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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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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家里就不嫌呆得没意思?”狄庆槐斟字酌句地想把一种暗示表达出来,“再说,把你这么拴在家里,以后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那时候你会怨我、恨我,我就更对不起你了。”

    “我什么时候怨恨过你呢?”秋云虽然疑惑不解,仍很实在地说着心里话,“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看你整天下班回来,累得连话都没有几句,我也心疼呢。我把家里的事儿都揽下来,也是为了你啊……”



………【和女打字员‘谈工作’】………

    279。和女打字员‘谈工作’

    狄庆槐表情很复杂地扭脸看看她,不由叹了口气:“秋云,我知道你对我好,对这个家好。可是你也该走出这院门去看看大世界,不能把自己拴死在这儿。眼界一开你就明白了,我也不想把自己拴死在这个厂里,拴死在狄家湾,要不然跟那拉磨的驴一样,永远绕着一个磨盘转!”

    秋云总算悟出点儿意思了,惊讶地回头望着他:“庆槐,你是嫌我……?”

    可是狄庆槐没再说话了。他觉得,自己今天算是把该说的都说了。

    秋雨绵绵的夜,十分宁静……

    既然秋云不领这个隋,狄庆槐立马又恢复了本性,第二天瞅了个空子,就上玉贞那儿去了。他觉得自己给了老婆一个体体面面走进一种新生活的机会,可是她那过时的脑袋瓜还不接受,他就不得不走自己的路了。

    两人一见面就紧紧关上门,如鱼得水地温存了一番,虽然在办公室不敢干那事儿,倒也十分尽兴,更多了几分难舍难分、欲罢不能的懊恼。这回他俩没玩那些新把戏,玉贞那年轻、丰满的胸脯就足以给狄庆槐足够的安慰,更重要的是,只有她能够理解自己一切微妙的思绪,并且不讲任何条件地跟自己站在一起。

    平静下来后,玉贞却告诉他一个更意外的消息:狄小毛这边儿在—个劲安抚他,勉励他把厂长当好,把家庭亲情维系牢,那边却已经在秘密准备上报乡镇和县上的主管部门,要任命瞿志平当狄家湾农工贸股份公司的副总经理了!

    瞿玉贞干的是公司机要工作,这消息不会有假。狄庆槐大吃一惊:“可他……他瞿志平现在连狄家湾的人都不是啊!”

    “那有什么关系,回上海把那份不死不活的工作辞了就是嘛,”玉贞话中有话地说,“反正现在人才随便流动,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说来还不就来了,说走也就干干脆脆地走了……”

    狄庆槐心里在滴血。没想到,人家不声张不出气,暗地里却把他最后一个希望都给断了——如果没有那个荣任副总经理、以后顺顺当当接父亲班的诱惑,他多半早就跟炳根一块儿到上海去了!不过他也很快就理智地平静下来,在一时没考虑好今后出路的情况下,自己真实的想法在玉贞面前也不能暴露。于是他淡然一笑道:

    “他愿当就当去吧,就是他明天接我爸的班,我也不会眼红。这一二十年,我为狄家湾人当牛做马,也受够了;瞿志平和吴馨兰都是在上海混不下去了,才回老家求展的,人家就是奔这辕套来的……也许这是天意,这狄家湾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玉贞惊喜地打断他:“这么说,你打定主意想离开这儿了?”

    “唉,”狄庆槐积长叹一口气,“主意跟现实,总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我有时候一个劲想,我现在轻易准备丢掉的东西,将来会不会又变得千金难买了?”

    这话说得埠头没脑,玉贞品了半天,才品出万般滋味。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到底,你心里还不是舍不得你那个家!”

    “那又怎么了?”狄庆槐突然变了脸,很厉害地瞪住她,“人家董秋云这么多年没干半点对不起我的事,真要离开她,我心里能那么轻松?你没有成过家,你体会不到这个,这我不责怪你,可是你也不要逼我,懂吗?”

    玉贞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这份突然作的忿懑是真是假,只好胆怯地低下头,不吭声了。狄庆槐还想继续说什么,随着一阵脚步声,他爸狄小毛和吴树生,居然一下就跨了进来!狄庆槐暗自儿出了身冷汗,幸好刚才跟玉贞亲热完后,他多了个心眼儿让她把紧锁的门开了,不然的话……

    父亲的眼神果然有点异样,但老爷子很理智地没说什么,甚至没看瞿玉贞一眼,只望着儿子,不经意地说:“庆槐,忙什么呢?我正到处找你呢。”

    这等于递了个台阶让他下。狄庆槐马上拿起一叠材料,回答道:“我让玉贞打印一份报表,明天要上报公司财务的……有事吗?”说着他还是有些心虚地瞟着吴树生。

    吴树生其实一进门,双眼就在他和玉贞之间轮流转着,满脸都是诡谲的笑。但他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敢多嘴。狄小毛找到儿子,正是要谈吴树生的工作问题,刚把这意思透出来,玉贞便知趣地找了个借口溜走了,于是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三个男人。

    狄小毛开门见山地说:“庆槐,吴老伯的工作安排,公司办公会已经讨论同意了,这事就交给你办,你给吴老伯安排个合适的工作吧。”

    狄庆槐早有思想准备,一听这话,就嘲弄地转向吴树生:“吴老伯,你来干这个厂长行不行?我正愁交不出去呢!”

    狄小毛严厉地盯着他:“狄庆槐,这是谈工作,不要说气话!”

    “庆槐,你不要误会,”吴树生一脸的谦虚,话中却带着刺,“我真要当厂长也不是现在的事,现在老了,早就没这份雄心啦,只是家里呆着怕闲出病来,我才来求你了,随便安个工作吧,有事混就行,要不守大门也成。”

    狄庆槐突然变得脾气很好了,微笑着摆摆手:“吴老伯,这哪是你干的活儿。”

    吴树生不知其意,苦笑着转向狄小毛:“小毛,你看……”

    狄小毛于是又不得不插嘴了:“庆槐,老吴无论如何还是当了这么多年村干部,是有工作能力的,狄家湾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你……”

    狄庆槐挥挥手:“爸,你别说了,我懂,我决不会做那种过河拆桥的缺德事儿,要用人的时候封官许愿,不用了就一脚踢开……”

    狄小毛再迟顿,也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了。怒火猛烈燃烧起来,但因有吴树生在场,他不愿让这人看他狄家的笑话,只好装作没听瞳,催促儿子快作决定。

    “放心吧,老爸,”狄庆槐说,“不用你操心,我早安排下了。吴老伯,你就当仓库主任吧,这好歹也是个官,管一大片库房呢。愿干,明天一早就上班……还有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呢?原以为会有一场风暴,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搞定了,两个老家伙自己都觉得有些没劲。他俩对望一眼,默默地一前一后走了。

    狄庆槐索陡一屁股重新坐在玉贞的椅子上,等她回来。他想她肯定马上就回来的。他现在真豁出去了,谁爱嚼什么舌头就嚼去好了。

    瞿玉贞果然很快就回来了。看着狄庆槐难受的样子,她突然动了感情,眼里闪着泪光,伸出细嫩的胳膊,从背后温柔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刚才三人的对话,她躲在门外全听见了。

    “已经到了这地步,庆槐,你不走还等什么呢?”她激动地压低声音说。

    狄庆槐低头不语。他想,现在也许就等一个借口了。

    这个借口,当然最好由妻子董秋云来提供,这样更直接些,快刀斩乱麻,还可以撇掉他内心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他甚至幻想着秋云披头散,像个十足的泼妇跳脚大哭大骂,把玉贞那张嫩脸儿抓得鲜血淋淋,毁掉她“贤妻良母”的形象,这样他狄庆槐在众人的眼中就不会那么糟糕那么坏蛋了……

    想到这儿他简直有些激动,甚至期望那些流言蜚语快点儿流传到秋云耳里,成天坐在火药桶上,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他期望一场爆炸。

    这一天好像很快就来到了。

    这天是星期天,秋云带着女儿上街去闲逛。江南水乡河汉纵横,小河穿过村街野地往大运河流去,古色古香的石板老街,顺着河水延伸着,不知不觉也微微弯曲了。片片落叶忽忽悠悠地飘下来,随着流水缓缓漂去。

    女儿狄小囡追逐着河边的一群花蝴蝶,也不知不觉出了镇子,母女俩漫步走上了一座拱拱的石桥。恰好就在时候,刚刚准备回邻村老家探望父母的瞿玉贞,从拱桥的另一边走来了!

    见到董秋云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玉贞突然心慌意乱,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这类颇富戏剧性的场面,她原先以为只在武侠小说中才有,没想到现实生活,是更为真实的一部小说……

    虽然她心里早就作好了充分准备等待着某个关键时刻的来临,然而一旦跟这位全狄家湾出了名的贤慧媳妇单独相遇,她还是顿时乱了方寸,呆呆地立在那里,连脚步都迈不动了。

    秋云一见她也犹豫了一下,坚定地向她走去。玉贞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跳,暗中给自己打气:不能后退,千万不能后退!当然她也没有敢往前走,只勉强做个笑脸迎着秋云,居然还主动开口打了个招呼:“秋云嫂子……”

    突然就噎住了,再也想不出该说什么词儿。秋云的回答是:“玉贞,我找你好久了,一直难见到你人影儿,你到底忙些什么呢?”



………【月光下的冷美人】………

    28o。月光下的冷美人

    这话使瞿玉贞全身的神经绷紧了,迅做好战斗准备。找我好久了,是啊,我一见到你就躲呢,怎么找得到?看来今天是躲不过去了,玉贞勇敢地挺起本来就高耸的胸脯,迎着走近的秋云。

    然而,秋云却是一脸春风,还有几分神秘,她和蔼地微笑着,一个劲打量着这俏丽的丫头。玉贞被**辣的目光弄得更加不自在,忐忑不安地问:

    “嫂子,找我有啥要紧事儿啊?”

    “玉贞,当然是要紧事儿……我家庆槐没跟你提过吧?”

    玉贞吸了一口凉气,简直快晕过去了。不过她仍保持着高度警惕,声音也变得生涩粗硬了:“有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哩!”

    秋云刚要开口,突然现女儿正尖起耳朵在听,满脸神秘和好奇。她立刻将孩子推到一边去:“囡囡,你先到那边去玩玩,啊?”

    囡囡走开了。她下了桥,来到河边,拣起地上的落叶,一片一片地扔到河里,又看着它们像小船似地漂走,远去……

    她不时瞟着石桥上的妈妈,只见她正跟小阿姨玉贞耳语着什么,玉贞阿姨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听着听着,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秋云一时被她笑愣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玉贞连连点头,含含糊糊说了声行,试试吧,然后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这一幕狄庆槐当然没看见,直到秋云晚上回家跟他一说,他才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他所需要的“借口”,原来根本无法从贤慧的妻子那儿找到!

    的确,董秋云可真是全副身心都交给狄家了,她自以为一切平静下来之后,就开始替小叔子庆祥的婚姻大事操起心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早就敏感地觉察到,庆祥这一阵子情绪不好,恐怕跟没个女朋友有关。

    原来他曾经跟邻村的一个漂亮女娃热恋过,眼看都要说到办喜事了,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丫头却突然变了卦,嫁到苏州郊区一个富户家去了。这是庆祥的初恋,从此再不愿谈此事,即使遵从父命跟这个那个女子见见面,也总是长不了。他仿佛打定了主意,要独身一辈子似的。

    这天晚上小俩口躺下后,董秋云跟丈夫就说起庆祥的事来。秋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庆棒心头的伤痛应该抹平了,他年纪老大不小,该给他说个媳妇了。”瞪着眼想自己心事的狄庆槐一听就烦了,喝斥道:

    “我爸我妈都不操这个心,你多管这些闲事干啥嘛!”

    “庆槐,你哪里知道,妈一提这事就抹眼泪呢,跟我说过多次了……爸是嘴上不说,心里也着急,二十六七的人了,再不解决这事,恐怕就……”

    “好好,你说说看,谁家的姑娘合适?”

    秋云欠起身子,突然说:“你看玉贞怎么样?年轻又漂亮,文化也不低……”

    正在打哈欠的狄庆槐一下被噎住了,大张着嘴愣在那里。他简直弄不懂,秋云这是故意试探他呢,还是巧合。幸好黑暗中妻子看不清他的表情,狄庆槐努力保持着镇静,最明智的办法是不说话。

    就听秋云继续说下去,声音里还有几分得意:“我今天碰上了玉贞,一冲动就把这想法跟她说了,庆祥这么好个小伙子,我早想到她应该会同意的……”

    黑暗中传来丈夫有点异样的声音:“她怎么说?”

    “果然不出所料,她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一阵沉默之后,狄庆槐突然用被子蒙住了头,冷冷地抛出一句:“睡觉吧。困死了……”

    屋里一片漆黑,秋云仍兴奋着,难以入眠。她当然并不是要试探丈夫什么的;事实上那些有关丈夫和玉贞的风言风语,足不出户的她闻所未闻——这类事儿即使全世界都知道了,她也会被蒙在鼓里。

    丈夫的冷漠,她认为是兄弟俩还在打肚皮官司闹别扭,也就没有在意,反倒更积极地准备促成这事,她天真地认为,如果真办成了,两兄弟说不定就会和好如初呢。

    其实所谓玉贞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开玩笑般地说“试试看”。

    第二天秋云又打了电话到公司办公室,再次征求玉贞的意见。玉贞好像也认了真,说她早就想跟庆祥聊聊了。她特意嘱咐秋云,如果他不同意,就当根本没有这回事。

    这么漂亮、多情的姑娘,庆祥怎么会不同意呢?秋云第二天早起,见庆祥正在院里洗漱,马上满脸神秘地走了过去:

    “庆祥,跟你说个事儿!”

    只有跟嫂子说话,庆祥脸上才是晴空一片。他半开玩笑地道:“嫂子,瞧你那神神鬼鬼的样儿,是不是给我看中了个对象?”

    秋云兴奋地一拍手:“嘿,还真让你说中了!”

    庆祥瞪起了眼睛:“真的?嫂子,你饶了我吧!”

    “你至少该问问是谁,再说这话呀。”

    “谁呀?你总不会把小燕子赵薇介绍给我吧?”

    眼下电视里正在放着这部疯疯癫癫的闹剧,小燕子都快成全国少男少女的“大众情人”了。秋云不理他的玩笑,严肃地说:“瞿玉贞!怎么样?”

    呼的一声,庆祥将嘴里的漱口水喷了出来。他惊愕不已地问:“谁谁谁,你说是谁?!”

    “瞿玉贞!怎么样,还行吧?”秋云急切地望着他,“我想来想去,只有玉贞最合适。昨天我上街正好碰见她,我就跟她说了。她说愿意和你谈谈……”

    庆祥忿然打断她:“别提她了,嫂子,谁愿意要她这种人!”

    秋云大惑不解了:“她哪点不好了?玉贞长得不错,人品也不赖呀……”

    “嫂子,你别添乱了!你哪儿知道她是个什么玩艺儿啊!”

    秋云瞪大了眼睛:“她,她怎么啦?”

    庆祥想了想,神色突然有了变化:“嫂子,这事儿跟你就没关系了。不过既然她答应了,那我就去见她一面!”

    “这事儿跟我没关系?”秋云乐了,“瞧你可还没过河呢,就把嫂子我这桥给拆了。”

    庆祥哭笑不得,把脸埋进哗哗流淌的一片水花里。

    不知是巧合还是两人的刻意安排,狄庆祥和瞿玉贞这场不同寻常的见面,仍然约定在村头石溪河边的那座石拱桥边。

    这是个秋风瑟瑟的夜晚,一弯寒月下,庆祥独自在河岸上徘徊着,他早到了一刻钟,只是为了让冰冷的夜风,能使自己头脑更清醒、情绪更稳定一些,不要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来。

    地上的枯叶出一阵响动,玉贞走来了。庆祥冷冷地看她一眼:“我以为你不敢来了呢。没想到,你真还有勇气。”

    玉贞高傲地一笑,月光下的她,简直就是一尊石雕的冷美人儿。她回答道:“跟你见面,还需要勇气啊?”

    庆祥精心酝酿的冷静和理智,一时间全都烟消云散了,他冲口而出:“那可就更显出你这人的厚颜无耻了!”

    “庆祥,”玉贞忽然感到很伤心,声音都变了,“你为什么要骂人呢?我又没有伤害你。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凶凶地对我呢?”

    庆祥一字一板地说:“因为我哥是有妇之夫!你跟我装什么憨大?!”

    瞿玉贞沉默片刻,流出了眼泪:“庆祥,我今天把心里话告诉你,我真的喜欢庆槐,我爱他,我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人……”

    庆祥喝住了她:“别跟我说这个,那是你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不能容忍你破坏我们家的生活,更不准你伤害我嫂子!她太善良太可怜了,你们那些脏事儿,她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玉贞内疚地低下头:“庆祥,我可能确实对不起你嫂子,但你也怜悯我一回吧,离开了庆槐,我活不下去……我们也许能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话使庆祥脸色变了样,口气缓和一些了,他说:“玉贞,只要你理智一些,一切都不难办。你先漫慢跟我哥疏远,然后找个合适的对象……”

    玉贞看着他,突然问出—个不可思议的问题来:“庆祥,你一直很心疼你嫂子,对吧?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她?”

    “你……你扯到哪去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看,不如这样,你哥和秋云离婚,你们成一对,我和庆槐成一对,这不两全其美了?”

    疼祥一听,瞪大了眼睛,愤怒之极地骂道:“你***真是无耻!”

    吴泰安果然有能耐,那笔谈了很久的银行货款,终于给他弄来了。公司其实并不缺这笔钱,吴泰安此举主要就是要想证明自己的“能耐”。正在自筹资金改造生产线的灯饰厂急需用钱,这笔贷款自然顺理成章地划了过去,算是救了急。

    这事使狄庆槐对这“刺儿头”另眼相看了,于是在公司办公会上决定让吴泰安担任销售科长时,他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不过会后他看到瞿志平跟吴泰安说说笑笑一起离开时,却又暗自感到,狄家大业正不知不觉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向某个既定目标……

    可是狄庆槐懒得再多管闲事了。得知瞿志平已经被内定为公司副总、父亲的接班人之后,他的心就再没在狄家湾,他知道,他的出走,只是时间早迟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这一次,再没有兄弟姐妹、亲朋好友替他打掩护了,命中注定狄庆槐心想事成,老天有意成全他!?



………【是你那玩艺儿惹的祸】………

    281。是你那玩艺儿惹的祸

    一连几天,每天早上瞿玉贞一起床就觉得有些恶心,直想呕吐,她先以为是感冒不适引起的,也没在意。这天她随手翻着日历,突然惊出一身冷汗:掐算着前天就该来月经了,怎么一直没有动静?她急忙揣了条卫生巾跑进洗手间,紧紧关上门折腾了好?大一阵,果然没有一丝迹象!

    那一刻,瞿玉贞差点就瘫倒在抽水马桶上,她知道事情严重了!

    不过走出洗手间时,她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了。先要做的自然是立刻去找狄庆槐。她先打了个电话去他的办公室,说有要紧事儿马上见他。狄庆槐漫不经心地说:“就在电话上说吧,这儿又没有谁安窃听装置。”

    玉贞声音都有些变了,说电话上讲不清楚,这事只能当面谈,我马上就赶过来怎么样?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狄庆槐说我现在正有事情要处理,下了班我过你那里去吧。

    从玉贞那急迫的话音里,狄庆槐已经听出了不妙。又有什么麻烦呢?坐立不安地好不容易等到下了班,他连工装都没换下,就直奔公司办公大楼。经过厂区时路过仓库,遇上了正准备下班回家的吴树生,老头子还热情地主动跟他打招呼呢。

    吴树生落魄之后重新复出,比起过去来像换了个人似的,果然老实多了,再也没兴风作浪一味拆台了。小小仓库主任,尽职尽责干得津津有味的。

    狄庆槐跟他的关系真还有些和解了,过去两人见面话都不说,现在碰上了,不仅要招呼要客套,有时还要拉上几句闲话。眼下吴树生态度谦恭没话找话地跟他说这说那,狄庆槐急着去会瞿玉贞,哪有工夫跟他扯淡,敷衍了几句,就急匆匆走了。

    他进了瞿玉贞的办公室后,有意让门半开着。其实公司刚刚下班,办公大楼人都走空了,这似乎多此一举。但狄庆槐是吸取了以往的教训,再不敢在这些小事上大意,只要门开着,要是有个什么人突然进来,就不至于弄得措手不及。这当然也是一种两人才明白的默契,只要对方进来不关门,就表示要谈正事,无意有亲热举动,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上,事事都得多个心眼儿才行。

    一见面,瞿玉贞先不急于提起早上才现的那个“难题”,只把那天晚上在石溪河畔桥头林中跟庆祥的一番口角告诉了他。那晚之后他俩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庆祥的反应,玉贞的态度,其实早在狄庆槐的意料之中,就连玉贞刻意提到她那个异想天开的“夫妻对换”计划,狄庆槐也只是稍感惊讶,随即淡然一笑道:“开什么玩笑,你当是演电影啊?”

    “谁跟你开玩笑?”玉贞忽然动怒了,“这么不明不白的关系,我早就腻透了!我俩的事儿,今天我要理出个头绪来!”

    狄庆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玉贞,我们俩那些事儿,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楚的吗?要真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玉贞逼视着他,“嫌我麻烦了,要想把我甩了?”

    “我要真把你甩了呢?”狄庆槐的口吻真假难辨。

    玉贞忽地一下又软了下来,有些哀婉地看着他:“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你说过你爱我的,我相信。可我也感觉到了,你最爱的,还是你的家庭,你的孩子和老婆……”

    “家庭?”狄庆槐哼了一声,“家庭和爱情完全是两回事……”

    玉贞打断他:“你想脚踏两只船,两边都讨好吗?这样对谁都是不公平的!你如果真正爱我,就应该娶我!”

    狄庆槐颤抖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正式提到这个问题。过去他总是感到,现在的女孩不过都是玩玩爱情游戏,及时行乐,体验人生而已,没想到渐渐地,就又奔那个千年老主题了。他心中突然有些腻歪,提高嗓音道:

    “玉贞,我说过,这件事情要给我时间,不要逼我!”

    “我不是逼你,”玉贞斜睨着他,“是你那玩艺儿惹的祸,我已经怀孕了……”

    狄庆槐大吃一惊:“真的?你没骗我?”

    “骗你?你自己回忆回忆,你从上海回来的第五天还是第六天吧,就在这儿,……”

    狄庆槐仍在使劲摇头,仿佛竭力要摆脱自己印在墙上的影子。玉贞接着说出了早上现的那堆无可辩驳的证据,他的防线就彻底崩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奔过去砰地一声关紧了门,却没注意到门外有个人影儿一闪,就不见了。

    那人正是吴树生。刚才狄庆槐匆匆跟他分了手,直往公司办公大楼而去时,他就本能地意识到这回有戏了,于是悄悄跟了上来,躲在门边偷听。果然不出所料!

    中国号称五千年文明史,这同样的一幕不知在多少个朝代多少人身上重演了多少回,京戏、评弹里也尽是这些看似离奇其实老掉牙的故事,不过将它的粗鄙演绎成一咏三叹、令人落泪感伤的红楼悲情、梁祝楷模之类的千古美谈而已,于是就连门外的吴树生也觉得这一幕见惯不惊,甚至有些失望:这种结局,想也想得到,还做贼似地前来听墙角,真是太无趣了!他赶紧走开,下楼时还连吐三泡口水,觉得真有些晦气……

    不用说,这事儿当晚他儿子吴泰安就知道了。正在跟人恋爱还没结婚的吴泰安毕竟年轻,对这类事儿充满新鲜感和快感,诡秘地笑道:

    “老爸呀,这些好事儿,怎么总是叫你碰上?”

    吴树生又啐了一口:“碰上了你以为是好事?那要触霉头的!这两人的事儿早不是新闻了,我也是鬼迷心窍,心里说由他去由他去,脚下却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就跟上了楼……”

    “这是多年当领导落下的瘾,”吴泰安兴致盎然地打趣道,“你真听清楚了,玉贞说她有孩子?”

    “我亲耳听到的!我这耳朵,听评弹坐最后一排,也不会漏掉一句词儿!”

    “玉贞那人,鬼着呢,”吴泰安思忖着,“不会是为了逼狄庆槐跟她结婚,故意吓唬他的吧……”

    “那我怎么能知道?”

    “不管怎么样,这场好戏看他们怎么收场吧。”

    “收场?”吴树生障然道,“依我看,这戏刚刚才开场呢。”

    吴泰安却有些迟钝了,想了想认真地说:“爸,我说吃一亏长一智,别管他门这些脏事儿,现在咱们刚刚重新开了个头,还是该把心思放在办大事上了,公司越来越兴旺,过了这个店,就没那一村了!得抓住机遇迎接挑战啊。”

    这小子居然还用上了报纸、电视里常说的词儿!吴树生听也不想听,终于露出了本性,声音也有点恶狠狠的了:“不把狄家杂种扳倒,公司越兴旺,越没我们的戏……人家给你个科长当当,就把你收买啦?你别以为狄庆槐就这么跟我们真正和解了,哪天落到他手里,有你好瞧的!”

    吴泰安并不以为然,他认为父亲成见太深,说说气话而已。至于狄庆槐和瞿玉贞的事儿,他也没有过多地往心里去,都什么年月了,南京、上海灯红酒绿的大街上,“野鸡”们还招摇过市公开拉客呢,他自己曾经也去尝试过,老拖着不结婚成家,他正是不想过早陷进“金丝笼”,失去这份儿男人的快乐和自由。

    狄庆槐就是—个现实的例子,他这么跟瞿玉贞偷偷摸摸寻寻欢,在吴泰安看来还是太传统了,不够味,让他们折腾去吧。

    吴泰安确实一门心思忙着自己的事儿,得到重用和提拔后,他在公司干得也算卖力,不过暗地里却打起了小九九,也倒腾起了一些进进出出的生意。狄炳根的迹启了他,人家不正是利用公司的招牌,干自己的买卖吗?要不凭这瘪三的能耐,八辈子也不了财。第二天他就把狄庆槐和玉贞的事儿丢到了脑后,和他父亲跟两个外地来的客商,躲在屋里密谈起一笔大生意来.

    院里十分静谧,他吩咐母亲看着,不要让随便什么人闯进来。老太太呆着无事,就往地上均匀地洒了水,打扫起庭院来,手中的扫帚哗哗响着。这时妹妹吴馨兰突然闯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妈,中午也不歇会儿?”

    老太太抬头道:“歇着反倒出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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