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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山玉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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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军士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懵了,只得各自守住自己的车马,严阵以待。

  “听见没有,东西留下,你们统统跟我出去!”一个肉头肉脑细眉细眼的人走上前,用刀指着军士们。见军士们没动,回头叫道:“弟兄们,上!”

  “谁敢动手!”从客厅里冲出一位汉子,横刀立在院中。

  众人一惊,都望着老板娘母狐狸。母狐狸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傻了…

  “哎呀呀!你来得正好啊,你给我一个公道啊!”母狐狸顿时醒悟过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拍着大腿哭向刘大门。

  刘大门也懵了:“你说的是哪门子话?”

  “你进来看,我丈夫被你们那位公子杀伤了。”

  “魏公子伤了你丈夫?哪会有这种事?魏公子呢?魏公子——”刘大门四面喊。

  “他早跑了!”那肉头肉脑者阴森森地说。

  刘大门进去看见“不倒王”摊在床上。

  “伤呢?”他问。

  “暗器伤的,不见伤。”还是那肉头肉脑者回答。

  “什么暗器?”刘大门问。

  “就是这!”那肉头肉脑者手里拿出一口针,两寸长,这针头闪着梅花形光晕。随即他扒开“不倒王”肩膀上的衣服,见那膀子上有一针眼,针眼周围一圈红肿。他说:“这针有剧毒,被刺者当时全身瘫软,如果无药解毒,三天内就会命归西天。”

  “你怎么知道这针有这厉害?”刘大门问。

  “我?”那人冷笑。

  “魏公子没有这东西的,你们陷害他。你们…”刘大门有所明白,指着“母狐狸”:“你们是一伙的,你们要把我和魏公子同时谋害,怪不得我刚才醒时,那房里有一种怪味。魏公子呢?你们快把魏公子交出来!”

  “嘿,嘿!你还蒙在鼓里,那公子早已畏罪潜逃了。你们是一起的,他走了,这罪责就由你来承担了。弟兄们,把他绑起来,送往官府。”

  众人一拥而上,将刘大门横粗的身子团团抱住。刘大门运起内功,全身如钢铁铸造一般,然后将身子猛一旋转,如陀螺一般快,把身上的“累赘”统统甩出几丈远,然后提起大刀,大步迈下台阶到庭院,旁人再不敢阻拦。

  刘大门来到军士们中问及情况,军士们说:“我们也不知道,半夜,只听说有贼,我们在院内到处抓贼,抓不着,又不见你和魏将军,问老板娘,她说你们都到外面抓贼去了,谁知将军您还在院子里,魏将军哪里去了我们就不知道了。”

  “嗐!”刘大门将手一摔,“弟兄们,事情大了,赶快套好马车返回去报告老爷,现在公子和公子身上带的那个木匣都不知去向。快,快走,我在后面保护你们。”

  众强盗领略到刘大门的厉害,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走,也不敢追赶。不知是雪光映射的缘故还是天快要亮了,山中比来时明亮多了。但刘大门心情却比来时昏暗多了。怪不得说砺山路难过,砺山五路厉害,名不虚传啊!

  返回途中,刘大门带着车队踟躇而行,他想去救魏虎,可这里也离不开他呀。他要带着车队回去,可怎么跟老爷说呢?老爷因为信得过他,才叫他做魏虎的助手,现在只有他一人回去,魏虎连同那玉镜都没有了,老爷受得了吗?且不说儿子不知下落,就是那玉镜,可是价值连城啊。这几十车财物算什么?不过是为砺山玉镜打掩护的东西。但是,事已至此,他还是要赶快回去如实报告。想到这里,他给坐骑猛抽了一鞭,带着车队急速奔向砺州城。

六  雪夜追宝上琼台
再说魏虎按着雪地上的脚印去追赶那劫匣人。那一串脚印不大,像孩子或女人留下的。也不深,他担心是不是那人走得远了,脚印已被雪填了一些,如果不再加快速度,雪再下,脚印会被雪埋掉,那将如何跟踪?他只恨自己没有长出两只翅膀飞起来。这劫匣人似乎故意捉弄他,磨练他,专拣那陡坡走,而且只有上坡,没有下坡,从一个山巅到更高的一个山巅。那山路简直是天梯,那一串脚印简直是引着他魏虎登上天庭。终于,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登上了极顶。雪也停了,天也蓝了。这山顶上一片开阔,四周围着小山。除此之外,再远处就什么也没有,只有如水晶的蓝,蓝水晶下如乳汁一般平静的雾。雪地上浅浅的脚印从跟前笔直延伸到远处小山下。不一会儿,见小山怀抱中翠绿掩映下,有一个小院落,玲珑别致。这景致把他陶醉了,他甚至忘了此行是干什么的,随口描述道:“雪映香楼缥缈中,风清气爽世难逢。竹撩玉栏披翡翠,梅依瑶池点绛红。”欣赏着景致,不觉来到了小楼前,突然,脚印不见了。人往哪儿去了呢?肯定是进了这庭院,但离正中院门还有四五丈远呀,难道飞进去的?看院里,也无一点脚的印痕。再看看两边侧门,除了铺满洁白的如棉絮一样的雪,什么痕迹也没有。魏虎正在纳闷,上下左右察看,蓦然,他发现正前方二楼走廊的栏杆上的积雪被人踏过,那踏痕正好与地上的脚印相对应,在一条线上。“那人上楼了。”他断定,立即将身一纵,也上了楼。哎呀,这不是其它小楼,这是一座绣楼,浓郁的闺房之香笼罩着他。他先自心虚起来,像做贼一样,心怦怦跳。“只要看到我那匣子,夺过来就走。这是个是非之地,呆不得长的。”魏虎想着,低头仔细在走廊地上辨认那神秘足印的去向,从模糊的印痕判断,那人进了这房间。他从窗子向里窥望,啊!眼睛一亮,热血顿时全身奔腾,一种对爱物失而复得的惊喜使他不相信这竟是真的:那口镶着金边的黑得发亮的紫檀木匣子明白的就在眼前,就在这绣房床头柜子上。他像看到了光明,看到了自己闪光的生命,他要把这木匣一下子抱在怀里,紧紧地,让自己的灵魂也进去护住宝镜,和匣子一起飞下山去,飞向京城…

  魏虎不顾一切,推这闺房的门,幸好这门并没闩上可能劫匣人也得意过头了吧,忘了闩门一碰就开。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床头柜前,提起那木匣就要走。谁知,那木匣像生在床头柜上,竟提不起来。转过头一看,原来那木匣上放着一只女子的手,那纤纤玉手是从罗绡帐里伸出来的。他想扳开那女子的手。他的手已经快要碰到那白嫩的女子的手时,突然停住了动作,像被冰雪冻住在空中。“这只玉手碰得吗?这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的手哇,万一人家反咬你一口,说你越墙入室要做出欺侮小姐的勾当,你身上就是有一百张嘴,你能辩得请吗?但是,不要紧,这木匣子明明是我的,做贼的是她不是我,有这木匣子为证,走遍天下我都不怕。不顾那些,什么女子的手碰不得?这是一只贼手,不仅碰,我还要把它紧紧抓住,送上衙门拷上枷锁。”决心一下,他就去抓那只手。

  “啪!”魏虎被这只小巧的手重重地搧了一耳光,随即就见一位佳人掀开罗帐坐起,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来人啦,抓贼!”

  一个丫环慌忙进来,问:“小姐,怎么啦?”

  “你看,这个贼怎么进来的?”

  丫环一下子惊呆了,大眼瞪着魏虎。

  “小姐,是我性急了,事先没有跟你说明白。你莫见怪。”虽然挨了女人这么重重的一耳光,受了如此的奇耻大辱,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自己的使命,只得耐着性子,说:“其实你这口木匣是我的。”

  “我这木匣是你的?我房里的东西好好地放着,怎么会变成你的?”

  “这女贼也真厉害!”魏虎心里想,嘴里还是平静地解释:“小姐,请把这匣子给我,我会重重谢你。事到如今,我跟你实说,这匣子不是一般的东西,它里面装的是…”

  “一件稀世珍宝,叫作‘得心宝镜’!”小姐接下他的话说。

  魏虎愕然了,她怎么知道?

  小姐继续说:“从前,后羿射下天上九颗太阳,落到大海里,这九颗太阳就凝缩成一面宝镜。后来海底上升,变成陆地,这面宝镜就回到人间。一个太阳能照出世人行为的好坏善恶,九个太阳的光浓缩在一面镜子里,它的奇妙就可想而知了。它不仅能照出人们看得见的东西,它还能照得出人们看不到的灵魂,照透人的五脏六腑。魏公子,老实告诉你,我已经用它照过你,可惜呀,你像这面镜子一样,明珠暗投。我跟你说,现在这面镜子可以是你的,但你不能把它送给别人,包括当今皇帝。而且,不但这镜子,就连你这个人,也不是你所认为的归属,你们都属于砺山,属于这澄清的蓝天和这洁白纯净的大地。包括我们。”

  这位小姐让人如入五里雾中的一番话,使魏虎糊涂了。他多的不听,只请求:“请小姐高抬贵手,把这匣子还给我。”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公子。”

  “小姐,你说得很对,不知小姐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魏虎已经知道她不是平常女子,只得耐心跟她周旋。

  “天下事哪一件我不知道,至于我怎么知道你以后就会知道的。看来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你也回去不了啦。”

  “你…你…”魏虎再也忍不住了,“你怎么不讲理!”

  “讲理?好,答应我的条件,就把匣子还给你,让你回去。”

  “条件?好,好!”有了一线希望,魏虎满口答应。

  “首先,你把你所有的本事都拿出来现一现,然后,跟我的兰香姑娘交交手,能胜过她,我就答应你的要求。如果你胜不了她,你就听我的。”

  魏虎看看面前这丫环,不过平常人而已,说:“好,就这条件。小姐不反悔吧?”

  小姐说:“我倒是要问你反悔不反悔。如果你反悔,你就不值得本小姐多费口舌了。”

  魏虎说:“小姐,本公子本无心现什么本事,现在是你逼得我不客气了。”

  “好,痛快!那就到演练场去吧。兰香,带路。”

  下楼,到后院。一道圆门,门额上书“恒春泉”三个字。到门口,一阵香风暖雾迎面扑来。进园去,别是一番天地。外面虽是银装素裹寒气重,园内却是桃红柳绿春意浓。中间一泓清泉翻热气,四周青松翠竹映亭台。这园中不仅有常见的花木,更有那五彩缤纷的佳树奇卉。来到这温泉池边演练场,小姐伸手示意道:“请!”

  “现丑了。”魏虎抱拳致意。接着疑神静气,深呼浅吸,慢转轻挪,撩衣造势,一套拳脚,真个好功夫:那轻功如春燕展翅,飞檐走壁;掌功劈砖碎石,如快刀切瓜;腿功蹬扫冲弹,似神铁定乾坤,又如蛟龙兴云雨;站功陷地三尺;顶功不怕泰山压顶;双臂轻举千斤石,一拳击地半尺深;金星剑舞动,金星四射;银钩刀飞出,七锋攒心。演练完毕收功,他才发现,这小姐并未正眼看他,而是双手后剪背向而立。

  “小姐,功夫不行吗?”他原是早等着小姐惊叹的。

  小姐不紧不慢地说道:“不错,不看我也知道,在山下你是举世无双的,无人与你相比。但是,这是有形的看得见的东西,不足为奇。本小姐不敢恭维,你充其量只拥有一半功夫,那另一半是什么?先看看兰香姑娘的再说吧。”

  “兰香,指点他一二吧!”

  “是!公子,请先吧!”兰香以手势相邀。

  魏虎自尊心被这小姐刺痛了,但他自信心不灭,强忍住心痛,要拿出点东西来,以雄厚的实力让你服。他本不是一个爱轻易显示自己的轻薄儿,但此时无法忍受奚落。堂堂须眉岂能受辱于本是孱弱的女子。他说:“姑娘,本公子就不谦虚了!”说完攒足浑身之力,手握金星剑,直指兰香喉部,像一撇电闪钻透地府,冲破苍穹。然而没有料到,剑到之一瞬,竟是兰香嘻笑于他身后之时,他踉跄前窜,那剑穿透的却是站桩立木,自己险些撞倒立木了。他弃剑转身从腰间抛出那银钩飞刀,一梭子七把直攻兰香心窝,那兰香将手接住,在胸前盘起,玩杂耍一般舞起花儿来,那飞刀不像是刀,倒像是纸板玩具。

  “算了吧!别再露馅了。”小姐说:“你还炫耀什么?山下的世人,跟你一样啊,有了半桶水就哐荡响起来。你师傅是何人?”

  “不能告诉你。要鄙就鄙我,不能辱没了他老人家。他是天地,他是自然。”

  “我并不要鄙你,我要你开窍一点。如果你师傅真是你所说的,那你只学到你师傅的一点皮毛。你师傅没有向你提出更高的要求?”

  “师傅说了:‘永远向无止境的准、强、快的目标冲击’。”

  “你忘了,你只记住了你师傅的前半句话,还有后半句呢,‘最高境界是从有形到无形,你所说的只是有形的东西,是雕虫小技。”

  魏虎想:我倒真的忘了。这小姐说的怎么跟师傅说的一样深刻、深邃?莫非她也是我师傅的徒弟,就问:“请问小姐尊姓大名,尊师难道也是…”他想说出师傅的名字,但仍不敢轻率,只是提示小姐回答。

  “真正求知的人,都是天理的学生。你的师傅自然也是我的师傅。”小姐答道。

  “小姐的名字难道是你应该打听的,你算什么人?”兰香在一旁抢白道。

  “无妨,告诉你吧,本小姐叫入静,虽然你没有胜过兰香姑娘,但我不为难你,你可以下山了。以后愿意再来,本小姐欢迎。”

  听说可以让他走,魏虎别提多高兴了。

  他说:“多谢小姐相帮,不然我那匣子早落入贼人之手了。”

  “匣子?那匣子是你的?”

  “不敢说是我的,只是我奉命送给皇上。如果我空手回去,将如何交差啊?”

  “这匣子也不是皇上的。”

  “为什么?”魏虎问。

  “新登基的皇帝才五岁,他知道什么?朝权国柄早已落入他人之手了。这宝镜如果送到京城,同样落入贼人之手。这贼可不是你今天遇到的小贼啊,那是很大很大的贼,国贼呀!不可怕吗?”

  魏虎说:“不管怎么说,小姐,我父亲是朝廷命官,而我把这么宝贵的东西给了你,我落个通匪的罪名,承担得起吗?”

  “好吧,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跟你说,这宝镜最终还是属于我们的。”

  “兰香;把宝贝给他;让他走吧。”入静爽快地说。

  兰香把那木匣从绣楼上拿来;交给了魏虎;魏虎高兴极了;立即躬身作揖;感激不已。一转身;硬是要把前面两只手放下来;用四只脚飞奔下山。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七  沐浴恒春泉
七  沐浴恒春泉

  
  丽日下;冰雪的世界。山上没有鸟影兽迹。魏虎不知从哪条路下山;只得凭直觉按来时相反的方向而行。。他虽然能够步跨丈余;但在这里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你每向前跨一步,还得小心谨慎,一脚挨一脚地挪步向前。到了一个危崖之侧;魏虎正琢磨着如何下脚;刚把右脚提起;呼啦啦;雪崩如山塌地陷;头顶上的崩雪如喷起的飞沙扬尘,遮天敝日;如海涛汹涌,排山倒海,向他猛扑下来。接着他就不知有这个世界了。

  先前,魏虎刚跨出“恒春泉”时;兰香丫环望着小姐暗笑;说:";小姐;你这就真的让他走哇?真可惜,和毛丢了一块肉!";

  ";贱b儿;你起了心儿呀?舍不得那浊物啊?那就去追回来吧!”小姐笑骂。

  “小姐!”兰香撇嘴由谐转庄,“人家是好心嘛!”

  “我知道……你也别太性急,他走得了吗?”我这是让他洗心革面一回,免得他怪我们不讲人情。”说着嘴一挑,道:“去吧,不然真的让他和毛飞了。”

  魏虎在雪中埋了大约半个时辰,准确地说,他是被吓昏了半个时辰,醒来一看,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他并洠馈K苌碇皇潜灰徊闳榘椎娜砟ぐK合裨谀父怪械却鍪赖奶ザU馐窃趺椿厥履兀吭凑庥质侨刖残〗阃娴陌严贰T谖夯⒘僮叩氖焙颍呀ど碚执鞯轿夯⑼飞稀U饣ど碚峙匀耸强床患摹5庇龅轿O盏氖焙颍ど碚志突嶙远┱牛油返浇耪肿∪恚鼓愕玫奖;ぃ虻却仍9黄淙唬啄ひ丫涑赏该鞯牧恕1┫埽谆ɑǖ奶舸颖┓煜吨猩浣矗幼趴醇短彀自屏恕5前啄せ乖谒砩瞎牛圆荒苄卸U谒藜瓶墒┲保礁雒览龆煜さ纳碛俺龉墼谒媲埃匦牡厮担骸拔汗樱阍趺蠢玻慷嘈剑⌒铱魑颐歉系剑蝗辉趺吹昧耍】欤咽稚旃础!彼底帕饺松斐鑫屡氖郑先ァN夯⒂忠淮胃惺艿剿堑纳屏迹担骸拔艺娌牙ⅲ恢趺幢ù鹉忝恰!

  “你要报答就报答小姐,不是她事先给你护身罩,你早就完了。这护身罩热能融化冰雪,冷能抗御雷火。”兰香问魏虎:“你现在作何打箅?没有人送你是下不了山的。若要下山,待冰雪融化,我们派人送你怎样?魏虎只得答应暂随她们回到凤凰台歇息。

  魏虎虽然被救,但身体异常虚弱,全身无力。入静和兰香是携着他回到凤凰台的,把他放在凤凰台养颐斋的红木床上,取下装着砺山玉镜的镶金檀木匣,当即给他换上外衣,让他躺下休息。此后,每日叫银屏等丫环服侍,兰香常常来关照。渐渐地,魏虎的身体有所恢复。一日,兰香来到养颐斋问暖嘘寒,魏虎说:“稍觉好些了,但中气仍嫌不足。”兰香说:“魏公子,小姐吩咐了,叫你如若能够活动,就去沐浴一回。”“那好,我也正想痛快地洗个澡。想来十多天没有换换衣裳了。”“那就穿好衣服跟我来吧。”兰香把魏虎带到恒春泉边,见泉中热气蒸腾,兰香说:“魏公子,你下到泉中好好沐浴,叫你起来,你就起来,没叫你起来,你不能起耒。”说完,转身回养颐斋等候。

  一个时辰过去,兰香叫魏虎出浴更衣。魏虎在泉中浸泡时间虽长,但那温热软滑的清泉使他周身舒畅,不知时间长短。出了泉池,自觉神清气爽,体强身壮,与先前大不一样,不禁长呼一口大气,似把体内所有混浊燥浮之废气一吐而快,道:“真舒服!”“舒服吗?那就好。早就要你到恒舂泉沐浴的,只是你身体犹虚,故拖了几天。这恒春泉不仅能解除人的疲劳,洗刷身上的污秽,更能清静人的心灵,健强人的体魄。嘻嘻……”兰香掩鼻而笑:“看你现在多有精神。”

  兰香回到绣楼,将魏虎沐浴之事交待毕,抿嘴笑说:“小姐啊,那魏公子如今比来时更结实,更清秀。”

  “你管他怎么样?”小姐嗔道,“我只是要他祛除山下身上的秽气,恢复他的元气,然后让爹爹们接纳他,成为我们砺山五路的一员健将。他毕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那是,那是。小的多嘴了。”兰香心里仍暗笑。

  一日,晚饭后,入静对兰香说:“我们去看看那刁小子吧。”她们来到恒春泉养颐斋,一进门,兰香说:“魏公子,小姐看你来了。”“啊,多谢小姐!”魏虎急忙上前迎着,已经像个斯文书生了。入静小姐说:“几天不见,怎么变样了?想是我这儿真有叫人脱胎换骨的功效?”小姐戏谑地望一眼兰香,兰香笑问:“魏公子,是的吗?”

  经过这十天半月的折腾,魏虎能闯过一劫,他自然感到庆幸。他想,等到外面雪化路开,她们就可以送他下山了。他想得那么轻松,好像自己真的是第二次重生似的。趁他心情很好,入静小姐说:“今夜月色这么好,我们到外面去坐坐吧。”他们来到恒春泉边,香樟树下,芭蕉矶旁,坐在一条长椅上。半个月亮升到中天,满地银晖。在这良宵之夜,让人忘了春夏秋冬,忘了天南地北。这恒春泉,集四季之气,四方之景,四海之物,让你忘了世间一切悲苦忧愁。但子如其父,魏虎并非平庸之仕宦子弟,纨绔哥儿。他像父亲那样,有情志不移的秉性,居安思危,居乐思忧。更让他心里难受的是,他有一种被污辱的感觉。他像在梦中,而头脑又这么清醒,但自己又无能为力掌握自己的命运,于是一声仰面长叹:“唉!”

  “魏公子,身体还有什么不适吗?”入静小姐问。

  “不,不,身体好极了。你待我这么好,我从内心感激不尽,但我不能沉溺于一时的快乐啊!我毕竞在你这儿如一个囚徒,我是一个铁血男儿,有凌云之志,怎能囚于这温柔的牢笼呢?小姐,我知道我是败于你的手下,我甚至情愿去死,而不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是的,我们都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但这有什么不好?世上万物都被上天玩弄。古人说‘饮食男女,食色也。’这食才是上天给人的实惠,而这色就是上天对人的愚弄,而我们人却甘于被愚弄。细想,这色与人的个体何益?男人伤精,女人伤身。女人要生孩子,生孩子时却是跨在鬼门关上。我娘就是生我弟弟时死的。”

  “怎么?你没有娘啊!看来你也是一个可怜的人。那你爹没有给你找一个后娘吗?”

  “没有,我爹太爱我娘了。我娘死后,世上没有那一个女人能代替我娘的位置,没有那一个女人能再来占据我爹的心。失去了我娘,他就决心终身不娶。”

  “为什么呢?”

  “他也看透了上天对人的愚弄,说只要我这生命快乐,因为生命就是快乐,让生命不快乐就是对生命的作贱。凡是作贱生命的就是不道德的,就是邪恶。”

  “如此说来,上天也不道德,也有邪恶?”

  “但是,也让上天为难了,他要全盘考虑。有时也要为大家而舍小家,舍个体而为全体,背黑锅来伸张正义。所以,总的来说,上天对生物的某些花招和欺骗是善良的欺骗,美丽的欺骗。生物们也乐于被欺骗。雄螳螂完成传递后代的使命后,乐于让雌螳螂吃掉以作出最后的奉献,这就足以证明上天创造生命的手段多么高明。”

  “那么,你爹因你娘的牺牲而拒绝再娶的想法也失于偏颇了。如果如你爹所想,人只顾个体,不顾人类的延续,那是更大的罪恶,也有悖于天意的啊!”

  “不,我爹虽然看透了上天的这一把戏,但他不抵触,不强加于人。我爹的原则是追求生命的快乐,不管你怎么生活,只要你快乐,并给别人快乐,就是不愧悔的生活。另一方面,我们自己也是上天创造的,我们对得起别人,也要对得起自己。所以我要对你说的,就是不要拘泥于你的不着边际的遥远的梦想吧,要思想放开,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怎么说你被人玩弄而自找烦忧呢?”

  他们谈得正投机,突然院门外有人喊:“表哥来了。”入静小姐一怔,随即转身一看,表哥已到了跟前。她微笑问道:“表哥,你怎么这晚来了?”这表哥是砺山五路老二的外甥,他没有回答小姐的问话,眼睛直盯着眼前的魏虎。小姐说:“啊,我来告诉你,这是我不久前抓到的耗子。”

  “那怎么不干掉他?”

  “表哥,你不知道,他与一般的耗子不同,留着大有用场的。”

  “啊!”表哥阴险地笑了,“这么漂亮,这么可爱的耗子,不杀也好,交给我吧。”

  “不行!”小姐厉声说。

  “你不杀他,又不给我,我去给三舅说。”三舅,就是入静小姐的父亲,在砺山五路中排行老三。

  “当然跟我爹说,但犯不着你去说。”

  “那你自己去说吧,看三舅他们怎么处置。”

  “放长线钓大鱼,我还想放了他呢。”

  “什么?放他?我说表妹,这你可不能做主啊。要放,一定要经过三舅才能放。”

  “那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得守信用。”

  “说出去了也不能放。跟敌人还讲什么信用?”入静小姐不屑跟他分辩,他也不能怎么样。

  小姐的表哥名叫混子,他告诉入静:“老爷子们除了你爹,都回来了,现在在降龙殿,说当前的首要问题就是要弄清砺山玉镜的下落。趁他们回来,我来你这儿看你。”

  “砺山玉镜?”小姐心里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无比快乐。这玉镜就在她手中,但她不露声色,准备着给老爷子们一个惊喜。她还想请求父亲收留魏虎。她预料父亲是答应的,因为父亲视她为掌上明珠。自她娘去世以后,她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后来她父亲结识了这几位伯伯叔叔,上这砺山来修炼德行。五人中,她父亲是众心所附,德望最高。所以只要父亲答应了,其他伯伯叔叔就没问题。想到这些,她沉浸在幸福中。而且砺山玉镜的得来正是她的功劳,伯伯叔叔们赞扬都来不及呢。表哥混子头脑简单,只知道杀,好坏不分,又不安分。叫他留守降龙殿,他却常常下山去惹是生非,曾被山下桃林酒家利用,给砺山五路带来相当不好的影响,但他常常忘记了教训,仍不时做出蠢事来。今天对魏虎的处置,要依他,不又要犯下错误?本来她不想让混子呆在这里,一则她今天高兴,二则她要让混子见识见识这魏虎何其人也,于是混子今夜要住下来,她欣然答应了。

八    陡起风云
八  陡起风云

  混子要留宿凤凰台这儿,这本是他常常梦寐以求的事,只是他很难如愿。因为他爱表妹,更怕表妹。他常常找点理由想在表妹这儿多待会儿,而遇上表妹高兴还可以,若表妹不高兴,他则不敢有一刻逗留。今天他就以防止魏虎逃跑为由而要求留在这里,并且也想整一整这魏虎的锐气。因为魏虎在山下的名气,他不是不知道。今天他到桃林酒家,所看到的一切,使他一看这小子就知道是魏虎。如果是无名小辈,还用得着表妹操心?早被丫环们如捻虫蚁一样拍熄了。他来表妹这里还有一件事,就是要讨点解药给不倒王解毒。于是转而笑问:“表妹,你给一点梅花迷针的解药与我好吗?”

  “你要这干什么?”

  “我有一个朋友要用。”

  “什么朋友?是不倒王那伙人吧?”

  “是的,而且就是不倒王。”

  “不会的。”入静小姐想,她刺伤的是一个小个子的強盗,不是不倒王。

  “是不倒王。”

  “是不倒王也没有。活该!谁叫他干伤天害理的事。”混子无奈,只好罢了。

  这入静表哥的突然到来,使境况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使刚才还是温情脉脉的乐园变成了阴气森森的魔窟,听了她们表兄妹的一番对话,叫人毛骨悚然。入静刚才看似多情的少女,而现在看来竞如狰狞的艳妖。看来这儿不是多呆的地方,但又怎么走呢?魏虎这时如一头困兽,他知道这小姐的表哥一来,他的命运就急转直下,他如一只被猫抓住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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