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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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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千千呼吸急促起来,关心的非是洛阳,而是燕飞和边荒集的兄弟。道:「你是故意让他们猜到我在船上,对吗?」
慕容垂欣然道:「和小姐说话确是人生乐事,不用费无谓的唇舌。只要不是疯子,谁都不敢正面攻击我们北返的部队,只能采取于某点突袭的战略,人数则贵精不贵多。如此确是防不胜防,因为颖水西岸河滩岸崖处处均是埋伏藏身的好处所,故而我索性让他们有明显的目标,有更佳的伏击点,当他们以为智谋在握之际,岂知正落入我的掌握里。」
纪千千色变道:「你狡猾!」
慕容垂哑然失笑道:「小姐此言差矣!所谓兵不厌诈,此乃战场上的常规。来救小姐的肯定是荒人中最有本领的人,只要把他们收拾了,荒人将失去平反败局的机会。唉!若非小姐正处于与我对立的情况,否则不单不会责我用诈,还会为我的奇谋妙计鼓掌喝采。不过终有一天小姐会改变过来。」
纪千千肯定地摇头道:「你勿要枉费心机,不如干脆杀了我吧!纪千千是永远不会改变立场的。」她忽然感到打心底涌起的疲倦。
慕容垂哈哈一笑,道:「小姐尚未复原,好好睡一觉吧!小姐离开建康,不是要经历多姿多采的刺激生活吗?随我慕容垂征北闯南,看着我统一天下,不正是人生快事吗?小姐很快会把边荒集抛诸脑后,比起洛阳、长安,边荒集算甚么一回事。」
言罢推门去了。
看着慕容垂轻轻为她关上舱门,一阵强烈的劳累袭上心头。
纪千千心中高呼千万勿要睡去,偏是力不从心,挨往床头。现在十万火急之事,是把慕容垂的阴谋传送予燕飞,可惜心力实在损耗过巨,眼皮子重若千斤,颓然闭上双目。
真想爬起来穿窗投进颖水去,可是想起胆小脆弱的小诗,转瞬打消此意。
燕郎啊!你听到我心底里的话吗?倏忽间,燕飞又在她心深处出现。
「蜂鸣峡是个陷阱」。
传出这句话后,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人人摸不着头脑地盯着燕飞,如非燕飞数次打手势阻止他们发问,他们定会问个清楚明白。
燕飞脸色忽晴忽暗,眉头深锁。
忽然叹道:「我们中了慕容垂的奸计。」
屠奉三、慕容战和拓跋仪无不是智谋过人之士,却都听得一头雾水,不明他沉默良久后,为何忽然有这么一句话。
慕容战道:「是否再感应不到千千在船上?」
燕飞有点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感觉,直到此刻,他仍不愿让人晓得自己和纪千千有心灵相通的异能,特别是屠奉三或慕容战这些爱慕纪千千的人。
不知是否因距离接近的关系,他和纪千千的以心传心比之以前任何一次心灵的接触更要立体和清晰。他不单「看」到慕容垂,还听到他的说话。虽是时断时续,但已让他把零碎的说话砌出完整的意思,同时看破慕容垂超凡的手段。
若没有纪千千作神奇的探子,肯定结果会是他们一败涂地,不过现在或仍有挽回败局的少许机会。
屠奉三紧张的道:「慕容当家说对了吗?」
燕飞收摄心神,答道:「千千仍在船上。」
拓跋仪也忍不住问道:「问题究竟出在甚么地方?你怎会忽然知道?」
燕飞面对最难解释的问题,却又不能不说清楚,否则没法说服他们三人。深吸一口气后道:「这或者叫福至心灵。盛名之下无虚士,慕容垂能纵横北方从未遇上敌手,当然有他的一套本领。看!这三艘船灯火刻意亮着,隔数里仍可清楚看见,摆明是要引起我们的注意,惹我们怀疑千千确在船上。撇开我的奇妙感应不谈,因为慕容垂不知道亦不会相信我有此能耐。换过是你们,会怎么办呢?」
慕容战点头道:「当然不理是否空船计,总之绝不容这三艘船离开边荒。」
屠奉三神色凝重地点头道:「燕兄所言有理。我们根本无战船可用,唯一方法是在狭窄险急的蜂鸣峡拦截这三条船,只要慕容垂先一步在蜂呜峡两岸布下伏兵,可将我们一网打荆」
拓跋仪一震道:「此计既毒又绝,我刚才还在想既有充裕时间,何不尽用三千二百战士,便更十拿九稳,可操胜券。」
慕容战皱眉道:「可是慕容垂七千大军远远落在后方,黄河帮的人又要守卫边荒集和两座木寨,凭甚麽来对付我们最精锐的荒人联军呢?」
燕飞一字一字缓缓道:「若我所料不差,在那里恭候我们的将是由慕容宝率领以万计的部队。」
三人为之色变。
屠奉三倒抽一口凉气道:「岂非杀鸡用牛刀吗?」
燕飞叹道:「我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直觉,攻打边荒集只是慕容垂征服北方的起步,下一个目标将是洛阳。这三艘船是引开我们主力大军的手段,在颖水西岸行军的部队,现在应已改变方向,从边荒直扑洛阳。」
慕容战剧震道:「糟糕,若慕容垂在边荒秘密行军,到兵临城下,洛阳的守将方会知道。
」
三人均明白他震骇的原因,苻坚早已日暮途穷,关中将成为慕容战族人和姚苌的天下,慕容垂的行动摆明是冲着他们而来,一旦让慕容垂攻占洛阳,关中危矣。
拓跋仪沉声道:「我们该怎么办?」
燕飞暗幸没有人怀疑自己的「直觉」,答道:「当务之急,是如何在蜂鸣峡前把千千救回来,其它的在救回千千后再作打算。」
三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明了没有地理形势的配合,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第二章只争朝夕
刘裕呆看着何无忌带进来的客人,完全猜不到对方是谁,其身形却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刘裕敢肯定和对方并不稔熟,否则虽是从头到脚被斗篷宽袍包裹遮蔽,以他北府兵首席斥候的眼力,仍可从此人的步姿把对方认出来。
神秘的客人向谢玄施礼,其目光似在斗篷深暗处注视站起来迎客的刘裕,但没有说话。
谢玄的亲兵头子何无忌正要告退,安坐主位的谢玄轻描淡写的道:「无忌留下!坐!」
何无忌现出错愕的神色,与客人坐往刘裕对面的太师椅,居客人下首。
只从坐姿便可看出谢玄和谢安的分别,后者仍保持高门大族推崇的跪坐,而谢玄却接纳胡风的坐法,显示出他革新的精神和务实的作风。
谢玄向客人道:「这处全是自己人,文清不用有顾忌。」
刘裕从「文清」联想到大江帮江海流的爱女江文清的一刻,对方正拉下斗篷,如云秀发写意地披散下来,现出如花玉容。
刘裕失声道:「宋孟齐!」
江文清美目深注地瞧着他,平静地道:「刘兄你好!」
何无忌应是首次得睹她的真面目,看得目不转睛,为她的美丽震摄。
谢玄道:「文清一向爱作男装打扮,且有一套扮作男儿的功法,小裕给文清骗倒,绝不稀奇。」
江文清歉然道:「刘兄请见谅。」
刘裕明白过来,谢玄是从江文清处得悉自己的事,所以再不责难他。忍不住问道:「令尊……」
江文清神情一黯,垂首轻轻道:「先父已于五天前辞世。」
刘裕叹道:「是否聂天还做的?」
江文清微微点头。
谢玄道:「文清今早到广陵找我,使我弄清楚边荒集失陷前后的情况。小裕的报告太粗疏哩!为何不把以身犯险,故意引屠奉三一伙人追杀你的计谋说出来。当遇上江帮主时,小裕曾力劝江帮主弃舟登陆,奇袭孙恩,只是不被采纳。如此关键的过程,小裕亦只字不提,令我误以为小裕是贪生怕死之徒。告诉我!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刘裕听得百感交集,惨然道:「比起燕飞他们誓死力抗南北大军的夹攻,这些算甚么一回事。唉!玄帅明鉴,我一直为离开边荒集致不能与边荒集的兄弟共生死而内疚,所以不愿提起这些事。」
他漏了说出来的是王淡真对他的影响,令他心灰意冷,失去生趣,故自暴自弃。
江文清抬头朝刘裕瞧来,道:「谁会认为刘兄是懦夫呢?只可惜被屠奉三看破刘兄的计谋,故采借刀杀人之计,把消息泄露给孙恩。孙恩遂利用这消息怂恿任遥出手,乘机除去任遥。」
刘裕愕然道:「文清小姐怎会如此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江文清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因为屠奉三的副手阴奇一直与我并肩在河上与黄河帮缠战,直至黄河帮决水灌边荒集,我们借水势欲重返边荒集,岂知黄河帮又截断水流,我们只好驱船回南方。」
刘裕问道:「阴奇究竟是生是死?」
江文清道:「阴奇与我在抵达颖口前分手,他潜回边荒去探察屠奉三的生死,我则赶回去见爹,看看可否反攻边荒集。唉!幸好如此,方见到爹的最后一面。」
接着又道:「三天前,我已与阴奇重新建立联系。」
谢玄道:「文清正为此来见我,小裕你明白吗?」
刘裕心中填满炽热的情绪,对王淡真的愁思担心大幅减轻,又感到何无忌正不住打量他。
点头道:「小裕明白。」
谢玄沉声道:「我们今天在这里说的话,绝不可以传人第五人的耳内。」
何无忌一震朝谢玄瞧去。
谢玄目光落在他身上,道:「无忌若认为没法守秘密,可以立即离开。」
何无忌往前跪倒,断然道:「无忌誓死为玄帅守口如瓶。」
谢玄满意道:「起来!我没有看错你。」
何无忌回归座位,显然对谢玄视他为心腹非常感动。
刘裕暗呼厉害,谢玄这一着耍得很漂亮,轻描淡写下已令何无忌受宠若惊,也令他生出与自己同一阵线的感觉。
原本与何无忌疏离和带点敌意的关系,忽然变得密切起来,因他们将共享同一个秘密。
虽然刘裕仍不晓得谢玄接着会说出甚么须保密的事来。
谢玄向江文清微一点头,刘裕和何无忌晓得她即要发话,目光都投到她身上。
在何无忌眼中,江文清虽然身分特殊,且是位美丽的异性,感受却远没有刘裕般深刻,因为刘裕曾领教她扮作宋孟齐时的灵奇变化,而直至此刻他仍有些儿没法把她们视作同一个人。
此时此刻的江文清神色平静,刘裕却清楚从她一对清澈的眸神看到她内心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书斋内的气氛沉着凝重,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对刘裕来说,更是一生人中最难捱的一夜。不过江文清的现身,确令他不由自主作出反剩比对起江文清的帮破家亡,自己的苦难确不算甚么一回事。
事实上直到此刻,他仍有点怀疑王淡真对他的爱,没法弄清楚她钟情自己究竟有多少是因为对谢玄的崇慕,或因纪千千遁往边荒集的行为所引发,又或是为逃避家族买卖式的婚姻,故而不顾一切投入他这位救星的怀抱里。
江文清道:「今次边荒集之战,我们大江帮伤亡惨重,元气大伤,没法保持一向的业务,所以我已下令暂时揠旗息鼓,避过两湖帮的追击。」
何无忌和刘裕你眼望我眼,到江文清说出此番话,方晓得大江帮受挫如此深重,至乎无力与两湖帮正面对抗。
谢玄点头道:「这不失为眼前最佳策略,大江帮因边荒集之失而帮亡,亦可因边荒集而再次兴盛。」
刘裕和何无忌明白过来,江文清来找谢玄,不但要向谢玄投诚,更是要借谢玄之力重夺边荒集。
而边荒集已成大江帮唯一的避难所,大江再没有他们藏身之所。
何无忌道:「南郡公怎肯坐视两湖帮扩张势力呢?」
江文清沉声道:「此正是文清今趟来拜见玄帅的主要原因,聂天还已与桓玄秘密结盟,由两湖帮取代我帮。」
何无忌和刘裕听得面面相觑,桓玄舆两湖帮一向势如水火,两不相容。而现在最没有可能的事,竟已发生。
谢玄叹道:「孙恩低估了聂天还,我则是低估了桓玄。此着对桓聂二人均是有利无害,聂天还可趁此方便接收大江帮的业务,桓玄则可以放任聂天还以削弱扬州的经济和贸易。」
荆州占有大江上游之利,等若控制着建康最主要水运的命脉,桓玄不用出手,便可以影响建康,朝廷问罪时可把一切问题推在聂天还身上。
本来的均衡已被摧毁。
何无忌色变道:「竟有此事?」
谢玄朝刘裕瞧来,道:「小裕对此事有甚麽看法?」
刘裕苦笑道:「桓玄下一步将是从孙恩手内夺取边荒集的控制权,且不用亲自出手,只须全力支持聂天还便成。」
谢玄欣然道:「小裕的看法与文清不谋而合。荆扬之争,不但在乎大江的控制权,还须看边荒集落入谁的手上。如若聂天还成功,建康危矣!」
刘裕感到江文清和何无忌均朝他打量,晓得他们在惊异他思想的敏捷和独到,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意。沉声道:「聂天还能在急流裹勇退,已狠狠打击了孙恩作反的大计,且陷入进退两难之局。」
聂天还投靠桓玄,只是权宜之计,以对抗恨其入骨的孙恩。
又向江文清道:「桓玄的头号手下屠奉三已成边荒集联军的一分子,令小姐的形势更为不利。」
江文清淡然道:「幸好事情并不如想象中般恶劣,聂天还与桓玄结盟的事正是由阴奇通知我。他肯告知我此事,当然是有目的,刘兄可猜到屠奉三的心事吗?」
刘裕知她在考量自己的才智,道:「屠奉三对桓玄拉拢聂天还显然非常不满,更有被削权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屠奉三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荒人对聂天还的仇视,若他引入聂天还,辛辛苦苦与荒人建立的关系会一朝丧荆问题在他仍未到公开反对桓玄的时候,只好暗中请小姐想办法,务要聂天还永不能踏足边荒集。」
何无忌瞪大眼睛直望刘裕,好像到此刻方第一次认识刘裕的模样。
江文清点头道:「刘兄看得很透彻。」
谢玄恰然道:「屠奉三对桓玄该非死心塌地,个中因由异常微妙,照我和文清的猜测,他应是如海流叔般,对大司马桓大将军的忽然病殁,生出怀疑。」
何无忌失声道:「甚么?」
刘裕开始明白谢玄为何先要各人对会上说过的话守口如瓶,因为若传了出去,将会惹起轩然大波。
问道:「朝廷方面有甚么动静呢?」
谢玄现出个不屑的表情,冷然哂道:「司马道子和王国宝还以为找到立威的好机会,把边荒集全揽到身上去,通过皇上来警告我不得插手。哼!以司马道子的好大喜功,现下必是摩拳擦掌,准备大举进攻边荒集。」
刘裕摇头道:「孙恩怎会容他放肆呢?」
何无忌皱眉道:「一天有玄帅在,那轮到孙恩放肆才对。」
谢玄苦笑道:「若孙恩还把我放在眼内,就不敢沾边荒集半点边儿。不过我会教他因边荒集而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且更会因边荒集而输得一塌糊涂。」
转向何无忌道:「无忌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何挑刘裕作继承人,因他比我更优胜处是他并没有高门大族的沉重枷锁,像荒人般放纵和狠辣大瞻。告诉我,北府兵内尚有何人及得上他?
安公是绝不会看错人的。他看中燕飞和刘裕,正因他们是南方未来的希望。所以我要你全力协助他,以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但若你有丝毫怀疑,可以坦白说出来,我绝不会迫你去作不情愿的事。」
江文清一对美眸立即亮起来,晓得谢玄已成竹在胸,拟定好收复边荒集的全盘策略,所以迫何无忌表态。心中不由涌起对伟人般的崇敬,而刘裕正是谢玄手上最厉害的一着。
何无忌双目神光电射,先毫不犹豫迎上谢玄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接着朝刘裕投去,肃容道:「刘大人是我记忆中首位能和玄帅畅谈军事的人。其它人总要请玄帅反复解说,方才明白,令人感到不够痛快。可是刚才我听你们闲聊般的对答,却大感爽脆。刘大人的才智,无忌确是自愧不如。」
接着向谢玄下跪道:「玄帅的吩咐,就是我头上的圣旨。更晓得玄帅是爱护无忌,指点无忌一条明路。无忌愿誓死效忠玄帅所指定的任何人。」
刘裕和江文清均晓得这是必然的结果,自淝水之战后,北府兵已当了谢玄是神而不是凡人。
谢玄朝刘裕微一点头,暗示他该说几句话安抚何无忌,建立初步的关系。
刘裕抢前扶起何无忌道:「你这么看得起我刘裕,我真是受之有愧。大家以后就是兄弟,你的事也是我的事。」
何无忌见他给足自己面子,大感受落,欣然道:「请刘大人多些提点无忌。」
二人重新坐好后,谢玄向江文清道:「文清有否听到我受伤休养的消息?」
江文清点头道:「外面传得很厉害,据闻谣言是由天师道散播的。」
谢玄微笑道:「文清因何指这是谣言而非事实?」
江文清大吃一惊道:「可是我没法从玄帅身上察觉到半丁点儿伤势?」
谢玄向何无忌道:「这方面无忌知道得最清楚。」
何无忌现出不解的神色,道:「玄帅自今午开始,却像大有起色,令我们人人暗中欢喜,只是不敢说出来。咦!刘大人的面色为何变得如此难看?」
江文清早注意到刘裕神情古怪,好像羞惭得无地自容,悔疚交集的样子。只是以她的慧黠,仍没法明白其背后的原因。
谢玄叹道:「小裕将来的成就,必不在我谢玄之下。」
江文清和何无忌一头雾水地瞪着两人。
谢玄微笑道:「小裕不用自责,此事与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整个形势的变化,令我不得不走上这条路。我谢玄纵是死,也要死得有意义。」
今次轮到江文清和何无忌听出不妥当处,且清楚与谢玄的生死有关,无不心神剧震。
谢玄盯着口唇颤动却没法说出半句话来的刘裕,思索道:「我似乎从未告诉过你,我从佛门处得传一种能摧发生命潜力的秘术,可把任何伤势压下,佛门名之为「普渡」,渡己以渡人。」
刘裕惨然道:「玄帅确没告诉过我,我是从玄帅可忽然预知自己命不过百天之数,又忽然回复往日的神采,而生出怀疑。」
江文清和何无忌容色大变,明白过来。他们怎都没猜到谢玄的伤势严重至如此地步。谢玄若去,肯定南方大乱,而谢玄现在正是安排后事。
不知是谁先起立跪倒,眨眼间三人全跪在谢玄膝前,非如此不足表现对谢玄的敬慕和渲泄心中的震撼悲愤。
谢玄长笑道:「生生死死,我谢玄丝毫不放在心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族的担子。
我谢家为南朝衣冠之首,也使我们在任何乱事中首当其冲,避无可避。」
刘裕热泪盈眶道:「只要我刘裕有一口气在,必全力维护谢家。」
谢玄摇头道:「这是另一件让我担心的事,一天小裕未成北府兵之首,绝不可插手管我谢家的事,否则必遭横祸。现在眼前当务之急,是收复边荒集。我暂时停止你在军中所有职务,让你回复自由之身,好与文清全力合作,并将此安排知会北府所有将领。同时我会亲身送二叔遗体回建康安葬,以此镇着司马道子、桓玄、孙恩和聂天还之辈。当边荒集成为你的后援,你将变得有本钱与任何人周旋。一切要看你本身的奋发和努力,而无忌将会在军里作你的呼应。在我大去之前,谢某会尽力为你铺好前路。去吧!」
刘裕重重向谢玄叩三个响头,偕江文清毫不犹豫地离开。
第三章建立互信
燕飞、屠奉三、拓跋仪和慕容战四人立在颖水东岸一处较高的岸崖,静待慕容垂的船队。急赶个把时辰后,始觅得此处较为理想的伏击点。
不过他们只有一次伏击的机会,因为上游五里处便是蜂鸣峡,再没有时间安排另一趟的袭击,且再没有出奇制胜的优势。明刀明枪下,他们是绝无机会的。
燕飞等虽是边荒集最顶尖的高手,可是慕容垂的亲兵团名著北方,特别是被称为「八杰」的亲兵头领们,均是慕容垂族内一等一的高手,何况坐阵的是与孙恩、竺法庆等齐名的慕容垂。
慕容战叹道:「慕容垂确是狡猾,在到北寨前,船队靠东岸行驶,摆明猜到我们埋伏于西岸。而再从北寨开出,却靠西岸而行,完全掌握到我们追赶他们的路线。」
拓跋仪审视河道点头道:「这截颖河宽达三十多丈,若没有辅助,没有人能飞越如此远的距离,只是这一关,已很难克服。」
慕容战苦笑道:「这仍非最大的问题,最危险是对方灯火通明,只要敌人提起精神,瞪大眼睛,定可发觉我们从天而降,只要弯弓射箭,即可置我们于死地,偷袭也再不成其偷袭,而是供敌人练靶。」
屠奉三沉吟道:「从水裹进攻又如何?只要有人在水裹托我一把,对方舰身又不高,我有把握窜到甲板上去。」
慕容战道:「若对方有高手在船头监察水面的情况,肯定可先一步发现我们埋伏在水底,那比在空中更难抵挡敌人的强弓劲箭。」
屠奉三断然道:「既然没法偷袭,我们便来个明攻,立即赶制木筏,于河道弯位处偷袭,看看谁的刀子够快。」
众人目光落在燕飞身上,看他是否同意。
燕飞沉声道:「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晓得慕容垂把千千藏在哪一艘船上,而我更有把握可于登船后察觉千千主婢二人的位置。假设我们的行动能快若惊雷,且有人为我牵制慕容垂,我有信心带千千和诗诗安全登上西岸,若有接应,肯定可逃离慕容垂的魔掌。」
屠奉三欣然道:「听燕兄的语气,便知燕兄对突袭之法成竹在胸,请燕兄指点。」
此时手下来报,在上游里许处发现敌人的前哨阵地。
拓跋仪暗抹一把冷汗道:「幸好小飞像能未卜先知似的,先一步料到蜂鸣峡是个陷阱,否则我们必然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慕容战忧心重重的道:「如此说慕容垂下一步将是进攻洛阳,我要立即使人飞骑知会关中的族人。」
屠奉三道:「通知了又如何?你的族人正与苻坚作最后的斗争,根本无力理会关外的事。何况洛阳仍在苻坚手上,若我是苻坚派守洛阳的人,见大势已去,明智选择便是开城投降,或许还可以在新燕国当上一官半职,风风光光的活下去。」
拓跋仪道:「在我们来说,唯一抗衡慕容垂的方法,是光复边荒集,断去他的财资粮路。」
慕容战重重叹一口气,朝燕飞瞧去,沉声道:「我们该如何行动?」
风帆从广陵开出,逆水西上。
江文清领刘裕坐上的并非易被认出的双头船,而是一艘式样普通的客货船。不过刘裕却看出其外形只是为掩人耳目,实际上此船性能极佳,操舟的十多名汉子均是水道的高手,且人人武功高强,显示大江帮虽受重挫,仍有反击之力。
他并不是单从这十多人的强弱而作出如此判断,而是从众人沉着和不屈的眼神,看出大江帮矢志复兴的精神。
就像他刘裕,在谢玄置生死荣辱于度外的感染下,已回复雄心壮志,暂且撇下儿女私情,全心全意投进收复边荒集的重任里去。
谢玄此招极之高明,等若改变了他的北府兵身份,成为大江帮的一分子。如若成功夺回边荒集,大江帮将变成他的伙伴,假设他能进一步登上北府兵统领之位,大江帮会为他卖命,因为江文清将不可能有更佳的选择。
江文清来到他身旁,低声道:「你的好朋友燕飞挑战孙恩,一去无踪,应是凶多吉少,不过玄帅却持相反的看法。」
刘裕朝她瞧去,从侧面的角度看,她的轮廓清楚分明,有如刀削,确令人生出百看不厌的感觉,充满英气。特别是她乌黑的眸珠闪闪有神,像在黑夜闪亮的珍奇宝石,散射出智慧的光芒,非常动人。
他差点脱口说出任青媞告诉他的事实,幸好悬崖勒马,否则便不知该如何解释。深思后道:「我曾和燕飞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他是福大命大的奇人,所以我同意玄帅的瞧法,而绝不是一厢情愿的主观愿望。」
江文清叹道:「我也希望燕飞吉人天相,失去了他,对我们是大损失。」
刘裕晓得她认定燕飞已死,岔开话题问道:「我们边荒集众兄弟情况如何呢?」
江文清道:「在战争开始前,千千先令过客旅人和老弱妇孺离开边荒集,然后又把大批妇女送往小谷,直接投入战斗的荒人只在万许之数。边荒集失陷之际,约四千多荒人突围逃去,而千千仍苦守夜窝子至天明,方率余下的六千多人投降,并施展出她举世无双的外交手腕,说服敌方不杀一人。」
接着声音提高少许地道:「纪千千早为各人定下种种应变之计,所以当那四千多人逃出去后,依约定遁往巫女丘原,在那裹重整阵脚。屠奉三、慕容战、拓跋仪三人没有受伤外,其它领袖如呼雷方等都受伤颇重,令他们不敢妄动。幸好慕容垂和孙恩均没有空暇于边荒集逗留,所以她派阴奇来联络我,连手反攻。」
刘裕沉吟片刻,道:「他们该不会同意你来找我们北府兵。」
江文清坦然道:「这个当然,玄帅亦清楚此点,故只派你来助我,而你刘裕更是荒人唯一可以接受的北府兵,因为你是燕飞、纪千千和高彦的朋友。」
刘裕道:「我可以在哪一方面帮上小姐的忙呢?」
江文清莞尔道:「我以为该由你告诉我才对!我还以为你会有一队北府兵的精锐随行,怎想到竟只是你单枪匹马?」
刘裕心想原来如此,自己当然不能丢了谢玄智帅的威名。道:「小姐可知有一条秘道,可让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边荒集去?」
江文清动容道:「此事有多少人晓得?」
刘裕道:「此为高彦往来边荒集的秘密通道,后来燕飞领我由此道进入边荒集,所以联军若要反攻边荒集,非是没有可能的。照我估计,慕容垂一方对秘道并不知情。」
江文清苦笑道:「高彦也像燕飞般失踪了。」
刘裕愕然道:「甚么?」
江文清把高彦一去无踪的事扼要说清,然后道:「纵然慕容垂和孙恩各自率师离开,两方仍会留下重兵镇守千辛万苦夺回来的边荒集,以应付联军和南北诸势力的反击。刘兄是北府兵最出色的斥候,我想请刘兄亲走一趟边荒集,当清楚掌握形势后,我们便可以部署反攻。」
刘裕摇头道:「兵贵神速,我不用到边荒去,也可以猜到整个形势,现在只想先弄清楚贵方的确实情况。」
江文清皱眉细看他半响,道:「好吧!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心中猜想的情况?」
刘裕道:「便由边荒集开始,慕容垂和孙恩不杀投降的荒人,故因千千的手段,更主要是晓得荒人乃边荒集兴盛的关键,苻坚当日便是因屠杀拓跋族的人,致令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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