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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福春-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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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看清是穆怀春与卫小川,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见惊香在月光下闪着大片寒光,剑锋正对着卫小川的肩膀。

看那架势,是已经撕破了脸皮,我以为那夜穆怀春就会杀了他,但是他没这么做,他们不知说着什么,没过多久穆怀春便收了剑,躺在我身后抱着我,手腕比之前更紧一些。

我假装熟睡,翻了个身顺势揽着他的腰,他把鼻尖贴在我发隙间,“脉搏这么快,你醒了?”

“做了噩梦。”

他笑了笑,夜色里眼底有幽光,十分温柔,“别怕,明天我们就走。”我点点头,他却说:“我们要比小椴王爷先一步去鬼水湖。”

我心头一喜,“原来你有计划?”

他反复亲了亲我的额头,又拨了拨我的头发,“恩,别担心。”

因为穆怀春一句安然无恙我心情别样好,黎明时醒的特别早,还未卯时就从他怀里钻出来,小椴王爷睡在不远处的马车上,四周都是他的人,有一种尸横遍野的古怪错觉。

我就近去溪边洗脸,谁想遥遥就看见一个身影坐在那,我咬咬牙还是走上了前,卫小川听到水声回头便道:“你起的还真早。”

我纳纳的回:“刚起来就后悔了,早起的虫子容易被早起的鸟吃,以后我还是多睡会儿吧。”我收了手帕就要走,他却上前一把拉着我,往一块白岩后面躲。

“你都知道了?”

我低头没有说话,他却扶着我的脸抬起来,“你怪我了。”他想伸手来抓,我又匆匆退了几步。

我怎么会不怪他,可是却又不知为何觉得怪不得他。

“我只是对你失望,我要完全的信任你是那么不容易,但是我终于办到了,也终于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白痴到我都想掐死自己,我怎么会去听你的故事看你的画,相信你因为我这张脸不会对我使坏,我真是傻真是蠢,我还以为我们曾经是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 我愣愣看着他,居然没见过他的脸如此冷漠。

“我知道。”

他突然放声笑起来,我心里有些慌,回头望着希望没人听见,回过头他却已近在咫尺,“你到底知道什么?有多少事是你不知道的,比如我爱你。”

我抬头望他,手帕落进溪水里。

“从前有人对我说带她走,我从来不明白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想到会想对你说这句话,无论你想去哪里,身边有谁我都想跟着你走,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你的模样或是我的习惯,可是当我感受到你真真切切爱着别的人,我便知道我爱你。我一直说话直接,你若能接受便好,不能接受便忘了吧。”

他沿着溪流去捡我的手帕,随后转过身遥遥看着我,脸上有了些笑意。

“骗你的,刚才的话都是骗你的。”

他此刻的表情又更像是真的,我有些分不清楚,有时候我不懂他,从没想过去懂,也许有一天我能明白他到底怎样看我怎样想我。

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和穆怀春打算先一步去鬼水湖,我要一个理由和你一起去。”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不相信他能害我,“昨晚你和穆怀春说了什么?你有没有把我的事告诉他?”

“没有,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可能会亲自把你丢下湖。”

关于这一方面我不想辩驳我只能说:“我用生命和你赌,他不会,但是我不想他知道。”

“你总是选择相信别人,而我相信你相信的人,”他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所以昨晚我约他聊了几句,今夜与你们一起上路。”

我想了想点点头,“以后再骗我就砍手砍脚。”

他得意起来,闪烁着眼睛:“一个爱你的人怎么会骗你。”

“滚蛋。”

路途中我坐在穆怀春的马上,互相在手心写字,在小椴王爷警惕的注视下算是交流完毕,原来昨夜他和卫小川谈的也不过就是这件事。我问穆怀春为何还相信他,他竟回答了和卫小川近乎一样的话:因为你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我尽信他人,而是他人尽信于我。这样想来心底还是有一丝欢愉和欣慰,心情难得的好了起来,午后高阳正盛,到了客栈还与小椴王爷小酌了两杯。

他虽然心肠黑但是躯壳却叫人痛爱,特别是笑起来,脸色白白的带着病态美,此刻他端着酒杯与我一杯杯下肚,聊起我家中的事,旁敲侧击的想确认红莲舍利在不在我的肉心里,原来他对林施施的话还是有怀疑。

穆怀春在桌下揉着我的手,若我话说的太多便会捏一捏。

小椴王:“对了,前几日穆兄说要与我们在途中分道扬镳,不知何时上路?”

“如果王爷不嫌累赘,恐怕还要多留几天。”

“哦。”他心不在焉的转着酒杯玩,“几天呢?”

“十天左右,倒是可以先陪王爷走一趟再离开。”

他似乎松了口气,笑道:“不错,路上有个照应。何况……我皇弟还是舍不得你的。”他突然看着我,笑的极暧昧。不知他是觉得穆怀春碍事,想离间我们,还是察觉到我和卫小川这几日的眉来眼去,当作了眉目传情。

我扫视了一下四周,小椴王爷至少带了六十个追雁堂的高手,后面也许还有援兵,如果真的对打起来不知有没有胜算。

出了客栈,我们就被告之离迷返林不远了,伏羲的主教就在迷返林,客栈的苗家女人奉劝我们不要往迷返林去,谢过后我想往后自己也用不着碎银子,便全给了拉马的店小二,小二一高兴塞给我几个火折子,说是自家做的,我又各自给了穆怀春和卫小川。

如此两袖空空,心里居然踏实很多。

往东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在几个山丘外看到了那片深绿色的树林,竟是一眼看不到头,听说这林子¨wén; rén ;shū ;wū¨原本没有名字,是近两年总有伏羲教的人出没,就近的村民才给取了这个名字,寓意迷途知返。”

事实比我们想的糟糕一些,一入树林边沿,马就受惊了,实在无法只能把马拴在林子外,所有东西都从简,只是有一个木箱小椴王爷一直不舍得抛下,让两人拉着,箱子里似乎是活物,顶上有跟管子,他总时不时往里倒写酒水。容不得我好奇,前面探路的人就回头来报。前方遍地都是动物尸体,还有人的尸骨,像是死了很多年,都覆盖着霉菌。

穆怀春:“是伏羲教的教徒做的,说起来,王爷此行为除伏羲教,难道就不怕教里的祭司。”

他笑了笑:“听说过他神通广大,不过除了舍利子,自然还有其他东西能镇住他。”

我瞧他这样自信的模样,实在不想泼他一头冷水,便说了些皇宫果真什么宝贝都有之类的阿谀奉承的话。

走了两个时辰,从四面八方渐渐涌出浓雾,树林顶枝叶层叠交错看不见天空,六十几人总像在原地打转,小椴王爷终于累了,在踩死脚边的蛇之后便下令就地休息一夜,又命人花了办个时辰打火石,果然无用。

深夜我们撑着精神等四周鼾声大起,又滚起浓雾便溜走了,雾气果然很恐怖,三步之外竟就看不清事物了,我小心翼翼拉着他二人的衣袖。

“现在怎么办?”

“要赶在小椴王爷之前把舍利子拿到手。”穆怀春说:“与其让他们拿到不如我们先拿到手。”

“那你……”

“我没事的,我并不怕舜息出来,只是怕他出来的不是时候,如果舍利子在我们手上,主动权就不会在他们那里。”

我正想说话,穆怀春突然停下脚步,与卫小川一对视,纷纷跳上两边的树。小椴王爷的声音在几丈开外,他正在骂:“怎么让他们跑了?居然看不住几个人!”

我们居然绕回来了,我猛然一回头,看见身后树上睡着几个人,是追雁堂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已经有人跳在我们身旁的树上,想将树上的人叫醒,就在他扭头的刹那我们就被发现了。

穆怀春迅速在树间飞动,浓雾很快又围了上来,身后传来一阵渐大的兵甲声,人声嘈杂,我甚至听到了蜀地人的口音,像是小椴王爷又遇到了另一些人,他大喊一声:“放狗!”随后听到如虎咆哮的犬声。我心里估摸着,恶犬应该就是那箱子里的东西,之所以用酒喂醉是不想被我们发现,因为原本它是用来对付我们的。

一支飞镖从我耳边过,一阵生疼,很快身后飞来无数支彩镖,穆怀春将我抱在怀中加快了速度,直到落地之后四周才安静下来,而卫小川也走丢了。

穆怀春撕下袖口包住我的左耳,上面被长镖摩去好大一片肌肤。

“林子里还有其他人,应该是各大门派的人。”他抬手从背后扯下一支飞镖,仔细端详了片刻便甩在地上,“是了,树林里有七八个门派。”

这些龙蛇混杂的江湖人如果不像当年是为了铲除伏羲教而来,便是为了一己私欲斗的你死我活,但有时对立方太多也未必是坏事,至少能分清楚,只有敌人没有朋友。

我们走了很久,突然一阵风吹散了雾气,风中夹杂着水的腥味,我正喜于走到了树林边缘,从身后却适时的传来刀剑嘶鸣,竟是追雁堂的人和三两个红衣教的人在厮杀,怎料这声响吸引了其他人过来,其中几人向我们追来,穆怀春将我往身后一推,拔出惊香便是迎面一击,立刻将对方刀剑击的粉碎。

到处都是刀剑翁鸣,我竟觉得有些失聪,像有人在迷雾中唤我,又像只剩下我自己呼喊的声音。一场雾气淡去,四周竟没有一个人,树枝上溅满了新鲜的人血,我摸了摸怀里还有三个火折子,便沿途点燃插在树下,希望穆怀春可以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五

我穿过迷返林后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竟走出了树林,终于看见鬼水湖,这片树林将眼前的湖和伏羲教大殿团团紧围,若不是活死人出没的地方,确有与世隔绝的清高味道。鬼水湖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大,湖面小小一圈,周遭寸草不生,若游船也不过是分分钟便可到达彼岸,与其说是湖倒不如说是一口巨井。而伏羲教的主殿和一座白塔紧挨着湖边,像一口破败的就要栽进湖中的巨大棺椁。

大概是因为树林中起了大火,伏羲教的活死人都进去查探,已经杀到眼红,湖面周遭已经空无一人。

我正想去白塔,身后却传来了踩碎树枝的声音,一把刀重重压在我肩上,“骆姑娘想去哪里?”

小椴王爷终于还是赶了过来,其实我与他之间不算是撕破了脸皮,所以我也不打算在这种势不均力不敌的情况下把关系挑明,可是他以这样的形式打招呼,大概是想撕破我的脸。

“骆姑娘跑的可真快,连我的狗都跟不上。”

我轻轻推开肩上的刀,笑,“林子里有那么多人,雾气又大,走散了是很正常的。”

“接下来你可以紧紧跟着我,寸步不离,免得又走丢了我不好对卫小川交代。”

我点头说是,回头看着他的模样却再笑不出来了,他身后站了七八个追雁堂的人,几人身上四处都是刀口,其中一人的刀上缠着卫小川的那把掌心大的金算盘,算盘已经被血浸透,可就算是烧成一把灰我也认得出。

他见我看着,就将金算盘扯下丢在脚边,“你喜欢的话留给你,算是个念想。”

我恨,多想拿起匕首杀了他,把他的皮肉一寸寸的剐下来,又想把金算盘抱在怀里——那是卫小川最喜欢的东西,可是我不能,人在伤痛的时候弱点太多,只有仇恨才让人强大,我近乎平静的笑着。

“王爷自己留着吧,毕竟是你的亲弟,回去对你爹也有个交道。”

“交代?我为何要交代他的事?其实我对小川一直很尊重,是死是活毕竟是他的选择,只不过这件事上他站错了边。我早该知道他改变主意把舍利子丢进湖中是有原因的,原因是什么我还在猜,但是八成和你有关。”他笑了笑,转身望着身后的路,“或者和他有关。”

穆怀春不知何时已站在最后一层雾外,他那样安静的站着,血从膝盖肩头细细流下,片刻在脚边就积成一滩,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眸里有赤色的光,像一只真正的夜叉,浑身都是骚动的杀气。

“和舍利子有关系的人是我,你放她走。”

“我谁也不打算放走。”

“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也好,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小椴王爷下意识用刀挡着剑锋,却未想到穆怀春这剑却对着他右肩,他急忙偏转刀锋,却没料到每一次迎住的都极快极狠,刀面在五招之内就已经龟裂,他显然低估了穆怀春的武功,连退了几步,脚跟插在泥中。

两人正僵持,穆怀春身后不远处冒出一群江湖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冲了过来,我乘几人都失神用匕首对着小椴王爷的后颈:“叫你的人去截住那些人,否则要你死。”

他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场景,大概算计着穆怀春死后自己未必扛得住,便连忙下令让自己的人挡了上去,急着求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先联手,等过了这一劫再打。”

这话显然说的早了些,等我们回神时已经有大批人马涌出树林,迷返林的上空已是滚滚浓烟,遮了半数天光,火势随着大风一直朝东,把人群带到了湖边,有江湖人也有伏羲教的活死人。刹时间一阵大风起,吹得人眼迷离,好似在梦中,穆怀春在烟中将小椴王爷逼到湖边,一脚将他踢下去,便拉着我往白塔上跑。

这路原本短短一段,却好像经历过硝烟战火,我一时以为这是非人世的画面。

我们砸开了白塔门上的绿铜锁,一路往高处跑,隔着那一扇门我听见有人喊:“穆怀春在里面,他是舜息,杀了他。”

我愣愣望着他,以为我听错了,我一直以为的秘密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一直到我们到达塔顶,喘上一口气,我才有机会问他,他却只专心用披风擦着惊香,将剑依在墙边,“这些事迟早会被知道,这就代表不管以后我会不会正常,在他们眼里我都不是一个正常人。”

从高处望着塔下那些正在砸门的江湖人,笔直的塔面上有几个活死人正在攀行,我甚至看见了沁莲,她面色狰狞,眼底又绿光,有一股成魔前的戾气。

我问他,“你猜从这里跳下去有几分存活的可能?”

他望着脚下,风从脸颊过,吹起几缕青丝又触到眉间。

“没有存活的可能,我亲眼见过舜息将活人从这里抛下,没有一个活着爬上来。”

“你亲眼”

“恩,有一些时候我会从舜息的意识里苏醒,”他轻声说,“我以为只要奋力挣扎就能赢他,但是事实并非我的想当然,你知道被人夺去意识是怎样的感觉吗?那感觉,好像漂浮在一片黑色的海里,没有意识,没有痛觉,不知道自己的躯壳到底做着什么。

起初的几年我时常会从身体中苏醒一瞬间,有时眼前是不认识的字迹,有时身边是并不相识人,那感觉好像从一扇空旷的窗看外面寂寥的风景。

我十七岁的时候试图逃走,却被伏羲教的盲从者抓住,他们隔开自己的颈脖,逼我喝人血,我杀了他们所有人,整整三十个人,那时我望着自己沾满血的身体才知道我渴望沉睡,回到那片海,不管自己的手到底杀了多少人,我已愿意让出躯壳,生死都与我无关。”

但是我感激你,因为有你,我才愿意醒着,每天看见日出,夜里听着蝉鸣,我愿多撑一年一天一刻,我愿意看看世间的事和人,他们被你说着,被你看着,总是多了一些趣味,我更愿意看着你在眼前的画面里,安静的也好,哭泣的也罢,我都想看。”

他突然安静,然后回头温柔笑着,“我这样说,你喜欢吗?”

那仿佛永恒的一刻,我竟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听着,望着,看着,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好像纸鸢,只要我松松手指就要飞走。

那塔下的门很快被破开,我听见刀剑磨在墙壁上的声音,还有高亢的怒吼声,我们竟是被活人逼到绝路。

他接过我指上的后土戴在自己手上,然后抬起手放在我头顶像抚摸,声音像呢喃,以他曾经佛门弟子的身份为我加持。

他说:“愿你接纳一切,一世长安。”

他就那样看着我,只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便像一把散沙被风带离了白塔。

我眼前的世界突然变成苍白一片,自己像一片羽毛,飞向和他完全不同的世界。

***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卫小川的屋中,屋内有一股甜腻的味道,是红枣粥,他背对我,正小心盛着粥,听见我叫他正准备回头,却一不小心将粥洒在手上,回头时已是嘶牙裂齿的一张怪脸。

“睡了十六天都没醒,没饿死你真是个奇迹。”

我拥抱他,把脸埋在他腰间,温热的窒息的,我们都活着,真好。

他嘱咐我靠着,然后递上热粥,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我说我梦到他死了,梦到我们去了鬼水湖,梦到穆怀春也死了。

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叹道:“穆怀春是谁?不要把活在梦里的人带到这里好吗?你快喝粥,喝完了带你去买新衣裳。”

我点点头,静静喝着没有说话,而他还在喋喋不休,数落我这副懒惰的身子。

“骆福如,你头回欠我的三千两银子怎么还啊?”

“还不了就给我做奴做婢吧。”

“你上个月砸了一块上好的古玉。”

“打算怎么还?”

“还有你拿去当铺的我的唐三彩。”

“还不起就肉偿好了。”

外面已是入夏的夜,蝉鸣彻夜,风从窗隙穿过,烛火在颤抖,我轻轻笑着,内心却越发平静。

“我没有欠你银子,没有砸你的玉,你也没有唐三彩,穆怀春也真的死了。”

他拿汤匙的手微微颤抖,他说:“我真希望你都忘了。”

“我也是。”

那天卫小川混在人群中赶到白塔,他看见我坠下白塔,便纵身一跃抱着我跳了下去,幸而落在湖心,一路奔走后我们离开了南疆,我没问他在湖里有没有看见穆怀春,我不敢问,我恨这样的自己。

江湖上的消息传的很快,在我醒来之前已经传说舜息被众英雄推进鬼水湖,他撞破自己设下的禁锢鬼魄的结界,被三千怨怒的厉鬼撕裂了魂魄,灰飞烟灭,一夜之后伏羲教衰亡,鬼水湖的水竟也空了消失,只在南疆的大地上留着一个巨大的深洞,里面空无一物,红莲舍利也不见踪影。那些毁灭邪教的英雄成了武林的标榜,倍受嘉奖。

同样坠入湖中的还有苍崖山庄最后一个人骆福如以及有另一个朝堂身份的卫小川,英雄们纷纷跳进湖中却没找到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到此处多少让人叹息。

卫小川将从茶馆听来的这些话告诉我,他心里愤愤不平一整天:“那些畜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救人,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传言。”

传言,多数都是不要脸的人为自己捏造的梦。而英雄,多数是贪生而留下的幸存者,我还以为他早已习惯这样的江湖。

但其实,习不习惯已不重要,我们已离那越来越远。

开春的时候婴宁来这卫小川这栋隐秘的住处找到我,她说已尽力将小豆子送入私塾,可他不爱四书五经,却爱上画美人像,带着我给他的银两在城中开了一个小画摊,但凡美的姑娘就分文不取,我听着心头温暖。

我让婴宁把卫小川带回的惊香送给了小豆子,并给他下我所有的银两。

中秋时候我给婴宁拖去书信,想劳烦她把小豆子带到这来,但婴宁告诉我,他一天走后便再没回去,也没有留在街口处卖画,有人说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少年独自出了长安城,带着一把苍老的剑向着北边去了。

我和卫小川去找过他,沿途听一个老伯说一个小胖墩帮他劈了一天柴又送了一副画给他,以此换了三天的干粮,他用来砍柴的刀更像一把剑。

我站在遥遥的路边望着满天的霞云终于觉得解脱,小豆子始终是把挥刀的机会留给了凡尘的琐事,他背对血雨腥风,面朝天外清风,这一生定会走的安然惬意。而我们终究不能成为他的牵绊。

我可以想象他坐在阳光下,与满街凡尘旧事擦肩而过,头顶是光华,手下是世上最美的姑娘。

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年春,春光总是太盛,像给了生命一场华丽的告别,让人不忍直视。

那天卫小川诞辰,他喝醉了,他说了太多,他说他多想让一个姑娘快乐,多想给她完满人生,可惜人家不爱他,所以他没有这样的能力。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一茬,想他又花心萝卜似的栽进了新坑也懒得理会,就自顾自酌酒。

他苍茫落泪的景象却不像是仅为一个新欢,我突然想起了很多的事,仿佛那些旧日已经快要淡去的回忆全部聚拢,眼前又重现多年前的光景。

那一夜我终究没有告诉他,他与婴宁的书信我早已偷偷看过。

其实穆怀春在相识我之前就知道我的一切,他知道是骆生拿走了一片舍利埋在了我的肉心中,偏偏上天作弄,我却嫁给了他,所以他休了我。那个在迷返林留宿的夜晚,他找到卫小川,将我托付给了他。

我真傻,穆怀春怎会猜不透我那些心思,他早已准备自己入湖。他只知这是对天下最好的答复,但他不知这对我不是。

多希望,希望我们最好不相知,最好不相伴,也不要相误。即使他当年手起刀落杀我于无情,我也不恨,毕竟是我用他的痛苦换了自己多年时光。

但我毕竟没有他们那样痛苦,只因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

两年后卫小川的母后病死宫中,他了无牵挂也不再托付宫内人送出消息,那避暑山庄早已不再葺,他带着我去了距离长安不远的深山中,买了一处山宅,家中十三个仆人均衷心相随,我问他怎么舍得离开尘世,不再寻觅新欢?他笑,说已经心灰意冷了。

那处门前有山涧,真是依山傍水。

那一日,我正在院中种柳叶桃,突然听见院门被人叩响,开门时,门外已空无一影,只有漫山艾草随风摆,艾草中有一块巨石,我的后土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我紧紧将它握在掌心却不打算追上山路。

回到院内,卫小川随几个仆人又上来拉住我,把我的小锄头丢进池塘,他把我往屋里抱,依旧喋喋不休:“我好不容易在山里找到这风水宝地,你就不要再种柳叶桃了,好毒好造孽啊。我救了你就是给了你第二次生命,你的生命就是我的,所以我说一请你不要说二,我告诉你往东走你就撒丫子跑,听话。” 他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的,换做是平常我可能会揍他。

但是今天我不想。

我再不追究前因与后果,也不再追究聚散离合,我遇见,我感知,我接纳,我也会等候。此生守一处几亩花田,看一片云舒云卷,只要安然,只要相信,定会等到千里之外的那人踩着七彩祥云赶来见我。他说的不错,今日别日,一世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结局仿佛不痛不痒的,大概是我拖延太久,最初设想的结局都有点无感了,见谅,期望下篇文更好。

☆、不堪折枝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番外,第一视角卫小川,其实我对他最有感觉。

天原五十三年,卫椴淳王终于发起叛变,身为追雁堂堂主的他竟力挽狂澜,得到江湖众多帮派的支持,跟着一起造反,那一年民不聊生的不止江湖。自我从南疆归来的第二年母后就病逝,宫墙之内再没有我可以眷恋的一草一木,远离了纷争,隔世相望。

六年前,我掉入鬼水湖,幸得江湖友人相助从万丈火海和刀光剑影中脱身,从此后无论是小川王爷还是千金公子都从这苍茫天地间消失,余下的只有我这个散淡的人,恍如隔世的尘烟早与我无关。

小福说这样最好。

如今我深居山中,一条石路,一盏青灯,雪天便手持一折纸伞,塞一怀香炉,然后扶着她,只此一画就很足够。她总是笑话我:“从前抱我的时候下手重,现在扶一下却缩?”说着便会把手用力塞进来,见我翻白眼便会得意的笑。

我最爱她笑。

今年春季我又陪她回了一次浔阳,小福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去之前在老店点上一碟茶饼一壶山茶,她说如今物是人非还能吃到这些她觉得很幸福。结账的时候她会帮骆生要一些,走前又对掌柜埋怨,说伙计也换了味道也变了,应该把老味道都找回来。说罢又问我笑什么,我说我喜欢她这样寻常女子的样子。

即使踱步到了骆生坟前,她也还是这样唠叨,蹲在问骆生墓前问他怎么总托梦找她要钱,问骆生是不是学坏了到处赌博,然后又骂骆生总是跑到她梦里让她睡不好。直到去年我听见她在骆生坟前问:为什么你好久都没来找我,是不是去投胎了?

这六年她从不迈入山庄一步,只是站在凌乱的草木间遥遥望着。

春去春来,又是那年,小福心悸,我带她去了一趟药王谷,谷主见我与传言中说的不同竟还活着,便与我痛饮一夜,将谷中新人一一带出做了介绍,小福本就不太喜欢这样,尴尬的笑笑便往药园去了。

谷中的新管家格外显眼,那人面目尽毁所以戴着银面具,既哑又瞎,唯独剩下听觉。谷主说他从前因江湖恩怨被伤,后来路过此地便留了下来,是个难得的闻药奇人,再复杂的药只要闻一下也能分辨其中粗细。

有家仆递上热茶,那管家伸手去接,右手无名指从袖里露出,上面戴着一物熠熠发光,我认真一看,竟是皇天。

正是那时小福突然从门厅回来,她唤了一声我的名字,那人闻声微微一颤,热茶烫在手上也毫无知觉,只是急着垂头抚袖盖住指上的皇天。

我没有告诉小福,也不知如何告诉她邵爵还活着,是那样的活着。

秋后我独自回了一趟药王谷,见了邵爵。

他用茶水在桌上写字,和我聊了一些,他说那年被蛮空派以清理门户为由追杀后有幸存活,他养了半年的伤,才出来听到江湖上的传言,说我们都死了。

他说:从前以为瞎了之后还能摸清天下,现在才知道瞎了真的是废人,就在眼前的杯子,现在都已经抓不了。

我答应他每年开春带着小福过来。走前他问我穆怀春在哪里,我没有回答,他坐在桌面沉默很久很久,终究写下一句:别告诉她我在这里,也别让她老在枝头。

是的,六年风雨,人世都几变,好在我们还活着,相见若有唏嘘不如不见,相识若会伤心不如擦肩,不再相认。

那天深夜回到山中,我看见她一人坐在阶梯上,依靠着门睡眼朦胧望着下玄月,她遥遥见我走来,就抬头笑,笑的眉眼如山。六年了,她在月色在,我那样望着她,有一种非人世的错觉,我想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不用再等了。

但这真相我始终开不了口,我不知怎样告诉她穆怀春已死,怎么形容他不留一丝骸骨。那枚后土,是我将它捡回来留在门外巨石上,我以为聪慧如她不会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她只是假装看不清,她想等一段时光,等那些灰飞都过去了才敢喘息,她的痛苦被她埋在心的深井里,连她自己都不敢张望。

这些年,她在院外的山坡上种满了柳叶桃,足足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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