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梅花-李寻欢后传-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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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代他欣喜。如此胸襟，方是我辈中人，异日必成大器也。如是忽忽数天，师徒俩各自修练两种不同境界的功夫，却互相劝勉，愿早日共登奇峰，领略那绝顶无限风光。

　　这一天清早，李寻欢起床静思一番，唤张平到外面买些纸研笔墨、丹砂青莲诸般颜料回来。张平应诺，同时告知师父随身银两已所剩无多。李寻欢闻言沉吟，便叫他再买些一批蔬果谷米种子回来。张平出去，午后赶回，诸事办妥。李寻欢缶汲清泉，于大石台上铺纸磨墨。焚香洗手后，在纸上描了一幅写意和合二仙图。张平上前一看，只见数叠山崖，两三孤松落落。二仙虽蓬头垢服，桦巾木屐，而执手欢愉，神态和谐。张平幼读诗书，略识品画。见此画笔墨潇洒，意态盎然成趣，临之如对秋江明月，胸次洒然高洁，明白已臻神妙之品，不禁暗暗点头。李寻欢命悬诸前堂壁上，令设香炉供之。手不停笔，又作一幅观世音菩萨倚岩沉思图。只见笔墨圆劲之中，有提按流转之变；衣褶微举，似觉纸上生风。墨痕之间，略傅色彩。笔迹磊落，气韵雄壮，几不容于缣素。张平见之惊叹，以为有前朝吴道子之雅健。画中菩萨璎珞环身，倚坐自然，莲目微垂。似在沉思，似修行甚深般若波罗蜜多，又似在谛听世间，正潜运大神通，寻声救苦。李寻欢将画像挂于静室壁上，恭敬礼拜后，自于画旁端坐思惟，潜思默想。

　　半日后出定，李寻欢与张平带上工具，走出石室。在洞左附近寻一稍平泥厚之地，挥锄头，舞铁铲，蓐除杂草，平整土地。再相地之宜，分别播下各色种子。更引山泉滋润灌溉。说也奇怪，凡经李寻欢手播种子，第二天就茁壮成长。不用多少天，各种蔬菜瓜豆已然长成，青翠欲滴，繁茂异常，藤罗蔓延开去，硕果累累。随意洒落的谷米种子，也化作一片累累野稻，重穗坠枝，收获喜人。一些果木种子，散播四周。很快生出幼苗，渐成新林，不多时花开点点，果结累累。而且林木渐高渐密，更把洞府一角遮掩起来。外人临之，只见林深密箐，草深难度。李寻欢见此瓜果菜蔬生长如意，心下喜慰，如此师徒便可久居林泉了。李寻欢如今进一粒米，如尝百味，其滋养已觉充满周身，故须食甚少。瓜果谷米主要供张平一人享用有余。还可挑些出山外换些小钱，购些零碎日用品回来。张平年少，如此山居本极清苦，但自从今天在东边山崖边摘个大南瓜，明天在西边溪水旁捧个大西瓜，萝卜青菜随处可拾，柑橘、葡萄累累任食，眼前是饱满的玉米棒，身后是沉甸甸、密麻麻的稻穗，脚下是花生、蕃薯，更有随处的竹笋、香菇、蕨勾，甚至灵芝；左一丛甘蔗，右一梭香蕉。仿佛花果山美猴王的惬意生活，亦何其快哉！如是后顾之忧解除，忽忽已是经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五、逍遥尘埃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拆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诞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訏，厥声载路。诞实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贰�维芑。恒之秬秠，是获是亩。恒之贰�芑，是任是负。以归肇祀。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释之叟叟，烝之浮浮。载谋载惟。取萧祭脂，取羝以軷，载燔载烈，以兴嗣岁。卬盛于豆，于豆于登。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后稷肇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诗经；大雅；生民》）

　　千云万水间，中有一闲士。白日游青山，夜归岩下睡。倏尔过春秋，寂然无尘累。快哉何所依？静若秋江水。（寒山诗）

　　说通及心通，如日处虚空。唯传顿教法，出世破邪宗。（《佛偈》六祖惠能）

　　我有万古宅，嵩阳*峰。长留一片月，挂在东溪松。尔去掇仙草，菖蒲花紫茸。岁晚或相访，青天骑白龙。（《送杨山人归嵩山》李白）

　　这一天晚上静卧石床，李寻欢心有所悟，人所以匍匐大地，只因人力微弱，于宇宙臂如一尘，恐惧迷失无所依靠，故渴望归趣大地，有所依凭。如果人能得力，不唯昂然直立于天地之间，更甚能自发光发热于宇宙之内，独立而无惧。如天上的太阳，又曾依附于谁？却能大放光明，亘古常新于宇宙。可见独立无惧的精神，换上一种心境，或是人们解除束缚，终能翱翔自在的关键所在。想通这一点，李寻欢只觉身子都好象轻快了几分一样。过了几天，李寻欢心地调和，身心交泰，自觉又是闭关兑变时候。这次李寻欢又唤张平为其护法。张平欣然应允。师徒俩紧闭白石岩扉后，先礼拜和合二仙与观世音菩萨像前。李寻欢遂盘腿寂然入定。张平如上次一样，双手环捧出云宝剑，肃然静立李寻欢身旁护持。李寻欢甫交眼睫，眼前一派光明。体内那银珠流转，且有电闪星飞之势。李寻欢默思往年读《楞伽经》所悟：念念向道，不作世论。又所谓依他而起，遍计成执，圆成实性。此身心世界，尽皆依他而起种种因缘，遍计成执种种虚无坚固妄想。其实因缘非性，无常无我。阳焰眼花，本来空寂。总之，三界唯心，外性非性，离生住灭，圣智所趣。如是思惟修习，银珠化作一轮明月，照彻身心大海。恍如丘处机诗中境界：自古中秋月最明，凉风届候夜弥清。一天气象沉银汉，四海鱼龙耀水精。吴越楼台歌吹满，燕秦部曲酒肴盈。我之帝所临河上，欲罢干戈致太平。又想起李义山一句：沧海月明珠有泪。光明未散，银珠倏尔腾空，从顶门出，气贯长虹。李寻欢只觉一股神龙入海的气势直通宇宙，忽又化作一股绝强气机倒剪飞虹，疾闪归身。随着这股气机在人体内运转，李寻欢不禁踊身起舞。其一开一阖，上下升降，虚实流转，变化不休，深合天机异趣。随着动作的舒展，这种气机与身外万象呼应成长，竟似有斗转星移，扛山运海之威。李寻欢恍有所警觉，忙睁眼开声，唤张平记住这些动作。张平闻言，忙凝神静心记认。渐渐地李寻欢重合双眼，一道天光降临心间，周身化作隐隐星光，似如尘埃点点，逍遥于宇宙洪荒之中，不再受大地羁缚。李寻欢微微启目，惊觉自己浮身地上尺许。念头一散，“砰”的一声，身子跌落尘埃。李寻欢揉搓眼睛，怀疑自已刚才是不是在梦境中。见到张平在旁，也是目瞪口呆。李寻欢问他刚才看到什么？张平犹未震惊完毕，结结巴巴的说：“天哪，师父。你刚才身上焕发一层淡淡白光。之后竟腾空而起，停留了片刻。”李寻欢闻言寻思一下，忽然展颜微笑，道：“是不是这个样子？”张平只觉一道银光闪自李寻欢眼角，瞬即扩展全身。仿佛一道闪烁银光笼罩周身。李寻欢身形稍显模糊，竟又在张平眼前悬浮起来，停在地上三尺。张平震动莫名，不禁挥手在师父身下横扫几下，确信无一物支撑着，也不觉有甚么气劲喷出。张平先向师父恭敬行礼，问能不能用手摸摸他？银光中的李寻欢微笑点头。张平伸手触及他衣角，只见层层银光从他体内荡漾出来，触手似是微凉。此外也无甚异处。李寻欢忽然一收银光，身子缓缓落下。他含笑对张平道：“刚才我触动天机起舞，你可记住了那一轮动作？”张平言刚才老师动作虽似纯出自然，但他已细心找出几个回旋往复的节奏，其中来回动作可谓大同小异。今删繁就简，可归纳为三十六个招式。李寻欢闻言大喜，叫他试演一番。果然是天地开合，日月升降，虚实阴阳，变化地穷。更杂有熊经鸟伸，虎顾凫浴之形，尽含天机生灵万相。李寻欢拈起桌上笔墨，将三十六式天机之变绘录下来，细味果然其妙无穷。即交张平归其静室，贴图壁上，手执出云剑，依法勤修，必著明效。张平大喜过望，依言前去。李寻欢闭目寻思方才悟境，忽然扬声长笑，身化一线银光，矫如游龙，盘绕室内一圈后，与清风一道从罅隙穿门而出，直上青天。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六、海天之间
眼前蓝天白云，广阔无垠，身下峻岭奇峰，弹指迈越，李寻欢初试飞行，心情自然兴奋莫名。环顾自身，似身披一层淡淡白光，一股极大的力量发自体内，贯通长空。正是这股力量，使自己乘风御空，翱翔天际。李寻欢静下心神，对这股力量细加辨察体认，一时有了感应，一点银光从足踵，到胸际，现于指尖，闪耀奇光。李寻欢身形更疾，眼前层层白云迎风破碎，身下群山连绵退后。李寻欢豪情充于胸臆，长啸一声，急逾流星，冲出层云之外，疾往东南驰去。一会儿眼前茫茫东海，虽如今身处极高，极目不见大海边际。李寻欢心内惊叹，初试云路，不辨深浅，也稍无退宿之意，只管势挟风雷向前疾驰。飞了约莫大半天，除偶于大海波涛之中发现些岛屿外，竟身处上下一色，浩瀚无边的天海之间。李寻欢略有倦意，一个翻身，如银电一弧，白龙盘空，一头撞入湛湛碧海，激起一箭雪涛。嘴里忽感一股咸味，周身丝丝寒气，李寻欢睁开眼睛，只见水光荡漾，海水清澈，上明下暗，深不见底。他早有体验，知道自己能够水中呼吸，于是仰面放松身心，随水漂流，好不惬意。一会儿群鱼如梭，在身边穿过。色彩炫目，奇形怪状，各自成群结队，在海水中繁若群星流动，李寻欢心中大乐，追逐鱼儿嬉戏，逐向深海潜去。海水渐暗，但李寻欢双目已有虚室生白之功。稍一凝神，四周情景即清清楚楚。只见鱼群自由自在，各自觅食。海藻渐现，似近海底。李寻欢一任水流推动，放松无比。有些鱼儿见他不动，以为腐物可食，被他随手捉住，稍施惩戒，待鱼儿知道厉害，惊恐欲逃，就放之任之。于是双方益各安然。渐渐眼前海马，海胆渐多，李寻欢一翻身，见身下丛丛珊瑚，五颜六色，秀似春花；纵横交错，形如鹿角。上面触须扰动，活物一般。李寻欢凑近细观。忽然珊瑚丛中张开一张大嘴，向自己咬来。李寻欢骤然受惊，但瞬即淡定。自己铜筋铁骨，百毒不侵。怕什么奇鱼大嘴？一伸手，将来嘴定住，细看之下，是一条满身荆棘，形如珊瑚的怪鱼。此刻嘴被定住，急得一双怪眼碌碌乱转。李寻欢水中轻笑，一撤手。怪鱼蒙赦，急不及待，掉头潜去别处。一潜身，即隐于珊瑚丛中，晃眼不见。李寻欢颇感惊讶，什么鱼儿能在他眼前转瞬消逝？追上前细加观察，目力如炬，很快发觉那鱼儿闭眼宿嘴，张开身棘，成周围珊瑚溶为一体，故以为是转眼不见了。看来是这鱼儿的守株待兔，捕食的伪装伎俩罢了。看来勿轻看此海中诸蠢动含灵，自有他求生的独特本领。李寻欢慢悠悠降身于海底一片白沙之上，仰卧海底，面对隐隐天光，静心歇息。闭上双眼，脑中一片湛湛蓝光，丝丝凉气沁体，身边鱼儿游动，柔柔水流拂体，如沐微风，不禁酣然入梦。这一睡好不酣畅淋漓，只觉万事尽抛，不知今世何世。漫漫恬静，仿佛亘古如此。无边舒泰中，李寻欢忽觉有物欺近，碰触身子。但不似鱼吻利齿，李寻欢也不放在心上。继续闭目闲静。渐觉身子上浮，水压渐减。突然间腥咸海风扑鼻，李寻欢悠悠张目。原来已出海面，此刻天上繁星如海，海面微映星光，波涛下却沉沉如墨。李寻欢察觉许多大鱼在身下扰动。一纵身，跃离水面。凌波而立，目注大海。忽见海面呼啦啦，现出许多海豚身影。原来海豚有拯溺的天性。一群海豚在海底游过李寻欢身边，一只海豚发觉李寻欢未死，竟似在海底酣睡，遂激发天性，将他“救”出海面。谁知他竟能自跃出水面。海豚于水中生灵中极具灵智，见此奇观，不惊反喜。纷纷簇拥过来，更有几条大胆的，纷纷跃起，似要与李寻欢一比高低。李寻欢见此可爱精灵，心亦欢喜。也重潜入水，与众鱼追逐为乐。一伙时时跃出水面，比比谁轻功了得。人鱼共欢，一时大乐。海豚纷纷露头鸣叫，声甚娇锐。人鱼相熟后，一条深色海豚，似是众中之首。更肯依偎李寻欢身边，似要作李寻欢座骑。李寻欢伸手轻拍其背，意示感谢，翻身轻骑鱼背，双手刚扶定鱼鳍。海豚首领欢快大鸣一声，群鱼齐相呼应，一同在星光下的畅游无边的大海。直至海上日出，李寻欢见金光点点，风涛无限，胸襟大爽。这番感觉是蛰居大陆一辈子的人所无法想象的。李寻欢暗自感叹，不禁回首西望，思念或已在千里之外的故国、弟子、亲人。李寻欢轻轻抚摸身下海豚。毕竟只是一条水中生物，它还以为李寻欢在逗它玩，呼呼喷气之余，欢快地鸣叫几声。李寻欢叹息一声，溜下鱼身，跃离水面。众海豚不明所以，纷纷围转过来。李寻欢叹息道：“各位朋友啊，我李寻欢难得与大家有缘，畅游大海一番。但鱼有鱼伴，人岂无人亲？我要回去家乡，找我的弟子亲人去了。再见吧，朋友。”众鱼不知能否听明人话，只是报以一阵鸣叫之声。李寻欢一拱手，依依不舍，化作银光，反身飞向西方。心中不忍遽去，飞在空中不高不低处。见海面隐约映出自己影子，形影相吊，孑然一身，与昨天相比大异其趣。心中正自黯然神伤。海中影子中忽生影子，一条海豚奋力跃出海面，向空中低飞的李寻欢大声鸣叫，李寻欢一看，正是那条相伴半夜，驰骋海涛的深色海豚。李寻欢大喜过望，反身入海，与海豚相拥一起，心下暗自感动。自己飞行空中何等迅速，虽说是刻意慢了下来，又岂是海中生物所能追逐？不意这海豚竟重情义，竟不舍追得上来。胸怀顿爽，余事抛开一边，与海豚共逐波涛，亦何其快哉。一会儿整群海豚都追了上来，一时晴天碧海，鱼跃鸢飞，好一派生机气象。李寻欢更无顾忌，一会飞上空中，与海鸥嬉戏；一会潜入水底，与群鱼追逐。追风逐电，鱼贯龙翔，无不如意。转眼间忽见海豚群中似起了什么不安的骚动。远处海际天边现出乌云堆积，并有隐隐雷声传来。

七、如幻三昧
李寻欢一个猛扎，潜入碧海查个究竟。只见南面海水中移来一群巨大暗影，来势汹汹。细察逼近的一个，原来竟是海中恶霸鲨鱼。这鲨鱼身躯长大，白牙如刃，鳍吻如剑，十分狞恶。一会儿黑影幢幢，游窜左右。竟有几十条大鲨鱼。这群海豚向来同心协力。平时海中偶遇一两条恶鲨，往往群起自卫，反倒把鲨鱼惊走。但这次面对成群猛鲨，海豚仿佛知道厉害，迅速集结成群，更围绕李寻欢身边游转，不敢轻举妄动。鲨鱼见到海豚，想是平时吃惯苦头，倒也不敢随便肇事。只是周边其他鱼群就惨了。一会儿海中泛出红色，大群鱼儿被狂鲨撕碎，碎块四漂，水中血腥中人欲呕。李寻欢本念大自然弱肉强食也是常理，本不欲理这群鲨鱼，只不要来侵害这群海豚朋友则可。但看了一阵鲨鱼杀戮，只见死鱼渐多，鲨鱼并不即食，似并不甚饥饿。唯一味放肆杀生，宣其威毒。心中不平，侠义心动。掌端银光乍现，一条闪闪发光的柔丝，宛延而出，如针线般在周围几十条鲨鱼嘴上穿刺出没，似在缝上嘴巴。众鲨痛得纷纷挣扎，却是张不开那杀人大嘴。一时如冻窗苍蝇，盲目乱窜起来。李寻欢见彼等已受教训，也不为己甚，收回银光。众鲨继续乱挣扎一通，渐觉痛苦减轻。纷纷停止下来，无数冰冷的白眼珠似有意似无意盯向李寻欢这边。李寻欢在水中衣袖飘拂，披头散发，悬于半空。嘴含微笑，迎望众鲨。众鲨鱼似犹豫不决，是否要一拥而上，撕碎这个它们以为不过溺水的人类。正在一触即发之际。李寻欢笑得更灿烂，掌端现出刚才那股可怕白光。鲨鱼们猛一顿，止住冲上来的势头，仿佛明白眼前的人是绝不可轻侮的，纷纷掉头四散，眨眼无踪。李寻欢皱皱鼻子，嫌那水臭，遂身子一拔，起于空中。但见四周如墨，闪电乱窜，雷声隆隆，风涛滚滚，竟是台风杀到。李寻欢毫无畏惧，以为自己已脱胎换骨，世间没有可以伤害自己的力量。但他也太乐观天真了些。正在浮于半空，待欲又潜入水底，安渡浪涛。因为李寻欢闹海多时，已知大海海面就算波涛如山，水下世界却是安然无虞。忽然一道惊天雷电，正中李寻欢悬空湿透的身子。可怜李寻欢乍遭雷殛，一股焦糊味飘散开去，身影如炭，一头倒栽入深海之中。一刻痛苦滋味，实难形容。饶是李寻欢几如金刚不坏之躯，遭此雷霆万钧之力，也一瞬间快昏迷过去。奇的是李寻欢虽极伤重，却不毙命。感觉逐渐清醒，但连想动一下手指头也不能。李寻欢自觉残躯于海水中缓缓沉下深渊，无边无际的黑暗，无休无止的下沉，感觉十分不好。终于沉到无边黑暗的海底，身外似有万斤重压。李寻欢一动不动，匍匐海底，生命仿佛正向周围散逝。李寻欢觉得自己将死之际，肉体痛苦逐渐消失，内心反觉异常安静。他刚从痛苦混沌中脱出，心念一动，星星银光，散而重聚。银珠一颗，流转全身，所过处感觉渐回。虽是痛苦骤回，滋味难受。但又感到痛苦渐轻，暖痒渐强。忽然银珠游至足底涌泉穴，如上次一样，疾如闪电从足底飞出，钻入海底，消失无踪。有了上次经验，李寻欢不怖不躁。果然不一会上次领略过的大地灵气，沛然不可挡地从脚下涌泉穴涌上，直奔心头，又漫溢全身。随着这股蕴涵生长气息的力量在体内蔓延，李寻欢感觉到身子被雷电损伤的地方在迅速康复，一阵阵麻暖*，这正是生肌长骨，修补伤口，恢复元气的迹象。海中丝丝凉气又渐沁入身心，李寻欢知道自己又逃过一劫。但他不急于浮出水面，反在海底结跏趺坐，深沉思索这次受伤缘由，及以后应对之法。他觉悟到：在大自然面前，人力有时而穷，不可不心存敬畏。再就是人所以有大患，因为有此身。自己如此躯壳，已是铜筋铁骨，百毒不侵。但也不代表不受世上种种不可抗力的伤害。又想起那柄小李飞刀，本是凡铁。百炼成钢，开窍通灵，已是万中无一。更久历机缘，深山苦练，方得大成。可见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且要精益求精，积久生变。可见今番挫折，正印证自己用功未深。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想通这一点，李寻欢安下心来，在海底勇猛精进，潜修起来。

　　大海的生量是无穷无尽的，后人都知道，整个地球不如说是个“水球”，因为海洋面积占地球面积七成有多。浩淼的海洋，是地球一切生命的故乡，她深沉、温润、广阔、富有，大气磅礴，其氤氛一气，似可与无穷宇宙争雄。李寻欢如今彻底化身大海之中，他与无边大海气息相通，气概相溶，风涛万里，湛湛无穷。

　　他的银珠一入大海，便化去无踪。但他分明感觉到：那一道荡漾波光是它；那一条悠然而逝的鱼儿是它；那舒徐伸展的海带是它；沉默于海底的一块砂砾是它。它仿佛已化为光，化为声，化为影。它其大无外，其小无内，无边大海与它为一，一粒海沙亦是它的全部。此时李寻欢可感受到它的存在，就在自己身边，但无法将它指示给世人看到。这时李寻欢体内一片纯净银光，光芒焕发于体外。银光荡漾运转，开合升降，越来越强，化作奇光耀目。海底周围十丈，被照得如同白昼。李寻欢并不满足停步，精进不已，直至银光照彻身心内外，但之后光明渐淡下来。

　　随着光明渐淡，李寻欢的身体渐觉虚空无我，但内心对外界一切变化又感觉历历分明。李寻欢曾开眼注视身体变化，发现竟非幻觉。笼罩于淡淡白光的身体，在海水竟渐透明起来，更奇的是，连衣服也一起生此异变。千锤百炼，造诣功深。现在李寻欢进入一种奇妙定境，可以一瞬间让身躯化作虚无，但心灵明明白白，外界一切变化精微，尽收心底。于此境界，世上一切对他已是百害无侵，任何外来力量只会让他更明了其源头来历，变化精微，而绝难伤他一分一毫。因为此刻他已达无身无我境界。李寻欢智珠在握，默察天海变化。不知几许年月，一天发觉海面又是一场大风暴，雷闪电鸣，比上次吃亏时更狂暴可怕。李寻欢一动念，海底中忽生一股疾流急涌，出诸众水，李寻欢身形乍现，一长身，纵离多时坐定的海底。如苍龙踏波，水箭穿空而出，宛延于满天乌云、暴风、骤雨、雷霆之中。老天爷仿佛被他的轻狂激怒，一时似万雷齐发，千电交鸣，击向飞舞空中的身影。当雷电击中李寻欢身影的时候，他长笑一声，倏忽凭空消失。狂暴的雷霆一时扑空，尽打在虚空、海面。仿佛连天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霎时之间，天地陷入沉默，但李寻欢的长笑犹在不止，响彻风雨之中，一时气概胜过了这场天地异变。连台风也象泄了气，势头弱了不少。虚空之中，李寻欢潜心体悟刚才穿空而过的雷电，种种物理因缘，力量生灭。臂如明镜，中现万物，纤毫毕现，而明镜何曾染著分毫？这可谓三界唯心，或近于佛法所说大圆镜智。李寻欢忽有所悟：人之身心世界由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等根尘识十八界与色、受、想、行、识五蕴诸因素组成；而无情世界分析到极微处，由地、水、火、风四大种子组成物质。如是诸般要素组合成人、世上万事万物。明了雷电起灭因缘，李寻欢心念动，身影现，雷霆之力骤然蓄于掌心。猛一搓手翻掌，放出万丈雷光，击破当空厚厚云雾。猝然云海如遭热水泼雪，翻腾中露出青天一角，竟然是星空灿烂。李寻欢猝然化作一支银箭，直贯长空，穿云而上，骤觉眼前境界大异。只见身下云海翻腾，内里电光闪烁。但云海之上，却是晴空如洗，银汉星光。李寻欢明白过来，原来世上一切风雨，不过只发生在一带云层之下。云上宇宙，亘古清明，又何曾有甚风云变幻？臂如世人苦苦挣扎在晦明吉凶的一场变化之中，甚至于呼天抢地，怨天尤人。但不知其佛性本来清净，何曾染一纤尘？众生尽有自性清净法身佛，但偏要造业深重，苦海轮回不休。想明白这一点，李寻欢心气平和，不再理甚风雨，身化银光，如流星经天，疾投西方而去。

八、海外归来
一晚飞越重云大海，到第二天清晨，已逐渐见到一些出海捕鱼的渔船。李寻欢知离陆地不远，归心似箭，云光更疾。不一会飞近浙东天台山一带，李寻欢看到熟悉的山河大地，竟在空中洒下热泪。盘旋数番，终发觉当日石室。只见四周密林如海，围着好大一片幽野山谷。山谷中流水潺潺，青松郁郁，林中白鹤玄猿，衔芝采术；溪中赤鲤青龟，戏藻拂荇。种种珍禽异兽，散见不绝。更可喜的是随处蔬菜滋生，瓜果丰茂。李寻欢眼见炊烟一缕，起于石室方向。脸露笑容，心道：张平这孩子还在，又是他饱餐山珍，大快朵颐的时候了。落下白石岩扉前，见左侧石厨间炉火尚红，羹汤犹沸，人却无踪。李寻欢略感意外，推开石门，步入石室。忽见一人从内室奔出，须发皆长，衣巾简朴，眉目间有些熟悉。李寻欢自从洗髓易筋，脱胎换骨以来，容颜久未变化了。那人忽见恩师从天而降，大喜过望。奔过来抱住李寻欢，眼泪夺眶而出，正是张平。李寻欢微笑轻拍他的长发，扳过他的肩头道：“张平，你我几年未见，怎么你变得这样老法？”张平平抑住狂喜的心情，跪倒伏地，向恩师如仪叩拜，才起身回话：“师父，你这一去就是十五年啦，徒儿又无长生不老之术，哪得不老？”李寻欢闻言，爽然若失，不意自己出门飞行一圈回来，便是十五载光阴，世上人事都不知如何变迁了。也难为徒儿在此苦等多年。他上前一把执过张平手腕，觉察他这些年功力进境。一会放手，微笑对徒儿道：“你这些年来功力大进，筋骨已换，惜未洗髓耳。三十六式天机变可有勤修苦炼，出云剑又进境如何？”张平恭声回话，这些年来苦练天机变神功，出云剑已生异变。李寻欢命他演练一番。张平应诺，从内室捧出出云剑，先向恩师致敬，持剑婆娑起舞。只见剑光如旋，剑气如雪。随招式进变，出云剑渐焕奇光，且越缩越短小，渐至一尺许小剑模样，光芒更盛，一道青光耀眼奇目。而且已能脱手自浮，随招式*空际。无奈似至极限，不能缩得更小。招式舞罢，剑复原状。张平收剑入鞘，躬身向师父讨教。李寻欢早成竹在胸，他微笑道：“徒儿，你功行渐熟，洗髓飞升，只在不远。不过你机缘以不在此地，故境界迁延不进。以后你随我换一处山川修炼试试。”张平恍然大悟，连声应诺。张平忽然想起什么，忙叫师父等等，出门而去。一会端碗入来，说是近日在深山采得灵芝一柄，似乎颇有年岁。因为自己功夫不能突破瓶颈，意欲借此药物助一臂之力。李寻欢见汤中灵芝形状奇古，香气袭人，暗自点头。只稍进一口，余者令张平净尽，不许浪费。此时的李寻欢一滴入口，已如饮江海，尽悉百味。心想这恐怕是千年灵芝。静静默察其药力在体内种种生发变化，片刻了然于心。由此便能推想它对人体种种健体冶病，甚至增强修为的效果。他颔首微笑，对张平道：“这千年灵芝汤于你大有益处，快快饮下。另外此汤滋长我灵力，我忽觉对草木药效敏感大增，或可借此于将来大行济世救人之事。”言罢端坐，闭目不语。张平奉教而行，果觉舌底生津，回味无穷。而且一股药力似漫衍全身，净化气血，平衡阴阳。张平一时感得阴平阳秘，神志清明，似乎种种灵感也纷至沓来，便自回静室修炼天机变奇功，发觉剑光又缩短几寸，已是年来难得的进步了。

　　李寻欢双目微垂，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病安从来？也不刻意行功，任由天机生气流转变化。体内剑光逐渐寂寞，化为芥子，藏于须弥。但体内真气自如江河畅流，清*光自然透彻飘浮。李寻欢用功不勤，而默察其变化。渐渐天光下彻，地气上涌。李寻欢忽觉两种力量第一次同时出现，而且自己似已能将之把握操控。遂运有为之念，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将天地刚柔两种力量，熔铸为体内的神奇。忽又有一道精微之力流贯其中，浸润万物，焕发无穷生机，仿佛百花开放。境界又似王维诗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只觉和谐至极，一种超越古今的趣味横空出世，滋润心田。李寻欢却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