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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醉 红颜劫(第一部大结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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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章 海上水怪(1)

幽伶过去曾经听虎鲨说过,与大海相比,流香阁的那片深水水域根本就不算什么,那里面奇诡莫测的暗流也根本是不值一提,因为大海是最广博的,也是最为变幻莫测的。流香阁里的暗流因为大多是人工故意而为之的结果,所以还是有迹可循的,而大海却完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根本让人无法琢磨。
过去,她从没出过流香阁,也从没见过大海,所以只对这副说辞抱着听故事的态度,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虎鲨的意思:
刚刚还是风平浪静的大海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变得惊涛骇浪起来,大片大片的海浪就像是恶魔的手掌,狠狠地拍向船身,仿佛恨不得在瞬间就把这条船拍成粉末。
狂风卷集着乌云,黑压压地扑下来,几乎要把桅杆连带着甲板一起揭下来。现在,整艘巨船竟然好象狂风中一片落叶一样,完全听凭海浪的摆布,在狂风和海浪的撕扯中不住地剧烈摇晃着。
“啊!”
就在幽伶紧扶着船柱不知如何是好时,船头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瞬间甲板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去。
惊涛骇浪中,海面上突然鼓了起来,一块巨大的阴影渐渐地从海底浮了上来,离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条好象海蛇一样软软的柱子突然从海下冲天而起,“啪”地一声搭上了大船的甲板,顿时整艘船都向一边倾斜过去。
“这……这是什么!”
这个时候,几乎船上所有的人都摇摇晃晃地来到了甲板,想要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这副情景,却全部都尖声叫了起来,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条粗得几乎两个人合抱都难以抱下的柱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妖怪!妖怪!”
王雨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那种涕泪交纵、惊慌失措的感觉,幽伶不用转身也能感觉得到。
“雨绯兄……”幽伶皱了皱眉,但还是回头暖声安慰着,然而王雨绯却早已吓破了胆,居然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幽伶的腰,开始惊恐地呜咽起来,这让幽伶一时间又惊又怒,又羞又气,几乎想要一章把他拍死到海里:
“你!你干什么!快放手!”
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又一条相同的柱子突然从海里冒了出来,又是冲天而起,紧紧地扒上了船的另一边甲板,顿时,巨船的整个船身竟然都向下沉了一沉!
“海怪!是海怪!”船主绝望的声音从船仓之顶传了过来,这让本就惊恐万分的人群更加惊慌失措。
“海怪?”幽伶一边用力地想要挣脱开王雨绯的拉扯,一边仔细地向船板上那两条柱子望去。
那并不是两条十分光滑的柱子,而是一端粗一端细,上面还布满了很多疙疙瘩瘩、让人看起来十分恶心的吸盘一样的东西。虽然粗大,却并不笨重,反而灵巧极了,只是轻轻一卷,船上已经有一个伙计被卷进海里,再没有浮上来。
这……这似乎有些像……幽伶的眉头皱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
而就在她回忆的时候,又有数条柱子从海底蹿了出来!




第二卷 第二章 海上水怪(2)

  “是章鱼!巨型章鱼!”
  谁?就在幽伶想到了“章鱼”这两个字时,背后王雨绯的束缚突然解开了,她迅速回头,却发现梦纷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甲板上,而王雨绯已经被他一掌打晕,倒在了他的怀里。
  “没事吧?”梦纷飞看着一脸忿忿的幽伶,赶忙松开手把王雨绯扔到了地上,顺便一脚把他踢到了船仓口的角落里,恐怕再慢上那么一步,一不小心被人吃了豆腐的幽伶会气急败坏,一掌把这位雨绯兄劈到海里去喂海怪。
  “公子……”幽伶不知为什么,一看到梦纷飞的那张千年不变娃娃脸,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抱住梦纷飞的脖子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那个家伙,等我回到长安一定不给他好果子吃!”梦纷飞抱住幽伶迅速向后退去,一双手轻拍着后者的背柔声安慰。但是不等他说完,章鱼的第三只、第四只触手已经接连伸出了水面,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挥舞着,那副景象任是谁看了都会忍不住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都别跑!大家安静!”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异常冷静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众人纷纷回头,却发现一个身材矮小得好像土地公的黝黑男人正站在船仓之顶,张着一把比他还高的巨大黑弓正向巨型章鱼的一只触手瞄准着。
  “是箭神!”梦纷飞和幽伶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里全部闪过了一抹惊讶的神色:这次连名满天下的箭神无敌都来了吗?
  箭神,没有姓氏,大家只知道叫他箭神,或者叫他无敌,至于他究竟是何门何派、哪里人氏统统不晓得。越是不晓得的东西在人们心里就越是重视,于是箭神无敌就被江湖人传得神乎其神,最后据说被小平川王李慕雨收之麾下,成为得力干将之一。
  有了箭神坐镇,顿时刚刚还慌乱的人群一下子平静了不少,纷纷仰头看着箭神无敌屈膝、搭箭、拉弓。
  “开!”
  一声暴和之后,一支钢铁铸就的巨大白色箭矢就带着呼啸向巨型章鱼的一只触手射了过去,顿时刚刚还惊恐万分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排山倒海似的欢呼声。
  “没中。”然而,梦纷飞却撇了撇自己那张可爱的樱桃小口,轻声对着幽伶说了一句,不等幽伶出口反驳,人群的欢呼声就好像用刀生生切断了一样,突然停止了。
  那只由箭神射出的钢箭虽然力道巨大,可是在接触到章鱼的巨型触手之后就好像碰到了铜墙铁壁一样,只是把那条触手撞开了,并没有伤到它分毫!但是即便没有伤到章鱼,可是这一击的劲道大概还是把章鱼激怒了,顿时又有四条触手从海下窜了出来,在空中耀武扬威地挥舞着!
  “看!那……那是什么怪物!”
  随着一声尖叫,所有人都向海面看去。那里,一团巨大的黑影正慢慢上浮,然后突然破水而出,露出了一个极其丑陋、布满了褶皱和疙瘩的圆球,而在那圆球上,两个黑洞洞,大得好像桌子一样的巨大宝石正闪着妖异的光芒,看得所有人不禁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




第二卷 第三章 白衣“公子”(1)

  “小箭你让开!”
  箭神一击未中,正懊恼间,多珂突然从船舱里奔了出来,抓起船头的巨大船锚用力一抛,手臂一样粗细的绳子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笔直地飞到了那团丑陋的肉球上。
  沉重的船锚在多珂强大的内力催动下突然一划,竟然一下子把那两个宝石一样的黑洞划开了,顿时一股蓝黑色的浓稠液体喷溅出来,洒在黝黑的船锚上,竟然把船锚融化了不少,腾起了一股青烟!
  “天!”
  幽伶诧异地看向梦纷飞,可是不等她说话,被刺破了眼睛的巨型章鱼现在已经完全处于暴走状态了,八只柱子一样的触手全部伸出了海面,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用力挥舞着,两只扒在船板上的触手用力地摇晃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整个船身捏得粉碎。那种气势,再配合上海面的惊涛骇浪,一时间把船上所有的人都骇住了。
  “公子,我们怎么办!”
  幽伶惊慌地钻进了梦纷飞的怀里,眼看着又有几个人抓不住绳索而掉进了海中,成为章鱼的盘中餐,心里突然惊慌极了,平日里的冷静全部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是紧紧地抱住梦纷飞小声地啜泣着。
  “放心,我们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梦纷飞一边稳住身形,一边用力地抱住怀里的人儿柔声安慰着,可是那张千年不变的娃娃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会没事么?或许这次真的要葬身鱼腹了吧?不过……有小平川王李慕雨来做伴,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梦纷飞突然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反而轻松了很多:反正自己这条命早就不该活着了,只可惜了幽伶……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影划过,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一袭白衣,戴着一副蒙白纱的斗笠从船舱里翩跹而出,直奔章鱼扒在船板上的那两只触手!
  “是白衣公子!柳园的白衣公子柳白衣!”
  穿上的人惊讶地看着白影,高叫起来。但是,就连平川王手下的两个大将都拿这个巨型海怪无可奈何,他白衣公子又能有什么能耐?一时间所有的人全部绝望地看着那道白影,等待着他被那巨型触手扫到海里的那一刻。
  “小心呀!”神箭无敌忍不住出言提醒着,然而多珂却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向那个有些瘦弱的身影:白衣公子?那个年轻人能有什么能耐!
  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之际,柳白衣的手指突然动了,一道微弱的黑光从他指尖弹出,直打章鱼的一只触手!
  “居然是暗器!”
  多珂嗤笑了一声,眼神中更是轻蔑,那条触手虽然软滑可是却像铜墙铁壁一样,刚刚箭神的箭都不能伤到它,这个白衣公子竟然只凭区区一个暗器就想伤它吗!不光是多珂,船上所有的人在看到白衣公子竟然打出了一枚细小的暗器后,全部惊呆了,甚至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被巨型章鱼吓傻了,脑袋痴呆掉了。
  “好聪明的柳白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梦纷飞突然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赞赏,这让幽伶不由怀疑他是否也和白衣公子一样,同时疯掉了。




第二卷 第三章 白衣“公子”(2)

  但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枚珍珠一样圆润细小的暗器打在章鱼的触手上,竟突然“啪”地一下炸开了,然后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光从柳白衣的手中弹出,精准地打到了刚刚那枚暗器爆炸的地方,再次炸开,接着又是一道黑光弹出……接连几个暗器都精确无比地打在了同一个地方,顿时那条铜墙铁壁一样的触手终于被打穿了!
  而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中,章鱼的触手剧烈地扭动着,并且迅速地向海底收回,浓稠的蓝黑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腥臭气,喷溅出来,瞬间把船板烧出了一道深深的焦痕。
  “海怪跑了!海怪跑了!”
  随着船上众人的欢呼,巨型章鱼好像也终于知道了船上人的不好惹,刚刚还紧缠住船身的软滑身体慢慢划开了,在海面拖拽出一大片蓝黑色的液体后仓惶而逃,潜入海底不见了……
  一时间,刚刚还对柳白衣心存轻蔑的人群全部张着大嘴,看着那袭飘飘白衣,不敢相信他竟然会这样厉害——那可是小平川王两大手下都没能赶跑的巨型海怪啊!这个柳白衣竟然只用了一把暗器,就解决了?
  “白衣公子柳白衣的成名暗器——七巧黑珍珠,内藏强力火药或剧毒。”
  梦纷飞看着同样张大了嘴巴的幽伶,娃娃脸微微一笑,伏在她耳边轻声说着,那双慵懒的双眸也因为柳白衣刚刚所露的这一手而闪过了一抹兴奋的神色:这次他选择帮助柳园,应该是选对了!
  众所周知,越是细小、无处拿捏的暗器就越不好发力,而柳白衣竟然把那几颗珍珠一样的圆润暗器使得出神入化,近十枚暗器全部打在了同一个点上,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就连流香阁里一向以暗器自负的紫贝,也很难保证自己会做到这点。想到这,看着迅速闪身回舱的柳白衣,幽伶的脸上也不由闪过了一丝兴奋和敬佩。
  “公子,看来我们这次要舍弃王家来帮他们柳园了。”
  “恩,看来似乎是这样。”
  “可是,这个白衣公子好傲啊,匆匆跑出来,把章鱼打跑后又匆匆跑回去,连声招呼也不打。”
  幽伶说着,漂亮的眼睛里有些不满,然而梦纷飞却看着那个离开得有些慌张的白色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
  “咳咳咳咳……”
  才一回到船舱里,肖雁谣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大咳起来,白纱斗笠被迅速摘下,露出了里面风华绝代的倾国面庞,只是,现在那张脸现在却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了一样。
  “呀,小姐,你……你又动用十成的内力了?”一直在船舱里焦急等候的小丫头静儿立刻跑了上来,扶住她走到了床上。而柳家的当家主人——柳轻翼,也是一惊,迅速从行李中找出了一包药,送到了肖雁谣嘴边。
  从来没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白衣公子”其实是个女人,也从来没有人知道柳园中所谓的柳轻翼义子“柳白衣”,其实是他的义女,更没有人知道武功高强的柳白衣从来不敢将内力用到十成——因为每每用到十成,她的经脉就会好痛好痛,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样,毫无抵抗之力。
  “谣儿,是爹不好,爹不该明知道你身子虚弱,这次却仍要你跟着走这么远、这么险的路……”柳轻翼轻抚着肖雁谣柔顺的长发,五十多岁的脸上竟然挂出了一抹泪痕。




第二卷 第四章 卿本多愁多病身(1)

  肖雁谣——这才是“白衣公子”柳白衣真正的名字,她是柳园主人柳轻翼的义女,但同时也是柳园少主人柳儒生的童养媳——再过一年,也就是她十五岁生日那时,她就该嫁给柳儒生为妻了。
  肖雁谣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家究竟遭受了怎样的变故,总之柳轻翼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射下了一只从柳园上空飞过的巨大灰雁,而那只大雁背上捆绑的,正是刚刚出生不久,用上好棉絮团团包裹的肖雁谣。
  柳轻翼惊骇地看着被大雁驮来的女婴,几乎是呆愣了好久,才招呼仆人把她抱进屋去,翻开棉絮,在女婴的脖子上发现了一条细细的黄金链,链子上一块碧绿色的翡翠刻着一个“肖”字,想必不是女孩父亲的便是女孩母亲的。于是,思忖再三,看着女婴清秀白皙的笑脸,“肖雁谣”这个名字就从柳轻翼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谣儿,再喝些水吧!”看着肖雁谣微蹙的眉头,柳轻翼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抠去了一块,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养女,慢慢地把水喂到后者嘴中,“慢慢喝,别呛到。”
  “爹,我没事……”
  说是没事,可是肖雁谣才讲了一句,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吓得一旁的小丫头静儿连忙给她拍胸抚背。
  “还说没事,不要硬撑了,快些躺下休息。”看着越来越虚弱的肖雁谣,柳轻翼的眼里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目光,赶忙扶她躺下了。
  当年,那个女婴虽然娇弱,却不至于是现在这副模样,其中的原因还是要归咎于柳轻翼的夫人,也就是当今柳园的女主人、柳儒生的母亲——莫紫菱莫氏的身上。
  一想到莫氏,看着逐渐陷入昏睡的那个绝色面庞,柳轻翼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当初,他收留了这个女婴,究竟是对是错?谁能告诉他呢?
  “如果,如果那个若师父还在,那就好了……”
  柳轻翼起身长叹,却没有发现,在“若师父”三个字吐出来时,已经陷入沉睡的肖雁谣却突然悠悠转醒,一双美丽的双眸颤颤地睁开,在发现船舱中并没有若师父的身影后,黑白分明的剪瞳中竟然闪过了一丝失望与落寞,然后重新合上。一滴清澈的泪水划过眼角,滴落在枕边……
  若师父……你,究竟在哪里呢?
  
  “雁谣,不是娘心狠,只是你身为柳家的准媳妇就该知道柳家的规矩,更何况你还是老爷的养女,儒生是你未来的夫婿,他的命令你怎么敢当作耳旁风!”
  肖雁谣清楚地记得,自己初识若师父时,还只有十岁。
  那天她正被养母罚跪在雪中整整四个时辰了,从早上到晚上什么饭也没有吃,只是咬着牙跪在被冻得硬邦邦的冰地上,任鹅毛大雪披了自己一身,也不敢动一下。因为只要她一动,丫鬟手里的藤条就会毫不留情地打来,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一下一道又一道火辣辣的感觉。
  而罚跪的原因尤其可笑,竟然是因为自己拒绝了柳儒生让她替他去钱房偷钱的命令。




第二卷 第四章 卿本多愁多病身(2)

偷钱做什么?那是义父的生意钱,如何能偷?更何况柳儒生拿那些钱并无任何正事要做,只是胡乱挥霍而已。
“娘,这样的少夫人,我不要!”
九岁的柳儒生穿着大红的箭袖棉袄,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巧的手炉,与跪在冰天雪地中的肖雁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长着和他姐姐柳池瑶一样的漂亮小脸蛋,而性格也像他姐姐一样地让人不喜欢。
看着那样闪着报复光芒的眉眼,肖雁谣只是皱了皱眉头,什么也没说。
“怎么?你还不服气是不是?娘,你看她……”
柳儒生看着微蹙眉头的肖雁谣,一张小脸几乎扬到了天上去。
而莫氏也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味维护自己的宝贝儿子,指着肖雁谣的鼻子就嚷了起来:
“来人!这个小贱人反了!有了老爷的撑腰就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了?给我打!狠狠地打!没有儒生的吩咐不许停手!”
于是,在鹅毛大雪中,藤条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抽打下来,顿时肖雁谣的胳膊上、背上、屁股上、腿上全部火辣辣地疼,甚至还有几处已经渗出丝丝血迹来。而柳儒生则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里,抱着微暖的手炉,得意洋洋地看着咬着嘴唇、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肖雁谣,就是不说那句“停手”。
这一年,十岁的肖雁谣是九岁的柳儒生的姐姐,但却从来不曾尝过做柳家大小姐的滋味,只因为除了常年在外经商的老爷,从来没有人把她当成是柳家的大小姐,在莫氏的管制下,她永远都是柳儒生的童养媳,最没有地位的童养媳……
好痛……肖雁谣用力地咬住唇,任凭藤条打在自己身上却始终倔强得不肯哼一声,于是就在“啪”“啪”的声音中,那双原本美丽的大眼已经渐渐模糊,早已跪麻木的双腿好像根本不长在她身上一样。在这个时候,肖雁谣突然觉得这具身体仿佛也不是自己的了,眼前白茫茫的雪越来越黑、越来越暗……
她就要死了么?死了倒也好了,再也不用活得这么累了……
就在肖雁谣即将昏倒的那一刹那,执藤条的丫鬟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肖雁谣感到有一双温暖的臂膀突然从后面轻轻地搂住了她,带着一股好闻的淡淡香气。
是谁?是爹爹回来了么?
肖雁谣吃力地抬起头,但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隐约中她只听到莫氏惊惧的尖叫声,以及周围家丁的倒地声:“你是谁?你知道不知道这里是柳园!怎么敢擅闯……”
“原来这里就是柳园……”天籁一样的声音突然响起,仿佛微风拂过清泉一样美好动人,温柔而安定地敲打在肖雁谣的心上,让她早已死寂的心突然一跳,“我的名字叫做若,是柳轻翼请来的老师。”
若?若师父……听着那个充满磁性的优雅声音,肖雁谣轻轻一笑,眼皮愈发沉重起来,终于全身一软,靠在若师父温暖而安定的怀抱中睡着了……
那一天,她的若师父第一天来到柳园就出手救了她,并且在轻松制住家丁后,留给莫氏一句让她惊惧很久的话,以至于后者在若师父住在柳园的这一年多来再也不敢对她怎么样:
“莫夫人,这个丫头是我的学生,下次再让我看到她无故被罚,我想,你是知道后果的……”

“若师父……”她又梦到若师父了!又梦到若师父了!
傍晚的时候,肖雁谣睁开了眼睛,一摸脸上,竟然已经满是泪水——她又哭了,似乎每次梦到若师父她都会哭。
想到这,肖雁谣轻叹了一声,那张尚且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再次挂起了一抹与年龄不相衬的哀愁:
若师父,你究竟在哪里呢?你可知道,你教给谣儿的诗词歌赋、天文地理、珠算商道,还有那手神奇的“七巧黑珍珠”,谣儿一直都很用功很用功地在学呢!还有、还有你为谣儿开的那副续命药,谣儿也一直在吃……若师父,若师父,你听到了么?
泪水,顺着肖雁谣光滑的脸蛋流下,“啪”地一声打湿了刚刚柳轻翼用来包药的纸,然后淡淡地晕染开,瞬间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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