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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姝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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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第四种”。
注:
异密:air / e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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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渊悬陉(一)
狗咬狗,黑吃黑,大水专冲龙王庙—— 另一拨鬼怪乘驾怖蚓喊杀冲进冤仇城!那怖蚓头端不知由何种物质构成,坚锐不可思议,洞磐石如洞清水、凿金铁如凿黄油,冤仇城二十余米青铜高墙一触即穿!满城鬼怪尚在惊愕当中,七重高墙已被直线贯通,仿佛一瞬间开辟了七座十几米直径的正圆城门!
几乎同一时刻,门楼女像上那条怖蚓已朝向攻入城来的同类奋然扑下、直击其身中段,势如百千米虹霓贯空!城墙上、海水中怖蚓连带俱动—— 原来冤仇城内只有一条怖蚓!那门楼上、城墙处、海水里的—— 竟是同一条!其头缠女像、身盘残垣、尾搅海波,长不知几十逾百里!来犯之蚓亦不示弱,昂首伸腰、窜跃迎战,头如山岳、口等江海!第一下两相扑空、谁都未能命中对方,倒把城内城外、城上城下的建筑震倒许多,更将大批鬼怪压成肉泥血水!
城墙既穿,仉飒、陈方、闵天河、索明岚四人眼见无数鬼怪似倾穴而出的毒虫一样蜂拥入来,二话不说、见活的就剁,霎时与城内鬼怪鏖战成堆。鬼打鬼,鬼斩鬼,鬼宰鬼!屠场骤变沙场,城内鬼怪多在饕餮飨食,手边仅有宰刀、铁筷、餐叉、肉钩等家伙,哪敌来者之弓弩流星、矛戟枪剑!砍落的鬼头“扑通通”滚堕汤锅,剖烂的肚肠“哗啦啦”走流阴沟,方才还在开心食人,转眼与人类一般下场!来敌攻进甚快,快到大量鬼怪未及反应—— 旁边一间棚屋内缚着一个美女,两妖鬼正用利爪剥取她身上一块块米分嫩雪白的肉、片来丢下涮锅去,不料棚屋裂然崩塌、三五个潜沙鬼轮挥狼牙棒灌顶舂捣直入,一女两鬼并捶肉酱,哪辨得出孰鬼孰人!
看押着仉飒他们的这伙鬼怪倒是有武装的,一见此状,胆肥的几头嗷嗷叫着上前厮杀,胆瘦的几只弃甲曳兵溜了,自五人身上搜缴去的兵刃散落无遗;剩下棚屋内伙计、食客逃的逃散的散,只恨生来少长几条腿。仰望头顶,两条怖蚓正在彼此蜿蜒盘旋、伺机启口相噬,城里那条好似连山跨占城池,城外那条仅见其首、大小莫测——
还不动手?!
仉飒最先动手!老将军一个箭步冲至昏迷着的铖铩身畔,飞脚将旁边火炉里的烧火棍踢到他身上,烫得他“啊呀!”尖叫一声惊醒跃起——
“—— 啊哈哈哈!!!怪物!!!怪物!!!啊哈哈哈!!!—— ”
铖铩噩梦未省!四人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乱笑乱蹦的他按住,木枷都被他徒手砸裂了!
“铖将军!快醒醒铖将军!”
“先把木枷打开!”索明岚可懒得陪疯子瞎胡闹。他捡起铖铩的银鋋,铁柄杵死地上、挟牢了对着闵天河:“快点!”
闵天河会意,将鋋锋插进自己木枷的裂缝里用力一别——“咔嚓—— ”木枷断成两半!重获自由的闵天河旋即接鋋入手、如法炮制帮索明岚、陈方、仉飒三人撬开木枷,却对腕上铁铐无计可施—— 拿钥匙的鬼怪早不知死哪去了!好在四人皆有此类经验,戴着铁铐也能厮杀—— 区区双手刀、双手剑、双手戟,焉能难住我雍军勇士!陈方摸出两枚陶瓶就炉点燃、奋力掷入最近一群鬼怪,当即炸倒炸翻十好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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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渊悬陉(二)
两条怖蚓恶战如龙,楼垣尽覆,殿阁齐吞,所过尽成墟丘;巨影荫蔽之下,大群饿鬼饥怪借烛阴灯强光掩护、从陆地一侧浩然漫涌向冤仇城,恍似万年不遇的逆天瀑洪,无数双圆溜溜鬼眼闪荡着攫食与死亡的火;烛阴灯雪耀耀的光柱兴奋地扫来划去,活像一群嗅迹觅食的恶犬,将这濒临暗海的古城化为一座巨大的灯光舞池。
九成九的鬼怪被吸引到陆地一侧去了。
豢龙烈山、羌原鹯、逄鸾、葆霖四人从海岸一侧突入了冤仇城!
摩云淼枫剑炸光未落,烈山已闪电般驰步奔近、剑锋“朴”地捅透一个绿腐鬼—— 这厮的肠、胃、肝、脾、肾一股脑全从背上爆迸绽抛出去、正糊在后边一个狼鬼脸上;羌原鹯顺势扯走那狼鬼爪中宣花大斧、转手“呼”地劈进他狗脑瓜里。他们前脚翻越断墙进城,烈山后脚旋身甩剑,蓝白色剑光一柱擎天、狂扫城头群鬼;一排排鬼怪被拦胸拦腰扫中,灒出的肉浆脓血炽若熔岩;碎石纷飞如弹,楔进周遭更多鬼怪的头颅,一股股鬼脑汁暴喷烈潠!他们脑袋爆了,身体却仍在前冲!无头之身失去控制、冲过头秤砣般跌下城墙、梭入磈垒堆与尸骨山摔成张张肉饼——
“铖将军他们在哪儿?”
“往城心找!”烈山手指正前方说道。
烈山当先,羌、逄紧随,葆霖殿后,向城心无前挺进,惊雷滚地般涤荡开一条尸谷似的血路,其情其景恰似破竹之状;群鬼在他们的攻势下节节熸退、望风悚栗、如鹜逡溃,飞起的、蹍烂的、蹋扁的挂满墙、压满地。然而入城越深鬼怪越多!空场上鬼群滂湃,犹如蚁阵蝗云;巷道中鬼垒积压,好似溢巢乱蜂!太多了!渐渐涣然欲涫、滃然欲沸了,简直是一大锅开水!
但仅仅是多,却有量无质、脆弱得紧—— 阎冥中物产极度贫瘠,食物异常匮乏,捕人为食或同类相食皆非长远之计,豢养人类更无可能,故阎界鬼怪常年形同饥殍,再凶顽也早给饿虚脱了,能披坚执锐、呐喊冲锋已属勉强,寻常之辈十四五个也未必敌得过一名阳间武士,何况是万夫难挡、且有司幽人神剑加持的烈山他们呢!人鬼、僵尸鬼、绿腐鬼更惨,因其原为阳间生物,不似狼鬼、妖鬼、潜沙鬼之类生于黑暗、无需日照;从小到大困居地下、缺乏光照与饮食的他们往往身躯佝偻、骨骼畸形、筋软体虚,只配给烈山一行当瓜作菜、砍到手软!
而眼下这场恶战,究其起因也是“鬼为食亡”:冤仇城乃冥中第一大“人圈”,阳间捕来人类多集中于此,统一宰杀、配给发放,方圆百千里内全指着此城吃饭,岂敢有失?不想近日一撮背信弃义鬼里应外合霸了此城,只顾一时饕餮痛快、三年储备半天吃光,其他鬼怪焉有不兴兵讨伐之理!
双方怖蚓愈战愈烈,直打得破绽血淋、身裂皮迸,亦将蓝宝石“云洞”照下的光柱弄得忽暗忽明、雾散云飞;忽闻一声地坼天崩的巨响,一座塔楼早被它们撞坍崩落、四分五解倾倒下来,许多巨石、碎砾、器具“砰哩梆啷”当头砸坠,将地面鬼怪、棚屋埋葬无算。烈山躬身钻过两座垮塌中的棚屋、猛捽住当面一只妖鬼,摩云淼枫剑刹那间射出一根粗比大树的光龙,轰他个腑脏甩抛;剑光落处的火团、浓烟如涝水般堆漫四去,焚炙熏呛得一片鬼哭怪嚎。羌原鹯、逄鸾一左一右引弓乱射,越射越快、越射越猛,弓身弓弦像狂奔中猛兽的肺叶一样急张急弛,沿途鬼怪的惨叫与血肉横飞声混淆不辨——
“—— 主公当心!”
葆霖突然大叫。他们看到前方棚屋一整排、一连串地“吱吱嘎嘎”倒伏折叠—— 一辆三鬼推千斤铁滑车迎头碾轧过来,像在骨牌阵里冲掀!顿时只见逄鸾轻功登壁、腾身跃起,三支箭一并甩上弓弦、“嗖”地将推车的三只潜沙鬼齐齐射翻;烈山同时抽手甩出一束剑光—— “轰!!!—— ”铁滑车凌空!它翻跳起十几米高、湮没入耀眼欲盲的蓝白焰火,宛如一簇蓝湛湛焱牡丹盛开街头!无数灯盏般灼亮碎块八方燀射,中心一团炀熔混沌大铁坨通红白炽好似铁水,拽着纱缎形火舌“朴”地扎进地里,哗然迸爆,无异钢包!一队鬼怪追在铁滑车后边满以为性命无忧,谁想这下遭了殃,一家伙熔化蒸发了一多半!剩下几个没熔化的,也像着了火的弹球、弹子一样被热浪劲风捶出数十米远!
铁滑车没了,大拨鬼怪没了,但前路亦被半流淌状的熔融铁坨、铁浆堵死,热如炮烙,不可逼近。
“走这边!”
蓝光闪烁之间,烈山早已挥剑砍向青铜高墙,如斩烂泥,生生削出一个门洞来!——
—— 门洞对面鬼怪更多!
穿越门洞的四人与铺地淹城的鬼怪短兵相接起来。烈山剑斩铍挑、撕开中路;葆霖双手双枪、全无破绽。战场混乱如是,羌、逄二将已无暇补充箭矢,于是不再用弓,以锤戟、双钩相掩相护、配合厮杀—— 羌原鹯挥戟把个绿腐鬼右胳膊钉进地里,逄鸾疾扑跟进抡钩便扫——
“嗷!!!—— ”
一只狼鬼拽着狂飙横空而至,将一个僵尸鬼一钯筑得零碎,断躯残体满地抽搐。一眨眼间—— 几乎是眨眼都来不及!远处的城墙上下霎时间鬼兵弸盖、怪卒充牣!正在围攻烈山四人的鬼怪们瞬间由猎者堕为猎物,犹如蝼蚁碎豆丢进碾盘,只剩下逃散蹦跳的份儿!一场盛大的血洗狂欢就此开始—— 攻城的鬼怪大军到了!
烈山他们趁乱砍杀出去,绕道迂回、继续赶往城心。
两军交战益发激烈,怖蚓间的缠斗也难解难分—— 它们竟如扶摇龙卷般“顶天立地”直树起来,全躯旋飘颤舞,头端击碎了幽冥天顶,火芒溅星五光十色,比人间的节日礼花还要壮美;尾端巨犁似地耕耘着城池,屡见略略一蹭、微微一擦、轻轻一挨,即有数十座台阁塔楼“轰隆隆”化作瓦砾废墟、千百间棚屋篷房“哗啦啦”夷为平旷赤地;两军流矢流弹打在它们皮上,立刻“叮当”一声弹开、连个白印儿也没!
阎冥首屈一指的古城就这样毁于一旦,而两军鬼怪早已忘却了交战的理由!他们没有策略,没有阵型,没有组织—— 只是受本能的野兽血性驱使着,像抢食的鲨鱼群、鳄鱼群一样胡杀乱打、你挣我夺,一帮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疯畜生!
怖蚓击碎的洞顶砸到了地面。烟尘弥霄,巨石震壤,倾盆瀑落的熔岩浆犹如夺命天火,形似一床来自炼狱的席被,铺城盖野,魔焰黑玄,涂炭众生。烈山看见那些人鬼、妖鬼、狼鬼、僵尸鬼、绿腐鬼、潜沙鬼……在乱石与熔岩的雨点、硫磺与蒸汽的雾烟中千方百计地挣命,又千方百计地杀戮着与自己一样千方百计挣命的敌人……可怜,可怜!纵然非人,纵然是鬼怪,战场也毫不减残酷!—— 怖蚓、坠石、熔岩的癫风暴霖自然不辨敌我,双方鬼怪更是不屑、不愿也不能辨识敌我!无论敌军亦或友军,惨死在他们眼前的情景都像在他们头脑里、神经里打了鸡血,令他们快感无穷!—— 不知是因麻木而嗜血,还是因嗜血而麻木!鬼眼球鬼睛珠都被鲜血染红了!
“—— 快跑!”烈山边奔边躲、边杀边喊:“当心石头和熔岩!城心没多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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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渊悬陉(三)
仉飒、陈方、闵天河、索明岚、铖铩五个顺沿着一条僻寂的甬道全力飞奔。前方是十字路口,飞针走线般往来穿梭的两军鬼怪正大肆砍杀对方,遍地尸骸无一具囫囵的,大半个街区都沤渍在各色各质的热血与体液里。打眼仰观,冤仇城中竟多出了几座摩天厦宇,高矮粗细不输怖蚓,一直触及洞顶,且在蠕动!活像几条黏乎乎的巨蛆!细望了才分明起来:那是烧烟!吞城大火升起的熊熊烧烟!恍若一座油田在燃!其浓黑赛过砚墨、厚重赛过顽石,宛如支撑着阎界的巨大斜柱!
十字路口鏖战频仍,攻城方的蛤剌蛊毒箭压得守城方喘不来气。五人没有停下,“叭叭叭”踏着满地鬼血鬼肉、一头扎入了刀林箭雨。他们身处两方互射的飞矢丛间,持枷为盾、相互掩蔽,且战且走,屡以鬼怪挡箭——
能于此矢霖阵中立足者,唯僵尸、绿腐二鬼。因其本乃蟹族及远古人类,遭不死药或蛤剌蛊毒害而沦落鬼道,却因此获得不死之身,即使被乱刀细剁成碎末、臊子,每一粒一毫碎末仍是活的!至于枭其首级、断其手足、斩其胸腹、刳其肚肠……他们仍可与你再拼千百回合—— 除非似烈山握有司幽人神剑、龙光圣火一举将其焚化灰烬!
所以箭也得躲、怪也得砍!许多浑身插满弓箭弩矢、状如豪猪靶垛的僵尸鬼、绿腐鬼挡在前边!唯有砍烂、砍碎、砍糟他们才有生路!
巷尾处塔楼已变成壮观的火炬,每扇门、每户窗都膨咆出乌龙般烟团,把高塔衬托得如同雷云中楼阁;两条怖蚓绞扭在一起,头豗“云洞”、尾击门楼,早将楼顶女像抽断抛甩出十几里开外、轰然坠毁在无边无际的阎界荒原上——
他们没有停,没有看,也没多想什么。戴着铁铐照样诛怪杀鬼!唯一没戴铁铐的铖铩已然清醒五六分,癫态犹存,益增蛮猛,劈鋋夯翻几个拦路的绿腐鬼、以身触塌一面板墙,化绝境为坦途;仉飒滚地闪开几支流矢,斧戟贴地掠扫、削断两双鬼腿;索明岚等身重剑平斩道左,闵天河双手朴刀云抹路右。待陈方连步绕过两根残柱、三枚陶瓶炸断追兵,他们已冲出垓心、奔入了下一条幽长的仄巷,再次投身于灰蒙蒙的僻静。他们想离开这座危城,更想找到烈山他们;他们一直跑,永不转身,永不回头,不管前面是剧厉的战火还是刀山样的焱障,他们只是朝着前方一直奔跑—— 但凡是路,总有尽头——
—— 冤仇城背面即是尽头—— 一座大断崖猛然凹显眼前!冤仇城竟是矗立悬崖边缘的一座城池!再往前什么都没了!无限虚空!
“快停下!”
仉老爷子两手齐出、一把拽住晕头直闯的铖铩。五人走投无路,只得就地严待,等着鬼怪追兵找上门。他们并不知道,现如今再没有哪怕一只鬼怪顾得上他们了—— 战局渐现分晓,两条怖蚓已缠成死结样的虫球、撼天震地滚落悬崖,崩碎巨石数以亿方,兴许将在那深渊下战至世界末日;鬼怪这边,胜利者正将溃败的一方逼向大悬崖!
已非战斗,实乃屠杀!箭镞、标枪、铅丸、铁滑车密集地投入那些飘摇在悬崖边的、无法动弹的活靶中去,米分碎了这片顽抗的海洋。没有一个鬼怪看得清、听得清或辨得清沙场形势,塞目的尘土、没膝的血海、凌乱的尸体、熏天的血腥、彻空的惨叫……早已麻痹了他们所有的感官。有的鬼怪坠下悬崖、一头扎上崖壁石笋,叫都未及叫一声即被穿成蜂窝;有的鬼怪被重弩射出的连环火箭命中,一列鬼穿成一串儿熇熇活烤,伴着绝望的嗥喊、曳着火帘跌入石笋丛,瞬间撕得稀烂好似碎布条;有的鬼怪竟慌不择路地想从万足践踏下挖洞逃生,结果被沙土活活闷死!……
如此情形,躲在数里外城墙根下的铖铩等人全然未了。
他们还在静待鬼卒赶来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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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渊悬陉(四)
城心一带已无鬼物。
一盏烛阴灯倒地未灭,光柱雪白,所照皆成昼午,近之倍感炙热,看得葆霖、逄鸾、羌原鹯三人大惊小怪。烈山挥铍熄之,破音清脆,如碎玻璃,又看得他三人不胜惋惜:“哎呀!主公啊!这等宝贝如能带回……”
“什么宝贝,”烈山笑道,“烛阴灯罢了,老祖宗谓之探照灯,曾是与窥筒、远镜一样烂遍街之物,无甚稀罕。”
“……”
“快走罢。还不知鬼怪打到哪里去了,亦不知几时会打回来……”
烈山甫一踏上城心空场,骤遇一人鬼幼童暴跃而起、“啊啊啊”嚎叫着拿骨刀来刺!烈山眼疾身快闪过,鬼童尚未出第二刺,早被逄鸾一脚飞踹得肚破肠流、摊在城门边上。杀一个儆一百,空场周遭、城墙根下,诸多童鬼幼怪又哭又吼四散哄逃,却有气无力,跑不疾、走不快,哭都哭不响亮;其中一个拖着脚步逃过四人跟前,葆霖眼内嫌恶随手一推,那娃子便软软地栽倒死了!
阎界孩童居然饥饿虚弱至如此境地!
看出三位属下面含恻隐,烈山拄铍唏嘘道:“不同于人世,阎界鬼怪没有‘儿童’这一概念,连‘母亲’的概念也极缥缈,‘父亲’就更别提了。在他们眼里,孩子不过是缩小的大人—— 有时连‘人’都不是,仅仅是‘物’!对孩童的同情、怜悯、照顾、关爱,于我们而言天经地义,于鬼怪们而言则根本不存在。没有哪只鬼怪会怜爱儿童,事实上,多数鬼怪甚至会将自己刚降生的后代杀死食肉!侥幸未被生母杀食的幼鬼,刚一学会走路即须**求生,活命所需的一切都要自己去学、去抢。绝地天通万余春秋以来,冥中生态一贯如此,无奈何也。”
“……这……老话说‘虎毒不食子’啊!寞琅道亦将阎界鬼怪归入‘人’类,怎会连畜生还不如呢?!”三人大为震讶。
“这有何怪?”烈山道:“远古之世的人类亦尝如此。人新世黑暗时代的几百年间,包括父母、医者在内,无人通晓儿科或育儿术学;夭折儿童的性别、姓名均无记录,人们遗嘱中从不言孩子;儿童需说大人语、着大人衣、自谋生路;多数孩童不入学校、不读诗书,少小离家出外,或为学徒,或为雇工。那个时代的故事、书籍里,几乎没有以母亲身份出现的角色,儿童角色一般是被扔掉、掐死、溺死。寞琅道认为‘儿童’乃社会概念,并非自然概念—— ‘世有文明,而后有孩童’。吾以为是。”
“……”三人基本没听懂。
熔岩的灼气徐徐袭至,提醒他们该动身了。甫经兵火蹂躏,广场上千余人类已无幸存,但其惨遭屠宰餐食的骇人情状遗存犹在,血腥不堪入目;方才那伙鬼怪幼童虽已足够触目惊心,与此景相较却全不足挂齿了。
“主公,这里……”逄鸾两眼发直。
烈山一声长叹,不作解释,带领他们继续前行,径直穿越广场、穿过这片血池地狱,往怨仇城背面进发。广场尽头的尖顶拱门前放置有几百口石函,两米长、一米宽,四方无盖,陈列整齐,函内火燎焦黑,函底积覆着厚厚一层骨灰尸烬。手扶函上,感觉尚是热的;细察函内,仍可见微烟袅袅。
“行刑场,”烈山说道,“鬼怪们喜欢把俘虏投入石函,文火焚炙其脂膏、一点一点慢慢燎死,就像点蜡烛或者油灯那样—— 他们一贯如此料理敌对的同类,比之屠宰人类也没仁慈多少。”
“要是鬼怪们全都如此伺候同胞,咱们就省大力气了!”羌原鹯笑道。
“确实。”烈山点头:“阎界再大、鬼怪再多,毕竟一无饮食、二无组织,多数鬼怪体力连普通民夫都不如,打起仗来更是乌合之众,我辈配合得力足可以寡胜众、以一敌百。就怕他日如有英雄豪杰统一幽冥、整编鬼军,只要经营得当,必能兴振阎界,与炽霰、寒飑三分天下。”
“那可麻烦,”葆霖说,“但愿这‘英雄豪杰’永远生不出来。”
烈山苦笑:“鬼怪当然生不出。别的……就难讲了。”
“别的?”逄鸾疑问。
烈山还是苦笑。
寒飑、阎冥皆种族驳杂之国,龙兵既能做得寒飑皇帝,谁敢说阎冥皇冕不会落到某怪物脑袋上?
粘稠的熔岩流挤破墙垣、涌入城心。要不了多久,这里的一切都会被永久埋葬。
匆匆离开广场的他们,似乎仍能隐约听到这地狱里濒死之人、将死之鬼的凄厉哀号、阿鼻叫唤。然而很快便忘却这些了—— 他们遇上了正在大悬崖附近交战的鬼军!多亏葆霖眼力过人望得真切、及时告诫大家就地隐蔽,才未被鬼怪发现。
“接下来往哪走?”羌原鹯捏着嗓子问:“到城心了也没找着他们呐!”
烈山熄剑入鞘,听从脑海中声音、手指暗海方向:“这边!”
“返回去?!”好容易才从海那边杀过来啊!
“不是,”烈山猫着腰背、借砖石倒柱隐身挪步,“前面是个悬崖,咱们得沿着悬崖往海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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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渊悬陉(五)
“……手都痒了,他娘的来个鬼呗!”
索明岚拖着重剑来来回回踱步,干着急等不来一个鬼。
“光顾着鬼打鬼了吧,”陈方道,“没空追咱们。”
闵天河冷笑道:“这帮熊货也太弱了,早知道干嘛在沼地上束手就擒啊,豁出去了片刻剁净他们!”
铖铩此刻清醒八 九分了,尽管眉宇间惧怖仍旧、瞳仁里疯痴依稀,整个人气场都变了,仿佛死去活来过一百单八遭的轮回鬼。他凝固了似地杵在悬崖边上,半天没动一下,忽然喃出一个字来:
“……井……”
“什么?”仉飒咳嗽着走到他身旁。
铖铩一手指向悬崖外的虚空:“……井……”
井?
果然。
铖铩这么一呢喃,他们才终于看出来:面前这座断崖,居然只是一口竖井的边缘!一口直径数十里、深不见底的巨大竖井!
它形如漏斗,底下黑暗混沌、难察渊浅;井壁上掏出一条挂壁路,恰如楼宇半腰的窗户、悬廊,却是镶嵌于危崖绝壁的横面上,从地面向井底盘旋下降,蜿蜒跌宕,时而隧洞、时而飘窗、时而露台,连缀成一条时断时续、绵延不绝的螺旋线,隐现于磅礴山形、交错万壑、迭影奇涧、嶙峋怪石之间,若非亲临目睹,实难想象其壮丽雄奇。遥望暗海一侧,若干流泉飞瀑逐级跌落,白雾萦绕,轻纱薄绡;远眺陆原一方,针尖大小的鬼影密密麻麻、如暴雨飘风般陨堕,惨惨戚戚,血肉融云;强忍眩晕俯瞰,附近还有一条曲折三叠的石砌栈道,精雕细琢、延伸上下,连接起上方冤仇城、下边挂壁路,只是梯级倾陡非常,令人心惊肉跳,岂敢贸登!
“这是……”
“—— 剑渊悬陉!”
豢龙烈山来了!还有葆霖、逄鸾、羌原鹯三个—— 雍国君臣九人重新聚首!大家喜不自胜,然而形势不允他们再三寒暄:几双亮闪闪、幽荧荧鬼睛从战场那方由远及近,也不知是逃离垓心的败卒、还是搜索残敌的游兵——
“跟我来。”烈山倒持摩云淼枫剑,砍开仉飒、陈方、索明岚、闵天河四人腕上铁铐,背了铍爬下石栈:“进陉道他们就追不上咱们了。”
“陉道?”
烈山指向井壁上那条螺旋下降的挂壁路:“这种嵌崖山径,俗称‘挂壁路’,亦称‘绝壁路’,学名‘陉道’。此‘井’名曰‘剑渊’,即绝地天通时神剑坠落冲击而成。”
葆霖大喜:“照此说神剑就在井底了?”
“不远!来吧!”
烈山以身试险、先于众人攀落栈道。道中石梯陡得要命,但岩体坚固,还算好爬。八人依次下去,脊背贴紧石壁,每步每扶、谨慎落脚攀手,随烈山缓行前进,曲折三叠,很快到临一处转台。此台顶看得出昔有一座八脚石坊,但仅剩乱石堆及八根参差断柱,原有形状、规制早已湮灭;穿过石坊去,便是烈山口中的“剑渊悬陉”了。
“世人所谓‘十八重阎界’,”烈山点燃摩云淼枫剑,“最早即是从这条陉道来的,只因昔日蟹族撤离阎界后,鬼怪起初以此陉道作为刑狱,处理犯俘及炽霰人类。当时的‘十八重阎界’究竟哪‘十八重’也有各种说法,我记得的是吊筋、幽枉、火坑、酆都、拔舌、剥皮、磨捱、碓捣、车崩、脱壳、抽肠、油锅、黑暗、刀山、血池、阿鼻、秤杆、寒冰—— 至少古书上如是写的,实情无从得晓。”
“……书……主公的书袋?……”唯铖铩一个注意到烈山的书袋没了。
“扔了。”烈山的声音听着十分复杂。
“扔了?”索明岚、闵天河一块儿蹦起来:“那《阎界地理图》也没了?”
烈山冷笑一下,拍拍自己的寸头:“图在这里。”
“……”
“担心什么,尔等还信不过主公吗?”仉老头拄戟追上烈山,扭头招呼他们道:“神兵不远矣,你们不想尽早重回人间?还不快来!”
大家都没说什么,哪怕羌原鹯、闵天河与索明岚亦然。
但他们脚步明显慢于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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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渊悬陉(六)
君臣九人先后爬过石坊留存的乱石堆,踏入了那条幽深宽阔、时明时暗的隧洞—— 剑渊悬陉。
一侧是坚实如壁的山体,一侧是断断续续的“窗口”,以及分割窗口的粗砺石柱,色泽冷峻,条理分明,形状凌乱不规,仿佛怪兽啃啮出来的。这些窗口甚为开阔,落地衔顶,无凭无栏,宛如一座座透光通风的观景台,自陉道内张望出去,每户窗外皆是一副自然天成的冥中风景图,既壮阔雄浑,亦足恐怖阴森。剑渊广大,氤氲空濛,但他们还是隐约看得见对面井壁上的陉道,纤细一线,游丝般刻于山骨、铭于岩心,无算多少重层,天晓得何日到得了井底!
他们转过一个弯,忽觉一垒岩壁扑面压顶而来,原来是到了两座巨岩夹峙之处,陉道在此急拐陡折、完全凹入石缝中去,两侧岩壁交错、触手可及,之间却是叫人望而觳觫的不测深渊。于是仰望,那迷宫狱、冤仇城已然淹没在“井口”的如霭金光里,海水挂堕成的吊泉瀑布也是闪烁美丽。
葆霖望着井口处瀑布:“那片海水,与墨池大壑有关联没有?”
“不知道。”烈山回答:“传说绝地天通时候,恶神蛤剌蛊并未离开凡世,并于冤仇城畔这片海里栖息多年,化生出无数绿腐之鬼,幽灵般游荡海底,捕杀从海上、海岸经过的活物。绿腐鬼尊奉蛤剌蛊为母神、以蛤剌蛊毒淬制毒箭,出处便是此典。”
“我听说活人若被蛤剌蛊毒箭射中,亦会变成绿腐鬼?”逄鸾问道。
烈山颔首:“凡人如遭蛤剌蛊毒所害,必堕落冥道、化绿腐之鬼—— 那绿腐鬼皆是蛤剌蛊之分身、奴仆,与恶神同记忆,共晓其所知,共享其所有。若中此毒,初时行动僵硬,继而逐渐枯萎、终成怪物,逾六十载则不可再见阳光了,否则数时之内注定腐烂消散。此毒无解。”
“不能被射中。”陈方咬嚼着。
“对。绝不可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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