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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精品小说边荒传说-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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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数大增。”
    祝老大眉头一皱,截断他道:“为何尚未见长哈老大呢?”
    卓狂生朝费正昌瞧去,投以询问的目光。
    费正昌无奈摊手道:“长哈老大确亲口答应我出席会议,不知他因何事迟到呢?”
    红子春道:“换过任何人处身于他的情况,心情当然坏无可坏,我们不如一边商议,一边等他如何?”
    夏侯亭瞥燕飞一眼,道:“同意!”别头朝方鸿图道:“不如先请方老总详细分析花妖的作风手法,犯案的情况,有否特别的案例,又比如像长哈爱女遇害的情况,是否吻合花妖一贯的犯案手法?”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夏侯亭的提议。
    各人目光一时间全集中在有羊脸神捕之称的方鸿图身上。
    方鸿图待要说话,忽然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人人都看呆了眼。
    赫连勃勃阴恻恻的笑道:“方总巡不是害怕吧?”
    方鸿图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实不相瞒,每次当我记起花妖犯案现场的情况,都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实在太可怕哩!”
    纪千千同情的道:“方老总不用心寒,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方老总刚到边荒集,花妖便来犯案,可知冥冥中自有主宰,是老天爷差方老总来帮助边荒集哩!”
    燕飞暗暗留意赫连勃勃,虽说人人都看纪千千看得目不转睛,可是赫连勃勃瞧纪千千的眼神,总比别人阴森邪恶。
    卓狂生道:“方老总有话直说,便当是说书馆的第一台书话。”
    方鸿图有点惊魂甫定的点点头,道:“我方鸿图自十五岁便在幸宁县当差,二十多年来见尽和缉破许多血案,可是却从未遇过像花妖般奸而后杀,以辣手摧花为乐的凶徒。”
    红子春点头道:“神捕确是出身于幸宁县城,我也听人说过此事。”
    刘裕听红子春这么说,便知红子春也像自己般怀疑方鸿图的身分,因他若真是方鸿图这个查案经验丰富的人,没理由想想花妖也会打冷颤。不过现在他说得出自己出道的正确地点,便证明花妖的凶残可以令见惯那类场面的捕头也发抖。
    方鸿图待要说下去,忽然急剧蹄声从远而近,朝钟楼而来。
    人人听得你眼望我眼,于钟楼会议举行的神圣时刻,谁敢闯入禁地?把守的人怎肯放行?
    难道是长哈力行。
    卓狂生离座移到窗旁,看下去愕然道:“祝老大,是你的兄弟。”
    祝老大一脸茫然的站起来,移到窗旁向下喝去道:“发生甚么事?”
    有人高呼应道:“不好哩!花妖又再犯案了。”
    众人同时色变。
    黄易作品《边荒传说》卷七终
      

    黄易《边荒传说》卷八
    黄易《边荒传说》卷八
    第一 章超级神捕
    马车半倾侧的靠在颖水岸边一堆石丛旁,本该是雄姿赳赳的两匹马倒毙地上,眼耳口鼻渗出鲜血,死状可怖。
    十多名汉帮武士守在出事的马车四周,阻止路过或闻风而至的边民接近凶案现常不用看车内的光景,只须看看武士们的神情,便晓得车内的情景令人不忍卒睹。
    燕飞等一众边荒集的领袖人物和各方武士蜂拥驰出东门,入目的凄惨状况,看得人人心如铅坠,极不舒服。
    斗争仇杀虽然在边荒集是无日无之的事,可是眼前发生的惨剧总有种邪恶和异乎寻常的意味,教人不能以平常心视之。而其发生的时间,正值钟楼议会召开的一刻,更充满挑战示威的意图。
    究竟是花妖继昨夜的作恶后二度行凶,还是有人借他的恶名,在故弄玄虚呢?拓跋仪现出一丝充满苦涩的表情,倒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真心的苦恼和矛盾,挣扎于民族大业和兄弟深情间的取舍,沉声道:“我并不习惯向人解释心内的情绪,现在亦不打算向屠兄坦白,但可以告诉你的是,假若换转屠兄处于我的位置,也难以心安理得。”
    这番话尽显拓跋仪的机智,事实上对着屠奉三般精明厉害江湖豪霸,任何解释只会自暴其短,反而含含糊糊,任由对方猜想,或可更收奇效。
    屠奉三眼不眨的盯着他,平静地道:“敢问拓跋兄是否飞马会的真正主持者?”
    拓跋仪心中一懔,只听他这句话,已知屠奉三对边荒集现时的形势了如指掌,且晓得自己在拓跋族的身分地位,更明白拓跋圭跟慕容垂的微妙关系,才会有此一问。
    拓跋仪双目精芒烁闪,回敬屠奉三凝众深注的目光,皱眉道:“屠兄究竟是要向我查根究底,还是爽爽脆脆接第一单的生意?”
    屠奉三洒然一笑,道:“拓跋兄见谅,我还是初次踏足商界,尚有点不大习惯。好哩!
    屠某在洗耳恭听。”
    拓跋仪感到自己已落在下风,被对方掌握主动,屠奉三的高明实出乎他意料之外,自他现身说话,他拓跋仪便被迫陷于守势,致原先想好的说词,全派不上用常表面上当然丝毫不透露心内的情绪,道:“首先我想弄清楚屠老板在保密上做的工夫如何,否则一切休提。”
    屠奉三忽然喝道:“把前后大门关上!”
    两名武士从屏风后走出来,依言把正门关闭,还上了铁闩。
    屠奉三的眼神露出锐利的锋芒,凝望拓跋仪,不肯放过他眼内任何变化,直至武士把屏风后的门子也关上离去,整座刺客馆大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方从容道:“拓跋兄开始惹起我的兴趣。哈!拓跋兄非常有胆色,边荒集的房屋比任何地方都要坚固,纵是高手也难以破壁而去,若我屠奉三对拓跋兄不安好心,拓跋兄肯定无法生离敝馆。”
    拓跋仪哑然失笑道:“屠兄是初来甫到,所以会说出这种话来。边荒集可不是荆州,无论桓玄说甚么便是甚么。边荒集自有它的规矩,你老哥来做生意没有问明详情?你老哥强买下铺子只属汉帮的私务,可是若你随意杀人放火,势将继花妖后成为边荒集的公敌,除非你认为如此是并无不可,不然请三思而行。”
    屠奉三讶道:“谁晓得拓跋兄到这裹来呢?假如拓跋兄到这裹来是人人皆知的事,早没有秘密可言,对吗?”
    拓跋仪愈来愈感觉到屠奉三的厉害,绕了个圈子来套自己的口风,好整以暇答道:“这方面不劳屠兄操心。这单买卖你究竟接还是不接,勿要浪费我的时间。”
    屠奉三一阵长笑,欣然道:“我以屠奉三的声誉作担保,拓跋兄现在说的任何话,我不会透露半句出去,即使我们将来成为死敌,承诺依然有效。只不过我们生意清淡,若在只接得一单生意下,忽然又有人横死集内,哪只要有人知道拓跋兄曾到过敝馆,我和拓跋兄都难脱嫌疑。”
    拓跋仪淡淡道:“只要事成后你不会到处宣扬,此事根本无从追究。因为事情发生在边荒集外的无人地带,而你只有一次的机会,皆因此人是北府兵最高明的斥堠,精通跟踪逃遁之术,事成后我给你百匹最优良的战马,你留来自用或变卖,悉随尊便。”
    屠奉三双目眯成一线,透射出慑人之极的异芒,狠盯拓跋仪好半晌,一字一字缓缓地似下结论的道:“刘裕!”
    刘裕回到纪千千身旁,低声道:“不要看,车厢内的可怖情景,只要是正常的人便受不了。”
    他的话证实了纪千千的想法,从每个人探头透过车窗或车门看进厢内的神情,便晓得凶案现场的骇人惨况。而这批人均为久在江湖上打滚、见尽场面的人,其中还有惯查凶案的专家。
    转而检视倒毙健马的夏侯亭和慕容战正在低声说话,其他人不但木无表情,且是颓然无语。纪千千心内一片茫然,来到边荒集的美好心情,突像烟霞般被凛冽的无情狂风吹散,世上怎会有如此邪恶可怕的凶魔,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恶行?红子春、祝老大等纷纷回到她的身旁,费正昌更现出作呕表情,令人感到难受。最后只剩下呆立车门旁的燕飞和爬进车厢去的前北方七省总巡捕方鸿图。
    慕容战叹道:“行凶者肯定泯灭人性、丧尽天良,否则怎可能狠得下心肠干出这样的事?”
    呼雷方咒骂一声,点头道:“到现在我才明白,长哈老大因何不愿让人看到他女儿的遗体,实在太可怕哩!”
    祝老大沉声道:“手法确是传闻的花妖手法,问题在花妖不是习惯于临天明前一段时间犯案吗?”
    姬别脸上仍是一副不忍卒睹的神情,道:“他昨夜刚犯凶,理该泄尽大欲,哪来余兴在相隔不到一天的短时间内二度行凶?真教人生疑。”
    燕飞此时掉头往他们走过来,表面看似乎静,纪千千却看出他正克制心内的情绪,双目射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蹄声响起,一队祝帮武士十多人从南面快马驰至,领头者是汉帮的军师胡沛,看他神情,便知道他带来更多的坏消息。
    胡沛于离众人两丈许处下马,趋前道:“遇害者是建康一个小帮会丁老大的小妾媚娘,每年均会到边荒集来搜购春宫画,再卖予建康的豪门大族,听说利钱甚焉丰厚。由于丁老大对书画一窍不通,故对这方面极具慧眼的媚娘遂成买手,想不到竟不幸遇害。随行的十五名武士全被人以重手法杀死,尸身遍布道旁一座疏林裹,林内还有车轮驶过的痕迹,可以想像行凶者先夺取马车,驰进林内,引得各护从武士追入林内方下手杀人,再于林内马车上淫杀媚娘,然后以特殊手法令马儿临死前拖着车子往边荒集奔来,向我们示威。”
    慕容战道:“这种手法只有熟悉马性的人方懂得,是于马儿疾驰时,以内家手法催激它们血液的运行,令马儿狂性大发,只知向前疾奔,直至力竭而亡,手法非常凶暴。”
    车廷问道:“出事的疏林离这裹有多远?”
    胡沛答道:“大约是十多里路。”
    此时方鸿图终于从车厢内退出来,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更燃起众人缉凶的希望。
    在场者虽不乏武林高手,却没有人比得上他侦查凶案的丰富经验。
    燕飞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诸人,大多数人已回复平时冷静的神色,表面看似再不受惨案现场可怖的情景影响,可是他敢肯定,他们也会像他般,此生休想忘掉刚才入目的景况!他更发觉其他人对方鸿图大为改观,皆因方鸿图是唯一敢钻进车厢内去的人,不负专业巡捕的声名,哪绝不是正常人能忍受的。
    先前提到花妖仍心寒胆颤的方鸿图,此刻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双目射出绝非装作出来而是发自真心的仇恨,步伐稳定的来到期待着他的一众边荒集领袖人物的前方,悲愤得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一阵抖颤,不是胆怯,而是激动,大喝道:“我方鸿图敢以性命身家作担保,犯案的正是作恶多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行的花妖!”
    众人听得你眼望我眼,纵使行凶者作风手法与花妖全无分别,可是仍有可能是别人故意模仿的,他怎能这般肯定?赫连勃勃平静的道:“方总是否过早下定论呢??费正昌皱眉道:“我从未听过花妖会在白天犯案,更未听过他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连续作案。”
    卓狂生当然护着可给他赚大钱的说书馆大台柱,道:“方总这么说,必然有道理。请方总解释清楚,好让我们尽早缉凶归案。”
    方鸿图露出没有人明白的神情,揉集了不安、紧张、惊骇,也像在无奈中仅余的愤怒和疲倦,整个人似苍老了数年般,苦笑摇头,像在提醒自己而非对众人说话,喃喃道:“我不再逃避哩!”
    纪千千目光落在倾倒道旁的马车处,芳心思忖着,内裹的情况究竟可怕至何等程度,竟令这些平日不可一世的剑客侠士,帮会龙头和商界大豪,人人心如铅坠,失去一向的风采呢?
    不禁柔声道:“方总要逃避甚么?”
    方鸿图现出惭愧的神色,低声道:“我现在说的话,愈少人知道愈好。”
    卓狂生立即显出他窝主的威权,道:“除刚才参加议会的人和胡军师外,其他人给我退得远远的。”
    慕容战、呼雷方、祝老大等纷纷打出手势,着手下依卓狂生之言退往远处,并把愈聚愈多赶来看热闹的边民驱散。
    祝老大见卓狂生让胡沛留下,给足他面子,欣然道:“方总可以放心说话哩!”
    刘裕心中感慨,在场者大多是杀人不眨眼之辈,可是比起花妖,仍是个有血性天良的人,而花妖的所作所为,已激起公愤,令所有人团结起来,暂时放弃勾心斗角,希望联手尽力把凶魔绳诸于法,所以没有人对方鸿图有丝毫不耐烦之心。
    方鸿图颓然道:“实不相瞒,我到边荒集来,不是要缉捕花妖,而是要逃避他。”
    众人愕然以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若方鸿图是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当然没有人怀疑他的话。
    方鸿图踏前两步,来到纪千千身前,叹道:“千千小姐,我是否很没有用呢?”
    纪千千柔声道:“害怕是人之常情,谁敢说自己从来不会害怕?方总有甚么心事,请放胆说出来,没有人因此看不起你。”
    她的声音不但好听,还字字充盈着谅解与明白的诚挚意味,其他人听在耳内,亦感舒服,大大减轻惨案惹起的负面情绪。
    只从这几句话,可看出纪千千的善解人意。她本来也如其他人般,对方鸿圆说话的背后含意一头雾水,却仍能猜出个大概,顺他的口气安慰他和加以鼓励。
    方鸿图的胸膛也似挺直起来,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个本领,且是这本领令我成为七省总巡。各位都是行家,当晓得我的功夫只是贻笑大家,可是我却有一个灵敏的鼻子,任何人给我嗅过他的气味,不论隔了多久,我也可以辨认出来。”
    纪千千“氨的一声娇呼,不由自主地审视他羊脸上特大的酒糟鼻,其他人也露出恍然神色。
    一切不合理的,立时变得合理起来。
    他敢肯定犯案的是花妖,正因为他嗅出是花妖。他要逃到边荒集来,正是怕花妖会杀死他这个可从气味辨认出自己的人。
    赫连勃勃双目精光闪闪,问道:“既是如此,方总在得知花妖昨夜犯事后,理应立即远遁,为何还肯到说书馆作主持?”
    红子春皱眉道:“若我是花妖,会先杀方总灭口,方去作案,如此便可万无一失。”
    慕容战等虽没有说话,却人人面露疑色,显然同意赫连勃勃和红子春的疑问。
    方鸿图苦笑道:“为逃避花妖,我已弄得囊空如洗,一日三餐也成问题,故希望趁花妖凶性稍敛的时刻,赚一次快钱,立即远走高飞,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卓狂生恍然道:“难怪我请方总参加钟楼议会,费尽唇舌方总始勉强答应。”
    纪千千同情的道:“在这裹方总再不用担心花妖,所有人都支持你,保护你。”
    刘裕道:“方总因何又忽然像豁了出去般,肯与花妖对着干呢?”
    方鸿图目光落在纪千千的如花俏脸上,断然道:“因为我知道如此躲下去终不是办法,这裹是边荒集,若我仍不能把他缉捕归案,在其他地方更是想也休想。刚才我爬进车内嗅花妖的气味,心内忽然想起千千小姐,更想到这是天公的意旨。我和花妖的恩怨,必须于边荒集解决,我再不会逃避。”
    他虽没有直接说出来,不过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他因纪千千的美丽动人,而联想到花妖辣手摧花的可恨。
    方鸿图舆花妖间的关系更是异常微妙,令人再弄不清楚谁在捉捕谁。
    花妖的身分是绝不可以曝光的,不论他武功如何高强,一旦败露行藏,将惹来天下人群起攻之,必然难逃一死。而他唯一的破绽漏洞,是方鸿图的鼻子。
    燕飞淡淡道:“敢问方老总的鼻子灵敏至何种程度?可否稍作示范?”
    人人露出注意的神色,因为他鼻子的威力如何,已成破案的关键。
    方鸿图像变回以前的七省总巡捕般,双目闪动着自信和深思的锐光,道:“由于花妖总在女尸身上留下历久不散的强烈体味,所以我对他的气味已经有十成十的把握,只要让我到他曾停留过的旅馆或房屋,即使三天前遗下的气味,也瞒不过我。”
    众人为之动容。
    纪千千喜道:“岂非只要方总在边荒集打个转,便可以像猎犬般搜索出猎物。”
    慕容战大喜道:“我们从凶案发生的地点开始如何?”
    刘裕向卓狂生问道:“方总会到贵馆讲书的事,是否已是街知巷闻?”
    卓狂生苦笑道:“在到钟楼前我早公告此事,花妖只要不是聋的,肯定收到风声。”
    刘裕又问方鸿图道:“花妖是否晓得方总你有个超级灵鼻?”
    方鸿图颓然点头,似有点怪他明知故问。
    纪千千苦恼道:这么说,花妖会反过来利用方总的灵鼻,使我们不断摸错地方,以致疲于奔命。”
    燕飞道:“示范的事可暂且押后,现在我想请方总去检验长哈老大干金的尸身,看看是否亦是花妖所为。”
    众人齐齐动容,因如此一来,花妖是否有真有假,或确是花妖一手包办,立刻便有答案。
    第二 章一路顺风
    屠奉三回到内堂,博惊雷和阴奇正在研究摊开桌面上的边荒集详图,图卷精细至标明所有店铺的名称,夜窝子的范围更涂上一片淡黄色,清楚分明。
    边荒集的商号均是前铺后居,前身是布行的刺客馆共有三进,中进是货仓,后进为居室,其主堂亦变为他们的议事堂。
    屠奉三皱着眉头在两人对面坐下,叹了一口气。
    阴奇开玩笑的道:“老大你接到第一单生意,理应高兴才对。”
    博惊雷笑道:“是否烫手热山芋,令老大进退两难呢?”
    屠奉三现出笑意,从容道:“我的叹息是欣慰的叹息,在荆州我已难寻对手,现在第一天到边荒集,立即遇上顽强的敌人,我是高兴还来不及。”
    阴奇和博惊雷听得你眼望我眼,摸不清他的意思。
    屠奉三扫视两人,双目精芒烁闪,轻轻道:“你道拓跋仪要买谁人的命呢?”
    博惊雷猜道:“必是慕容战无疑,慕容永兄弟因燕飞刺杀慕容文致势成水火,而以慕容战为首的北骑联更是飞马会在边荒集胡族最大的竞争对手,干掉慕容战,对拓跋仪当然有利。”
    阴奇摇头道:“边荒集仍未从淝水之战的破坏恢复过来,没有人蠢得在元气未复、阵脚未稳的状况下大动干戈。所以诸胡肯容忍祝老大,慕容战亦肯暂且撇下与燕飞的恩怨。照我看拓跋仪的目标该是匈奴族的赫连勃勃,此人若除,对拓跋族的复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假如赫连勃勃丧身边荒集,匈奴帮将再没法立足边荒集,更休说要反击飞马会。”
    只从两人的猜测,可看出阴奇的智计实远胜博惊雷,对边荒集现时的形势,有深入透彻的了解,而博惊雷的观点则流于表面皮毛。
    屠奉三闻言双眉上扬,沉声道:“赫连勃勃?”
    阴奇讶道:“难道竟不是他吗?”
    屠奉三沉吟片刻,摇头道:“确不是他,即使是这个人,我们也绝不可动他。先不说此人手底硬净之极,更重要是留下他可让燕飞头痛,在边荒集诸雄裹,赫连勃勃是不可小觑的人,尽管现在他在边荒集没有甚么影响力。”
    博惊雷大感兴趣的问道:“究竟拓跋仪要买谁人的命?请老大揭盅。”
    屠奉三淡淡道:“是刘裕。”
    博惊雷失声道:“甚么?”与同是满脸讶色的阴奇面面相觑。
    屠奉三微笑道:“所以拓跋族虽好手如云,却不能亲自出手。拓跋仪虽没有说出杀刘裕的理由,可是却不难猜测得到,燕飞现在已成拓跋圭和谢玄两方势力竭力争取的人,干掉刘裕,不但可以切断谢玄舆燕飞的联系,还可以令燕飞完全站到飞马会的一方,使飞马会成为边荒集最强大的势力。”
    博惊雷冷哼道:“燕飞有这样的本事吗?”
    屠奉三淡淡道:“我这个人只看事实。你看不到燕飞回到边荒集不到两天的时间,已成功的把整个边荒集的形势扭转过来吗?他镇压祝老大那一手更耍得非常漂亮,震荡了整个边荒集,夺去我们不少光采。”
    阴奇皱眉道:“这单生意确令人进退两难,要杀刘裕,不能不把燕飞计算在内,要杀燕飞和刘裕,首先要除去高彦,去其耳目,更要考虑后果。”
    屠奉三道:“拓跋仪并非蠢人,不会强我们之所难。今早燕飞去向拓跋仪借马,好让刘裕今晚动程回广陵向谢玄求援,着我们在途中伏击他。”
    博惊雷动容道:“此确为搏杀刘裕的良机,错过了实在可惜。”
    阴奇点头道:“拓跋仪看得很准,刘裕是我们非杀不可的人物之一,若让他带来一支北府军的精兵,我们怕要卷铺盖离开。”
    屠奉三再叹一口气道:“从任何角度去想,这单生意是非接不可。可是我并没有直接答应拓跋仪,只告诉他若证实刘裕丧命,他便要付账。”
    阴奇讶道:“听老大的口气,对此事仍有犹豫。”
    屠奉三双目神光大盛,冷笑道:“表面瞧此单生意确不露任何破绽,可是我总感到是个陷阱。我们的到来,立成燕飞和刘裕这一股属谢玄系人马的最大敌人,我们在计算他们,他们当然也在计算我们。”
    阴奇咋舌道:“谁人能想出如此高明的谋略?若老大猜测无误,此计确是狠辣之至。”
    屠奉三道:“我直觉是由刘裕的脑袋想出来的,亦只有他自己愿意,方肯以身犯险,燕飞不会迫他这么做,而拓跋仪更没有逼他服从的资格。”
    博惊雷道:“既是陷阱,他们当然是计划周详,布置了足够对付我们的人手。”
    屠奉三唇角逸出一丝笑意,道:“若拓跋族大规模的动员,怎瞒得过我们的耳目,现在边荒集给花妖闹得杯弓蛇影,人人自危,更是互相监视。燕飞最能助刘裕一臂之力,但又不敢离开纪千千半步,所以刘裕只有孤军作战,而我正从此点,确认刘裕是我的劲敌,绝不会因低估他吃上大亏。”
    博惊雷和阴奇听得发起呆来,因为屠奉三是第一次对敌人有这般高的评价。而他们更清楚自己的老大已占了上风,看穿第一单生意是个陷阱。
    阴奇回过神来,道:“我们应否反过来利用这个陷阱杀死刘裕?”
    屠奉三摇头道:“此为下计,上计是不费一兵一卒,来个借刀杀人,达到同一的目标。”
    博惊雷抓头道:“谁肯做出手的蠢人?”
    屠奉三长身而起,负手在桌旁踱步,漫不经意地欣赏着桌上的边荒集地形图卷,柔声道:“除我们外,谁最想杀刘裕呢?”
    阴奇正容道:“刘裕的冒起,只是三、四个月间的事,暂时仍未看出他可以起甚么作用,照道理该没有人非要杀他不可。恐怕或只有任遥是个例外,却是基于个人的私怨。”
    屠奉三淡淡道:“孙恩又如何?他是谢安的死敌,如让他晓得刘裕是谢玄看中的继承者,绝不会任他活着离开边荒集。幸好他老人家法身正在附近,阴奇你给我去向天师道在这裹的线眼放风,孙恩自会行动。当发觉刘裕果然于今晚偷回建康,你道我们的孙天师会怎样做呢?
    刘裕啊刘裕,屠某谨在此祝你一路顺风。”
    就在此时,一名手下满脸古怪神色的进来禀告道:“有位又自称是边荒公子的俊家伙,要来和老大洽谈生意。”
    以屠奉三的老练,亦听得为之一呆,说不出话来。
    羯帮和匈奴帮的势力均被限制在东门大街和北门大街间有“小建康”之称的区域,有建康城四、五个里坊的大小,位处边荒集的东北隅。
    由于小建康既接近码头区,又左靠陆运的主道和设施,故成为货物的集散地,其重要性仅次于四条主街。
    为对抗其他大帮,匈奴帮和羯帮组成松散的联盟,共同管治此区,有联营的生意,亦有各自独立的业务。
    像羯帮便以经营羊皮和牛皮买卖为主要收入的来源,舆匈奴帮合作的包括胡药和胡人乐器。
    南朝盛行仙道之说,又追求延生之术,令胡药大受欢迎,在边荒集的买卖中,胡药仅次于牲口、兵器和粮货之下。南方更流行胡乐胡舞,只是建康一区对胡人乐器便有大量需求,且有很高的利润,亦非小生意。
    小建康有三个市集,匈奴帮和羯帮各自经营其中一个市集,余下的一个由两方联手经营。
    如非两帮联手,其地盘怕早被其他帮会侵占控制。
    小建康的主街名建康街,比诸四门大街是次一级的街道,仍可供四车并驰,东通码头区,西接北门大街,匈奴帮和羯帮的总坛,分别位处建康街西东两端。
    众人沿颖水旁的官道直趋建康街东端入口,甫进城便感到异样的气氛,大批边民正聚集在羯帮总坛大门外,议论纷纷,人人脸上挂着惶惧的神色。
    纪千千的到来立即惹起哄动,稍减拉紧的气氛,各方武士负责驱散民众,让各人可以畅通无阻地抵达总坛大门外。
    车廷是掌管此区的两大龙头之一,首先跃下马来,喝道:“发生甚么事?”
    燕飞与刘裕交换个眼色,均感事不寻常。
    几名混在民众中的匈奴帮武士迎将上来,带头的向车廷报告道:“长哈老大把女儿火化后,率领过百手下领着骨灰离开,说再没有颜面留在边荒集。”
    在场各老大或老板,人人现出震动的神色,想不到爱女惨遭辱杀,竟对长哈力行造成如此严重的打击,致心灰意冷,自动把自己淘汰出局。
    慕容战跃落车廷身旁,眉头紧蹙的道:“羯帮有甚么人留下来?”
    那匈奴帮头目恭敬的道:“是羯帮的第三把手冬赫显,现在仍有数十名兄弟跟着他,他刚到了我们总坛去,等待我们老大回去舆他商议。”
    夏侯亭的目光朝燕飞瞧来,现出忧色。燕飞心中明白,长哈力行的离开,最大和即时的得益者便是匈奴帮。羯帮势力转弱是必然的事,没有长哈力行的羯帮再无关重要。匈奴帮则有赫连勃勃亲来主持,彼衰此盛下,匈奴帮的坐大会再不受规范和限制,若成功吞并羯帮,其实力更足以舆其他大帮抗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千千失望的道:“如此岂非无法查证是否花妖的暴行?”
    燕飞暗叹一口气,先翻下马背,正要侍候纪千千下马,姬别早先他一步扯着纪千千的马头,请她下马。
    车廷道:“我们暂借羯帮的大堂继续会议如何?”
    卓狂生一声“同意”,有风度的向纪千千道:“请千千小姐移步羯帮大堂。”
    刘裕向赫连勃勃瞧去,后者木无表情,丝毫不透露内心的神色,但刘裕可肯定他暗暗高兴。
    众人鱼贯进入羯帮主坛。
    屠奉三从屏风转出来,一眼瞧去,立从对方长而秀气的眼睛,认出眼前的边荒公子与在刺客馆开张时捣蛋的虬髯汉是同一个人。
    他虽见惯各方超卓人物,亦不得不暗赞一声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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