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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福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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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崖门到底出了什么事?”
“苍崖门骆门主归顺了伏羲教。”
这么大的事情,他却总说的好像一切与我无关一样。
也是在几天后我才得知,在我被穆怀春抢走不久后,伏羲教教徒光天化日攻上苍崖山庄,当着三千门生的面,将骆生已是伏羲教中之人的事说出口,并不知使了什么坏让骆生不得不亲口承认,门生中随骆生前往伏羲主教的人走了,失望于情的人散了,苍崖山庄在日落之前已败落到门庭冷落,山下平民更是入山庄抢夺余下的值钱物件,现在只怕山庄里住着一群流浪者。
邵爵将手在我眼前晃动许久,我拼命让自己平静,笑了笑:“这是小事。”
我就是如此的人,大悲大痛的事不是亲眼看见就是不相信,何况骆生还没睡入黄土,只是走人罢了,只要他还在这世上,我还可以松口气。
我说:“我嫁了你也是连累了你,连累了蛮空派,难怪你师父要抓我算账,真对不起,我做事总是这样贸贸然的。”
他摇了摇头,“我师父有如我父亲,他只是习惯于为我安排,并不喜欢我改变什么,可是小福,我要娶谁是我做决定,轮不到旁人插手。”
我点点头,彼时愁肠百结,也无话可说了。
天墨落河,河面幽静,反倒承托着初夏两岸的喧哗,草丛远处有轻慢的脚步声,我仰头看见草幕拨开,穆怀春站在我面前,他静静看着我,那神情叫我心头一软,就在自己即将啜泣出声时,却听见草丛后又一阵渐近的声音,千狐老人和聂子胥面目夸张的奔来,并且异口同声的将话喊的那般清楚。
“快跑啊!”
在被邵爵抱起来狂奔的空隙里,我看见穆怀春的脸上呈现我唯见过一次的狞笑。
我当即想要昏倒。
那是舜息。
那身体还穿着穆怀春的衣衫,破破烂烂,衣袖成了短短的流苏,他方才站在垂幕后还笑话我脸红的像传说中的夸父,如今却这样狰狞的持剑追在我身后。
耳边风声如闷雷,这追逐的队伍何时变得那么长,我和邵爵身后是舜息,舜息身后是聂子胥与千狐那老头,再后面是蛮空派的人与婴宁几人。
我摸出衣襟夹缝中的舍利,一把吞进口中,太顺利太顺利了,水到渠成,舍利直接滑下肚了,喉头一阵剧痛,立即满腔苦腥。
我说:“完了。”怎料我乌鸦嘴的功底已到炉火纯青,话音方落,邵爵就止步了,前后都被堵截了,远处站了三排白衣烁烁的人,为首的是好久未见的小莲。
她还是那样漂亮,漂亮的那么特别,特别的让人讨厌。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和邵爵已退到岸边,脚跟涉水。
而后的情景我基本没能看清,只觉得眼前忽然一黑,舜息已近身,邵爵被他一掌袭到胸口,随后我被扯离邵爵的胸口,再下一秒,舜息的手已打在我胃上一寸处,舍利子随着一口热血涌出我的喉头。
我听说肝肠寸断都是形容伤心的,如今才知也可以形容伤人。
腹中绞痛,我滑坐在他脚边,强忍着不要满地打滚。
舜息他举起手中舍利,嘴角的笑意不深,双目却微含,“以为收集所有的舍利子就能压制我吗?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死心。”在我被他锁住喉头的时候,天已夜了,是天狗食月夜。
一时间四境乱糟糟的,眉君道人见爱徒受伤,连番带着弟子们围战,与伏羲教斗了起来,所有的人都在舞剑,四处火光,飞叶漫天,我几乎可以大哭出声,我觉得我有很多可以大哭的理由。
骆生走了,穆怀春消失了,大家各自东南飞,我呢,什么都没了。
生离还是死别,这会儿到底算是什么?
卫小川高高跃起在舜息背后,他不知捡了谁的剑,朝舜息身后刺来,很理所当然的,我被舜息掐在手中,甩过去当做了挡箭牌,胸腔凉飕飕的,很奇异的感觉。
我垂头,头一次看见一把剑从自己胸口刺出的颜色,那么红,耳后有卫小川的倒吸气声,我迷迷糊糊的想:他总是欠我,这回欠大发了。
江湖人用出的力气都收不回,所以刀尖顺势刺向了舜息,我忽然想起儿时把两只蚂蚱串在草上的样子。
眼前是穆怀春那青天色的毛毡大衣,大衣的胸口上有我抠出的九个圆洞,很多天前我要他换件好衣衫,他说要足够坏了才肯换,于是我每天夜里都窜上他的床,跨坐在他腰间抠他的衣服,心想几天后他会在清晨来找我,主动拍我的头说:“小鬼,我没衣服穿了。”
我伸出手,握紧了剑身,好还来得及,没刺穿他的身子,只是这回我才觉得疼,比刺穿胸口要疼得多。
我本来想差不多可以功成身退了,反正我来过这世上,也幸福也难过,也古怪也规矩,就这么死了也好,免得旁人一哄而上哭哭啼啼,一口遗言要我说半天,那么多人每人一句话,我气都尽了还说不完,简直生不如死,干脆立刻呜呼算了。
死啊,终于轮到我脑袋上了。
天空忽然下起雨来,天地间第一滴就落在我脸上,我睁开眼睛,随后看见第二滴雨从面前这人的眼眶中滑落,蔓过我没来得及给他打理的胡渣。
我抬手扯他短短的胡渣,“大叔,你哭起来难看的要命。”
他说:“你哭的也不怎么好看。”
我本来激动的就快热泪盈眶,谁想周围的人一哄而上,叽叽喳喳,本来不打算昏过去,谁知他们都伸手来拍我的脸,喊的比五百只鸭子还吵,就此,我给他们拍晕了过去。
我清醒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立即睁开,感觉四周很安静,我哼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是个重伤伤员,附近会留人照顾我,听见我哼哼必然会贴上来,但是等待良久,无人推我,我睁开眼想嚎啕大呼,忽然听见穆怀春的声音从脑袋边上传来,“哼哼什么,肚子疼啊?”他就睡在我身边,右手高高端着一碗红枣桂圆粥。
从前我与他即使同床睡,中间也隔着小豆子,如今这么近当然难免小鹿乱撞。
我娇嗔,“你喂我。”
“内伤还没好,不准吃。”
“那你一直端着做什么?”
他往嘴里灌了一口,“打算等你醒来吃给你看。”
我动了动手腕,觉得疼的很厉害,不适合抽他。
他好像在认真喝粥,眼神却又有一下没一下飘到我脸上,被褥下一只手一直覆在我的伤口上,好像担心我的伤口和趵突泉一样活跃,其实这样让伤口有些难受,我却不打算让他挪开。
外面落雨,惊蛰总是会下雨,我想起苍崖山庄的惊蛰,总是虫鸣燥耳,雨也喧哗,每到惊蛰,山庄中四处都是扯高嗓子喊人的声音,我难以相信我竟在家没有了之后十分想念那阵噪声,以往的从前,我从未想过能脱离那个吵闹的家。
穆怀春突然垂下头,将嘴贴上,送了一小口粥在我嘴边,“算了,看你这么不开心,赏你一口。”
其实他太善解人意,只是都是以不太善解人意的方式来表达,可我偏偏喜欢这样的他,喜欢到无法自拔。
除了死,睡觉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解脱,我本想和他一起再解脱片刻,谁想有人敲了一下门就进来了,敲门的只有一只手,推门的却是七八双手,卫小川站在前。我笑了一声:“你刺我一刀,我不会记仇,但你可要记住了。”
他交缠着手臂,翘了翘嘴角却没笑出来,“呃……恩。”
见我还有本事与人算这笔生死账,一屋子人放心了,几秒后各自天南地北的交谈,我也算看透了,人情冷暖恒久于世。
穆怀春起身欲出门,只微微咳嗽一声,众人立即都闭了嘴,仿佛一直在等他吭气。关于穆怀春不正常的事,几个时辰前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眉君道人在门外探了一下脑袋,将徒儿们都招出去了,屋中终于只有卫小川,婴宁,聂子胥和千狐老人。
我说:“事情都好复杂,大家先坐下谈谈大事。”
我本想说让他们对穆怀春的事封口,谁想他们嘴巴一张一闭之间,说的都是苍崖门的事,我很感动却难以转化为力量,“我还是苍崖门最后一个人,所以这些事无需大家费心,至于家兄与伏羲教的事,我不想提。”
几人沉默了片刻,婴宁先开了口,“骆姑娘也算对我有些小恩,虽然不足挂齿,我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若苍崖山庄肯留下一个院子给我住,我愿意留住在山庄帮你打点一些后事。”
我想说我讨厌后事这两个字,谁知卫小川接嘴道:“我说,后事还是由我来打理,价钱的事就不要谈了,算我偿还你。”
千狐更是拍着聂子胥的肩道:“子胥啊,看在这丫头给我买过不少酒的份上,你就暂且当一回苍崖山庄的人,不能不厚道。”
我想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声泪俱下的爬起来磕头以示感动,其实我反倒开心不起来,这是一种压力,也是一种目睹,好似往后本是默默的懦弱会被这些人追着看。
“云月在这谢过诸位好意,可是的确不必劳烦诸位前往,从今往后苍崖山庄不再有苍崖门,我在哪里,哪里就是苍崖门。”
门开了,外面斜雨催下花红,一层层往门上打,穆怀春在门扉边,帮半面雕花挡去一大片雨,我知道他心里不会有多好受,想和他说几句话,只是抬头与他对视了很久,隔着那么长的空室,彼此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星期要更新两万!加油!,另:三洋再三考虑后,决定了这篇文的性质,它是一篇没有一个男主角,只有一群男主的故事!
☆、二
我知道他们都想他走远些,所以在他退了几步意欲走开的时候,我几乎是挣扎起身追了出去,用力扯着他的衣尾,他垂下了手,我以为他会拂去我的手,却没有,只是伸手按在我的伤口上,看着手上的血又是一阵沉默。
我往他肩头靠了靠,我想留他,我想。可是我想他们根本不在乎我说什么,一屋子怪人,相处起来实在很难。
我知道身为女人本应该怎么想,一定幻想某种浪漫,譬如喜欢自己的男人为了不伤害自己独自背负痛苦远走高飞,那会留下一个多么坚强笔挺又孤独的让人神往的背影。
我知道那是胡扯,因为她们喜欢的不过是一种飘渺的感觉,而我喜欢的是一个真实的人,所以即使是离去的背影,我也会追着奔跑。
婴宁每日早晨都请一位艺妓来我床边哭诉,讲诉自己的悲惨人生,旨在对比得出美,让我感到自己的人生和她们的相比太幸运。
我头晕脑胀的说:“你别哭了,你再哭我就哭给你看。”后来再也没姑娘来了。
又时睡醒,若看见卫小川在床边直愣愣盯着我,我便开始导人向善。
“我说,你到底要舍利做什么呢?你看我就因为这个落了这个结局,你要是为了钱财,我劝你放弃吧,一点都不伟大。”
他头一回认真的告诉我,他要舍利的原因十分伟大,我听完便觉得肯定与钱财有关。
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事,重要的事是于我和穆怀春来说,此时十分庆幸,女剑圣倾红的弟子和眉君道人都到了眼前,关于多年前那些破事可以打破沙锅问到底。
只是很遗憾,他们否认持有舍利子,几乎是急于否定与舍利有染。
卫小川说:“那些是我师父的事,关我何事,你们懂的。”
眉君道人更是义正言辞:“我哪里会贪图一己之心想要找舍利,当年是我糊涂,跟着千狐那老头跑去鬼水湖,你们懂的。”
懂啊,我当然懂啊,这些男人的心好似海底针。
现在局势很复杂,一方面,我们想向这些人打听一些当年舍利的下落,自然不希望舍利和之前那些一样遗落在江湖的小角落,毕竟我不曾一直有运气,另一方面,对于得知穆怀春秘密的这些人,我们也有待揣度,所以必须抱着敬而远之的立场。
“听说邵爵和你成亲了,那你现在就是半个蛮空派的人,既然是要回家一趟,也当是归宁,让邵爵陪着你去就是了。”当眉君道人正经着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立即想起骆生提过的江湖阴谋论,比如:花眉可以请自己人顺手牵羊,不费气力偷我们找到的舍利子,再比如:可以让自己人盯紧了穆怀春,然后请大部队的人马来肃清我们。
想此人也变得警惕,忽觉背后有人,穿过穆怀春的肩头看见邵爵的脸清清冷冷出现在门外,神情严肃,秀眉深锁,他忽然朗声道:“为什么这种危险的人还在这里?”
“他不是……”
我开口后他眉头皱的越发紧,三年前我推开被灭门的穆府大院时,他曾在扯下斗笠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目光。
“骆小姐,一个人彻底的好人,一个不分事理的好人,一个太好太好的人不过就是一个恶人罢了。”
我还未开口,穆怀春已说了话,“你有话就直接和我说,不用拐弯对她说什么。”
他冷笑一声,“和你说什么?让你要再装成舜息,伤害她后若无其事?”
我终于明白了邵爵的心思,他觉得穆怀春与舜息就是一个人,不过是他的两种人格,他也气我,气我竟为恶人挡刀片,我以为生气是一种玩笑,可一个时辰之后他穿过我的门前却没有看我,他主动请眉君道人启程离开。
我觉得让他离开这个是非的地方比较好,哪怕是被气走的。
昏睡了一天,傍晚时候醒来,床边的窗子便哐哐响了,仰起头,看见卫小川站在窗外,矮窗的窗台在他腰线下,正能看清他今日穿着的绢丝小褂,腰上系着明晃晃的翡翠腰封,不管天地是不是塌陷,他始终是这样子的,他单手揽着一张古筝,另一手摆了摆算是招呼我。
“听说邵少走了。”他将古筝斜架在窗上,用义甲随意的拨弄着琴弦,“我说,你应该和他一起走的,留在这里不好。”
他真的俊俏,以往他若笑着看我,无论是不是假笑谄笑媚笑,我都还是会以笑相迎,这一次却彻底没了气力,我倒下去,轻声告诉他,我的事情不用别人来提示。
“还有,你弹的比骆生还烂,听着恶心。”
他笑了一声,似乎要呛声,一手纤长五指在琴弦间行云流水,玳瑁做的义甲来回跳跃,琴声在琴箱中/共鸣,乐声似乎在眼前化成高山盘云,井然成一副实画,我闭着眼睛,心想他还能娱乐一下我,实在是好事,谁知接下来他就胡乱拨弄,乱糟糟一团,我刚把救命喊出口,他却一手按抚琴弦,万声归寂了。
“我弹的就是你的此生,前面勉强算是风生水起,后面却剪不断理还乱,别以为是我信手拈来的,”他拨了一根细弦,“这是你九岁的时候弹给我听的。”
一如我曾说过的,我曾见过他,但绝不记得与他这样近过,更不记得有闲情给他拨弦,何况,“我不会弹琴。”
他耸了耸肩,“无所谓。”
一个人一旦要刻意搬弄道理还弄巧成拙的,必然是口头有一个很大的道理。
“卫公子有话就直说,你我认识也算有些时日了,说起话还藏藏掩掩叫人恶心。”
他点点头,“我要说的当然很俗气,也是劝你离穆怀春远一些,不同的是,旁人的理由是因为危险,我的理由是你会后悔。”
我笑了,有一天舜息苏醒,再次让穆怀春的身体刺我一刀,我当然会把肠子悔青了,他说的与旁人说的大同小异,因此我掐着嗓子大声唱蜀道难,把他吓跑了。
其实很久后我才了解,卫小川其人我从不曾真的了解过,他一路说来的话有许多道理,只是那时我很固执,也不把他放在眼皮下。
那时候他端着琴要走,我还问他:“你为什么要来理会我的事?我和你没什么特别关系。”
他微微偏头,含糊其辞,“我是你的债主,三年前帮你养了几个月的儿子,你还欠我银子,利滚利,你自己算算。”
我闭上双眼,觉得此人变态到极致。
不久后,我伤口长合,下定决心回浔阳,在此前,我和穆怀春决定将目前手中两片舍利子交给聂子胥,请他和千狐老人去一趟鬼水湖,聂子胥说:“师父他记忆不太清晰,路途必定曲折,这一去估计不仅是十天半月的事,四少你撑的住吗?”
“当然。”他说完这些话之后转身看着我,蹲在床边用力捏着我的鼻子,“对不起。”
“你不要和我说,我不接受。”
“你还是接受吧。”
他让我不要逃避这三个字,毕竟有些伤害的事真的与他有关,这里本就是个矛盾的人间,花红柳绿从不协调。
启程的那日,一只老燕从巢中落下摔死,我抱着小包袱默默出神,“不如下地狱,下最深的地狱,过大苦海小苦海,反正骆生也被伏羲教带走了,苍崖门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我也和你一起走。”
他把我连包袱带人一起抱出门去,“去去去,不带你。”
我一时想不通,觉得自己比史上最愁的那个女诗人还愁,我用力瘪别嘴,他却当没看见。
其实我明白,舜息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死,他却会因为舜息的死而死,这个结论就是说,他早晚会死。后来一想,人生本就是早死晚死大家死,也实在不算什么悲哀。
得出这个死亡悲剧论后,我也豁出去了,对婴宁要为苏殷报复豁出去了,对卫小川窥视舍利子豁出去了,对眉君道人会携江湖人士来堵截我们也豁出去了,可我太小瞧人了,他们没有对我们怎样,只是平平安安,陪着我们到了苍崖门。
那天万万没料到,意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山庄青石匾门下是一位翩然公子骑在马上,马前侧坐着一位笑颜如花的姑娘,姑娘裙下空荡荡并没有双腿,我真的没料到,竟是舒云与唐千寻,我怔怔望着,竟还能分一点心思为旁人感动,他们在此等待我良久。
明明只是一时的相交,他们得我好言坏言的奔波,我得他们千里的来寻。
舒云下马前来,作揖,“我们这些日想来向姑娘道谢,听闻苍崖山庄变故更是快马加鞭,谁想晚了一步,以为骆姑娘……不过如今再见姑娘我们也心安了,当日多谢姑娘奔波操劳,才换来我们重逢,也望姑娘多保重。”
我看着一直以为死去了的唐千寻,她也远目,笑起来满目金光。
我以前看着一本小,那时候看见书中小翠和情郎是离别的结局,自己也十分惆怅,郁闷数十天之久,而后骆生凑来瞟了一眼又悠悠飘出去,边飘边说:“结局都只是暂时的,他们现在分开了,谁知道故事再写个十年之后会怎样?说不定有缘千里相逢小翠又遇上她的二狗,所以你少在这给我装明媚的忧伤。”
正是如此,除非死,否则故事不会完,我忽然在此间顿悟,其实人生就是如斯,从不曾说何处是开始何处是结局,所以当我步入苍崖山庄的一瞬间我还面带微笑,笑着看试剑台下被连根削断的海棠,笑着看落在地上被踩烂的兰花铃。
什么都没了,我毕生的回忆都被洗劫一空,这话的根本含义是那两片留在首饰盒下的舍利也不见了,我默默的想,此生若再遇到比这还大的变故,我就去抹脖子。
一路走到骆生的院中,那里本是修剪的干净的灌木已突兀起枝叶,以往遇到这样无人看管的枝桠,骆生会一定会自己拿来刀剑削出一片平头树,可现在人在另一方,而他的房门倒在阶梯上,里面半地稻草,有几个酣睡的乞儿,还有几条警惕的幼小野犬,我攥紧着双拳,对众人笑了笑:“第一次让诸位陪我回娘家就出现这样的画面,苍崖门真是献丑了。”
他们都很沉默,小心翼翼出去了,我的大叔迎面走过来,像抱树桩一般抱起僵硬的我,远朝山下去。
他沉默了片刻用极轻的声音说:“都说归宁要带大礼,是我准备不周,让苍崖门见笑了,下回回来,左手一只鸭右手一只鸡,你说好不好?”
我仰头看着他有点勉强的笑,只有一直看他,才能不去注目暮色中渐远的苍崖山庄。
我突然之间记起很多事,觉得这些事不过是一场梦,遥远而失真,不管巧遇多少人,我们最终是匆匆来去,彼此擦肩,直到彼此忘记,谁也留不住。
我的十八年都因为如今一撇夕阳那样黯淡。
骆生说过,每个人都是注定孤独的,每个人的心都是一座孤城,来来往往,生生世世。我想起这些话的时候,偷偷哭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脊椎病啊,散去啊散去!
☆、三
我从剑门世家出身,没本事错过世家败落的刹那,所以只能对着空门泫然,更别提什么发家致富,前途无量,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我一直觉得这个故事差不多就可以终结在这里了,若自己整理,必取名曰:江湖婚嫁告急,用最简单的名覆盖之,让人以为这仅是一篇天真烂漫的小娘子惆然记,至于后半生如何,我大致上已经没兴趣再记录了。
窗外棉云随风,我却觉得晴天大好来的并不是时候,我很自私,觉得自己人生悲剧了,九天上就该乌云翻滚,雷鸣交加,所以看见天地明媚会难过的想哭。
停笔抬头,小豆子正在门外探头,他的身高不知何时起已有门的一半长,不知不觉,岁月也嚣张,匆匆忙忙催人成长老去,我叫他豆豆,他极快的应了一声,脖子撑的长又长,像极了小王八。
“娘。”
“你也快十三了,记住了,生你的才是你娘。”
他想了想,点点头,“后娘。”
我觉得多喊一字很费口舌,最终妥协下来,他只知道我惆然已久,却还蒙在鼓中什么都不清楚,所以小心翼翼的说:“在墙头抓到一直灰鸽,脚上绑着白纸。”
我接过一看,上面有字,是聂子胥寄来的飞鸽,上面写着:大路向东。这是我们约定的暗语,向东朝日,暗示一路顺利。
我起身望着门外红墙,心里百感交集,觉得叫我从悲到喜竟有点伤筋错骨。
走出这扇门,面前废瓦仍见旧色,墙头有鹊两只,不知为何那么喜叫个没完,繁华之夏终于奔穆府而来,一个人用自己的伤心地借我这伤心人缓伤,是我的恩人。
那时候穆怀春站在穆府紧闭的大门前仰头看了看有数十年光阴的府匾,说这趟终是到家了,我摸着他浅浅的一层胡渣,说索性离开浔阳城,他却摇摇头,“走出这座城你还会想回来的。”
那时我想起相濡以沫这四个字,却没告诉他,人们常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后者明明那么的洒脱,可我偏不洒脱,这些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今天真是好时光,夏草荫荫,生机勃然,步行到小石亭下却听远处有人叫我,笑声嚣张,竟也学着穆怀春唤着。
“阿福,阿福,啊!”卫小川用扇子压了压被石头砸中的眉心,“以为你和咸鱼一样死气沉沉,没想到活力依旧。”
“你来干嘛?”
“不是你寿辰吗?”
我猛然惊觉,没料到这一年已然在我的南北奔波中过去,从没发觉时间这么快,越害怕时间这东西它就越要在你眼前狂奔不止,要你看见它,记在心里。
“的确是你寿辰吧?”
“是我的诞辰,混蛋。”
其实到了这个份上,我对诞辰与否,歌酒与否已没了多少兴致,因此对于卫小川和婴宁等人的到来感到无比诧异,我说我一个小小没靠山的没落小姑娘根本犯不着人家大老远的奔来跑去。
卫小川与婴宁面面相觑,“什么,我们一直住在你隔院里。”
的确,二十日不出门,对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我坐下身,看着卫小川朝门外招了招手,两匹露篷马车停在门前,搬酒而进的人络绎不绝,我盯着桌上垒的比我脑袋还高的酒坛,“这是礼物?什么礼物?诞辰礼物?你们想灌死我?”
婴宁把手下三大艺妓带来吹拉,一个个都貌似桃花带水,相比较之下,我颇有些黄脸婆的架势,她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姐姐是来看你的。”
我抽回手,指着小豆子,“谁让你把我生辰说给他们听的?”
“是爹说的。”
“他人呢?”
“走了。”他见我脸色大变,连忙补充:“爹已经出去五天了,他说今天会回来。”
再美的烈阳都有落山的一刻,我靠在门边等着,直到夕阳也消失,也没听见有人叩门,屋子里又是一阵喧闹,我回头看着他们接着我的诞辰早已微醺半醉,纵情欢笑,觉得眼前的画面与从前的景象重叠,去年今日此门中,那些人都还在。
很久过去,暮色至,萤火落在枝叶上,屋子里的人都倒地酣睡,四周安静下来,只有我那半杯酒绕来绕去没吞下去,我想穆怀春也不会再回来了,这样想着,忽然觉得心里竟那么平静,比忐忑好了太多。
远夕阳,近黄昏,我打算和所有人躺在一起,睡过去算了,撑门站起,只是一个动作之间就看见穆怀春站在几丈外的两个圆门之间,他摆了摆手,笑道:“祝骆大小姐美貌依旧,千年不老。”
我准备好的笑容没来得及上脸,只匆匆说了些胡言乱语,那些意思无非是想他知道,我是打不死的小强,跟着他一点问题也没有,之所以这样着急,是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以保护我为借口离我而去,即使他的理由都是事实,对我来说也是借口。
他今天又穿着那些旧的不能再旧的大氅,手腕位置已磨成石灰色,遇到他之后我总在想,为何我变了那样多,他还没变,如今想起这些,心里酸的不能再酸,无论是三年还是十年,他一旦沉睡在身体里,于他来说都是朦胧岁月,不曾经历。
我说:“大叔,你去哪里了?”
“去给你找一份礼物。”
他把手放进怀里,正准备拿出那东西,我用手按了上去,“如果是休书就免了。”
真的不出我所料,一张白纸一个休字,这是他那时说过最糟的结局。
他揉了揉我的脸,“我不想和你讲道理,因为你还小。”
我迷茫的接过休书,在手心揉作一团,“你说吧,你对我什么感觉?我知道不会爱我,那喜欢呢?喜欢有没有一点一点?”
我几乎是闭气凝神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琢磨着,他若真的狠心说出不喜欢我,我就大哭大闹抱着他一起跌到旁边的井里去。
他垂头在我耳边说:“有人从不懂小鬼的心,有一天他喜欢上一个嫁不出去的臭丫头,却不得不抛弃她,他知道,这小鬼会理解的。”
我还未来得及再反驳一句,他已经扭头对着几扇拱门外的人说:“我此生没肯让过什么,但你肯半路折回,必然心里放不下她,既然都不小心把她娶了总不好不清不楚,今天我就把这小鬼让给你,你今后要好好待她,别像我一样做了下等相公,不知她冷不知她暖,最后还要把她丢了,她已经嫁了四回,再嫁就出不去了。”
这就是穆怀春送我的礼物,给了我一个新归宿,还有一封被我揉烂的休书,彼时我站在他面前,却看不清他的脸。
他转过头,对我低眉顺眼的微笑,其实他看上去不过只是个成熟的少年,风霜不染眉梢,尘土不沾发尾,是我一直任性,从不曾好好叫过他。
这一回我以为他牵袖子便走,他却在邵爵面前停住,道:“她很任性,你要有为了她和你师父翻脸的觉悟,也要有为了她和天下人翻脸的准备,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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