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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苒-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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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

何意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抚向少女头顶柔软细密的长发。

可就在他指尖即将碰触到阿苒的时候,后者在梦中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嘟哝一声,将脸换了个朝向继续伏在床边沉沉睡去。她不过稍微调整了个姿势,但那桃木簪却因为这一举动从她滑顺的发间悄悄落下。顿时少女的长发如流瀑一般垂落在地上。何意眼疾手快的将簪子接住,熟悉的样式,熟悉的触感,这是他亲手打造的桃木簪。

原来自己曾经对她这么用心过?

何意望着掌心的桃木簪,过了好一会。才将簪子轻轻放下。就在此时,只听少女迷迷糊糊的呓语了一声,看起来就如同一只闭着眼的小奶猫一样,摸索着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阿苒实在困倦到了极点。

她伏在床前许久,导致四肢血液循环不畅,麻得连站都站不起来。她依稀望见何意似是还在昏迷,便半闭着眼撑着身子爬上床,将被褥稍稍推开一些,背对着何意躺在了床沿外侧。

何意的呼吸都快静止了。

她居然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到底是他以前太纵容她了,还是在她心中自己已形同废人,根本不值得防备?

何意轻轻抬起眼帘,初夏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少女的身子渐渐蜷成一团,不自觉的想往他这边靠过来。他皱了皱眉,本能的想要避开,可不知为什么,手却不自觉将薄被稍稍掀起一角,轻轻的拉过半幅盖在了少女的身上。

烛火燃烧到了尽头,整个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何意在黑暗中怔怔的望着床顶出神,他明明耳中什么都听不见,但却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

阿苒这一夜睡得极为香甜。

直到晌午过后,门外传来施槐巍砰砰砰的敲门声,阿苒才恍然从梦中惊醒。她揉了揉眼,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一面懒懒的喊道:“来了,来了。”刚转身下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床下脚踏上怎么多了一双鞋?阿苒慢慢的转过身子,只见何意半靠在床边,左手里拿了一本册子,正面无表情的细细翻看。

阿苒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她哆哆嗦嗦的看了一眼封皮,上面赫然写着青霉素三个大字,正是她的实验记录。

阿苒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看了看何意,只见后者冷冷看了她一眼,将实验记录放下,淡淡道:“醒了?”

阿苒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施槐巍不是说他早则一日。迟则三天才会醒么,怎么这么快他就醒了!她见自己身上衣衫还算整齐,就是头上那根桃木簪落在了何意枕边。少女此时正是心虚,也不敢伸手上前去拿。只抓了支笔在纸上匆匆写道:“我去给老巍开门。”也顾不得披头散发,连滚带爬的从何意的屋子里逃了出去。

何意慢慢垂下眼帘,将枕边的的桃木簪拿起,摩挲良久,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这根桃木簪对自己来说究竟是什么意义。

阿娘死的时候,手里就握着半截桃木簪。

那是他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生父唯一留给她的念想。

……

自从用了青霉素之后,何意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阿苒估摸着差不多可以上路了,便收拾好东西向徐笪非辞行。徐笪非似是早就得知他们要去祁连山,一路连船只车马都备好了,阿苒本想推辞。可施槐巍却在她耳边悄悄道:“他官辖内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区区车马船只,就是把你当祖宗供着都应该。他不讨好你,怎么有脸向公主娘娘求情啊。你若不收下,才真要急死了他。再说这大热天的。与己方便就是与人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徐笪非耳朵尖,明明听到了施槐巍的声音,背地里暗骂一句:“这老狐狸。”脸上却还得堆着笑:“那群三眼狐猴,本官已经命人去剿了。若只在崠州呆着,老夫就可保证你们的安全,但出了崠州。只怕就鞭长莫及了。我与你们安排的船只车马俱是挂着我徐府的名号,寻常响马山贼见了不敢动手,就是到了驿站投宿也方便。”

阿苒也不与他绕弯,只问:“你给了我这么多方便,想让我与你什么方便呢?”

徐笪非连声道:“不敢不敢。”一面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看着少女的脸色道。“就是将来若是长公主问起时,请千万帮下官美言几句。”他前面还自称本官,到了这里就直接说下官了。

阿苒还未开口,施槐巍便抢着道:“这个嘛,徐大人只管放心就是。”他口里只说放心。至于帮还是不帮却只字不提。

徐笪非在官场淫浸许久,哪里不知道这种伎俩,当下恨不得一口唾沫吐在他那张橘子皮的老脸上。有阿苒在身边,施槐巍根本不怕,只装作没看见。倒是阿苒认真点头应了声好。

徐笪非大喜,又送了五十两程仪。阿苒再三推拒都没法,无奈之下只能收下了。

徐笪非亲自派人护送他们到渡口,有他出面,阿苒三人直接住进了一艘不小的官船。

待徐笪非立在渡口的身影越来越小,阿苒才忍不住感慨道:“徐大人待我们倒真是不错。”

施槐巍摇了摇头,拈着胡子对阿苒道:“没有南康公主撑腰,没有我在背后做小人,他对我们只怕连正眼都懒得看一眼。”

阿苒三人一路顺流而下,遇到渡口更换车马,到了驿站借宿补给,不知不觉夏天便过去了,天气也渐渐寒冷起来。施槐巍得了阿苒给的《千金方》与《本草纲目》,整个人欣喜若狂,连青霉素的研究也暂时放下了。阿苒则在何意的指点下,剑法很快就进入到第二层。只不过何意对她一直十分严厉,至少在施槐巍看来,这兄妹俩相处时越来越像师徒,倒是他老巍与阿苒越处越像亲人。

好容易到了张掖郡境内祁连山脚下的八宝镇,阿苒等人的马车刚进镇子,就见一个扎着青布头巾的汉子迎上来,讨好道:“这几位客官,你们也是来参加药王神炼的么?”

阿苒戴着帷帽从马车上走下来,见施槐巍也是一脸困惑,便问:“药王神炼?”

那青布汉子对施槐巍笑道:“这几天镇上来了许多名医,都是像您老人家这样慕名来参加药王神炼的。说起来,要不是一个月前朝廷颁布了一本医典,叫什么千金方还是万金方的,我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了,还不知道药王谷的那些老神仙都住在祁连山上。”

施槐巍忍不住失声道:“你说什么,药王谷?”

阿苒忽然有些心虚,她虽然是被迫收下了施槐巍做弟子,医学方面的书籍知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药王谷的位置却因为何意的要求没有告诉他。

只听那青布汉子奇道:“怎么,您老人家不知道么?”

原来南康回京后,亲自将阿苒山寨的《千金方》呈给了皇帝。太医院一干老御医见了后,各个都跟打了鸡血一般,连着几天通宵达旦的辩方研究。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将《千金方》修正抄誊了数十册。因阿苒不敢跟她说是来自人工智能,只道是传家古籍作者不详。南康有心要为阿苒刷声望,便索性给阿苒扯了个隐居深山的祖父出来,只将他医术吹得天花乱坠,恨不得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这《千金方》就是明证。

此书一出,上至太医院,下至地方医馆,就连隐居深山的药王谷都为之震动。阿苒自己都不知道,短短几个月内,她那连名字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爷爷已经红遍了天下,还得了名号叫做医圣。药王谷谷主见了此书,忽发感慨,只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夫偏安一隅,自以为医术一道已经登峰造极,原来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遂向天下广发神医帖,邀请天下名医参加药王神炼共同切磋进步,其最终目的就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医圣。

☆、141 药王谷(中)

有关药王谷在坊间的传闻极多,又因十五年前谷主千里送药从阎王手中救回太后一命,药王谷在天下人心中已经达到了可望不可及的高度。皇帝眼看着自己身体每况愈下,遍寻药王谷门人不着,绝望得只能转投炼丹问道上去了,没想到南康这一献书倒阴错阳差的把药王谷给引出来了。

此番药王谷广发神医帖,使得天下名医汇聚一堂,那些受邀前来参加试炼的名家神医自然不必说了,就连慕名而来凑热闹的游方郎中与赤脚大夫也比比皆是。久治不愈的重病患们仿佛看到了希望,就连皇帝自己,若不是实在没法离京,他也想千里迢迢亲自赶来求医。一时间,上至太医院,下至各地医馆,无不以能接到药王谷的神医帖为荣。眼下距离药王神炼还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各路人马不断涌入八宝镇。

来的人一多了,住宿问题就显出来了。镇上最大的两家客栈门前都是车水马龙,店小二忙不过来,连掌柜的都亲自出来接待。即使如此,还是有不少新来的人无处可住。镇上百姓有心思活络者,便主动将自己家中腾出地方,以民宿的方式招待外地来客。那青布汉子眼见施槐巍头发胡须花白,身边还放着一只药箱,只当他也是来参加药王神炼的大夫,便殷勤邀请他三人去自己家住。

阿苒手里有南康给的手令,这一路行来多半是去官驿投宿。那些小吏见了手令以为他们来自长公主府,哪里敢不好好奉承?施槐巍活了几十年都没有被人这么尊敬过,自然看不上普通民宅,当下摇头道:“不了,我们去驿站投宿即可。不知离这里最近的官驿在何处?”

那青布汉子对他顿时刮目相看,上下打量一番,殷勤指了路,又小心问道:“莫非这位老大人是太医院的御医?”

施槐巍老脸一红,好在阿苒及时将话题错开才避免尴尬。他一行三人按着那青布汉子的指点。走了约小半个时辰,总算瞧见了官驿。

施槐巍得知药王神炼之后,心中激动不已,地方都到了他嘴还没停下。阿苒将马车停在门口。刚要进去办理入住,就听一人老远吆喝道:“别挡路,都让开!”

她回头一看,只见长长一队车马正往这里慢慢驶来。

阿苒见对方声势浩大,便不想生事,只将马车往边上停去,却不想被一只手轻轻按住,只听何意冷冷道:“不用理他,我们先进去。”

阿苒撩起面纱,迟疑的看了不远处的车队一眼。道:“可是……”

何意淡淡地说:“这官驿不大,他们人又多,若是让他们先进去,万一住满了你又该如何?”他原本就是天才中的天才,自从身体好了之后。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已学会了唇语,只要是面对面说话,都能表现得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却听先前吆喝那人叫道:“你们是聋子么?没听见大爷让你们赶紧滚开?”他见阿苒不过三人,看起来风尘仆仆,衣着也不如何光鲜,而自己身后车队里所载之人乃是京中贵客。当下哪里还会与他们客气?

何意眼中厉色一闪,飞身过去一把揪住他衣领,直接将他从马车上扔了下去。那人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掠过,整个人就高高飞起,跌落在官道边的黄土地上。

这一闹动静可就大了。不仅是车队中的侍卫,就连驿站里的驿丁也纷纷拿起武器冲了出来。驿长贺守义得知门口有人闹事。忙不迭的从驿站里面冲出来。他见一方是华丽冗长的车队,一方不过区区三人,立即心中就有了判断,对看起来年纪最长的施槐巍叫道:“尔等何人?竟敢在这里闹事!”

施槐巍叫苦不迭,自己多么无辜的一个人啊。怎么好事坏事大家都盯着他?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叫道:“施槐巍!是你!”

施槐巍吃了一惊,刚抬头看了一眼,顿时面如土色的转过身去。

那老者被人扶着从马车上慢慢走下来,脸上却堆满了笑容,朝边上的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将武器收起来,一面寒暄道:“施老鬼,三十多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落魄模样?”

施槐巍一听到这个久违的绰号,心中五味陈杂,眼见避无可避,只能无奈的转过脸看了看那老者,干笑道:“是啊,好久不见。”顿了顿,又见对方身上的官服,不由涩然道,“郝兄看起来意气风发,想必已经进入太医院,如愿当上御医了吧。”

那老者还未开口,就听一个少女脆声道:“你什么眼色?这身官服岂是寻常御医能穿得了的,我祖父如今已经是太医令了。”

施槐巍吃了一惊:“太医令!”太医令执掌太医院,为御医之首。

只见一个黄衣少女从后面的马车中跳了下来。那少女容貌秀美,举止活泼,眉宇之间还带着点骄纵之色。早在何意将那人扔出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他。此时见对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似是望向自己,心中不由小鹿乱撞,连忙含羞带怯的躲在那老者身后。

施槐巍见到那少女的模样,胸口顿时有如雷击,整个人身子颤了颤,阿苒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住,低声问道:“老巍,怎么了?”

施槐巍有苦说不出,眼前此人姓郝,双名源道。三十多年前曾与他一同从军问诊。军中苦闷,两人年纪相当,很快就结成无话不谈的好友。彼时,施槐巍在家乡有个心上人,一心想等仗打完了之后就回老家向她提亲。他曾不止一次向郝源道提起自己喜欢的姑娘如何美丽温婉。没想到一次战乱之后,施槐巍不慎与大部队走散了,等他千辛万苦回到家乡之后,才得知自己被郝源道诬告成逃兵,就连心上人也已经另嫁他人。施槐巍无从辩白,眼见木已成舟,只能黯然离开。

眼前这少女与多年前的邻家少女生得几乎一模一样,施槐巍一见之下,尘封已久的往事重新被勾起。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她嫁的人居然是他。当下忍不住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时隔三十余年,郝源道如今已功成名就,而他自己只不过是一名游方郎中,两者之间高下立判。

郝源道见施槐巍一脸煞白。心中十分得意。他当初就看这姓施的不顺眼,便寻了个机会将他诬成逃兵,反正施槐巍素来胆小,就算揭穿了也没人相信。此时见他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一看就是饱经风霜落魄多年的模样,故作关怀假惺惺笑道:“施贤弟可是身上有什么不妥,若不嫌弃,便让老夫与你看一看脉?”

他这话一说,边上的少女忍不住跺了跺脚,嗔道:“祖父。您什么身份,多少人想请您去看都不一定请得动,谁还敢嫌弃您?”

施槐巍本来就是大夫,他身上就算真有什么不妥,宁可冒着风险去吃青霉素。也不肯让郝源道过来搭脉。被郝源道祖孙俩这么连着羞辱,只觉得脸颊上有如火烧,垂下头低声对阿苒道:“我们走罢。”

那郝源道却不放过他,假装发怒的斥道:“环儿!”一面又笑着向施槐巍赔罪道:“你看我这记性,都是我的不是,差点都忘记施贤弟本身也精通岐黄之术了。能在这里遇见,想必你也拿到了神医帖。是打算来参加药王神炼么?”

早在神医帖发布之后,皇帝就令地方统计有资格参与药王神炼的人员名单。这些人若是通过了试炼,极有可能获得进入药王谷进修的资格。皇帝一心想等着药王谷救命,如何肯对这些潜力种子放手,自然是要早早的将他们的家人捏在手心里。药王谷的人他求不来,难道这些医馆的大夫他也拿不住么?

郝源道身为太医令。算上药王谷送给医圣他老人家的那份神医帖,自己手中一共只得了四枚。太医院的名额尚且如此稀少,发到地方医馆里的神医帖就更为难得了。大晋一共四十六郡,一个郡内少说也有十数家医馆,每家医馆有资格坐堂问诊的大夫少则一人。多不过三人。可神医帖总共才不过五十枚,除掉他手中的四枚,平均到每个郡也不过一人有资格参加药王神炼。那郝源道早就知道神医帖名单上没有施槐巍的名字,故意这么问,就是有心要让他出丑。

施槐巍连神医帖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被对方如此讥讽,脸上一会青一会白,连头都抬不起来。阿苒见施槐巍如此失态,不由冷冷道:“那神医帖很稀罕么?”

郝源道还未开口,他身后的少女便忍不住娇声道:“怎么不稀罕?全天下不过五十份,拿了神医帖才有资格参加药王神炼,不然人家连门都不让你进去。”

郝源道笑道:“环儿,人家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手里自然是有神医帖的,不过是和你开玩笑,偏你这丫头喜欢较真。”

那少女皱了皱鼻子,嘟着嘴道:“谁知道是真的有,还是假的有?没准他们连神医帖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识过呢。”

没见过又怎么样?

阿苒哼了一声,懒得和她一般见识,只扶了施槐巍就往驿站里走去,却听郝源生又道:“且慢。”

阿苒耐着性子停住脚步,那郝源道指了指脚下笑吟吟道:“此乃官驿,并非寻常客栈,非在职官员及眷属不得入住。不知施贤弟是以什么身份借宿呢?”

贺守义立即点头道:“老大人所言极是。不知这位老人家手里是否有堪合?若有,不妨交予在下核对验看。若没有,还是趁早离开,免得白白惹了官司。”

☆、142 药王谷(下)

阿苒打量了一圈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贺守义身上,开口问道:“你是驿长?”

贺守义见她身形窈窕,忍不住斜觑了她一眼,挺直腰板道:“正是。”

阿苒将手令递上道:“勘合我们倒没有,不过我这里有一份手令,若是你看了后觉得……”

贺守义早听得郝源道是来自京中的太医令,心知他此番千里迢迢来到祁连山,定是准备参加药王神炼。太医令也算得是天子近臣,绝非他这种小人物能得罪得起,当下便沉下脸打断道:“手令?谁的手令?没有官印没有敕文,随随便便写个条子,难不成你觉得别人都是傻子么?”说着一面将那卷缣帛展开。

那黄衣少女双名语环,听了这话立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皱着鼻子俏皮的笑道:“祖父,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把自己当回事了。”

郝源道捻须笑道:“环儿,不要多嘴。”他嘴上虽是训斥,脸上却一点都瞧不出来,一面又命手下取出自己的勘合,对贺守义道:“天色不早了,赶紧将他们打发走,把我等的房间收拾出来。”

谁知那贺守义却立在那里有如木塑一般瞪着手中的缣帛,喃喃念道:“……执此帛者为南康公主府上贵客,途中如遇困难,望地方官驿不吝相助。崠州刺史徐笪非证,乙亥年五月初十。”

郝源道不由失声道:“什么?”

贺守义望着缣帛下方鲜红的官印,不知所措的抬头望向郝源道:“这手令上有崠州刺史徐大人的官印。”

南康与阿苒虽结拜为姐妹,但此事毕竟非同小可,没过御案确认封赏之前,就是南康自己也不敢白纸黑字把义妹两字写在纸上,只能在文中含糊其辞,道是自己府上贵客,卖不卖人情她不强求,但若真怠慢了阿苒。这笔账回头慢慢算。因鱼肠山上遇劫,原本随身携带的大印与宝册都已丢失,只剩下耳坠还在。可这种私印非熟人不知晓,遂让徐笪非以官印佐证。以表明此令不虚。按照常理来说,阿苒三人既无官身亦非官眷,自然是不能进入官驿的。但大家都是官场上混饭吃,有谁吃饱了撑了没事干,明知对方是南康公主府上的贵客,还要往死里得罪呢?阿苒这一路行来,想方设法打听她与公主府关系的有,奉承巴结讨巧卖好的也有,就是没有一个真正照章办事直接将他们赶走的,贺守义自然也会不例外。

京中御前的太医令来到祁连山这种苦寒之地固然难得。可南康公主是什么人?帝后唯一嫡出的闺女,嫁的又是太后娘家,就是十个太医令也得罪不起。之前听闻南康路过崠州时车队遇劫,所幸人没出事。圣人得知后勃然大怒,崠州刺史为了这事差点被免职。好在他剿匪得力将功补过,这才勉强逃过一劫。算算时间,与邸报'1'上所说的恰好相合,再看看官印也不像是假的。

贺守义狐疑的打量着眼前这几人,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公主娘娘亲自写手令给予方便。他其实很想说这不合规矩,但偏偏话到嘴边就没胆子说出口。只迟疑的看了看郝源道,不知如何是好。

郝源道一听到南康两字,顿时身子一震,当下一把抢过手令,厉声道:“不可能。南康公主的字迹老夫也认得,待我看一看便知真假……”他忽然往下说不下去了。那手令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南康所写。

郝源道怔怔的望向那名头戴帷帽的少女,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何意,颤声道:“你到底是谁?”

阿苒淡淡道:“五虎汤、化虫丸、天王补心丹;丹参饮、失笑散、葛根芩连汤;大承气、小陷胸、岐黄龙胆、茯苓补心,柴胡桂枝与干姜……怎么。还需要我往下背么?”

郝源道越听脸色越白,阿苒说的这几句话其实是《千金方》中收集记载前人所录的药方名。其中的岐黄龙胆汤'2',更是《千金方》中独创。只不过龙者天子也,取龙胆恐怕犯了圣讳。郝源道能爬到太医令的位置,医术自然不错,但钻营仕途显然更加出色。他左思右想,索性便将岐黄龙胆汤更名为千金云木汤,只因风从虎云从龙,且肝胆属木,互为表里,肝为脏属阴木,胆为腑属阳木,便取了云木替代龙胆。郝源道一直以能亲自参与修编《千金方》为自豪,但眼下那少女说的并非千金云木,而是岐黄龙胆,显然她是读过原稿的。

南康的手令,岐黄龙胆汤,陌生的少女……

郝源道顿时脸色煞白。

郝语环见了,不由担心道:“祖父,祖父,你怎么了?”

郝源道苦笑道:“无事。”他在得了《千金方》之后曾想尽办法向南康打听献书那人身在何处,南康一脸高深莫测道:“父皇不是让你去参加药王神炼么?我那义妹早就已经去了祁连山,或许你到了药王谷还能见到她。”

莫非她就是南康的义妹?南康不是说了,这书是她义妹那隐居深山的祖父所写?那个祖父莫非就是施槐巍?

郝源道呆呆的看了看阿苒,又望向施槐巍。少女扶着头发花白的老郎中,正冷冷的望向自己。一时间郝源道只觉得天旋地转,口中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贺守义见他魂不守舍,连忙问道:“郝大人,什么不可能,莫非这手令有假?”

郝源道脸上肌肉不自觉颤动着。

他身后两名医官,一名药丞姓黄,一名方丞姓莫,前者主药,后者主方,皆是太医院的主事,此番随郝源道一同前往参加药王神炼。原本见郝源道不顾身份下车去找个郎中的麻烦,说的又是三十多年前的旧事,只当是私人恩怨,也没放在心上。可等到阿苒一语道出岐黄龙胆汤之后,他俩心中皆是一震。

那黄药丞忍不住悄声道:“莫非眼前这女子就是公主所说的那位医圣后人?”

莫方丞嘿了一声,道:“这可说不准,她手里有公主的手令,又知道岐黄龙胆汤,那千金方是公主带过来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巧合?”

黄药丞将眼光望向施槐巍,小声猜测道:“那她扶着的这老郎中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那位……”

莫方丞道:“可我记得公主曾说过她义妹姓何,方才郝大人不是说他姓施么?姓氏对不上啊。”

黄药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不管对不对。郝大人这回只怕踢到了铁板了。”

他两人声音虽小,郝源道却听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一凛:“是了,他两人不同姓,这姓施的肯定和医圣没关系。我简直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有想到这点。”他身后有黄莫两人在,南康的笔迹根本瞒不下去,只能冷冷道:“这手令倒是真的。”

施槐巍装孙子装了许久,听到这话立即跳起来,趾高气扬道:“听到没?这手令是真的!眼下天色不早。还不赶紧将房间收拾出来?”

贺守义瞬间换了一张脸,点头哈腰道:“是是是,马上就收拾出来。不知道您老人家要几间房?”

施槐巍还没开口,就听郝源道接着冷笑道:“就算这手令是真的又如何?按我大晋律例,非官员眷属不得入住驿站。敢问施贤弟现在官居几品?”

他这话一说,贺守义的脸上也不免有些难看。南康给的手令没说非要他们入住,只说希望能看在她的脸上给行个方便,正是因为这种事是没法摆上台面的。按律虽说应当如此,当然不行方便,也不是不行,只要有胆子承担下场就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驿长。哪里得罪得起南康?眼下这个姓郝的和那老郎中过不去,明明压不倒对方,却非要嘴硬,倒让有心想将功补过的贺守义两面不是人起来。

那黄药丞本来就不想得罪南康,见阿苒似是医圣后人更是有心巴结,连忙上前打圆场道:“我等连夜赶路。郝大人也累了,眼下天色不早,大家何不进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莫方丞也是一般心思,只对施槐巍等人笑道:“先来后到。您老人家先请。”

郝源道见自己下官各个见风使舵都已经转投向施槐巍那边,脸色越发阴沉。当初他诬陷施槐巍为逃兵,又骗娶了他的心上人,逼得施槐巍不得不东躲西藏,远走他乡。直到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施槐巍才敢重操旧业游方行医。三十年来他在官场上一路打摸滚爬,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若是让施槐巍攀上了医圣这颗大树,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自己恐怕不仅官位不保,就连脑袋也要搬家。

郝语环在家中最得祖父喜爱,得知郝源道要去药王谷参加药王神炼,想尽办法也要跟过来凑热闹。她一向是帮亲不帮理,见祖父大受打击,不由跺脚道:“你们今天让他们住进去了,也不怕连累南康公主被御史参一本?”

黄莫两人心道:“这种事你不说我不说,御史如何能得知?再说御史就算知道了,又能参出个什么名堂来?”

贺守义更是哭笑不得,他一个小小的驿长,连被参的资格都没有。

郝源道被孙女这么一说,才惊觉道自己失态,亏他也是在官场淫浸许久,只要施槐巍没有回京,他便有的是时间算计他,就算是医圣亲临又如何?救人他或许比不过,害人难道还比不过么?当下反手一巴掌甩在郝语环的脸上,怒斥道:“住口!叫你不要多嘴,公主殿下也是你能说的?”

郝语环在家中一直娇生惯养,从未被人碰一下手指头。没想到今天最疼爱她的祖父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了她一巴掌,尤其是当着何意的面前,顿时让她羞愤欲绝,转身哭着就跑回了车上。

郝源道深吸一口气,走到施槐巍面前长长一鞠躬,满面惭愧道:“施贤弟,想当初你我在军营里同吃同宿救死扶伤……”他眼里饱含痛苦的低声道,“三十多年了,她到死都惦记着你,我心里放不下才会与你一再刁难,贤弟你大人大量,就是看在素绢的脸上,也千万不要与我计较。”

施槐巍对他曾经恨之入骨,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仇恨早就烟消云散。即使今日被羞辱,看到郝源道一脸憔悴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可怜,只对阿苒道:“师父,咱们还是去镇上寻间民宿吧。”

黄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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