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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的重力-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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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败的门庭,幽闲的小肆,凌乱的垃圾,无所事事的小贩……
  不知不觉,他们进入了一个中学的操场,站在环形的跑道上。
  上弦月挂在天空,远处的山影,波动的霓彩,夜色渐渐迷失。
  彩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头顶的星光了。她忽然想起那句话: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倘若也有学生来问她,她将如何回答?
  她静静地想了很久,没有答案。不过,她很快就原谅了自己。
  这是个太不实际的问题,这是个虚无缥缈的问题。生活在这样的城市,忙乱而庸碌,没人有时间思考这个,不是吗?
  假如奥斯特洛夫基没有全身瘫痪,俄罗斯也没有漫长寒冷的冬天,假如他就住在繁华的F市,日日为交通和地价烦恼,他还能写出那段振聋发聩的句子!
  在黑暗中她看了看季篁了脸,季篁问道:“何老师,你累了吗?”
  “不累,”她说,“我家就在操场后面。”
  顿了顿,她又说:“别叫我何老师了,叫我彩虹吧。”
  他将她一直送到家门口,末了,凝视着她的脸,忽然说:“彩虹,我们应当经常在一起。”
  话说完,他停了一下,观察她的反应。彩虹的脑子嗡了一声,心里说,季老师,这话让我如何回答你?——“不,我们不应当经常在一起。”——对一位第一次见面就替你解围又大方地和你分享办公室的人,这个回答岂不是太不礼貌了?
  作为中文系的才女,彩虹第一次对语言产生了困惑,第一次对一个句子的真正含义捉摸不透。
  目送着他的背景,彩虹悄悄地想:
  “我们应当经常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说:“你有电话号码吗?”彩虹觉得能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他说:“你周末有空看电影吗?”彩虹觉得这个意思也很清楚。
  “我们应当经常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10

  站在门廊外,彩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味刚才和季篁在一起的两个小时。她觉得季篁的肩膀踩着很舒服,他的脑袋湿漉漉的,头发细软,滑得抓不住,但能摸出头骨的形状:鸡蛋那样完美,岩石那样坚硬。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像个起跑运动员那样四肢抓地,用自己的脊背顶起她。她一只脚踩着他的肩,一只有脚踩着他的腰,柔韧的脊椎向下坠了坠,又弹性十足地顶上来,她甚至感觉得到椎间一节一节的凸起。尽管如此彩虹也没有达到能够翻越的高度,不得不对他说:“还差一点,抬起头来!”他顺从地仰起了脑袋,让她的脚踩着自己的头顶翻了过去。
  虽然手还没有碰过他,彩虹的脚已将这个男人的大部□躯踩了个遍。
  所以彩虹对季篁的第一感觉不是从眼,不是从口,而是从脚开始的。这一点具有颠覆意义。一个人的眼睛可以骗自己,口也可说错,可是脚不会踩不踏实的地方。
  情绪饱满的彩虹蹬蹬蹬地上了楼,却在自家门前意外地碰到了夏丰,好友韩清的丈夫。
  彩虹很喜欢夏丰,韩清与夏丰是一对绝配。
  夏丰并非美男,但模样清秀,很有书生气,和女孩子们在一起时,总是自称“小生”,写封情书落款也是“夏生”(就好象《莺莺传》里的“张生”)。他和韩清都是彩虹大学的同班同学,来自河南农村,是当年中文系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写一笔好字,会作古诗,在才华方面和彩虹齐名。初到大学的夏丰说话还带着一股子浓重的河南口音,分不清平上去入,半年之后已能说一口纯粹得好像播音员那样的普通话。毕业后分到省委机关报广告部,工作了半年就和彩虹同寝室的密友兼夏丰的铁杆粉丝韩清结婚了。
  在寝室人的眼里,夏丰是理想的丈夫。五年来雷打不动地替韩清打水,一天两趟,下雪下冰雹都不误。每天替韩清去食堂买饭,吃完饭帮她刷碗,还包揽了寝室里的各项重活,每次大扫除都被韩清拉来拖地、搬书柜,或者窗外有蜂窝了让他驱赶。韩清的父母是南宁市重点中学的老师,一个教高中,一个教初中,家道殷实,温良守礼。大一报到后不久,彩虹便碰上F市百年罕遇的秋老虎,整个城市热得好像要被蒸发,许多学生都中了暑。韩清因为暂住彩虹家里,夜夜吹空调得以幸免。那时她与彩虹都是新生,虽然分在一个寝室,彼此还不很熟,因为彩虹慷慨地邀她避暑,韩清对她好感顿时增加了十倍。加之避暑期间她又得了重感冒,天天喝李明珠炖的鸡汤,对彩虹妈也产生了依恋之心。此后每年寒假回校,必要给李明珠带十个自家包的大棕子,韩清的母亲还亲自打电话来拜年感谢明珠的照应,夫妇俩来F市探女也提了重礼登门拜访。两家就这样往来上了。
  成家之后的夏丰与韩清在离报社不远的一栋高楼租了间公寓,他们很快有了一个男孩,取名夏都,小名“多多”。毕业后韩清本有去广西电视台一个热门节目当编辑的机会,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工作,差点签了合同,却因夏丰先一步在报社找到工作而放弃了。接下来她的运气越来越差,高不成低不就,夏丰要求她的工作地点最好在以机关报社为圆心的直径五公里之内。韩清找来找去找不到,最后委委屈屈地进了F大国书馆“民国时期资料室”。那是份工资低的闲差,却好歹让她的户口留在了F市。尽管如此,彩虹从未听韩清说过夏丰的不是。同学们问她为什么肯屈就,她总是淡淡一笑,说:“家庭是最重要的,夏丰的工作也忙,早出晚归,吃不上一碗热饭,我还是以他为主吧。”
  彩虹认识的女同学中,结了婚的不在少数,一有聚会就成了“老公批斗会”。人人都说自己所嫁非人,若不是为了这个家早把那“没出息的”、“不体贴的”、“没好性儿的”、“喝酒抽烟好赌的”、“炒股炒亏生意做砸”的老公给休了。只有韩清不说话,在一旁默默地饮茶。末了悄悄地对彩虹说:“骂老公不就等于骂自己吗?老公再不成气不也是你挑的吗?这不等于是骂自己眼瞎吗?”一语惊倒梦中人,彩虹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所以在众人眼里,韩清和夏丰一直是美满婚姻的典范。
  “夏丰?”彩虹愣了愣,“有事找我?怎么不进门?”
  “嗯——”夏丰板着脸说,“韩清在里面。”
  彩虹狐疑地看着他:“韩清在里面?那多多呢?”
  “多多也在里面。”
  说话间果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彩虹连忙问:“出什么事了?你们吵架了?”
  “一点小事,她生气了,就跑你们家了。”
  彩虹倒抽了一口冷气。因为韩清性情柔顺,体贴人意,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做事向来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想让她这样的人生气还真不容易呢。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再说吧。”
  门一开,迎面一股阴风,沙发上坐着李明珠,穿着件高领毛衣,正拿着竹针织毛线。
  彩虹忙说:“妈我回来了。”
  “嗯,吃饭了吗?灶台上有热好的饭。”李明珠将一卷线挽起来,扔进脚边的竹篮里,脸也是崩着的,看了一眼夏丰,不打招呼,也不说话。
  “妈,夏丰来了。韩清呢?”
  从茶几上端起一杯茶,李明珠浅浅啜了一口,“呸”地一声,将口中的一片茶叶吐到地上:“闺女你去吃饭,夏先生我来招待。”
  那话不冷不热,不硬不软,却字正腔圆,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来者不善,守者也不善。彩虹的心“格噔”一跳,嗅到了战火硝烟。
  “夏先生请坐。”李明珠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韩清这孩子和我们家彩虹也有六七年的交情了。老一辈人互相都认识。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一直当她是我的闺女。”
  “李阿姨……”
  “我的闺女今天让人给打了,脸上斗大一个巴掌印,腿还让人踹了一下,淤着一大块血。”李明珠双眼一瞪,凛然生出冷光,“多多也到了懂事的年纪,你当着他的面打他的母亲,是示范他将来应当怎样对待女人吗?”
  夏丰的脸色很僵硬,但努力保持礼貌:“李阿姨,这是我们家的事情,请让我来解决好吗?”
  “解决?你不是用暴力解决了吗?”李明珠冷笑,“夏丰,你出门到大街上访一访,随便拉住个女人问一问,如果她愿意嫁你,我家韩清带着儿子净身出户,不愁找不着一个善待妻子的男人作儿子的新爹。——敢打老婆,我呸!你以为你生活在旧社会有三妻四妾呢!”
  “阿姨,这事儿——她也有问题,不能全怪我。”夏丰的脸隐隐泛红,头上青筋直跳。
  “当然不能全怪你。你一个大男人肩膀上不肯挑担子,请我们怪也怪不到你头上!你以为怪人很容易么?那也要你值得怪,经得起怪不是?有老婆肯怪你是你的福气。现在你嫌她挣钱少了,当初她若去了电视台,如今也是个人物了吧,犯得着受你这口气么?这女人一日三餐地伺候你,马不停蹄地扫地、洗衣、买菜,这不是劳动吗?如果不让她干,你雇个钟点工一个月也要一千块吧?她钱挣的不少,只不过有一半是无偿的,你个无耻的资本家,活生生地享用着你老婆的剩余价值。而你挣的那些钱——哦,我的天——都是有大用途的:养家、糊口、干革命事业、你是时代的先锋、战斗的英雄,独独被老婆拖了后腿。同样是付出,你得的是荣誉,她得的是埋怨。我明白了,原来老婆生来就是补充你的,哪儿缺了就往哪儿塞。要留大城市,塞她进资料室。嫌托儿费贵,让她病休一年带娃。买房不够钱,让她一天干两份工。早上五点起床做好你的早饭,累死累活地回来却发现你早已到家,翘着大腿看报纸,厨房里茶凉灶冷,儿子又脏又臭,等着人帮他洗澡。夏丰我问你,你爸爸风瘫了六年,最后不幸去世,你可曾想过遗传的力量?”
  “……”
  “你以为现在你年轻力壮不靠谁,就可以这样对待你老婆。风水年年换,明年到你家。等到你年老瘫痪,躺在床上,需要人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你时,人家会不会直接将你扔进水沟呢?”
  “李阿姨,请您不要再说了!”
  “呵,你怕听了?知道李阿姨最恨的是什么吗?你个牛魔王怎么现在才现原形啊?你们这些农村人为了娶到城市的姑娘,怎样卑微低贱讨好人的事都做得出!彩虹还一个劲儿地夸你好,‘体贴’,‘老实’,‘文质彬彬’,我李明珠看你第一眼就知道那不过是奴颜媚骨,一旦得势,翻脸不认人是迟早的事儿。今儿你也别指望你老婆会跟你回家,我让韩清在这里住着。你回去好好反省,再不拿出个人样儿来,这里是工厂重地,会打架的小青年多得是,看我不找人揍断你的腿!”
  夏丰气乎乎地摔门而去,大门“咣当”一声巨响,震得墙壁都抖了一抖。
  彩虹小心翼翼地扒了一口饭,进里屋看着一脸青紫抱着被子啜泣的韩清,轻轻地说:“你饿吗?吃点东西吧?”
  她擦了擦眼看着腿上睡熟的儿子,说道:“不饿,我过一会儿就回去。”
  “回去?”彩虹怔了怔,“在这种时候?”
  “夏丰从小没有娘,爸爸好酒赌博,天天揍他,后妈对他也刻薄,他……他挺可怜的。你不知道,我跟他恋爱那会儿,他身上穿着件薄薄的毛裤还是七年前他妈妈手织的,线都快脱光了也不舍得换,我陪他去看他妈妈的墓,他没哭我都哭了。这么多年他对我都是和颜悦色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
  彩虹两眼望天:“喂,你有没搞错?是他打了你,你还替他说好话?”
  “我只是告诉他我不想在资料室呆了,天天整理旧报纸填卡片,那日子真磨人啊,是个活人也给磨死了。我想考研然后找个好点的工作。他听了就不干了,说我只顾自己不顾这个家。现在房贷这么重,读书不挣钱还花钱,不如多打几份工。我说这钱不让他出,我去求我自己的爸妈。他一听火更大了,说我仗势欺人,嫌贫爱富。还对我爸妈破口大骂。”
  “破口大骂?你爸妈哪点得罪他了?”
  “他看中的这房子首付要十八万,指望我爸妈能支持一下,把他们多年攒的老本拿出来垫上,打电话过去探口气,我爸听了半天不表态。他又埋怨说我结婚时家里给的嫁妆太少,不把他这个女婿当回事儿。”
  彩虹直听得心里一阵发凉:“不把他当回事儿?结婚时他家里一分钱也没出吧?用的都是你们俩自己的积蓄和你爸妈给的钱吧?这么一大活人儿都嫁给他了,还叫不当一回事儿吗?”
  “他的工作也不如意。明明想做编辑,却被派去搞广告。这一行拿的是效绩工资,需要人脉,竞争很激烈。他在大学里混得顺风顺水,到了单位却被同事们瞧不起,回到家来就喝酒生闷气。多多生了之后小孩子晚上睡不好,半夜老是吵,他就冲着几个月大的儿子吼。唉……”
  彩虹看着她乌黑的眼眶,问道:“瞧你眼睛都给打得充血了,我送你去医院看一看吧?”
  “不用了,我还得回去。”她咬了咬牙抱着孩子站起来,腿还是一跛一跛的,“多多晚上老爱哭,太影响你们休息了。我回去好好地和他说一说,不就是不让考研吗?我不考就是了,为了这个家,也没什么。我已经牺牲了那么久,也不在乎多牺牲一点。”
  彩虹一把将她拉住:“不行,你好歹在这里住一晚。刚才我妈没头没脑地将他骂了一顿,估计他更生气了,让他反思一晚上,消消火儿,明早你再回去。我爸上夜班,我妈和我都睡得沉,没事的。”
  终究韩清还是带着多多走了。彩虹送她到楼下,给她要了一辆出租,叮嘱她有事记得往这边打电话。其实最近一两年她和韩清见面也少,因为有了孩子,也没老人帮忙,她几乎寸步不离守在家中。今日见到她,不独神情懊丧,眼眶两旁起了不少黑斑。明明年纪比彩虹还小几个月,看样子倒是大了十岁,腰粗体肥,行动迟缓,一幅十足的妈妈相。
  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彩虹看见妈妈仍在沙发上织毛线,想起她刚才的一番话,不禁想责备:
  “妈,您刚才的话也太刺耳了,夏丰毕竟是韩清的丈夫,您好歹得给他留点面子。”
  “这种男人还用给他面子?要是他是我的女婿,我就给他两耳刮子。”李明珠啐了一口,“怎么样,你老娘我火眼金睛吧?当初我是怎么劝你们来着?这种凤凰男不能嫁,门不当户不对,习惯价值都不一样,幸好他妈妈死得早,不然还有婆媳问题,将来够她受的。我说了多少,你们听进去没有?”
  彩虹不吭声了。李明珠又对了。当时韩清与夏丰谈恋爱,彩虹也热心地当了无数回电灯泡,回到家里把夏丰那叫一个夸啊,只差他不是天神。可是夏丰到彩虹家只来了一次,老老实实地向李明珠诉说了自己苦难的家世:母亲早逝、父亲凶暴、后妈刻薄,彩虹听得差点下泪,李明珠却半点不动声色,回头就说这孩子会装可怜,博得女人同情。李明珠最讨厌男人装可怜,所谓英雄不谈出处,强盗莫问来路,这夏丰太有心眼,太会打动女人,韩清不是他的对手。她在电话中向韩清的父母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对这门婚事很不看好。韩清的父母也不愿意,只是鞭长不及马腹,后来夏丰去南宁见了他们一面,父母见韩清入情已深,一幅不嫁他毋宁死的模样,就松了口。
  彩虹默默地去厨房给自己添了一碗红豆汤,李明珠忽然问道:“今晚你去哪儿了?”
  “系里来了位新老师,没有联系电话,有个重要会议,书记托我找找他,带个话儿。”
  李明珠看了看电,说:“你快些准备一下,等会儿苏东霖有事要来接你。”
  彩虹吓了一跳:“什么?苏东霖?”
  “他给你手机打电话,你没接,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哦,今天有课,要见学生,手机消音了。”
  “他问你九点半以前会不会回来,我说会。”
  彩虹连忙看表,九点二十五。发起了牢骚:
  “什么事啊,早上不是见了么,晚上又要见,这人有病啊!我给他回个电话,明天再说吧。”
  李明珠忍不住要吼:“你快点去收拾!记得换个胸罩!把那件紫色的长毛衣穿上,夜光下显示得贵气。‘易求千金宝,难得有情郎!’——这人又有千金又有情,你加紧点,好不好?”

  11

  彩虹下楼之前又被明珠抓住:“回来,你的头发……得弄一下!”
  说罢冲到洗手间拿了一瓶摩斯;哧哧几下,将她的头喷成了奶油蛋糕,手在上面抓来抓去。
  彩虹痛得乱叫:“妈,别抓了,您会弄吗?头发又不要紧!”
  “不要紧?”明珠将她的脑袋一拧,拧到自己的眼前,认真地说;“女人身上最要紧的地方就是头发!”
  “哈哈哈哈……”彩虹笑岔气去。
  明珠被笑得一脸铁青,指着彩虹卧室里挂着的一幅《维纳斯的诞生》:
  “我说的话你总不信,嫌你妈没眼光是不?看见那幅画了吗?我问你,维纳斯的身上有什么?”
  “有什么?”彩虹说,“什么也没有。”
  “错!维纳斯□,却有一头金丝。知道吗?在艺术家眼里,女人可以没有胳膊、没有衣服,没有头发?那是万万不能的!”
  就这样狼狈地披着一头怪发下了楼,路灯昏暗,彩虹只看得见不远处的马路边停着苏东霖的汽车。
  一旁树下有个红点,她蓦然转身,发现了正在抽烟的苏东霖。
  “东霖,你刚到吗?”彩虹被自己身上的香水呛得打了一个喷嚏。
  “嗯。受伤的那天我们本要去雪竹斋的,结果耽误了,现在去那里吃宵夜怎么样?”
  “哦?宵夜?太晚了吧?”
  “现在正是时候。”不等她回答,他说,“你等我一分钟,我上去和伯母打个招呼。”
  “不用不用,我妈知道我跟你出去了。”
  “还是上去说一声比较好,免得家长们担心。”说罢径自上了楼,几分钟后又下来了。
  他的脚步并不似以往那么轻快,毕竟断了两根肋骨。
  “多礼,”她无奈地说,“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这就是苏东霖与众不同的地方。他可以很恶搞、开天大的玩笑、说话又凶又损,但他知道分寸。如果他想讨好一个人,功夫也会做得很足。
  岂知还没走到汽车,便有一个匆忙而过的路人将苏东霖撞了一下。
  他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却视而不见,大摇大摆地走了。
  彩虹一声怒吼:“喂!站住!你撞人了!”
  那是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蓄着小胡须的脸显得很猥琐。
  他回头一看,不屑地说道:“我一五十岁的大叔,撞你个二十几岁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怕什么?你会吃亏吗?我还怕闪腰呢!”
  彩虹气极反笑:“嗬!五十岁很老吗?你以为你五十岁就可以拒绝成熟了吗?”
  “妈那个X的,你想怎样?”那人索性摆起了姿势。
  苏东霖脸一黑,刀光一般的目色逼过去,冷笑:“五十岁的老先生,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走在大路上,太阳晒不黑你,风也刮不倒你,但这样和小姐说话,汽车肯定会撞死你的。
  大约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那人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你没事吧?需要我扶着你吗?”彩虹关心地问。
  “你以为我是五十岁的老头子吗?”
  彩虹与东霖交情非浅。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一开始他们是情侣,谈了不到三个月,就由情侣变成了朋友。历经修补,渐渐由朋友变成了好友,却再也没回到情侣那个高度。
  不是回不到,而是他们都不肯努力。甚至觉得这样的一种关系更好。
  彩虹帮东霖做过很多事,代写情书只是其中的一项。东霖英文奇差,她曾冒名替他考六级,不然此人毕业都成问题。只有要是玩的事情东霖都会想到她:游泳找她、郊游找她、打扑克找她、K歌找她、party更要找她。合作是默契的,交往是愉快的。东霖和彩虹在一起,可以尽情享受友谊而不需任何回报。
  二少爷的女友多如牛毛,一旦想吹,彩虹就成了移情别恋的对象。他会在和人分手后不久与彩虹出双入对,让伤心的恋人以她为情敌。彩虹就他的开关、他的保险丝。
  这样做对彩虹的感情生活不是没有杀伤力。从大一到研究生毕业,彩虹一直没有男朋友。鼓起勇气追她的同学在将自己与苏东霖做了一番比较之后,都打消了念头。所以彩虹坚定地认为自己之所以成为剩女,苏东霖要负主要责任。闹到最后连韩清都不耐烦了,跑去对东霖说,既然你是彩虹的哥儿们,身边若是有条件好人品也好的朋友,介绍几个给彩虹嘛。苏东霖大摇其头,说自己认识的都是些纨绔子弟,酗酒、吸毒、玩女人,没一个配得上彩虹的。
  其实彩虹对这些并不介意。爱情尚未来临,又何必强求?就算一辈子遇不到真爱,像关烨那样做个独身女人也不错。对她来说,爱情不是一件大事,关键是她的学业、事业、以及如何早日住进风景如画的博导楼。
  在雪竹斋温暖的包间里坐定,彩虹讶然:“怎么,就请了我一个人?”
  “不可以么?”
  “这样弄得有点像约会哦!”彩虹嘲笑了一句,顺手拿过单子,点了几碟点心和水果,对服务生说:“再来两杯威士忌,加雪碧和冰块。”
  一言不发地坐了一会儿,苏东霖忽然道:“彩虹,今早你生气了?”
  “生气?没有的事。”
  “可是你的样子很凶。”
  “我一向都是这样的吧?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觉得,你好像是很受伤害的样子。”他皱起眉来看着她,“其实你一直很在意我,是吗?”
  “在意你?Hohoho……”
  今天的苏东霖声音出奇的温柔,看她的眼神深情款款:“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却让你生气了,真对不起!”
  彩虹连忙掩口:“天啊,今天是我的生日吗?不是啊,我生日早过了。”她窘窘地看着他,“那么是你的生日?不对,你的生日不是一月份吗?”
  “今天是我们初次相识的日子。”
  “哦……”彩虹眼珠一转,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对,今天是你和莉莉初次相识的日子。”
  “那天你们俩都在。”
  “好吧,我们都在,不过我的任务是电灯泡,那又怎么了?”
  “我觉得你比莉莉好看。”
  “谢谢。”
  “后来你说你不喜欢莉莉,我就把她推给了我哥。”
  彩虹一口气咽住:“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莉莉?”
  “我曾经悄悄地问你,郭莉莉是不是你的好朋友,你说不是。”
  “她的确不是,我说的是真话。”
  “莉莉却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曾经。”
  “你还说过很多别的话,”他将烟掐了,抿了一口酒,“你说潘小慧的眼睛太小;林珊珊的脾气太娇;关月萍的腮帮子太硬;何丝丝太懒,饭碗里长了蛾子才去洗。”
  “打住!”彩虹一跳三尺高,“我以为你是在问我的意见,所以坦诚以告。想不到现在你倒打一耙!你若真想秋后算帐,这些话全当我没说。”
  “我是问你的意见,因为我没有意见。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e on,二少爷,谢谢抬举。我的意见没那么重要。”
  “那请你告诉我,”苏东霖幽幽地说,“我究竟哪点不好?嗯?年少多金,事业得意,对你关怀备致、呵护有加。为什么你从来对我不慧眼一顾呢?”
  “年少多金,”彩虹笑了,“苏东霖同学,你听说过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吗?人生之中有五种需要: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安全需要排在倒数第二位。哈哈!我的需要有这么低级吗?你是在羞辱我吗?”
  “这不算低级,很多人都还在这条线上挣扎呢。特别是房价飙升之后,这条需要已经把所有其它的需要全都吞噬了。”
  “是啊!若不是你们这些富二代在那儿乱炒房地产,房价会飙得这么快吗?你以为我会向房价屈服吗?”
  “奇怪,”苏东霖道,“我们怎么扯到房价上去了?彩虹,你还是没有回答我,我究竟哪点不好?”
  彩虹低头想了想,鼓起勇气抬起头:“你真要我说吗?”
  “请直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因为你是Gay。”
  苏东霖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
  “因为你是Gay。”彩虹认真地看着他的脸,握住他的手,“听说我,东霖。你的秘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我尊重同性恋的权益、坚决支持同性婚姻合法化。出柜很难,你有什么挣扎和煎熬,都可以对我倾诉。”
  苏东霖一时无语,两眼直翻了上去,沉默了半天才说道:“上次那件事,你误会了。”
  “没关系,不必掩饰。我完全理解。”
  有一次同学聚会,大家约着去郊游。彩虹却在宾馆的房间里无意撞到苏东霖和一个男人躺在一起。
  “那人是我的表弟。”
  “嗯嗯。”
  “我们从小关系很铁。”
  “嗯嗯。”
  “那天他失恋了。”
  “嗯嗯。”
  “他喝了很多酒,想早点睡,那房间里没有别的床。”
  “嗯嗯。”
  “于是我们临时挤了挤。就是这样。”
  “嗯嗯。”
  他火了:“你老嗯嗯个什么?”
  “嗯嗯。”
  他轻轻拿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也支持同性恋权益,只是我不是同性恋。”
  “好吧,你不是。”
  “我证明给你看。”
  “证明?”彩虹愣愣地看着他,“怎么证明?”
  “你把手往下移。”
  她的手心从他的胸膛移向小腹。
  “再往下。”
  “……”
  “再往下。”
  “……报告,已经到达禁区了。”
  “往下。”
  “Whatever!”
  “如果我是同性恋,它会是这个样子的吗?”
  彩虹松开了手,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着。
  “告诉我,我究竟哪点不合你的心意?”
  彩虹咬着嘴唇想了又想,抬头看着他说:“东霖你挺好的。我很喜欢你,我是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有我人生的蓝图。——我会时时想象和一个人一起生活、结婚、生子、吵架、做饭、甜甜蜜蜜、平平安安地携手到老。可是东霖,”她喝下一大杯酒,“很遗憾,你不在那个蓝图里。”
  “为什么?”他说,“为什么我不能在那个蓝图里?”
  “我需要一个soul mate,你很可爱,也很够朋友,我们在一起也很开心,可是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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