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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姝梦-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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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定不会害那么多将士白白牺牲……都怪我。要是——

    犸螣发觉远处有动静,赶忙放开扎武后退数步,收戢涕泪、正色危立,重现堂堂皇储仪容:“……咳咳,说好了啊,刚才一切从未发生过。”

    “刚才怎么了?”扎武装傻:“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咳咳,这才是我的好大哥嘛……”犸螣略带尴尬地别过脸,张望一下老人丘:“来了些村人,可能是被超影剑惊动的。需要换个地方说话么?”

    扎武摇摇头:“不必。”

    “也是。反正龙都已被我军攻占,多半个炽霰已是寒飑疆土,炽霰百姓已是寒飑百姓了。”

    “嗯……”

    无视老人丘上越来越多的崃嵈迕瘢溆脶镂熝卦泼魏0独椿亓锎铮跛频鼐诓惶岣星椋涣牡鼻熬质疲┤缌侄冀觥⒏髀反缶骨榭觥⒋缶ち家院蟮摹叭桶斯妗敝葱星榭龅取A牡蕉狙婺Ь柿斓亩骶峒坝憾贾剑镂煱选拔揖送霾抑亍奔父鲎帜畹酶裢馇逦潭

    “毒焰魔君这厮,指挥风格过于残忍,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官兵伤亡率一直高居诸军之首。我真不想让他继续带兵了。”扎武连声叹气。

    “可他战功也最多。”犸螣说:“子曰‘一将功成万骨枯’嘛,看开些。”

    “拿弟兄们尸骨堆成的战功,换我我可没脸要。”

    “嘛,这回这个损失,也不好全怪他。”犸螣清楚扎武的脾性,知道劝他无用,只好替毒焰魔君辩解:“雍国民风彪悍,抵抗确实较他处激烈。此番攻打雍都,毒焰魔君之所以空袭短暂、着急进攻,主要是想拉近间距,一旦敌方城墙被破,我军立即全速突入、不给敌方留下补墙的机会—— 据之前战报,雍军战斗素养非常出色,守城器械齐全、训练精熟,修缮损坏城墙的速度惊人;更厉害的是战意坚决,打仗玩命得很,不像其他炽霰军,被九尾鸟狂轰滥炸一番就骇得军心溃散了。”

    扎武感了兴趣:“炽霰竟有如此虎贲之师?真是闻所未闻。后来如何?”

    犸螣苦笑:“还是败了嘛。要是凭精神力就能打胜仗,我辈当初怎会输给‘死星’?”

    “嗯。可知统领雍军的是哪一路诸侯?”

    “雍侯豢龙氏,名烈山。此人在炽霰颇有名望,野心也大。攻克雍都之后,你猜猜我军从雍侯王宫里搜出了何物?”

    扎武斜觑着猫眼:“皇袍皇冕?”

    “比皇袍皇冕有意思!”犸螣说道:“是刚开了头的《仁武皇帝豢龙烈山本纪》!”

    “……”

    “有趣不?我背给你听听……”

    “免了!”扎武失笑道:“这豢龙氏想皇位想得疯癫,都不怕遭人暗算、举报与龙都天子?罢了罢了,谈回正务:七姝之事可有线索了?”

    一提七姝,犸螣顿像被浇了好几大桶冰水:“……没有。”

    “东征军也没有?”

    “毒焰魔君每克一城一邑,都派遣茔虿低空扫测炽霰人群,确实尚未发现。”

    “……好吧……”

    这场仗已经打得太久了—— 在扎武眼中看来。扎武当然明白,即便找到了七姝,与炽霰的战争仍不会终结,毕竟“吞并炽霰”、“统一红疆”也是今上战略拼图里的一块。但扎武还是抱有一丝丝期待,期待着七姝之事如果尘埃落定,能否为时局带来某些变化……

    扎武出生后学会的第一个词,是自己的名字。彼时彼刻,当着他的面,虚清空陛下用几十种文字写出“扎武”这个词,指着其中以汉字写成的那个教他念:“……‘武’,‘止戈为武’的‘武’……”

    止戈为武。也许只是幻想,但扎武始终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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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扎武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犸螣笑道:“是不是你放火烧光了附近一座集镇?”

    “……那是个意外。”

    “意外?”

    扎武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有个捕食人类的‘第四种’,炽霰人称之为‘妖怪’的那类。我想保护此间百姓,就跟他打了一架,结果失手烧毁了集镇。虽说镇子是空的,里面没人。”

    “大哥又滥好人了!”犸螣瞟一眼老人丘上的人群:“既然没人,那烧就烧了呗,自责什么!你有时真该学学别人的好处,要么学学二哥,狠一点;要么学学我,洒脱一点。最关键的—— ”他担心地盯着扎武:“—— 大哥打他没吃亏吧?”

    “没,”扎武心底不安,但没多说,“那厮脆得很,我这只堪烧烤的碎玉飞虹决就把他轰杀了。”

    “没吃亏就好……所以你是碎玉飞虹决溢出烧了集镇?”

    “对。”

    “不错啊!”犸螣乐着摸摸扎武的脑壳:“过几日二哥跑来叫板,你就拿这个火力跟他拼!”

    “……”

    二弟还没闹完啊?!且三弟你怎么一副等着看戏的模样……

    犸螣稍敛嬉笑,一本正经地说:“你失联的消息刚到林都宫里,吾皇就让二哥来前线接替你了。除进驻龙都的部队外,诸军将士皆不知你出了状况,都在因吾皇旨令二哥替换你而愤愤不平呢。现在可倒好,二哥到前线了,你也冒出来了,我想不让你俩碰面都没招。你等着吧,他短则三日、长则一旬,肯定来找你决斗。”

    “……话说你究竟怎么找到我的?”扎武的口气俨然一辈子不愿回去。

    “别急别急。”犸螣笑道:“全怪你烧了集镇,我军派驻此县的治安官负责调查纵火案子,一查就查到你头上了。那小子够机灵,怀疑你的身份,折子没送龙都中军,也没送林都皇宫,派九尾鸟连夜直接送我手里。”

    “……”

    早有寒飑人发现我的行踪了?我居然一点儿没察觉!……

    “那折子里还说呀,他跟他的几个弟兄目击你与一个炽霰少女,大冷天、三更半夜、四下无人、点着篝火、搂搂抱抱、亲亲热热……几日不见,大哥竟造出了这等绯闻韵事?”犸螣“嘎嘎”坏笑:“三纪八规里明明白白写着‘不戏妇女’,大哥你这可是明知故犯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吧,愿奉多少封口钱与我!”

    —— 诶?!这不是昨晚的事吗?!怎么被看见的?!什么搂搂抱抱亲亲热热!!!哪个无良竖子造的谣!—— 况且……老三你接到折子之后赶来的也太快了点儿吧?!

    “我挺奇怪的,大哥,”犸螣的眼神跟个吃醋小妾一样,“老话讲‘男追女,一堵墙;女追男,一层纸’。可白山上下、林都内外、妖后宫中那么多美女排队献殷勤与你,你一概看不上眼,结果却上了一个炽霰少女的钩?大哥快帮我引见引见,让臣弟拜会拜会准嫂嫂,看看她是容华绝世,还是德匹虞妃?不然如何钓得走大哥你呢!……”

    扎武不说话,也没表情。好半天。

    犸螣怕了,自觉顽笑开过了头:“……大哥?……”

    “不是你想的那样。”扎武严肃得吓死人:“当初我身中数箭、被海流卷至此地,流落失所、疲惫困顿、苦寒交迫,是她发现了我,帮我拔除了弩箭,为我敷药疗伤。我欠她个人情。”

    “哦。原来如此。”犸螣松口气:“所以大哥对她没意思?”

    “当然没有。”

    “……那就好……不过大哥这‘人情’该怎么还?送她家一座金山银山、让她从此荣华富贵么?”

    扎武停下脚步,转脸遥望向老人丘上乌泱拥挤的人群。不出意料,无需寻觅,安宁的身影就在其中,一眼便能瞧见。

    “帮我弄辆自行车来吧。”

    扎武对犸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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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沉静(二)
    哇哇哇!这什么怪车子啊?!好快好快!——

    拼命撵着骑在自行车上的安宁,小枣“汪汪汪”一路狂吠追赶,狗腿跑断也撵不上!唉,哪还顾得上小枣啊,安宁快活得早把全世界都忘了!—— 多神奇的车子!不用畜生牵拽,脚一蹬就能跑,比骑马也不慢!虽然一开始摔了两次,但学会之后真的好有趣!—— 明明前后两个轮子、不放站架立都立不住,跑起来却这么稳、这么快!明明跟半大马驹一般长、钢铁一样硬邦邦亮闪闪的,却好轻好轻、一只手就能拎起来!—— 真的太神奇了!

    扎武细心叮嘱过的,要犸螣弄一辆“碳金材质的、有变速器的、带护链罩的、轮子防滑的……”自行车,还不是为了安宁既省力又安全吗?可安宁还是蹬了个满头冒汗、满脸彤红—— 大冷天都骑出一身汗来了!唉,谁叫她兴奋过头、用尽全力、车子蹬得飞快、“嗖”的一下就把村里村外每条大小巷路、每道高矮阡陌全跑遍了呢?土石路好颠,积雪处好滑,但好开心啊!

    但在崃嵧痛迕衩茄劢缋铮且荒怀∶妫蛑备於搜懊涣窖

    这本该是个宁静如常的日子。天气晴暖难逢,崃嵧湍诨┕伊枞诨喟耄褂胁磺胱岳吹暮┚俦ψ徘逖┎唷⒄疗铰罚迦顺雒疟韧裘谎┑哪晖坊贡憷G也坏サ缆贩奖悖甘骋驳昧瞬钩洌汉┚缥糯謇锒诹附。恢幽睦锇岢鍪复蟪盗甘场⑹卟恕⒂闳狻⒛痰啊⒐瞎⒆髁希簧幌炫哦釉私謇矗ぜ野せ妹潘偷绞稚希饬酸翇屯的燃眉之危。

    当然,村人中也是有些议论的。有人说寒飑送来的东西没见过,不敢吃;也有人说这是寒贼搞亲善,大家别上当。但眼看没米下锅了,人是铁饭是钢啊,总不能全村人坐着挨饿吧?村长跟屯里几个大户一合计—— 吃他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就算吃了寒贼的饭,我们总还是大炽霰的百姓,活着命才好有朝一日迎接王师回来嘛!咱村里都是粗人,连乡校先生都没考上秀才,“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类说辞就是用来规矩上等人的,管不着咱大头老百姓!吃吃吃!寒贼敢送咱就敢吃!

    然后,在初现富足祥和阳光的崃嵧痛宓郎希芡回5孛俺隽朔芰Φ捧咦殴殖底拥陌材

    好像平地人群里猛地炸开一枚火树银花焰火弹、一派万紫千红晃花眼—— 身处户外的每个村人都看愣了神,多数人压根没省过来咋回事;挡在前面的赶紧闪开让路,擦身而过的只知驻足呆瞧;几个老太惊倒了拄杖,许多孩童追逐着起哄,害得小枣在他们脚丫底下乱闪乱钻。此一时光景,恰如古诗文里写的那般:“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只不过,大家瞅见的不是美人秦罗敷,而是“不咋好看”的安宁。

    安宁骑得一阵风似的,但毕竟未甚娴熟,村道上石头、坑洼又多,歪歪斜斜、左拧右拧总归难免,好多次险些擦碰着行人和东西,脾气不好的当街就破骂起来了。安宁扭头笑叫声“对不起”,话音刚落便不见了踪影,谁都赶不上。

    凉悠悠的微锎倒希鞴藿牵v飕飗的,好似爽利的响哨。

    遮阳衣的衣摆飘散身后,嫳屑飏舞,仿佛开屏的孔雀、招展的旗幡。

    覆雪的茅草顶,灰黄的夯土屋,泥泞的积水坑,光秃的篱笆墙,到处鸡飞狗跳的各样家禽、畜牲,满村目瞪口呆的男、女、老、幼……全都扑面而来、擦身而去、倏忽已远,恍如飞逝的时光、异世的幻影,与安宁疏离了、隔绝了,那么近,却又那么远;那么真切,却又那么不真实,渐渐化作一道道掠失侧畔的彩色的线。这时的安宁自己,恍惚也已化作了一缕清风,来自梦境、扫进现世的风,喧嚣欢笑,吹遍了古老沧桑、荒凉清冷的崃嵧汀S腥酥钢傅愕悖腥朔缪苑缬铮腥颂酒⊥罚材蠖⒂叶觯辉诤酢

    这一刻,这位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并不美丽的炽霰少女,迎来了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夺目、最耀眼、最自由的瞬间。

    “……好好个闺女骑这劳什子,跟骚妇人跨驴游街似的,也不害臊。”

    “寒贼无端送车子,显是对李家丫头有意思嘛,也不知李大娘愿不愿宝贝闺女嫁个怪物?”

    “看看一圈寒贼对那怪物毕恭毕敬的,想必大小是个人物,安宁嫁他应该亏不了。”

    “亏不了?怪物可要吃人的啊!都忘了郝家兄弟咋说的?在津门镇上吃人放火的肯定是他嘛!”

    “吃了又咋的?吃一个安宁,他李家能得一座金山!我跟县城里寒贼打听了,这种车子啊,在寒飑也只有大富人才骑得起哩!……”

    墙外呱呱咂咂的议论声音,把在自家庭院里打瞌睡的赵全吵了个清醒。咋回事这是?咋还瓜葛上安宁了?他忍不住从竹板躺椅上一家伙窜起来、随便披件坎肩跑出家门、信手揪住个路人问道:“咋了?你们白扯啥呢?”

    “少爷没瞧见?”那人指指街尾:“李家闺女刚过去了,骑着个寒贼送的怪车子,风头得很哩!”

    赵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寒贼?啥车子?”

    “没见过!一前一后两个轮,骑上去俩脚一蹬就能跑!”那人完全没挠到赵二货的痒痒处。

    “不是!”赵全急了:“我是问寒贼为啥送车子?哪个寒贼送的?”

    “就是郝家兄弟撞见的那个、在津门镇吃人放火的怪物呗!这会儿好像带着兵在李家。大家都说那车宝贝得很,寒贼舍得送,铁定是看上李安宁了,想拿车子当聘礼……”

    —— 我—— 擦—— 嘞—— !!!—— 这还了得!!!——

    赵全肚子里一声金刚咆哮,七窍生烟肺腑欲炸,掉头冲进牛棚里系好大车,左手铁锹、右手铁锄,腰别铁斧、背负铁锛,肩扛铁耙、臂挽皮鞭,十八般农具寒光锃亮,千里牛雄纠纠气昂昂,赵二货牛哄哄势汹汹,煞气腾腾杀出门去、直奔李家。崃嵧陀植淮螅匀獯笳笫票忌辖郑胁欢嘣毒透材蛄烁稣彰妫∑涫卑材谙缕拢挥玫懦底樱昂簟钡囊幌卤愦诱匀员呗庸ヒ玻氪蚋稣泻羟依床患埃』缎ι痰谜匀墙幸桓鲂乃幔

    “奶个熊的!”

    赵全骂了脏话。好容易调转头来去追,却咋个撵都只能望其项背!千里牛今儿个咋不雄起呢?!更心酸的是安宁好像都没发现他在追!她骑得好快,旁若无人地冲过一个又一个道口,偶尔左顾右盼,间或仰望天空,后来干脆撒开车把、伸展两臂,活像一只学飞的小笨鸟儿,又笑又喊、歪扭摇摆地只管往前冲,看得赵全直揪心!

    释放了!自由了!好像飞起来了一样啊!我在飞啊!

    安宁已经不怎么抓握车把了!

    不过车子这样乱扭摆起来,速度也慢了些。赵全抡斧砍断缰绳、黑蛤蟆似地飞身跳上牛背、丢下大车乘牛猛撵,上吨重的千里牛“哞”地卸掉包袱撒开四蹄,一路土石迸裂!这一家伙才勉强跟安宁齐头并进了!

    “安宁!”赵全侧脸大喊。

    安宁看见被千里牛颠簸成一堆残像重影的赵二货,表情立时一怔,紧接着赶紧抓稳车把、使劲儿骑出直线,害怕失衡撞他身上。

    “这咋回事?”赵全脸都青了,简直是块凿了七窍的西瓜皮。

    “要你管!赵二货!”

    安宁狠狠一蹬,眨眼甩掉赵全和千里牛,村道尽头急转个弯儿、窜上条盐田间土埂,骑往自家方向。可躲得了赵全、躲不了老妈—— 李安氏又气又急、发狂发癫,安宁骑出门时拽不住,这回来了还拽不住么?小脚大娘这番啥也不管不顾了,满心满脑只知道闺女疯遍全村丢人现眼、老李家祖祖代代脸面臊尽,不好好教训咋跟九泉之下的老头子交待!于是母老虎一样迎头扑上,“啊啊啊”嗷嚎着,张牙舞爪满天抓挠,好容易胡扯住安宁的披肩长衣、连人带车子扯拽翻了,自行车“咣当”一下倒在道中,安宁“唉呦”一叫摔趴出三四步远,李安氏自己也“呱唧”一声、结结实实扑了老大一记马趴。

    母女俩都是既累且疼、跌得说不出话。安宁说不出更懒得说,恼哼哼盯了母亲两秒,一声不吭,站起身拍拍泥土冰碴,忿忿怏怏地甩打着俩胳膊,头也不回大步流星朝家里快走,那表情,那动作,将一圈围观的村人骇得纷纷退避。李安氏呢?比安宁更骇人!就趴下处原地盘腿踞坐着,俨然患了失心疯,披头散发、低头埋脸、不声不响,只顾砸那车子、摔那车子、捶那车子,有十足哭天抢地的动作,却无一丝哭天抢地的音声,真堪称有其形、无其声,叫你看得见、听不到,好像个发大飙的鬼影。

    “李大娘!”

    赵全跳下牛背来搀李安氏。李安氏没颜面看他,垂个头,蚊子似地嘤嘤嗡嗡、嘟嘟囔囔、牢牢骚骚,大抵是在念叨安宁咋的咋的没有闺女模样、咋的咋的疯丫头假小子、咋的咋的丢人现眼了之类的。

    ……有那么严重么?赵全虽生气,却不是气安宁,而是气竟然有“人”—— 还是没人形没人性的寒贼怪物—— 跟自己抢安宁!骑怪车子有啥丢人的?不过看安宁骑车子骑得那么高兴、那么快活,赵全心里的确不是味儿。

    可长点儿心吧妹子!怪物再稀罕你,你可不能稀罕怪物啊!

    赵全搀了李安氏,一手牵着牛、扶着自行车,屏开瞧热闹的人群走向李家的破烂篱笆院。他本以为这场戏已经够热闹了,不想还有更热闹的正等着上演哩:

    李家柴院门外站着谁呢?

    气嘟嘟的安宁。

    那个大公鸡似的怪物。

    六名赤手空拳的寒飑军士。

    安宁的哥哥李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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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之沉静(三)
    李家独子李岳,外出务工回来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作为李家唯一的男丁,李岳打小便是母亲眼中的顶梁柱,大事小事全得自个儿一人担着,童娃子强充大人,再苦再难也得扛,再累再痛也得忍,兼之年年岁岁、日日夜夜被恨铁不成钢的老娘软絮叨硬逼迫,背地里不知偷偷哭过多少次,个中艰辛,一般人想都想不出来。这般过活许多载,磨炼出来的男人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喜欢带着妹妹跑去老人丘玩耍的“淘宝高手”李岳了。

    但仍是位“愤怒的后生”。

    刚一瞅见李岳,赵全便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李岳长相倒是不坏的,白白净净,五官端正,眉目间一缕文弱气,比妹妹安宁尚俊俏几分,却总是一副极亢奋、极焦躁、极愤怒、极不耐烦的表情,浑似个插了信捻、燃了火星、随时要炸的火油桶,说起话来更是咄咄逼人,一副训斥群小的可畏架势,无论安宁还是赵全都很怕他。李岳因这个性格也得罪了不少人,包括雇他做事情的老板,所以每份工都干不长,手艺再好也不行。

    不过反过来讲,就李岳这副臭脸臭脾气,手艺若不过硬,谁会雇他呢。

    “李公子,李小姐,”看李岳、安宁兄妹俩不吱声,扎武身旁的一位沃民军官主动开口道,“方才话未说完—— 我军希望征用贵府,作为这位大人的临时住所。”

    “这位大人”当然是指扎武。

    李岳眉肉一拧:“贵军一定误会了,我家破宅陋院没地方,盛不下大人物。”

    军官用寒飑话与扎武交谈几句,对李岳道:“大人说了,李公子与家人尽可放心,他住在贵府院子外即可,严守‘三纪八规’,一切饮食、器用全由我军承担,不会给你们添太多麻烦。如果需要正式的征用令,我部会奏请龙都上峰出具,明日为贵府送来。”

    李岳忿着脸,背好行李进屋,“咣当”一声摔上了房门。

    他一消失,现场气氛登时松缓七成有余。早先寒飑军送车子来时,三言两语,李安氏就晓得扎武是大人物了,只是被安宁骑车撒疯气着,没顾上恭敬招待。李安氏一辈子没出过县,见个村长就能吓得俩腿乱擞,见个赵全都给当爷敬;眼下家里却迎来个异国贵人,出出进进一帮官兵将校伺候着,虽说相貌块头儿实在太怪、太丑、太大、太骇人……

    ……横竖得罪不起。说啥就是啥吧。惹恼了这些妖魔鬼怪,一家子全活不成。

    李岳不会装笑脸,李安氏可是人话鬼话两精熟,即便落到阎罗王脚底下,只怕也能堆笑奉承忽悠过去。前遭被寒飑人吓昏是因为头一次见,一回生二回熟,胆量再虚,天天照面、多唬几次咋的也麻木了。又不多时,崃嵧痛宄ぁ⒋甯薄⒅畲蠡叫匠。Ч鄞迦烁墙罴叶碌酶@锏墓碌阂话悖欣垂凵秃┕治锏模欣创蛉だ罴肄限蔚模邪屯胖畲蠡杈葡写┕罂汀⒆约汉贸没淞娇诘模行┰虼渴粝勾杖饶帧⑥幼鸥隹狙疾弊拥笨纯汀@罴以豪镌和庖皇比松Ψ小⒑蛊籼冢孀谑舜游慈绱朔绻夤琶Φ美畎彩喜恢趺春昧耍苏飧鲆驳门庑Α⒓四歉鲆驳猛溲灰换岫托┝肆场⒗鬯崃吮场

    偏偏安宁不懂事,不但没给老妈帮忙,反倒抱起拼命挤出人海、“哈哧哈哧”又咳又喘的小枣,转身进屋了!这死丫头真是……

    吵死了。

    还是屋里清净。

    小枣累瘫,散架在安宁怀里不能动。安宁抱着它走进黑洞洞的里间,看见李岳背对着自己,一个人杵在墙角,纹丝不晃,好似一条吊在房梁下边的腊肉,全身上下唯有半张怒脸被窗缝漏入的光线打亮,别处清一色全黑,黑得简直找不见,没提防的话能骇人一跳。

    “哥?”

    李岳没理她。

    “咋了,哥?”

    李岳回头看看她:“咋回事儿?”

    嗓子里显然压着团火气。安宁有点怕:“……啥咋回事儿?”

    “你跟那怪物。”

    “……没,没咋回事儿啊……”

    “那他为啥送你车子,还要住到咱家来?”

    “……”

    “说!!!”

    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安宁一激灵。

    “……我……我也不知道……”安宁吞吞吐吐地:“……可能是……因为我救了他吧……”

    “救他?啥时候?咋回事儿?”

    “……好几天前了……在桦树湾淘宝遇见他的,看见他身上中了好几支箭,就帮他拔掉了,还给他敷了药……没别的了!啥都没!真的!”

    “唉!”李岳用力一跺地板:“妹妹呀妹妹,你好糊涂啊!寒飑是敌国,寒贼是敌人啊!你遇见一个不报官也就罢了,居然还好心给他疗伤治病!?你这般做法,跟活该千刀万剐的炽奸有何两样?!哪日王师打回来了,你这可是要杀头的知道么?!”

    “……”

    安宁哪想过那么多!

    “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一介女流不为国出力也就算了,居然反去帮助寒贼!真是有头发、没见识!”李岳训闺女似地可劲儿骂:“我这趟去龙都做工,亲眼看见人家国子监太学生的气节,寒贼打进龙都时候,有多少太学生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殉国的!看看人家那气节!再看看咱们屯里,一个个慌着抢着去吃寒贼的嗟来之食!我呸!”

    “……咱家又没柱子,我往哪儿撞去?”安宁撅起嘴。

    “你—— ”

    李岳差点儿被妹妹气一跟头。

    “龙都的官老爷、大将军、富贵人也撞柱子了?平民老百姓也撞柱子了?”

    “……”

    “那哥还叫我撞柱子?”

    “罢了罢了!”李岳皱眉挤眼一摆右手:“跟女流之辈没法儿讲道理!你们就心甘情愿当亡国奴去吧!给寒贼当顺民去吧!麻木的国人,唉!”

    安宁抱紧小枣刚要走开,李岳忽然又叫住她:“你等等!”

    “又咋?”

    “你以后不许搭理那个怪物,听见没?!”李岳冲上来猛一扯安宁的肩膀:“你要是敢正脸看他一眼、敢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没你这个妹妹!这个家里就没你的地儿!你爱跟谁过跟谁过去!嫁给怪物滚去寒飑国吧!我说你记住没?!”

    安宁肩膀疼得像脱了臼一样,眼眶里湿漉漉的,好容易没哭出声来,点了点头。

    “把他送那车子退回去!他不要就当他面给我砸了!听见没?!”

    安宁噙着泪,又点点头。

 ;。。。 ; ;
海之沉静(四)
    隔日。

    老人丘下。

    “呃,这是唱的哪一出?”

    犸螣看着面前被砸得稀烂的自行车,又看看神色尴尬的扎武:

    “不喜欢?”

    “她哥哥不喜欢。听说是。”扎武苦笑一声:“现在可好,她一家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犸螣乐不可支:“大哥你就是自找的。古人云‘距离产生美’,还有俗话说‘远了香近了臭’,皆是此一道理。前日我问你为何决意住进这个村子,你诳我说是想‘熟悉民风,体察民情’。好借口啊!结果呢?背着吾皇,背着我和二哥,一意孤行,非住人家家门口,没日没夜、色眯眯盯着人家看,怎么样?被讨厌了吧?”

    “莫要顽笑。我还没住下呢,她哥就当众把车子砸了。她哭得特别可怜。”

    “嘎嘎!‘可怜’这个词能从大哥嘴里出来,臣弟全明白了!”犸螣仰天大笑。

    扎武被犸螣混闹得没辙:“贤弟几时能正经些?先不提我与李小姐—— 就事论事,我觉得这个李岳颇能代表不少炽霰百姓对我军的看法。恪守‘三纪八规’远远不够。如何让炽霰百姓愿意接纳、乐于接纳我们,需下大气力仔细琢磨。”

    “嘎嘎嘎!摊上难缠的大舅子了?”

    “别闹!”

    犸螣又笑笑,终于严肃了些:“此事确实难办。党同伐异乃‘人’之本性啊。还记得师尊说的‘邓巴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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