上所写之语。
那纸条儿是小环写的,字迹很小,绑在信鸽的腿上放飞了来。小环在得知云千碧放火自尽之时,顾念着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便不顾危险的冲过去救她性命。然而……然而一切都已晚了,再也无可挽回了。她颤抖的写下云千碧自尽前的状况,将其告知给柳祁潇,自己随即孤身一人离开云府,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小环曾经差点儿饿毙街头,幸亏得柳祁潇妙手回春,给她治病,给她衣穿,给她吃食,使得其才能继续活下去。小环为了报答他,便主动提出去云府做眼线。毕竟云初阳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不得不防,他便应允了。结果她去了云府之后,却被安排到大小姐房里。而现在,云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小环依旧是孜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她的恩已报,再也无憾了。至于云府生意,云千碧早已将这些财产归属分配安排妥当,将那田契、庄契等物给了几位宗族长老,和小环无干,也无须其再操什么心。
柳祁潇缩在袍袖之内的修长五指大力收拢,骨节青白分明。他的眸色深邃艰涩,冷眉稍抬,薄唇微抿。
小环在纸条上提到,云千碧在自尽之前,神思恍惚,失魂落魄。那人,她独自待在屋里,也不让他人进来,嘴里一直在喃喃念叨着一个名字。等到小环进屋送饭之时,才隐隐约约听到从她口中无意识提及的那个名字是:“祁潇哥哥……”
云千碧就那么沉浸在自己无边的回忆里,反反复复的念,念着念着,泪水就在不知不觉中决了堤。
对云千碧而言,哀莫大于心死。若是心死,那么这躯壳,留存在这世间也就没了任何意思。所以她选择了这么一个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所有的爱恨,所有的悔怨,终是在大火烧起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只有漫天的火光,只有肆虐的烟尘,仿佛在昭示着那痴心被她自己生生作践的苍凉与悲怆。
然而,这还能怎么样呢?
柳祁潇敛了思绪,静静的坐在书案前,背影挺立,修长刚棱的手指无意识的抚过自己曾经抄写过的那些手札。——从这以后,云府那些珍贵的医药书籍被付之一炬,再也不复存在,好些药方,便只有自己和倾歌知道了。
月光照在人的身上,照不尽的是,每个人心内千头万绪的心境。
他静默了好久,目光不经意间对上窗外,发现在不知不觉中,那月亮渐渐有些毛了,原本的澄澈不见,代之以有些朦胧的浑浊感,昏黄难辨。
柳倾歌躺在床上,瞪大了双眼,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时地闪过柳祁潇和云千碧的脸。……嗳,今晚又是个无眠夜。不知到了几时,她方感到困意袭来,这才朦朦胧胧的合眼睡了过去。
翌日。
“你这眼睛是怎么弄得?”早饭桌上,柳祁潇的目光一扫到柳倾歌的眼睛,眸子一寒,冷声道。
柳祁泽显然也早就注意到柳倾歌眼睛的变化,只是有些好笑的扬了扬唇角。柳祁瀚听了柳祁潇的话语,忙忙的看向柳倾歌,果然见她的眼角微肿,眼圈儿还有些泛青,一看就是睡眠不足之故。
柳倾歌心虚的低下头,回头瞥了一眼浣月,眨了眨眼。浣月会意,忙上前道:“大少爷不必挂心,小姐方才已经自行敷过了。”
柳祁潇闻言,冷哼了一声,面色这才稍稍和缓了些。
柳倾歌明白自己已经涉险过关,不由得松了口气。以后一定要好好睡觉,好好休息。转念间,又觉得奇怪,云千碧死了这件事关她啥事儿?她自己在那儿瞎操什么心?!——唔,自己好像一直在担心柳大哥哥曾经和云千碧有旧情来着。柳祁潇的情史她自然是关心的,嗯,没别的意思,就是这样。
柳祁泽稀里哗啦的喝完了粥,准备掏出帕子来擦嘴,忽又想起什么,开口向柳倾歌笑道:“丫头,若我没记错,我的一条帕子还在你那儿。”
——嗯,的确有这回事。还好柳倾歌昨晚回府了之后把那帕子仔仔细细洗了一遍,这下她略一抬眼,冲浣月点了下头。浣月见状,忙忙的就回到绣楼去取了。
柳祁泽桃花眼儿微微眯起,笑嘻嘻的站起身,反正也闲得无聊,便随了浣月一道去。顺便消消食,活动活动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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