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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如烟逝-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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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地,那落后的一骑就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信号,前面的车马立刻渐缓了下来,一瞬之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弥于无形之中。
后面的马蹄声滚滚如风雷般赶上前来,来者有十一人之多,狄霖听到这些人用自己听不懂的语言相互低声说了几句话之后,又都静默了下来,继续前行。
应该又继续奔驰了将近一个时辰,风雨渐渐转弱,天将破晓,远天的尽头已微露出一线白光。
毫无征兆地,马队突然停了下来,狄霖被提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他听到一个沉而厚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应该是命令了一声,狄霖随即被一只粗厚的手掌抓住了腰带,拖着向前走。
狄霖闭上眼睛,尽力放软自己的身体,紧咬住牙关不发出声音,以免让对方察觉到他已经醒了过来。
然后,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些人似乎带着他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因为泥地忽然变成了坚硬的青石板,将他全身撞得生疼,他就象是货物一样被拖着下了十几个台阶,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潮湿阴冷。
那人用一条精钢铁链将狄霖缚着双手高高地悬吊起来,就走了出去。
当狄霖感觉到周围没有人时,才又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里大而空旷,没有门窗,四壁皆为坚硬冰冷的石壁,有股隐约阴冷的潮气和腥味盘旋不去,墙上点着极粗的牛油烛,跳动的火光闪烁不定,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在某个地下的深处。
狄霖正一点一点地凝聚着自己的内力,忽听一面石壁上“轧轧”声响,石壁轰然而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怀抱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石壁在那个人的身后又紧紧地闭合,火光照上了那个人的脸,浓烈如刀锋般的眉,深邃如瀚海似的眼,轮廓粗犷但却不失英俊,微曲的黑发散披在肩上,自然流露着极为张狂的霸气,正是瀚达尔王撒利耶。
而他怀中的人只穿着雪白的亵衣,在他宽厚魁伟的怀抱中显得分外的脆弱伶仃。
撒利耶怀抱着那人大步地走到石室中央的一张白木桌前,挥手随意拂去了桌上的一些物品,将怀中的人放了下去。
那张白木桌不过是用砍伐下来的松木直接制成的,并未经过精心打磨,粗糙而巨大。那个人却是纤弱而细致的,放在桌上后一动不动,头轻轻地侧向一边,一头如墨的长发散乱地垂落在桌上,一身未沾点尘的白衣犹如流云落羽般轻垂下来。
虽然看不到这个人的脸容,但当那异常熟悉的身形落入眼际之时,狄霖的一颗心不由得“呯呯”乱跳,顿时提到了嗓间。
“狄统卫,你醒了。”撒利耶没有回首去看,但他说话时所用的语气却并非疑问,而是肯定的,“想不到贺延特制的迷药对于你竟象是失效了。”
狄霖听过这个沉而厚的声音,这个声音在下命令时,带着种绝对的主宰和权威,他知道此人一定就是这伙人的首领。
但这句话却让狄霖不禁感到惊讶,他倒不是惊讶于此人现在说的是汉语,尽管语调有些生硬奇特。而是惊讶于此人似乎认识他,而且能在自己刚才那一瞬由于情绪波动而变粗的气息中敏锐觉察到自己已经醒来,不觉暗暗有些心惊。
“贺延?你是胡族人?劫掳睿王到底有何目的?”既然对方已经察觉,狄霖也就不再掩饰了,开口质问。
撒利耶轻哼了一声,并不说话,而是微弯下腰,伸手用力捏着桌上那人的下颔,将那张微侧着的脸别转了过来。
那人绝美的容颜苍白如雪,纤长的眉尖紧蹙,萎落蝶羽般的长睫轻覆着紧闭的双眼,全无声息,竟不知是生是死。
看清了那人的脸,轰地一声,狄霖的胸腑间仿佛被什么重重地一击,脸上已不由得一片煞白。
撒利耶迅快地瞥一眼狄霖失神的表情,目光顿时一冷,手上不自禁地用力一捏。等他意识到时,才发现自己用力之大,已令那苍白细致的肌肤泛起了几道淡淡的红痕。
他不禁若有所思地用自己粗糙的大拇指在君宇珩那失去血色、犹如淡色花瓣似的嘴唇上来回摩挲着,刚开始重而粗鲁,再到后来却是越来越轻,越来越缓。
那双唇紧紧抿成了一道极优美的弧线,薄薄的唇,柔软,微凉,在手中有种抚动心弦的奇异触感,仿佛只是这样轻轻地触摸着,就可以感受到淡淡如兰馨的甜美与芬芳。那如果深入到这唇齿之间,汲取到的又该是怎样的温软甘甜以及怎样的缱绻诱人呢?
“你,你做什么?”眼看着这个高大强势但却散发着阴鸷气息的年轻男子这种明显充满了情色意味的动作,狄霖再也无法按捺地厉声喝问。
撒利耶一顿,突然回过了神,然后不禁惊怒地发现,就在刚才的那一刻,自己几乎失去了一向最引为骄傲的自制力。
要知道他们所劫掳的可是承熙朝掌握最高权势的摄政王,石楼的爆炸让宁世臣逃脱,亦让他损失了带来的好几个高手,在没有安全返回大漠之前,想必随时都会遭到来自苏太傅或者是朝廷方面的追杀。只是因为此时天已将明,他们一行人又形貌特别,为免引人注目,才不得不暂时蛰伏在此处。
所以在目前这样危急的情势之下,他纵然是有再大的情欲,也本该是索然无味的,然而谁知道,明明只是随意的逗弄一下,不料却将自己的欲望无法遏止地撩拨了起来。
在撒利耶十八年的人生之中,又何曾有过得不到的东西?他总是用最狂暴、最粗鲁、最直接的方式去掠夺获取一切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在气候和物质条件都极度恶劣的沙漠之中可以说是一种最本能的生活方式。
但是他从来就没有失去过自制。他喜欢的是那种掠夺的快感和占有的满足,他享受的是掠夺、占有过程中的那种挑战还有刺激。那些辛苦拼命、流血流汗得来的美人、珍宝,也许只一转眼间就被他无情地弃之如敝屐,从未在他的心中占有过一席之地,所以他在部属们的眼中绝对是个冷酷无情、喜怒无常的人。
然而就在刚才,他只不过用手轻轻碰触了君宇珩的双唇,就几乎无法自持,只想要尽情地去索取、尽情地去沉沦,纵然是忘记一切、抛却所有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认知,令撒利耶的身形在瞬间僵硬了一下。
“你是什么人?你究竟想要什么?”狄霖发现那个高大冷鸷的年轻男子眼中原本暧昧不清的神情突然转成了晦暗不明的阴沉,他不敢将之激怒,只能斟酌着用平稳的语调慢慢发问。
撒利耶猛地转头看向狄霖,双眸突然变得更加的深冷阴黑,眼眸深处仿佛正在酝酿着最为黑暗、最为可怕的无名风暴。
狄霖无从得知他的狂怒所为何来,但是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男子仿佛正纠结于一种极其复杂而又极其混乱的负面情绪之中。
然而狄霖永远无法得知的是,撒利耶此时此刻眼前所浮现的竟是那个寿辰之夜、凌波池畔的情景:旷天之下,月华似水,朦胧月光里出奇和谐的俩个人,还有俩人之间那种如丝如缕、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交缠,那俩个人的世界仿佛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这情景他一直想要从脑海中抹去,但越是想忘却,却又偏偏越是深地印在心底,而每一次回想起时,都令他有种心被狂乱撕扯着的感觉。
也许,从第一眼看到的那个时候起,他就在深深地嫉恨着这一切,此时此刻,他就是在被这种自己从未体味过的情感所折磨着,这种情感如此的陌生却又强烈,完全不受自我意志的控制,这让习惯于掌控一切的撒利耶深感苦痛之余,内心深处竟还有种说不出的隐隐恐惧。
“我,要什么?”撒利耶比夜色更为浓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狄霖,一字一字说得极慢,“我和你一样,要的是他。”
“你……你疯了,你说什么……”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轰鸣着涌上了头顶,头脑一片混乱的狄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难道不是吗?”撒利耶看着狄霖的脸一分一分地苍白下去,带上了近乎残忍的笑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又怎么会让贺延假扮成睿王被杀来骗你,而精明如你又怎么会轻易的上当?”
是啊,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会那么的难过?失去了警惕,放下了戒备,头脑中什么也不想,只是一心想着去确认那倒在泥泞血泊中的人是否还有一息尚存?
还有为什么,当我知道那个人并没有死去时,又会那样的欣喜若狂?
一时间,狄霖的心中混乱如麻,那些迷惑,那些不解,那些说不清道不明……一齐涌上他的心头,令他无法思考,只听到撒利耶那冷酷而又满含着报复意味的声音,模模糊糊却如尖针一般刺入了他的耳中。
“……所以我要你看着,眼睁睁地看着…………”
“他是如何……我的身下宛转承欢的……”
※※※ ※※※
撒利耶从腰边取出了一只扁平银瓶,打开盖子,顿时一股醇美的酒香逸出,他仰头喝了一大口,含在了嘴里。
然后,他低下头,手抄起君宇珩的后颈抬高,将自己的嘴紧紧压在君宇珩的唇上,用舌尖顶开那紧闭着的唇齿,将口中的酒液悉数灌了下去。
狄霖徒然地大睁着双眼,但却是什么也看不到,等他渐渐回过神来时,正看到撒利耶意犹未尽地离开君宇珩的唇。
犹如胭脂般的美酒有少许从君宇珩微启的唇边蜿蜒流下,流入了白玉般的颈项之间,濡湿了乌发,在肌肤上留下了一道嫣红的痕迹,还有几点殷红的酒液沾在了雪白的衣服上,显得格外的醒目。
撒利耶又低下头去,伸出舌头将君宇珩唇边、颈中的酒液细细地舔尽。
寂静的石室之中,只听到撒利耶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粗重起来,带着无法压抑的炽热情欲。他突然用力扯开了君宇珩的衣襟,顿时一大片柔润如玉的肌肤就袒露了出来,无力而微微仰起的颈上点点红痕,更是诱人情欲勃动。
撒利耶屏息看着,忽然将手中的银瓶高高举起,缓缓倾倒,一线酒液如注般流下,红色的酒液在那片白玉般的身体上纵横流动,殷红如血的酒液,玉白无瑕的肌肤,形成了极为强烈而媚惑的对比。一时间,浓郁的酒香以及深沉的诱惑交织着流溢在了整个石室之中。
冷酒猝然倾下,昏迷的君宇珩不禁轻轻一动,身上不由得激起了一层细小的战栗。“嗯”地,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极其迷惘模糊的声音,似乎是要醒转了过来。
他显然也中了和狄霖相同的迷药,长长的眼睫轻颤几下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又很快地紧紧闭上,苍白的脸容上竟是平静如初。
撒利耶俯身在上方,一瞬不瞬地紧紧注视着君宇珩的细微举动,深黑的眼眸中除了难抑的欲望之外还满是莫测难明的神情。
他看到君宇珩过了很久,方才又再次地睁开双眼,那无比冷澈淡定的眼眸并没有因为自己全身无力、衣衫半解的躺在桌上而流露出半分的惊慌失措或者是愤怒不安,那双绝美的眼眸只是极其平淡地看着双手撑着俯在自己上方的撒利耶,就象只不过是在看着一块路边的石头。
一阵狂怒的骤风从撒利耶的心底暴发,在世人的眼中,他可以是残虐无行的暴君,可以是杀人如麻的魔鬼,他可以被人仇视憎恨,但却绝不允许有人可以将他视为无物,然而此刻,他在君宇珩明澈平静的眼眸里竟是完全看不到自己。
他突然发狠地抓住君宇珩的双肩,然后猛地把他揽入了自己的怀抱。
全身无力的君宇珩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拉起,用一双如同铁箍般的双臂将自己紧紧禁锢在他的怀抱之中。
紧拥着这柔韧微凉的身体,撒利耶心中所有的暴虐躁动,仿佛就在刹那间消散而尽,这一刻,他只想象这样子静静地拥抱着这个人。
而这时,他突然感到怀中的君宇珩全身一震,撒利耶当然知道自己狂怒之下用力有多大,但他也知道君宇珩的颤抖绝不会是因为疼痛,他知道象君宇珩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因为疼痛而颤抖的。
他忍不住转过头去,正看到高吊在半空的狄霖紧咬着牙关,目眦欲裂,将腕间紧锁的铁链挣动得“铮铮”乱响,被铁链磨破的手腕上已有鲜血顺臂流下,那泛红的双目圆睁怒视着,其中的眼神仿佛是要将自己寸寸撕裂。而自己怀中的君宇珩却轻垂下了眼眸,长长的眼睫掩去了眼中所有的神情。
看起来,沉静淡定的君宇珩似乎也并不总是如许沉静淡定的,他也会在意,也会为了什么人而动容。
尽管只是一个微微的颤抖,但已然泄露了他那一瞬间无法控制的情绪波动,也让满腔的怒火混杂着说不出的妒恨从撒利耶的心底海啸般地涌了上来,将他全部的理智淹没贻尽。
接下来,撒利耶几乎是疯狂地扯碎了君宇珩身上的所有衣物,然后整个人重重地覆了上去。
他要惩罚,要在狄霖的面前狠狠地凌虐君宇珩,他要让狄霖眼睁睁地看着却又无能为力。因为不这样的话,他就无法平息自己心中的汹涌怒火,而那怒火正不断地在体内膨胀着,似乎要将他的全身都炸裂开来似的。
他用力地吮吸啃咬着那两片如花瓣似的薄唇,舌尖顶开紧闭的唇齿,长驱直入,在那温软的口中肆意地掠取,这其间的滋味比他想象中更加的甘美可口,他不断地深入,直到发现君宇珩已经因为无法呼吸而变得迷惘飘远的眼神时,才缓缓地放开了那已被蹂躏得红肿充血的双唇,一线银丝长长的拖曳出来,极情色地滴落在君宇珩的唇边。
眼前的旖旎情景更激起了撒利耶的情欲,他从君宇珩的耳边、颈项一直到胸前腰腹,不放过任何一处,啃咬舔舐,那淡淡如兰的体香萦绕在鼻端,令他的欲望益发如火般高涨,无以自拔地沉醉于其中。他仿佛将君宇珩的无力拒绝当成了顺从,而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原本是要粗暴地惩罚的,却不意变成了轻抚,原本只是要发泄欲望的,却转成了爱怜。
狄霖艰难地别过了脸去,他又如何能再看下去?看过去的每一眼都无异于是对那个清泠如冰泉、轻逸如悠云的人的莫大的亵渎和玷污。
在狄霖的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君宇珩乍看到自己时的眼神,君宇珩显然没有想到这石室中竟然还有人在,在那一瞬,他已来不及掩饰自己眼中神情的变化,那仿佛亘古平静的眼眸之中,如暮蔼夕烟般的凄清欲绝一闪而过……
此刻的狄霖,比起任何时候都更加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但他只能用力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他此刻脑中唯一所想的,就是等到自己能够动弹时,一定要杀了撒利耶,将之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突然,撒利耶那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竟然停顿了下来,随即一丝极淡的药香飘了过来。
狄霖转过头,正看到贺延不知何时来到了地室之中,立在了木桌旁,纤细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但秀美的眼中却是与他的面容极不相衬的决绝。
衣衫半解的撒利耶软倒在桌上,欲望尚未褪去的双眼瞪着贺延,其中的怒火几乎将要贺延整个人吞噬。
贺延先用胡语说了句什么,神情哀苦,然而撒利耶却不答,眼中越来越黑,越来越冷,仿佛海啸爆发前的深海。
贺延急急地又说了几句,撒利耶厉声回答了一句,冷酷而无情。
贺延曲膝跪下,低声似乎在谢罪,然后站起,正准备将中了迷药的撒利耶扶起。
这时一阵风起,人影闪动。
贺延见机甚快,和身扑上要护住已无力软倒的撒利耶,却被一指点在后心顿时昏了过去,接着撒利耶也失去了知觉。
而那个突然闯入、身形如鬼魅般的黑衣人点倒了俩人之后,很快在贺延身上翻检出了一个小银瓶,向着狄霖走了过来。
狄霖看此人身材玲珑竟是个女子,只是整张脸都被一块黑黝黝的铁制面具挡住,只留下两个针眼般大小的小孔。
女子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挥剑斩断了铁索,又打开银瓶让狄霖闻了闻,随手将银瓶丢给了他。
狄霖身上的迷药本已将解,内力也渐渐地聚于丹田,此时闻过解药,顿时神清气完。
那黑衣女子更不多说,抽身而出。
狄霖也依样为君宇珩解毒,但一时却无法全解,他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裳裹住君宇珩抱起,紧跟着那女子冲了出去。
四、意乱情难禁
四、意乱情难禁
他们从地室中冲出来之后,才发觉外面早已是天光大亮,而此处原来是一座被废弃已久的古墓,位于一大片无人的荒原之中,想来是偶然被那些胡族人发现,竟当成了来往大漠与中原之间的一个秘密据点。
古墓外只看到几名胡族大汉仆倒在台阶之上,而其余的那些胡族人却是不见踪影,倒是从远处隐约地传来兵刃相击的金铁之声,那些胡族人似乎是被人已引向了别处。
那个黑衣女子带着他们俩人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疾行,很快地那些声音就被抛在了后面,逐渐地远去了。
突然,那黑衣女子站定,却不待狄霖开言相询,只是微一点头,就径自展开轻功,如蝴蝶般轻盈地掠上树梢,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苍茫的密林之中。
狄霖虽然心有疑惑,但不及询问只能看着她飘然远去,四下张望之后,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谷,根本人迹罕至,竟是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又处于什么方位。
他略一思忖,找到一处山壁凹陷自然形成的隐蔽石洞,拨开洞前垂挂下来的藤蔓,拢了些松软的干草铺在地上,再将尚未恢复的君宇珩轻轻放了下来,让他斜倚在石壁上。
君宇珩从醒来以后就未曾出过一声,此时依然是静默无言,任狄霖将自己放下倚靠在了石壁之上。
此刻天色已明,久雨之后,竟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在这无人的荒野之中,早晨的空气显得犹为清新明净,天空碧蓝,万里无云,通透的阳光穿过层层高树繁茂的枝叶,在君宇珩的脸上、身上投射下斑驳的光影。
那些斑驳的点点光影衬得君宇珩的脸容出奇的纯白无瑕、宁静幽远,而他只是那样静静地倚坐在石壁边,长长的眼睫低垂着,如墨的长发流水般披散了满肩,周身上下安静得如同海洋的最深处。
时而有微风吹过,枝叶轻动,点点的光影闪烁变幻,恍然如浮生里一场华丽而又不可捉摸的梦。
狄霖屏息凝望着这个在变幻若梦的光影中仍然宁静如水的身影,那样的纯净美好,却又是那样的清冷淡漠,仿佛已远远地隔绝在了世间万物之外,教这俗世间的一切凡尘都无法接近,亦无法将之有丝毫的沾染。
默默地注视着,此刻的狄霖已然分不清缠绕在自己心间的又是一种怎样复杂难明的感觉,说不清,理还乱。
许久许久,他方才缓缓地别开了视线,随即却又发现,阳光将君宇珩静默的身影长长地投射了过来,正轻轻覆在自己的身上。这样虽非直接的无声接触,却在刹那间触动了他的心弦,一丝异样的情愫在那里悄悄地蔓延开来,又在胸臆间涨满。
也不知过了多久,君宇珩轻轻地动了动,然后伸出手扶着旁边的石壁慢慢地站起身来,药性刚过,他的动作显得有些费力而迟缓,但他却用一个宁静而清冽的眼神制止了想要上前来搀扶自己的狄霖。
狄霖只能定定地立在一边,看着君宇珩用力撑着石壁站起,那完美如玉琢般的手背上因为用力过大而暴出了淡淡的青筋。
虽然有些艰难,但君宇珩还是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然后慢慢地、却是一步也不停缓地走出了这个小石洞。
狄霖站着,并没有跟过去,他看得出此刻的君宇珩需要一个人静静地独处。所以,他只是默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君宇珩慢慢地走出了自己的视野。
※※※ ※※※
不远处有隐隐的流水声传来,君宇珩循着水声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原本是一条细小的溪流,只是因为连日的大雨,水流变宽变急了许多,不过流经此处,因为几块巨石的阻挡,水势明显变缓了下来,水面也开阔了起来,在巨石的环绕下形成了一个近乎半圆形的平静水面。
君宇珩踩着河岸边细小的卵石走了过去,明明已是深秋入冬的天气,但这个小山谷似乎因为四面被崇山峻岭包围着,气候居然与外面迥异,按理本该是万木萧索、繁花落尽的时节,这里却是树木繁茂、野花盛开,俨然竟是一派初春的景象。此时在灿烂阳光的照耀之下,河水倒也并不十分寒冷刺骨,而只是有些凉意沁人。
不过乍一入水的凉意浸体,还是让君宇珩微微瑟缩了一下,过了片刻方才慢慢地来到了河的中央,河水并不是很深,最深处也不过刚刚及肩。
河水轻漾,流淌不息,从君宇珩的身边无声地流过,又流向远处。
他淡漠地看着远处水面上粼粼的波光,脑中却是忽然想起石室中贺延与撒利耶的那几句对话。那些话因为情绪的波动而说得很快,他对于胡语也只是略知一二,但经过反复推敲再加上前后联想,还是从中窥见了一个极为惊人的秘密:身为当朝太傅的苏幕远竟然与胡族结盟,撒利耶此番乔装远来想必就是为了商谈结盟一事,但双方的合作又以破裂而告终。在石室中贺延曾对撒利耶提议,以揭破苏幕远图谋篡位一事作为最后的筹码,再次与承熙朝进行和谈。
君宇珩之前就对于撒利耶以区区数十人就能够悄无声息地长驱直入而暗自生疑,现在看起来,苏幕远应该早在猎场的护卫中伏下了不少的暗线,所以才会对自己的行动了如指掌,所以羽林卫派出的当夜就发生了突袭。
他现在才发现,苏幕远的野心竟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得多,也要急得多。为了获取皇权地位,为了自己个人的利益,甚至不惜与胡族勾结,而完全不顾胡族的狼子野心,也不管最终的结果是否会引狼入室。
而这一次也是他自己的一时大意,原本以为是在京畿腹地,内有百余名侍卫,外有龙骑军重兵护卫,而朝中的一切不安分的因素也尽在掌握之中,却万万料想不到竟会闯入一个色胆包天的撒利耶,令自己蒙受了生平最大的屈辱。
只要想到那羞辱难堪的一幕,君宇珩就不禁一阵深恨,他不是感觉不到撒利耶的那种情感的,只是那种情感既浓烈却又疯狂,对于这种强加于自己身上的炽热情感,君宇珩唯一会有的感觉就是厌恶,无法自禁的厌恶。
君宇珩不禁双拳紧握,用力击打了一下水面。
他的容貌绝美、风姿出众,见者无不惊为天人,但却自有一种天上明月般令人无法接近、不敢亵渎的清冷绝傲。手掌大权后就更是威仪日重,身旁之人无一不是心怀倾慕,却又只敢远观仰视,曾几何时蒙受过这般的奇耻大辱?
一时间,水被激起,水花四溅,溅得满身满面,带来一阵沁入心脾的凉意。然而令君宇珩联想起的却是在那阴暗潮湿的石室之中,那冰冷的殷红酒液在自己赤裸身体上流淌而过的龌龊感觉,还有陌生男子在自己耳边急促粗重充满情欲的灼热呼吸,那滚烫得似要燃烧的唇舌所触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忍不住升起了有濡湿爬虫爬过的感觉……
那样的屈辱,那样的不堪,君宇珩忽然感到一阵无法抑制的恶心,想要呕吐。
也不知道,眼前这奔流不息的清冷河水能不能冲刷、带走这些屈辱、恶心的感觉?
这样想着的君宇珩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自己整个人都完全沉入了水底。
狄霖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过来,但并没有跟得太近,看着君宇珩走入了河水之中,虽然有些担心河水甚寒对身体有碍,但他更能理解君宇珩想要洗净自己的心情,心下一阵黯然油然而起,知道此刻过去只会令君宇珩更加难堪,只能远远地站在一株大树后,静静地等着。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流水激响,回头看时,却正看到水花四溅,而君宇珩已经没顶沉入了水底。
君宇珩正闭着眼睛,浸没在水中,却突然被人猛地抓住双臂从水中拎了出去,猝不及防,呼吸不觉一岔,顿时呛进了一大口河水,忍不住咳了起来。
狄霖紧紧抓着君宇珩的手臂,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抱上了河岸。君宇珩的全身已是湿透,紧靠着狄霖将他的衣衫也濡湿了一大片。
“你……”狄霖原本想说什么,但看见君宇珩因为呛水而不住地轻咳着,清冷如冰的眼眸中咳出了朦朦的水色雾气,玉白的脸庞隐隐透出一抹红晕,又淡淡地向着耳后晕过去,然而那薄薄的双唇却淡白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他的心中不禁微喟一声,只低低地说出了一个字,声音就轻叹着消逝在了喉间。
那微启的淡色薄唇,看起来竟是如许的冰冷,此时此刻,狄霖并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突然单纯地有种冲动,只想要轻轻地温暖它,让它不要再冷下去。
仿佛鬼使神差地,狄霖低下了头,用自己的唇轻轻地触了触君宇珩的唇,真的很冷,象是触及了带有清冽寒香的薄冰,比起想象中似乎更冷,冷得令狄霖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悸,茫然间却有种微微痛惜的感觉生起。
他茫然若失地轻轻离开了君宇珩的唇,却又不经意地对上了君宇珩的眼,那现出微微惊讶的眼,仿佛水波微澜的寒潭,明澈而且清冷,让狄霖突然回过了神,当他意识到自己竟做出了怎样的举动之后,头脑中顿成一片空白,整个人僵立在了那儿。
然而君宇珩却象是并未生恼,这一刻,他微微侧着脸,深深地看着狄霖,却又象是正在透过眼前的狄霖追忆着某些极为遥远的事物,他的样子看上去有着某种淡淡如烟的迷惘。
这张年轻俊秀的脸庞,这双眼角微扬带着傲然不羁的漂亮眼眸,还有那眼眸中清澈明朗如星月般的神情,究竟是眼前真实的人,还是只不过是自己记忆深处早已模糊不清的残存影像?
而这一刻,这两者仿佛已经重重地交叠在了一起,他无法分清,亦不想分清。
此时此刻,原本任何的碰触都只会令他嫌恶无比,但是这个怀抱的淡淡温暖却让他生出种想要依偎的眷恋,仿佛他久已熟悉、习惯了那种温暖的包围。而那个轻如点水一触而过的亲吻,似乎触动了他心底久未拨动的心弦,轻轻的、微微的颤动着,有什么,涟漪一般渐渐地从心房漾开……
君宇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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