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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姝梦-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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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嘎嘎嘎!摊上难缠的大舅子了?”

    “别闹!”

    犸螣又笑笑,终于严肃了些:“此事确实难办。党同伐异乃‘人’之本性啊。还记得师尊说的‘邓巴数’么?

    扎武颔首:“普通‘人’际深交圈之上限,人类约一百五十人,蟹族约一百人。”

    “正确。”犸螣回忆着于白山修行期间所学知识:“以人类或蟹族之脑力,至多能与一百五十人—— 蟹族是一百人左右—— 深交,于此数之内者才算‘真朋友’,超出此数者皆为‘弱人脉’。故而一个真正关系亲密的人类族群,成员至多一百或一百五十人上下,其中还有约半数是家人。超出此‘邓巴数’越多,党同伐异的倾向就越明显。”

    “蟹族只有一百人,比人类还惨。”扎武笑道。

    “所以嘛,人类极擅长、蟹族更擅长—— 以各种方式把自己划分做大类小群、三六九等,他们生来就会这个,也喜欢这样干。”犸螣一只前爪踏在自行车上:“即使同种同文,他们仍能用性别、血缘、感情、家庭、年龄、相貌、肤色、地域、信仰、观念、德行、知识、阶级、阶层、能力、分工……甚至左右利手—— 将自己划分成不同的集团或阵营,然后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相讦相杀……他们一不留神就会分裂成‘我群’和‘他群’,且本能地袒护‘我群’、歧视‘他群’,是为‘党同伐异’之实质。”

    扎武叹气道:“是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不过我们也没好多少吧—— 不然贤弟你干嘛想让我当皇帝?”

    犸螣嘎嘎大笑:“因为我贪玩嘛!不愿被人管嘛!”

    “所以此中尚涉及利益问题—— 一切本能之所以存在,皆因其对物种生存多少有些益处。‘人’拥有‘党同伐异’这种本能并非无缘无故。”扎武说道:“对一个族群而言,自然状态下绝大多数的空间、时间里,可利用的资源总是有限的,追求‘大同’只会让大家一起送命。面对这种资源短缺、你死我活的情况,党同伐异、抱团排外就具有了竞争优势,至少能提高‘我群’的团结度、帮助集团或阵营在生存竞争中获胜、增加‘我’传承自身血脉的机会。因此环境压力越小,资源越丰富、越便于获取,一个族群就越不易分裂;如若资源问题—— 尤其是资源分配问题出现了状况,哪怕已经很成熟的种族和解、种族融合局面也会倒退,种族矛盾就会重新激化,社会就会分裂。”

    “所以兜了一大圈,到最后还是利益问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人’就是如此可怜,蟹族更是如此可怜。”犸螣摇摇头。

    扎武继续说:“炽霰人天生对外貌与生理差异极其敏感,刚出生就是。这对我们尤其不利。想让他们发自内心认同我们,相貌这一关就难过。以我之见,最直接的办法,乃是尽快把我们和炽霰百姓变成‘利益共同体’,让他们和我们乘上同一条船,先用现实利益让他们产生物质认同,让他们觉得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有利无害,久而久之形成观念,再逐渐向文化与制度领域过渡。种族观念没法消灭,只能尽量消减。但我们需要时间,需要磨合。”

    “同意。我军一直不都是如此做的么。”犸螣道。

    “对。但不够。远远不够。”

    “这还没考虑到炽霰的国家意识、文化传统与民族心理。国别、文化、心理也皆是强力的排斥因素。起码吧,就像师尊说过的:‘歧视他人与外物,是个寻找参照物以认识自我的过程。’”

    扎武点头:“一步一步来吧。其实除了语言不通顺,我们与炽霰的文化差异并没那么大。”

    “毕竟都是大一统蟹族世纪的孑遗?”

    “对。”

    犸螣不无庆幸地说:“幸好我们比炽霰人强啊。我们的‘邓巴数’远超一百五十人,所以我们内部矛盾更少、更团结—— 虽然并非绝对。相比炽霰,我们发生内乱的可能性极低,因内部群体冲突而死亡的可能性也极低,这可能会成为我们对炽霰的一个关键优势,无论生物还是社会意义上都是。”

    “‘我们’可不包括冷民。”

    “哈!冷民的‘邓巴数’够不够十人都难说!”犸螣一阵大笑:“好在冷民没主见,容易教化。我国冷民受寞琅道耳熏目染,信教信到骨子里,除酒色贪婪外尚好。”

    扎武不觉莞尔:“是没主见。无论哪个种族的审美都能学会、哪个种族的美女都能入眼,这也真算是一种天赋了。对了,不是说雍国北疆有一支**冷民么?东征军有未遇到他们?”

    “正想跟大哥说呢,”犸螣道,“他们已经归顺我军了。”

    “……这么快?”

    “就这么快!”

    “不是说他们与豢龙氏世代交好、素来亲近雍国么?虽是冷民,也不至于变节如此神速啊?”

    犸螣拍拍自行车:“哪是与豢龙氏交好,根本是与炽霰美女交好!豢龙氏每年白送他们多少女人啊!此番变节,听说是雍都难民东奔时被他们盯上了,想趁乱抢掠些美女钱粮享用,不料雍军反抗激烈,又遇一群冷蛛搅局,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人马伤亡百余,继承‘摩柯末’称号的庹穆王子也死了。庹穆之父摩柯末庹陀恼恨豢龙氏害死他儿子,一怒之下率所部兵马投奔我们,甘愿为先锋追杀雍军。”

    “这怎么行?”扎武不高兴:“毒焰魔君真让他们做先锋了?那岂不是放任他们屠戮雍国百姓么?且他们的王庭速檀并未表示归顺我国吧?”

    “吾皇都同意了,大哥反对?”

    “……”

    “当然嘛,庹陀纯为报私仇,吾皇心里有数。”犸螣道:“保不齐哪日豢龙氏打包送来几百个美人,他庹陀就又变节回去了。这方面我们没得比。庹陀这股冷民常年与炽霰人杂处,口味单一,眼中只认蟹族女人,我们暂时只能拿财物粮秣收买他们。因此毒焰魔君一直防着他们的。”

    “哦。还好……”

    他俩沉默片刻,沿老人丘散会儿步,好像无甚话说了。

    “老三,”扎武突然问他,“你天天从林都大老远飞来看我,累不累啊?”

    “大哥,”犸螣凝视他的眼里满是倾慕与崇敬,“为了见大哥一面,再远我也不嫌累。”

    “……”

    “嫌臣弟烦啊?”犸螣又没正形儿了:“不想臣弟打搅大哥与嫂嫂的小日子?”

    “……再胡说砍嘴!……”

    “嘎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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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沉静(五)
    自行车被哥哥李岳砸坏,安宁甭提多心疼了。

    好像一只刚学会飞的小鸟,才飞了一次,就被剪去了翅膀。

    哥哥为何对寒飑人恁大仇气呢?虽说是“敌国”,是“敌人”,可也没见他们烧杀淫掠啊?传说的“寒贼吃人”也仅止步于传说,谁人亲眼见着过呢?

    安宁已经不相信主持先生和郝寡妇是扎武害的了—— 扎武今天带士兵到家里来,说话间安宁瞅见了他的舌头,跟人类的差不多,无非大些、宽些,根本不是郝家兄弟瞎说的“一捅一个洞”那么吓人。郝家人最喜欢顺嘴跑车跑船,整日整夜唬天骗地忽悠鬼,敢信他们才怪哩!唉,当初咋那么糊涂呢?竟想着要拿刀去杀他!……

    ……可现在不能搭理他了……怎么办呢?……

    安宁怕李岳,没理由,从小就怕,尽管李岳一向待安宁极好的。李安氏倒不怕李岳,可李岳是老李家几世单传一根独苗,李安氏惯他还惯不过来,哪会悖他的意思?

    当然,说句掏心窝子的,李安氏巴不得扎武讨了安宁做老婆—— 村长和大户们跟寒飑人没少聊,多的她也不懂,只听出来扎武是啥“寒飑来的大人物”,有权有势又有钱,赵家给他提鞋都不配。安宁要是真跟这怪物好了,俺李家能得多少良田美舍、金银财宝?李安氏肚里心里扒拉来扒拉去、扒碎几百个算盘也算不清,简直做梦都要笑醒、醒来又要笑昏!且儿子的婚事也能着落了,一百个大户小姐也娶得起、一千个宝贝孙娃也养得起啊!所以——

    不行!不搭理哪行?安宁跟寒飑怪物的好事,可不能叫我那傻儿子给搅黄喽!就是豁出我这条老命,也一定得把安宁他俩撮合成!

    李安氏从前没少干保媒拉纤的事儿—— 李察死后,她靠此营生颇挣过些钱。如今重操旧业,却是要将亲闺女往一头怪物怀里推。虽说这在客观上是帮了安宁,但李安氏真心不是为安宁着想的—— “闺女”这种赔钱货,简直是,养口猪娃、多贴几寸膘还能卖个好价钱哩!千未料万没想,眼下自己这丑闺女竟叫异国大老爷瞧上了!哎呀呀,真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这么整!

    一股股可能左右历史走向、甚至变革整个世界的巨大暗流,悄然涌入了荒凉清净已久的崃嵧停庾泼魏E系难俺4迓洌飧鑫泠比怂挠缏洹

    寒飑帝国的三位皇储,一位寄居于此,一位将不日赶赴于此,一位正频繁往来于此。

    一位天真懵懂的炽霰少女,被绑缚在名为“命运”的残酷车轮之上,冥冥之中、不知不觉,终将改写红疆世界的未来—— 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身上埋藏着、潜伏着的某件东西,某件所有英雄豪杰、哪怕寞琅道众都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东西。

    凡俗有凡俗的算计,英雄有英雄的宿命。

    她的生母,为了把“赔钱货”变成“赚钱货”,正绞尽脑汁、挖空心思地想要把她嫁给一只来自异国的狰狞怪物。

    她的哥哥,一个“愤怒的后生”,正沉浸在山河沦丧、万姓麻木的苦闷中;虽然于未来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举世艳羡的显赫功名。

    还有两个爱慕着她的男人—— 一位冷民,一位人类;谁能料到,时下渺小无名的他们,有朝一日会成为世界之王、红疆之主的左膀右臂?

    最后,那个吃人的“第四种”——

    注:

    邓巴数:dunbar nuber

    “真朋友”:eaningul riend

    “弱人脉”:weak t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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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血桥(一)
    悬吊在万丈半空里的铖铩回首顾望,剑渊早化作嵌在天顶的一眼圆窗了,黑洞洞的,恍然间令他产生一股错觉,仿佛自己不是在举目仰观,而是凭虚鸟瞰着大地上的一座无底天坑。除剑渊外,那洞顶好像经过修整似的异常平整,如桌似案,全不见坑坎凹凸。

    “别乱动,”豢龙烈山小声提醒道,“这丝线极细极锐,触一下便会割伤。”

    铖铩不敢再动了。

    君臣九人吊挂在一根无形的丝线下端,以每秒三米的速度匀速下缒—— 此乃司幽人赠与豢龙氏先王的“缒云索”,一头是可洞金铁的锚钉,另一头是附有挂钩的卷线辘轳:其锚钉无坚不催,一入岩石便如生根了一般,越拉越紧、越拽越牢;其辘轳仅怀表大小,自带制动机括,无论多大重量,缒落秒速皆在三米左右,可保安全无虞;其“绳索”纤细不及头发丝千分之一,肉眼看都看不见,却极其坚韧,以刀剑击之,则索无恙而刀剑两断,且断面光滑如镜、宝鉴不能及也。

    可惜神器仅有一件,所以才出现了八个猛男、一个悍妇—— 九个大块头腰绳绑在一块儿往下缒的滑稽模样。

    “还得多远?”索明岚禁不住牢骚:“半天了还看不到底!”

    “就是,再下去腰都要折了!”闵天河也忍不住出声。

    “全是雾!”陈方道:“水雾把地面全挡住了!”

    羌原鹯上下望望:“缒下来约摸几里路了!主公这盘丝线够不够长?”

    “放心吧!”烈山说道:“别看这辘轳不算大,里边几百里丝线还是有的!”

    又缒了几分钟,虚空中劲风徐来,血瀑布的腥珠臭沫开始横飞,濛濛吹洒到他们身上,气味煞是蜇鼻。葆霖朝正下方张望少许,忽然提高了声音说:“你们看没看见水雾上的黑影?”

    大家闻言一齐低头看去,果然发觉瀑布激起的雾团上方盘旋飞舞着若干黑物,比针尖儿还小,累出眼泪来才勉强望见。

    “什么东西?”逄鸾问道。

    “……是……是夜魇!—— 大家小心!—— ”烈山失声一喊,两手下意识地攥紧摩云淼枫剑:“要干仗了!—— ”

    迷雾越近,横风越强,渐渐吹得他们飘荡起来。再往下已经看不出瀑布的形状,只剩下蓬勃弥漫的红雾。烈山心底突然腾升起一股糟糕的预感:如果这团雾不是瀑布撞击地面溅起的呢?如果这团血色的水雾纯粹是狂风吹成的呢?万一真是这样,我们离地面究竟还有多远?!能将万米瀑布吹成迷雾的风力究竟有多强劲?!

    “来了!他们上来了!—— ”

    葆霖绷不住了。他挥臂猛力一掼,一支梭标“呼”地穿入雾团、从一个漆黑的影子旁边擦过。兴许他不浪费这支梭标会更好—— 这一掷简直是公然挑衅!众多盘旋巡飞的黑影立即调转方向、如疾风般汇聚而来,隐约拍打着巨大的肉翼,却听不见丝毫振翅之声;几乎是同一关头,摩云淼枫剑的光芒陡然掀开了脚下的血红迷雾——

    —— 一只漆黑的、粗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形怪物—— 黑暗得看不清轮廓!就像一只巨大的、附带人类手足的蝙蝠,躯干与一个人的身体尺寸相当,五体纤瘦,翼展竟有九米之多!它暴然突出红雾,橡胶质感的光滑皮肤上沾满血珠,殷暗黏腻,其状其色十分可憎。但最令人厌恶的并非它那身胶皮,亦非它丑陋骇人的手爪、脚爪,以及长着毒蝎倒钩、左右抽打飞甩的如鞭长尾,而是它的“脸”—— 寞琅在上啊!它根本没有“脸”!它额生两只向内对弯的尖角,下边本该长有一张脸的那个位置—— 什么都没有!耳、目、鼻、口—— 七窍全无、一片平坦、混沌深黑,连一丁点儿像是“脸”的起伏也找不出来!活像戴着一副密封无缝的橡胶面具!

    众人一霎时尽皆吓呆,简直是等死的地步了,唯烈山鼓足勇气、运剑挑出一束蓝白剑光,不偏不倚、正贯通那只夜魇的脑袋,它当即栽回朦胧血雾内没了踪影。

    “快醒醒!!!—— ”

    烈山仗剑大喊:

    “—— 别怕它们!!!它们只是些孱弱小鬼!!!”

    是不是“小鬼”得看跟谁比。更多夜魇正从四面八方赶来,蜂拥飞向吊挂在缒云索下、万丈天上的他们!这样子窘境,功夫再高又如何施展得开手脚?!如何还手招架?!

    几十只夜魇吱吱呀呀地怪叫着、从各个方向立体包围而至!它们想组成球阵裹住他们!天哪!见鬼!夜魇乃世间头号猥亵可鄙之物,它们素不喜杀生,只会擒抱、压倒、骚扰、凌 辱对手,用它们毒蛇似的尾巴—— 长满刀锋般扁薄锐刃的弯钩蝎尾—— 探寻并插入你身上每个孔窍,令你丧失理智、生不如死、最终一步步陷入狂乱!一旦被裹进“球”里,走投无路又寡不敌众的烈山他们要不了几秒就会全体沦陷!

    当机立断。

    宁死也不能沦为夜魇的玩物。

    “大家当心!”

    烈山抬手一道剑光扫断了缒云索!

 ;。。。 ; ;
奈何血桥(二)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被腰绳捆绑成一大串、一大坨的九个人连声尖叫笔直坠下,越坠越快,好似掣电!—— 夜魇的球阵正在成型,空隙越来越小了!—— 大群夜魇扑面盖头撞将上来!—— 烈山咬紧牙关、挺剑猛轰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 嗖!——

    冲过去了!好险哪!千钧一发!他们从数只夜魇的罅隙间飞箭般掠过,许多带爪的蝙蝠肉翼扫在他们身上,许多如同鲨鱼牙齿一样可怖的利爪拼命想要攫住他们,划破了他们的衣物与皮肉,疼得要死!夜魇气急败坏地变阵俯冲追杀,却不料断掉的缒云索满天随风乱抽,恰似一柄看不见、躲不开、锐不可当的无形宝刀,令一只只飞行中的夜魇骤然僵在半空里,继而顺着风向分成两截两瓣、三截三瓣甚至多截多瓣,飘零陨落,黑血溶云——

    托缒云索的福,烈山他们不一会儿就把夜魇甩得没了影。

    下面该考虑怎么安然着陆了!

    吹碎瀑布的威猛横风将他们的下坠路径彻底打乱。不再是垂直掉落,而是上下左右来回摆荡!绑在一起的他们就像个长了九张人脸的巨大肉丸,在一口名为“狂风”的大炒锅里、搅和着细碎腥臭的血水颠起簸落、汆来炸去。每个人都感觉全身的热血、满腹的酸汁一发往上飙泵,脑袋里像灌进了滚油,喉咙里像哽咽了苦胆,肠胃里像塞满了爆竹—— 若换作阳间,只消几秒钟他们便会化作地上一滩烂泥;可这会子他们连续坠落了一分多钟仍未离开血雾!

    风再大他们也听不见。瀑声再响他们也听不见。他们只能听见自己和同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的尖叫!这发自“人”之本能的尖叫可不是凭英烈豪情、云天义胆压抑得住的!

    终于吐了。每个人都吐了。各种颜色的哕物被气流扯拽成了飘带形状的长条、丝絮,把这个长了九张人脸的硕大肉丸变成了一颗彗星!拉着九条“彗尾”的、又酸又臭的人肉“秽”星!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但没人在乎—— 命都要保不住了,面子算个甚!

    而且翻滚着—— “肉丸”在翻滚,“彗星”在翻滚,组成“肉丸”、“彗星”的每个人都在翻滚。除了疯狂的下落、飘荡与翻滚,什么都没发生,一切照旧,继续着仿佛永无止境的下落、飘荡与翻滚。哕物变幻作的“彗尾”被甩变了形,“稀里哗啦”甚至“噼里啪啦”地浇回他们身上、头上、脸上,糊得他们张不开嘴、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因为睁不开眼、叫不出声,周遭呼啸的风声、震撼的瀑声、血雾与哕物的臭气、胃液与胆汁的酸苦味、五脏六腑与四肢百骸的纠结和痛楚……种种知觉霎时清晰万倍!

    糟透了!糟糕透顶!

    “等死”比“死”糟糕太多了!

    翻滚着,一刻不停地翻滚着,比败北溃逃的兵车车轮还快;前一瞬还四脚朝天,下一瞬便手足划地,再下一瞬又旋转回去、甚至不知旋转到哪里去—— 每个人皆是如此!离心劲儿大得可怕,简直要把眼珠甩出眼眶、牙齿甩出牙床、**甩出脑壳!他们的脖子、胳臂、腿脚全被这股离心力往外拉直,整个人朝腹面掰作“匚”字形,四体直挺挺平伸出去,动一动、弯一弯也不能!

    若不是烈山手快、及时敛剑入鞘,摩云淼枫剑非被甩抛进血雾里丢失了不可;若不是辘轳自动收紧了断线,到处狂舞的缒云索非把他们九个给切开不可。

    总之,暂时还活着。

    没人尖叫了。也没人呕哕了。

    他们坠得麻木了。

    从那剑渊飞流挂下的血瀑布到底是有多高啊!?

    “怎么办啊!”

    “我们要死啦!”

    率先号叫出声的当然是闵天河与索明岚。真亏他们还能说话,其他人的头都遭离心力甩昏了!镇定下来的他们开始在横风中、血雾中胡乱挣扎,想利用仅有的一丝理智调整姿态,可空气不比水体,根本由不得他们掌控,他们只能听凭狂风摆布,仍旧以不可思议的极高速度往下掉!

    离开血雾了!他们终于掉出了雾团,好似坠离乌云、径奔大地的雨珠!——

    —— 看见地面了!下方的大地上沟壑纵横、纷错交织,活像干尸、人腊体表无数深邃的皴皱,不少沟壑中川流着沸腾烈奔的沥青,众多沟壑之上凌然飞跨着千百座石虹桥,看不出是天成的还是人造的;沟壑、虹桥彼此相通,构成一座望不到边际的迷宫之网,“网眼”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沥青湖、熔岩池,恶泡滚涌,毒焱腾跃,热浪掀天,浊气熏云;随处皆是无量大数的妖魔鬼怪,桥上也有,桥下也有,沟畔也有,池边也有,平地也有……且非之前遇到的寻常鬼物,而是凡俗中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梦所未梦的——

    曾经只存在于上古之上古、远古之远古、太古之太古神话传说中的“鬼母神之子”!

 ;。。。 ; ;
奈何血桥(三)
    “—— 什么怪物!?!—— ”

    九人当中,唯独葆霖能于此天旋地转之间看清那些怪物的尊荣—— 这真是其他八人的天大幸事!但当务之急仍是设法安然着陆,而非考虑杀怪策略。实话实说,烈山炸断缒云索时就没打算活着落地,只可叹坠落太久、老半天没死成,思来想去又后悔了也!所以作死跟打仗本是一个道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稍有疑迟即难成功!

    怎么办?!

    大地越发逼近了。

    怎么才能避免摔成一滩酱?!

    “呼”的一阵风哨,夜魇群冲出雪雾再度现身!它们大角度戢翼俯冲,挂风凄吼,循着已成血舌细绢的大瀑布疾速直下、很快便追赶上了烈山等人!

    —— 终于还是被这伙猥亵恶魔抓到了!不过它们此刻赶到简直是来救场的—— 八个猛汉、一个獠妇组成的“人肉‘秽’星”既重且快、势沉速疾,十好几只夜魇拼了命也拉扯不住,却帮忙似地大大减缓了他们的下落速率,最终九个人连带着十几只夜魇“扑扑嗵嗵”、“稀里哗啦”猛扎进了瀑布底部的血湖——

    尽管是摔在水里,尽管落水前速度已经很慢,撞击水面的巨大冲力还是令他们两眼发黑几近昏厥,一只倒霉的夜魇甚至折断了翅膀骨!

    “—— 杀了它们!!!杀了它们!!!—— ”

    烈山顾不上驱散满眼金星,没等看清楚便拔出剑来一边大喊一边倒持乱戳。九人以刃解绳、气也来不及喘一口,当即与身旁夜魇滚作一团。身陷水塘泥沙,对手又刀剑犀利蛮猛凶顽,如此局面对夜魇可说大为不利,“嘁哩喀喳”、砍瓜切菜一般被九人撂倒好几只。余下数只见势不济,慌忙脱身起飞,吱吱呀呀逃窜进瀑布下的雾团,随后忽化为水平滑翔、斜列成个“一”字飞往远方了。这么不堪一击,称它们“孱弱小鬼”的确未错。

    夜魇这一走,九个人登时全松了劲儿,各自一屁股坐倒进没膝深的血水里喘息不止。

    ……没人样儿了,全都没人样儿了。烈山、铖铩、葆霖、羌原鹯、逄鸾、仉飒、陈方、闵天河、索明岚—— 君臣九人血水血沫染满全身,胃液哕物糊满一脸,头发搓滚成泥棍垢条,衣裳沤渍成脓皮浆片,乍一瞧那还是活物?分明是用盛夏里隔夜发霉馊泔水—— 拌和着三伏天粪清发酵臭狗血—— 生生灌浆浇筑出来的九个“恶心人儿”!

    “恶心人儿”也好,“膈应人儿”也好,反正活下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来回打量审视一番,不约而同地“哈哈哈”傻笑起来。哪有什么好笑的,可又谁都绷不住。

    “有谁丢了**么?”烈山大笑道:“那些夜魇专好‘钻空子’,尔等可有被钻了空子的?”

    “哎哎哎,主公没问对人啊!”葆霖指着逄鸾:“主公要问得问姓‘吕’的,干嘛问起我等姓‘口’的来?”

    “葆将军所言甚是!”索明岚也跟着起哄:“主公放着个‘空子’多的不多关心,关心我等‘空子’少的,岂不浪费?”

    逄鸾一石子儿摔他俩脑壳上:“两个挨攮的货少来取笑老娘!”

    “哈哈哈!”

    大伙儿又混闹胡打了一阵,烈山收敛笑面,双手拄铍起立:“好了,上路吧。往后比之前难走得多,怪物也厉害得多,切不可于此栖迟。”

    “……诺……”

    每个人都疲惫已极矣,包括烈山自己也是。但他别无他法,只能逼着大家上路—— 赶在“鬼母神之子”注意到他们之前抓紧离开。身为寞琅道众,烈山早就知道它们—— 根本不用像葆霖一样看清—— 这些被寞琅道称作“鬼母之子”的无名怪物可不是之前所遇小鬼小怪比得了的,恐怕只有风瘜、怖蚓之类堪与之相较。

    他们爬出血湖,拧干头发与衣服里的臭水,简单整顿下行装,各持兵刃,继续前行。

    渐渐的,一个被熔岩与烈火映红的世界,无限广阔,无限辽远,磅礴铺陈进了他们的视野。没有水,能流动的唯有沥青、熔岩、黏汤;空气灼热难捱,充满了浓郁的硫磺味与臭鸡蛋味,呛得他们头昏眼涩、胸闷乏力、流泪咳嗽。唯一令他们倍感亲切的是,这里仍有不少活的鬼怪—— 也许比冤仇城迷宫狱里的还要多,但死掉的更多—— 被那些所谓“鬼母神之子”所捕获、玩弄、杀死、吞噬的——

    至于那些石虹桥,在空中看时完全没想到它们居然这么大!九人踏上的第一座即有十八米宽、八十五米通长,高出其下沟壑至少三十米!桥下那条沟壑应该十分古老了,流质干涸,只剩下一堆堆深暗色的岩石。令人惊骇的是—— 沟壑中的石缝里竟如同钉木桩似地倒栽着一个个鬼怪,只露出小腿和双脚,且全都烧成了灰白色的骨架!

    “在上边吃人,在这儿被人吃。”烈山摇摇头:“这就是‘食物链’吗?”

    “这……这谁干的?”

    烈山指指远处:“就是咱们从空中俯瞰到的怪物,寞琅道称之为‘鬼母之子’,是为世间一切生命之祖——‘自在之源’、‘究极祖神’——‘鬼母神’的嫡生子嗣。据《述异记》载:‘南海小虞山中有鬼母,能产天、地、鬼,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三十亿年前,鬼母飞升神界,却将无数子嗣遗留凡尘、封印幽冥深邃之中,任其自生自灭;它们靠相杀相食、及摄捕阎界鬼怪才勉强活至今日。”

    “……只有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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