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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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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小毛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一共贷了多少?

    一百一十万,给我那个帐上留下了十一万。

    字据呢?

    在、在。卢卫东说着,慌忙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掏出来,摊在他面前。

    这是一份未经过公证的“协议书”,上面有张谦之潦潦草草的一行字:此款由市财政担保,转交米氏公司使用,二年内归还本息。看着这一行字迹,狄小毛眼前便浮现出张谦之那一张笑眯眯的脸和最近那个跃跃欲试的急迫样子。真是天助我也!狄小毛心里连连冷笑,又说:

    我还有一点不清楚,这九十九万贷款和任乃信有什么关系?

    我的天,问题就在这里!米良田拿上这笔钱,就全投到任乃信那个煤矿里了。谁知道那是个填不满的黑窟窿,不仅产不出煤来,官司也天天地打,现在任乃信把我和米良田全告到了法院,银行一看款收不回来,才一下子冻结了帐户……你说说,我这不是太冤枉了?

    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也不知道……

    卢卫东垂头丧气。

    我想,摆在你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其一,是你把这事全担起来。乡镇局帐户冻结,工资不了,说到底这都是你的责任,你这是明显的失职行为。如果事态进一步激化,你要负政治责任。

    其二,你就把这张协议书拿出来,交到法院去,其他的就不用你管了,当然这样做会得罪张市长,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天咱们就谈到这里,这事牵扯到法律问题,我不便干涉的,你走吧。

    好吧,让我再想想……卢卫东看看他,又看看席美丽,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只好无奈地走了。

    从任乃信第一次锁住县法院大门到现在,时间又过去近两年了,可是这个纠纷案居然至今没有解决。不管我将来做什么,这个纠纷的确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第二天一上班,狄小毛就把市法院院长叫来,花了近两天的时间,从始到终听取了这一纠纷案的汇报。翻着那足有一尺厚的黄的案卷,狄小毛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一连几天,任乃信那高大倔强的身躯总在眼前晃动,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心上。

    任乃信是一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但又有着大山般坚实的意志。他家祖祖辈辈都有掏龙骨的习惯,但一个也没有越过龙脉。他所在的大沟村,虽然埋着厚厚的优质煤层,但由于山川阻隔,火车、汽车都不通,所以始终没建成一个煤矿。

    然而,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随着一条过境铁路的兴建,任乃信忽奇想,竞然两手空空要在本村的大山深处建一座煤矿。听了这个设想,全村人无不啧啧而笑,都认为他是异想天开。于是,一纸合同就这样在不经意间签订了,煤矿由任乃信承包建设,建成后由他经营2o年,每年上交村里承包费1ooo元。

    凭着这一纸合同,任乃信带着全家六七口人,把家安到沟里,开始正式做他的建矿梦了。可是苦干两年,只修筑了场地,掘进了几十米,任乃信才真正感到了事情不那么简单,又四处寻找联营伙伴,把全市著名的企业家米良田也拉了进来。米良田又投入近百十万元,终于把煤矿建成了,谁知两人都开始争夺煤矿的主导权了。

    为了夺回煤矿,任乃信一趟趟跑市里、跑地区、跑省里,甚至把状子递到了全国人大、最高人民法院。而就在这当儿,米良田见势不好,又和大沟村达成协议,把全部股份卖给了村委会。村里几百号人,一看煤矿已经建成,一年的利润就在数十万元,立刻家家入股,户户集资,把米良田的股份全部买下,并凭借人多势众,一拥而上占据了煤矿,开始组织生产……

    可怜任乃信忙活数年,没想到煤矿竞被村里收回,一方面状告米良田撕毁协议,一方面又要求村里严格履行原来的承包合同……

    市里工作组几次进村解决,都被村里的老百姓赶了出来。市法院和地区法院为此已经六次开庭,既作过调解,也作过判决,只是一次也没有得到执行。失望万分的任乃信已经扬言,身上时时都背着十几斤炸药,随时准备和领导们同归于尽……

    汽车在尘土飞扬中颠簸,似乎随时都可能翻车。从城里到任乃信建煤矿的那条沟里,要行五十多里山路。当狄小毛终于来到那座煤矿时,他的心真的被攫住了。四周全是怪石嶙嶙的大山,在坚硬的火成岩上,一个出煤的巷道和两个风洞已经基本成形,并安装了笨重的大铁门。窑前的一个大平台上,散乱地摆放着一堆堆架杆、砖石和水泥杆。

    陪同的乡镇书记指着这个平台说:任乃信这个人真能吃苦。这条沟本来太狭窄了,没有施工场地,为造这个平台,他就动了差不多两万方的土,是一块石头一块石头从沟底硬砌起来的,当初差不多干了整一年……

    由于双方多次抢夺煤矿,铁门早已被炸烂了,呲牙咧嘴歪在一边。从门框上,可依稀看到市法院的封条。狄小毛跨进窑里,抚着窑壁上风钻和钢钎凿过的痕迹,不由得想起那满山腰的一个个龙骨洞……

    真的无法想象,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民,竟能四五年如一日,倾一家一族之力,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大沟里,矢志不移建设一座中型煤矿,这需要多大的毅力和耐力啊!

    当他从新凿的巷道里走出来时,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双方农民包围了。昔日空旷荒凉的大山沟里,一下子车来人往,热闹非凡。不仅大沟村的男女老少几百号人,都先后向沟底涌来,连附近十里八里的外村人,也很快听到信息,翻过山崖赶来看热闹了……

    这些不明根底的外村人来了,看到沟底冰封的河床上围满了人和车,的确比赶庙会还红火呢。中间是狄小毛和乡里的两辆车,其中一辆车上还闪着警灯,刺耳的尖叫声响个不停……在车的一面,是任乃信和他的三个兄弟、全家七八口人,手执各种木棒、铁锹、洋镐等,黑脸膛上汗水泪水和煤粉、灰土混和在一起,站在那里就像…一群刚出土的青铜群雕……

    在小车另一面,则停满了村里农民们运煤的骡马车和小四轮,全村几百号人,那些刚刚从地里赶来、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洁白的男人们,那些抱着娃娃、披头散的婆姨们,那些拄着拐杖的老头、老太太和跑来跑去的娃娃们,都好像充满了深仇大恨,吵闹声、漫骂声如雪片一样劈头盖脸、无休无止……

    太阳已越过中天,慢慢向西山坠去,斜斜的光柱从山崖上倾泻下来,把大山沟和人们分割得明一块暗一块。不吃不喝,不走,不散,村民们和任乃信的对峙依然像拔河赛一样僵持着。随着夜幕的降临,对峙达到了**。听说书记被围困,市公安政法部门派来了十几辆警车,但所有干警也都被村民们团团围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高寒山区,寒冬腊月,河床上的冰结得像铁板一样。经过一整天的折腾,执法干警和狄小毛他们都精疲力竭,只好无可奈何地蜷缩在一辆辆车上,冻得瑟瑟抖。最苦的是那些司机,怕汽车被冻坏,只得每隔十几分钟下来动一次机器。

    激愤和亢奋了一整天,村民们紧张的神经也开始松弛下来,他们在夜色中拢起了十几个大火堆,刚刚出产的优质煤,还带着地层中的水分,欢快地燃烧着,出嘶嘶的叫声。在通红的炭火映照下,村民们目光无神,神色疲惫,沾满泥土和煤屑的脸膛上虚汗直冒。这些向来谨小慎微的小老百姓,这些祖祖辈辈的山里人,似乎被自个今天所做的一切惊呆了。事已至此,他们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了结。

    在煤矿坑口一间堆满杂物的窄小工房里,站着市乡村各级闻讯赶来的领导,大家都紧绷着冻僵的脸,满屋浓浓的烟草味呛得人们不住地咳嗽。就是在这样一个场合,狄小毛第一次面对任乃信这个倔强的壮汉。

    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下去?

    不是我怎么办,是你们怎么办?这话我都问了四年了。

    任乃信立即跳起来。

    你说说你的意见吧。

    非常简单,煤矿我挖的,我建成的,就得让我经营,政府的任务就是把煤矿给我要回来!

    可是你应该想到,米良田毕竟投了几十万……

    他撕毁联营协议,私下转让股权是自动放弃经营。

    可是你还应该想到,煤矿的所有权是集体的,还有土地和矿产资源……

    ***!你们这是什么话!他们弄过些什么,一分钱也没投入,全是一伙强盗。这是……单方面撕毁承包合同!

    不过……

    不过什么!。你们要解决,就先解决他们打人的事,看看我这疤,缝了八针,你们为什么不惩治凶手?他们打人,他们抢我的煤矿,他们逼得我几年无家可归,流落县城,连村也回不成,这是典型的人身伤害,侵犯人权……



………【搞定他】………

    231。搞定他

    这……狄小毛吃惊地盯着他。不是亲眼所见,你真的无法相信,这些带有大量法律名词的话竞出自于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民之口。他不竞沉吟着问:

    你念过书?

    任乃信也愣了,迟疑着喘平了气,才沮丧地摇摇头。

    认识字吗?

    认识几个,男,女,我的名字。

    那么,你怎么能说出许多的法律名词?

    任乃信突然受感动了,动情地说:全是为了这场官司!我自己不认得字,可我娃他认得,我就让他教我,反复地背,一遍不行两遍,十遍八遍反复背,我们老百姓受的些什么苦,你真是想也想不到。这几年,我真是逐条逐条背法律,都成专家了。光一个民法通则,就背烂了三四本,加起来的书背了一挎包。

    任乃信说着,随手从口袋里掏出几本法律单行本扔到地上,然后立刻变得气凶凶的:***,老子受了多大的苦,米良田仗着有地委杨书记和张谦之做后台,从银行贷上几十万就想从我手里夺走煤矿,门也没有!我要闹不成,宁可把这煤矿炸塌、炸飞!咱们一起跳黄河!

    与村里群众的谈话,同样困难重重,他们几乎是众口一词:煤矿当然是村里的集体的,任乃信只是指派代表,村里指派他可以,不指派他也可以。

    你们应当清楚,在诉讼期间私自买卖股份,是违法行为,也是无效行为。

    咱是老百姓,不懂那么多法不法的。反正我们出了双倍的钱,愿打的愿挨,无论如何必须集体经营。任乃信如果愿意,就和他联营也行,不愿意,就给他折算清楚,让他退出去。

    这不符合政策。

    政策算个屁。如果都给了任乃信,就符合政策了?一户人家富得流油,全村人揭不开锅,就符合政策了?那你们就等着瞧吧,好戏还在后头哩!村里这么多人都和他作对,不信他任乃信能闹成,非让他经营不下去才行,他姓任的一天安生也不会……

    这是一次短兵相接的战斗,是拼体力拼意志也拼心机的奇特经历。虽然在狄小毛的苦口婆心下,对立双方终于在凛冽的夜风中冷静下来,没有酿成大的事端,并最终坐到了调解的桌前,但这段经历对他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许多年以后,一想起他在华光的最后一段日子,狄小毛眼前就总是闪现出那刀削一样的山崖,冰封的河床和一堆堆炭火,那被炭火映红的青铜雕像.般的一张张脸膛……特别是那个高大如石碑一样的任乃信,脖子像牛一样僵直着j又极像黄土高原上一样饱经风霜的老槐树,让人一见就终生难以忘怀。

    从那次僵持与对峙中脱身出来,狄小毛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老丈人和老婆都脸色阴沉地坐着,似乎生了什么大事。一见他的面,席美丽就气哼哼地说:你看看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下乡,去捅任乃信那个马蜂窝!听说你被围起来,我们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提心吊胆一整天,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啊。

    席虎山也说:大沟村的问题,市委不是早就责成张谦之去解决嘛!你看看人家,这些天跑得连面也不见,听说一直在上面活动呢……

    狄小毛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他活动他的,我干我的,你们今儿这是怎么了,突然都关心起政治来了?

    席虎山正说得好,被突然打断,便有点不高兴了:我现在都土埋脖子了,还关心什么政洽?我们不过是关心你。现在满市里都流传开了,张谦之要当书记,你要调回地区当重工业局局长了,这不是太让人愤慨了?

    看着老丈人黑里泛红的脸膛,狄小毛哈哈地笑起来:这有什么好愤慨的。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为什么人家就不能当书记?再说呢,我过去只是一个农民,比起当年改河修地学大寨受的苦,这会儿够幸福的,当个重工业局局长有何不可,还不是堂堂的正县级干部?

    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已经是四五年的书记嘛。而且咱即使从公来说,这几年华光之所以能有这么大变化,又是改市又是建厂,谁不知道全是你干出来的?张谦之那个奸滑小人,干什么都不肯出面,现在却从峨嵋山上下来摘桃子来了,有这个道理吗?

    不等席虎山再说什么,席美丽又抢过了话头:咱们也不用再说别的话了,我和老爸已为这事商量了一天。反正,他能跑,咱也能跑,他会送礼,咱也能送礼。老爸已经说了,他要把这几年的积蓄都拿出来,你要送多少就送多少,反正非要把他比下去!不蒸包子还蒸口气呢!

    看着他们父女俩一句递一句说个不休,狄小毛只好说:好啦好啦,你们放心,该做的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你们尽管放心好了。不过就是一个张谦之嘛,他算什么东西,人们谁不知道,他怎么能跟咱比呢?告诉你们吧,这几天我正在办一件大事,一件将会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的大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上班,法院院长就急急惶惶来到狄小毛办公室,神色紧张地把门扣好,才把那张皱巴巴的协议书摊到他面前:怎么办?

    狄小毛又盯着协议书上的每个字瞅了好半天,嘴里吐出毫无色彩的几个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

    这什么?

    这位三十多年的老政法的确有些作难:怎么说呢,毕竟这是市长,是市财政。多少年了,我还真没遇过这么大的事呢……

    狄小毛认真地看着这个老头子,慢慢点上一支烟:是啊,这事出得太不应该,出了也很让人作难。但是,现在我们正在搞民主法院建设,司法独立,依法办事嘛。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每个火都必须出以公心,既要对每个干部负责,更要对华光人民负责,这也是对我们每个领导干部的一次检验啊!

    听狄小毛说完这一番话,法院院长似乎依旧不很明白:如果依法办事,我想只有把米良田扣起来。如果米良田不能归还贷款,只有从财政扣了,你看这合适吗?

    狄小毛沉吟片刻:反正,我只有一句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再一个,我很担心的一件事是,马上就要开人代会了,如果这件事不平息下来,贷款还不了,许多代表质询起来,恐怕很不利于会议的进行。所以,我想的是,可否先从财政拿一部分钱,把这个窟窿堵上,将来再从米良田那儿往回要……

    我明白了,法院院长无可奈何地站起来。

    此后一连几天,狄小毛便把全部精力投入到解决大沟煤矿纠纷上了。

    消息不断地传来。米良田已经被抓起来,并进行了第一次不公开审理。市财政一下被法院扣除5o多万。当月的机关干部工资被推迟放……

    全市上下顿时舆论哗然,机关干部走着站着都在议论这件事,并大骂市政府领导胡作非为,除了这一笔贷款,谁知道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臭事。

    一些市委、市政府班子里的成员,也都打电话或上门向他询问有关情况。狄小毛每次都说,这事他一点不清楚,现在法院已闹到这个程度,他想干涉也来不及了。只有张谦之一直没露面。据吴琪讲:张谦之得了一种头晕症,什么药也不管用,市医院实在查不出病因,只好转到省医院去了。狄小毛告诉吴琪,等这几天大沟煤矿纠纷基本平息下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张市长。

    然后,狄小毛干脆带着一个庞大的工作组,在大沟村住了下来。

    这是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山村。为了夺回煤矿,村民们家家出资,许多人家四出借债,甚至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卖掉,才买回了米良田投入的股份。现在,要动员他们退出股份,让任乃信独立经营,谈何容易。

    那些天,狄小毛几乎一天到晚在听取汇报,研究对策,并在工作组成员做工作的同时,亲自一户一户和村民们谈话。在动员村民们退股的同时,他们又反复动员任乃信提高承包费,研究承包合同,为村民和集体多做贡献。

    一天,王强兴冲冲地告诉他,双方已经谈妥了,只要任乃信每年出2o万的承包费,村民们就同意退股,让任乃信独立经营煤矿了。

    那……任乃信呢?

    他也只好同意。

    好!立即签订合同,下午我就先回城了。

    然而,不等他回到城里,地委已来了电话,让他马上去地区开会。

    在一个官本位的社会里,不知多少人心都系在有关官场的起落升迁上。就在他们还颠簸在崎岖的山路上的时候,关于他和张谦之人事变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市。狄小毛任命为雅安地委常务副书记,张谦之则调回省城,当了新成立的省乡镇局副局长。这是一个二级局,也就是说,张谦之这个副局长依旧是正处级,平调。



………【是要带点刺激的】………

    232。是要带点刺激的

    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地区所在地雅安城依旧平静安逸,人来车往,但是看着这一切,狄小毛的心情特别舒展,仿佛一切都在向着他微笑。在到地区开会的前一小时,开常委会已来不及了,他请组织部长拟了一份任免名单,让各位常委签字,正式任命王强为市公安局局长。

    这一举动虽说有点出人意外,也不太合程序,但他现在马上就是地委常务副书记了,而且还可能主管干部工作,每位常委都很痛快地签字同意了。来到地委大院,狄小毛第一次感到,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再令人敬畏而颇有点儿亲切和耐人寻味。不管认识不认识,每个机关干部都热情地和他握手。而他则由一开始的热情,很快便调整自己,总是略带矜持地伸出手来,又很快地缩了回去。

    代表省委来宣布班子的正是褚书记。年轻瘦小的褚书记精力充沛,嗓门很大,面对台下几百号正处级干部,大讲华光的工作怎样出色,弄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待一切程序都结束下来,褚书记把狄小毛和杨旭单独叫到自己住的大套间,立刻沉下脸严肃地说:我已经和你们每个人都单独讲过了,但是,今天我还要特意把你们叫到一起,当头对面地讲_讲。这次省委调整雅安地区的班子,也是经过反复考虑、慎重决是的。既然决定让你们俩搭在一起,就一定相信你们能够协调好、相处好、工作好。不知你们二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狄小毛连忙说;请省委放心,请褚书记放心。我过去是杨书记的老部下,现在和将来也还是杨书记的老部下。作为一个年轻干部,我一定当好助手,主动配合好杨书记的工作,把咱们雅安的事情办得更好。

    好,这个态表得好。褚书记把烟头上的灰轻轻捻一下:杨书记,你也说一说?

    杨旭是多年的地委书记了,哪里看得起这个年轻的省委副书记,立刻不客气地说:我想褚书记清楚,小狄也清楚,还有必要再说一遍吗?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作为党员我完全服从。但是,我想提一个请求,这也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雅安的整个工作,我希望省委考虑一下,是不是把我另调一个地方?

    这……褚书记的脸色立刻有点改变,干脆把烟掐灭了。

    杨旭看着他的这个动作,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冷笑,站起身来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意见。怎么样,没有什么就这样吧,其他许多同志可都等在门口,都想见一见您褚书记哪。然后,也不等褚书记再表示什么,就立刻拉开了门。

    地委、行署的其他一些成员都涌了过来。褚书记依旧微笑着,和大家热情地握手,似乎什么事也没生。狄小毛悻悻地退了出来,立刻感到自己今后这段日子一定是非常难堪了。但他已顾不得这些恼人的事情了,立刻把自己任职的消息,告诉了远在省城的筱云。

    那时,筱云已离开那家杂志社,调到省画院当专业画家了。听着他压抑不住的一片欢欣,筱云也只好赔着笑,连声表示祝贺,但狄小毛可以明确地感到,电话里的她似乎并不十分开心,有很大的应付成分,他的心里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立刻轻声地问:你怎么了?

    挺好的。

    不可能。我虽然在别的方面很笨,但这点感觉还是有的。

    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哽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父亲他……病逝了……

    啊……什么时问?

    已经半个月了。

    追悼会什么时候开?

    开过了。

    那……狄小毛急得直想骂:你呀你,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最起码我也应该去看一眼他老人家吧!

    那些天你家里办公室都不在,我想你一定有更重要的事……

    等放下电话,狄小毛的情绪立刻低落下来。他的目光又落在墙上,死死地看着筱老送他的那一幅字:有定。

    斯人已逝,而日月常新。一想到杨旭书记在褚书记面前的那一副样子,他的心里立刻十分烦乱。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杨旭怎会和他闹到这样一个不可开交的地步。在今后的工作中,有这样一位朝夕相处的顶头上司,他怎么才能够做到“有定’呢?也许,他原本就应该料到这一层,听褚书记的话,能在省里当一个副厅级干部就行了,何必非要争这个气,非留在雅安不可。这,岂不是一个最糊涂的选择?

    人,绝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也绝不能凭意气和感情去选择行为。这一次选择,他虽然的确胜利了,谁能想到,这里面所种下的苦果,却是终生的、致命的,一直伴随着他,像影子一样永远无法甩掉。

    在狄小毛漫长的从政生涯中,有一幕他最不愿意提及和回忆的情景。当他独自一人坐在家乡小*平房的台阶上,长久地怅望对面山崖上的那两株千年古槐的时候,他总是不住地祈盼那衰朽的树枝早一日折断。他的思绪犹如二阵阵的清风一片片的碎雪,每当飘到这一崖山峰就总是突然消逝,只留下一片虚无与空白。

    那是他从政的一个高峰也是一个低谷,是最成功的一幕也是最失败的一笔。那里面的是非曲直许多年之后他也说不清楚。

    那时他已在地委常务副书记的位子上呆了两年。整个雅安地区和华光市的经济似乎不断生着令人眩目的变化。尽管他与一把手杨旭的关系始终不太协调,各县市和地直单位的头头脑脑,依旧对他保持着应有的尊重。似乎认为他总有接班当一把手的一天。就在这个平平淡淡的时候,多事的华光突然生了一件惊动地的大事。

    那一日,狄小毛正在一个县检查基层组织建设。当了两年副职,他已深深懂得了一点,这就是不惹事、不生事、不办事,既然杨旭已当了六七年书记,据说又很快要当副省长甚至省委副书记了,在整个雅安地区可以说权倾一时、无人敢于置喙,他这个副手就再也不必讨什么嫌,一味地装聋作哑好了。

    所以,只要一有时间,他就向地委提出要下乡,要检查工作,然后坐着小车一溜烟来到一个县一个乡。基层的同志拿着厚厚的材料要汇报工作,他连忙摆摆手:材料不要念,我总还认得几个字,回去看吧,今儿咱们主要是喝酒,别的嘛——免谈!

    于是一瓶瓶烈性的老白汾酒拿了上来,直喝得面红耳赤、酩酊大醉,陪餐的都东倒西歪站不住了,狄小毛依旧十分清醒,哈哈大笑着回房间休息。这时,他往往会想起大学刚毕业时在细腰公社大醉时的情景,真奇怪那时天空那样幽远,星星也那么繁密,现在却总是灰蒙蒙茫苍苍什么也看不清,是不是连星星都逃避了?几位县委领导又涌进他的房间,要陪着他打扑克。

    狄小毛兴味索然却不愿驳他们的面子。山区小县没有多少娱乐,有的全县连一个正规点的舞厅都没有,电视一共才两个频道,还常常收不到。况且这种上下级之间的娱乐,特别利于联络感情,了解到真实情况。

    他便说:我知道打扑克你们是要带点刺激的。我没钱,我是个例外,输赢都与我无关,怎么样?大家齐声说好,便一圈一圈打起来。虽说一个回合只是百十块钱,几个小时下来却也有几千元的进出了。

    刘青到县里任职已经两年了,当时的职务是县长,还长的一副娃娃相,一边牌一边气呼呼地说:现在的基层工作简直没法做。地委也不知怎么搞的,尽下些过头指标,什么经济都要上新台阶,乡镇企业一年要增长4o(百分号),像咱们这山区县,到哪里去找那么多乡镇企业呢?

    狄小毛嘿嘿地笑着:你看你看,说的不谈工作,怎么又犯规了?再说别的县市都能完成,你这儿怎么就完不成?

    哼,这我还不清楚,谁敢吹会吹谁就能完成,就能得奖金!我调查过,有的乡一个企业也没有,就敢报几百万的产值。你知道他们怎么算的?老百姓养一只鸡,他就算了,一只鸡一年能下多少蛋,又能孵几只鸡,一斤蛋又能卖多少钱。其实老百姓把这只鸡早杀得吃了。这种数字游戏再搞下去,非倒大霉不可。

    既然如此,那你就向上反映呀。

    我反映给谁呢?杨书记这几年越来越听不进这些话了,有一次汇报,我刚讲了两句,就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吓得我再也不敢说一个字了。

    一提到杨旭,狄小毛便正色起来。这些人既然敢当着他的面骂杨旭,谁知道又会在杨旭面前怎么说他。况且刘青又给杨旭当过多年秘书,这番愤慨的可信度就更值得怀疑,立刻严肃地说:据我所知,这也不是地委定的,所有指标都是省乡镇局下达的。



………【去轻松轻松】………

    233。去轻松轻松

    刘青立刻又说:提起省乡镇局就更不像话了。也不仅乡镇局,省里许多部门每年都下拨那么多资金,我去跑了几次,土特产也送了不少,谁知一分钱也没拨下来。后来我才了解到,他们把资金拨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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