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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又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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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席,奏乐。
  花大帅排场很大,他的座位上围得全是兵,正厅的周边也是重兵把守。
  魏长林暗笑,花棚不知怎么想的,千里迢迢地非要亲自来通城,给算不上正经岳父的武晋年祝寿。出行前带了一个旅,因为通城外国领事的阻挠,只放进来了一百人。这会儿个个荷枪实弹、如临大敌把花大帅围得严严实实,不少宾客吓得战战兢兢地,真不知是来添喜还是来添堵的,似这般还不如干脆不来。
  不过武老爷子似乎一点意见也没有,看着花大帅跟着他身旁的两个美女说话,笑得见牙不见眼,估计正是他做姨太太的四女和五女。他的另一个女婿只是派人送了礼物,连女儿都未归,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四周的光景被映的红彤彤的,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着红光,他们时而吃菜饮酒,时而高谈阔论,时而又去向别人敬酒。
  魏长林有些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酒,醉眼有些朦胧,看着远处的明暗之间,几个人穿得衣服眼熟,竟和未开宴前在园子里见到的那个小姑娘穿着的服色,奇怪地问:“这是哪儿来的戏班子,挺有意思的?”
  一旁略显低沉的声音道:“魏老弟,元凤班你都不知道,他们名气不算最大,确是最有意思的一个班子,老弟有兴趣,择日可专请他们去家里唱唱堂会。”
  魏长林一听,心中吓了一跳。喝得迷糊了,竟然忘了身边坐着的是花棚了,幸好这人最喜经营自己礼贤下士、见多识广、允文允武的名声,对着人得时候是相当客气的,顺势跟他聊了几句,兄长这、兄长那的将人聊得开心了又接着看戏。
  花大帅被很多人敬酒,他都一一应了,别人见他和善,都上赶着来说话巴结,花大帅渐渐地似有些不耐,他身边的姨太太向着敬酒的人使眼色,那人根本没看到,腆着连在那劝酒。
  只听花大帅突然大吼一声:“怎么回事?”军人威煞非常人能忍受,厅堂里顿时一静,戏台子上的表演也停了,他的两个姨太太一声都不敢吭,敬酒的人吓得倒仰在地上。最后还是老寿星抖着手问:“贤婿。。。。。。这是怎么了?可是下人伺候不周,怠慢了贤婿?”
  花大帅到底给老泰山面子,挤出了点笑模样儿,微微欠身说道:〃今天是老泰山的好日子,女婿本不该多事,奈何这帮戏子也忒不像话,欢欢喜喜的乐声里竟然演出了悲声,实在不像样子。”
  听他这样说话,人们面面相觑,悄声议论起来,这样多人,声音乱得很,根本没几个人认真看戏,更别说去听那乐声里有无悲声,莫非是要找茬?
  正这时,文人模样的一个中年男子站起身,拱手热切地称颂道道:“大帅真是高人,明察秋毫竟至如此,笛音确实有些不对,曲中隐隐有悲切伤感之意。”花大帅也未多说,吩咐士兵,把刚才吹笛的人给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士兵推着一个两男一女上来,女子穿着红色长衫,隐约有些恼色,但并未反抗。魏长林眼前一亮,这不正是在后花园中见到的小女子吗?原来她是个乐师。顿时又有些忧色,他多少了解花鹏,又不确定他要拿这小女子怎么办。
  花大帅本来正襟危坐,看见被带上来的人似乎眼前一亮,身姿不自觉地轻轻向前倾了一点,脑子里转了转,咳嗽一声高声问道:“大胆伶人,竟然敢欺都统家里无人吗?做什么悲悲切切的,以为无人能识破吗?”刘师傅和于师傅停了,吓得心跳都要骤停了,立刻跪下来,刘师傅尖嘎的嗓子发出急促恐惧的声音:“大帅,不是我等,是这个女子啊。”
  花大帅心中暗喜,虚着眼睛俯视女子,话声里带了郁怒:“你这女子,明知有错,怎么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这位小女子正是蔡小元,本来自己已经很少上台,吹笛的小六子感冒了、气不顺,班主边央了她先顶上去。
  她看见这灯火辉煌往来喧哗的府邸,便想到再过两天便是自己的生日和父母的忌日,往事历历在目,心中便愤懑伤感,演奏里多少带了情绪,没想到遇上行家,被逮个正着。这会儿不禁有些后悔,只有自己受罚倒也罢了,若是因此而连累整个元凤班,那就说不过去。忙不迭地认了错,但是,让她跪下,是断不可能的。
  蔡小元虽然漂亮,但根本没长开,偏偏花大帅最喜欢“娉娉弱弱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调调,见了她就起了把她弄回家的心思,于是面上一点不缓,怫然作色道:“我的老泰山武大都统声名赫赫,你一个戏子,不能精于本业,扫了他老人家的兴致,难道你一个错字就像抵消了自己的罪过?!”
  本来是武老爷子的主场,被花棚这么一搅和,最没面子的就他这个是寿星公,花棚的两个姨太太纷纷来劝,魏长林也为蔡小元说好话,花棚略作沉吟:“这样吧,老泰山大寿,我也不过分为难,你奏个曲子,既要有新意,还要有喜气,吹得老爷子和满堂的人都高兴了,便饶过了你;如若不然,认打认罚都由不得你多言。”
  蔡小元只能应允,她深深吸了一口,略作思索,端起竹笛,手指起伏,一边吹还一边晃着身子扭着脑袋,本来滑稽粗鲁的动作由她做来到显得十分可爱了,这个曲子很热闹,她心中渐渐安定下来,曲子渐入佳境,连不懂音乐的人都意兴盎然,看来是成功了。
  一曲完毕,看了众人神态,花大帅也有些出神,在心里叫嚣:老子最喜欢这一款的啦!可是明显地,“既有新意,又有喜气”,她做到了,本来他就想在“新意”二字上做点文章的,现在总不能逆着所有人的意思,硬说她吹得很烂吧,过了一会儿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蔡小元轻轻答道:“回督军的话,此曲名为喜洋洋。”花棚的一个姨太太立刻道:“大帅,我看这孩子挺不错,喜洋洋这个名字倒是十分应景儿,她的功夫也是过硬的,你就饶了她吧,把她吓哭了,当着老爷子面,多丧气的慌。”
  花大帅利眼一瞪,刚想说什么,便有人打断了,这人醉眼朦胧、脚步不稳地扑向站在厅中的蔡小元,大声叫道:“常妈妈,你终于回来看阿林了,阿林想你呀。。。”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全往林晓身上蹭。蔡小元不禁黑线,自己哪儿长得像大妈了,还有你这个巨婴能不能别蹭了,这衣服可是借给我穿的。
  哭了半天都不听,最后还是裴副官神情尴尬地解释:“常妈妈是二少爷的奶妈,二少爷非常依赖她,在战乱中没了,少爷每次看到长得像常妈妈的人,都忍不住失态,还请督军、老爷子,还有各位宾朋见谅。”说着便去拉扯晕晕乎乎、胡言乱语的魏长林,可他就像胡搅蛮缠的孩子,怎么拽也拽不开。
  这时,花大帅另一个姨太太连忙说:“既然魏公子醉了,就让去客房歇息一会,这个小姑娘与魏公子故人相像,也是个缘分,不妨先去照看安慰着她。”在座的人都明白这个“照看安慰”的意思,见花姨太太这么说,有人高兴、有人恼怒、有人松了一口气。
  花姨太太转过身,连忙给自己妹妹使眼色,花棚私下里为人阴戾深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蔡小元心中怒极,这个情景让她想到古代用来招待男客的家妓,被人看上了,直接拉去伺候;她是自由身,又明白这场面上的人自己一个也得罪不起,说出来的话,一个不好,更添一重罪过,必须得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为了改文,睡眠有些不够,所以,感冒了,所以,我得自我克制一点了。。。。。。
  继没露过正脸儿的白凯南以后,终于又出来一个靠谱点儿的handsome了,鼓鼓掌吧~~该文的分类上上有“爱情”两个字,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俩字儿合不合适,不过实在没得选,今天终于出来一个可以发生培养奸情地男滴了。。。。。。
  觉得又没人“常妈妈”这三个字听起来很熟悉。对地,学过鲁迅的人应该知道这个,迅哥儿地保姆就叫“长妈妈”的,要取的名字太多了,我技穷了。。。。。。
  

  ☆、世事难料

  蔡小元在厢房里伺候魏二少半夜,默默地琢磨自己的处境,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却睡在床上,扭头瞧见一张脸几乎已经贴到自己面上。
  刚想大喊,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了,将身边的人推开,检查了一下,衣衫完整。松了一口气,见魏二公子衣服松松搭搭地穿在身上、头发也乱糟糟地散在脑袋上,配合着他英俊的脸庞和身姿,却更显得优雅贵气、风流惑世,蔡小元审视戒备地盯着他,昨天晚上琢磨的东西又放在脑子里咂摸,她见识有限,很多事情还真有些看不明白。
  魏长林看着表现与常人殊异的蔡小元,心中感叹了一番,蔡小元在元凤班的所有信息他基本上掌握了,这一切让她对蔡小元的感觉就是三个字:独、傲、深。
  所有人都察觉到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营造出来的距离感,不去接近她,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对她的过去也几乎一无所知;她很傲,不是自恃身份的傲慢,而是鄙夷流俗、不屑阿谀的坚持,有些事明明可以更温和更委婉地解决,她偏偏走更曲折的路来保持自我的完整。
  只是疏离和傲慢的落魄小姐,魏长林是瞧不上的,让他觉得,蔡小元难得的是,她没有忘记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审时度势、扭转局面,没有一味地只靠冲动和蛮力。
  她似乎在思考,也许在想着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吧。
  他靠在床架上,脑袋压在手臂上,表情不羁地架起长腿,悠悠然地晃荡着:“蔡小姐,你知道如果没有我,你的下场会是什么吗?”她将疑惑地眼神摆给他看,表达洗耳恭听的意思。
  魏长林轻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糜荡和魅惑,起身用手指端住她的下巴,像是在细细地观察一件精细的物件儿,看完又躺回去:“你这样的长相,这样的韵味儿,是花棚最喜欢的,他的姨太太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这里又是姨太太们的娘家,你猜猜,她们会怎么对你,还有你的元凤班?”
  蔡小元心中一惊,三十六计走为上,她有自保之力,可以一走了之,可元凤班要怎么办呢?一个黑帮小头目,想捻死一个戏班子,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更何况称霸一方的军政大佬?这个魏长林为什么要出手相救呢?难道他也和花棚一样喜欢萝莉?或者,是替别人收罗这种类型的?难道真的是长得像他的奶妈?
  她还是在床上给魏长林行了跪礼,魏长林有些诧异,昨天那种情势,她都没跪,偏偏此时没有任何犹豫地就跪下了,是要夸她知道感恩戴德,还是说她圆滑世故呢?他笑:“看你也是个懂事的,不如跟我回去,在我身边当个使唤丫头罢。”
  蔡小元道:“魏公子,小元感激您仗义出手,也愿尽力相报,可小元身在戏班,却没签过身契,是自由之身,这使唤丫头若没个卖身契压制着,不知公子使唤着能不能安心?若公子没有后顾之忧,小元愿为公子分担辛劳。”
  魏长林有些不想笑了。不久前,叫人来询问蔡小元的事情,那位班主娘子的做派就不必说了,就是元凤班的那个以清高自矜闻名的当家花旦,看似矜持娇怯、安分守己,实则一直若有若无地想引起他的关注和怜悯。女人一见着他,不管看中了他的什么,绝多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来吸引他、得到他的,或许,另类的女人,除了那个人之外,今天要再加上一个人了。
  这个蔡小元不管是不是欲擒故纵,她的姿态是新颖的、有趣的,他弹了弹自己的手指,有些漫不经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人这点眼光和气度还是有的,沈小姐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问题,现在不用签卖身契的雇佣关系是很流行的,就当我花钱雇了你吧。”
  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花棚此人,明宽暗戾,最不喜欢将看中的东西拱手让人,让他发现你依然是完璧之身,肯定想方设法地要把你弄到手里。所以,现在,把衣服脱了吧,一会就有人来了。”
  蔡小元会意,脱了长衫。魏二看着她说:“把中衣也脱了。”看蔡小元犹豫,似乎要亲自动手。她纠结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脱了,只剩下一个小兜兜,脱完立即用被子把自己罩上,既戒备又觉得不好意思,魏二看着她,突然扑过去,不顾对方的挣扎卖力地亲了起来,蔡小元羞愤交加,恨不得踢死他。
  “支悠”一声响,有人推门进来,是个小丫鬟,见房中情景,“呀”了一声,撂下手上东西便跑了。蔡小元乘机将魏二踹翻在地,立刻穿起衣服来,整理好了,见魏二站在一旁看着她,突然地把他扑在地上、左右开弓、饱以老拳,打得痛快了,才站起来往外走,刚打开门便外面几个穿着军装的人拦在面前。
  魏二被揍得浑身都疼,还在呲牙咧嘴地冲蔡小元笑,幸好脸上倒没有伤。他通过裴副官得知,这个叫蔡小元的小姑娘就是那天无意间帮他们打了人的,对于她会点功夫的事儿也不奇怪。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见蔡小元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儿,门外是裴副官和他的手下,像是在对峙,也没说话,突然转身进来,把门也关上了。
  她站在房中,似乎思索着什么东西。魏二趁着她发呆,叫人送了洗漱的物品。等到差不多洗完了,他拿了毛巾,起了些兴致,准备亲自动手给蔡小元擦一擦,蔡小元条件反射地抓住来人的手,见是魏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扯过毛巾使劲搓了几下,搓得脸都红了,魏二见了笑得很开心。
  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蔡小元有些伤感迷惘:“本来打算,等元凤班唱完这次堂会,我就离开的,没想到事实如此难料。”魏二叹了口气:“小丫头,你就不要难过了,跟着我未必就比不上你一个人生活,在魏家的地盘上,有我护着,你不但能锦衣玉食、高床暖枕,还比独身在外更自由、更安全,你能得到如今华夏大地上最难得的安定优渥生活,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蔡小元心道:战争一起,哪还有真正的净土,最多是相对比较安定一些罢了。对元凤班,她的感情很复杂,说到底,她的命确实是他们救下来的,他们于她有大恩,但是除了寥寥的几个人,其他人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天大的恩情,在她看来,只一件事她已经将恩情还清了——玉佛的丢失。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笔账,她有自己的一套算法。昨晚的事,如果从事情始末看起,她不需要负全部责任,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确实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她只是暂时屈从现实,等到离开通城,就寻机离开魏二,元凤班极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同样的道理,如果她真的逃走,就算魏长林宽宏大度,不予追究,有人也会揣摩他的心思,替他把事情做了。她叹口气,果然,她还是不够心狠。
  临走之前,蔡小元回了一趟元凤班。元红和小珠子哭得很伤心,教自己乐器的袁师傅和于师傅也有徘徊失落之意,殷切嘱咐如有可能,切不可落下在乐器班里学到的东西。很少流泪的蔡小元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原以为父母去后再无人可使自己有离别之苦,却原来自己终究也是个有七情六欲之人。
  班主和凤大娘也颇伤感。蔡小元知道魏二少给班主又送了三百大洋,班主和凤大娘笑纳了;对于她的即将被带走,她忍不住怀疑他们的情绪到底是真是假。算了,她从来没有期待过,也没有主动地争取过,现在纠结他们的真情假意有什么意思,不如好聚好散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有改好,就没有放上来,今天一下子有两章拉

  ☆、认清身份

  从南通到上海,再从上海到应天。魏二和蔡小元一行人是坐火车回去的。魏二包下了一节头等车厢,十几个人装下去还显得空旷,厢内布置的很雅致,浮雕花纹的松木靠背椅,卡其色的斜织菱纹桌布,双层的缎纱窗帘,不像是火车车厢,倒像是精心装点的酒店住房。
  据说魏二的七妹也到了南通,似乎闯了什么祸又被提前送回去,一堆人里,只有蔡小元一个女孩子,身份也很尴尬,魏二和下属商量事情之时,士兵在近前拱卫,她就躲开了远远地待在角落里。
  魏二看来有很重要的公务在身,根本没工夫注意到她,连“使唤丫头”的功用也不用她发挥。她无聊之下,就拿出在通城收罗到的《篆书鉴析》,这本书专为喜爱篆书的人写的,大篆、小篆,甚至还有甲骨文,大篆里还罗列了籀文、古文、金文、石鼓几种分类,讲解的广度是不差的,可是细致浅显就不够了,她这种连门都没入的初学者看起来颇费脑力。
  “一时无聊,冒昧打扰,蔡小姐不知在看什么书?”这会儿,她正绞尽脑汁地琢磨佛陀的陀字原本是什么意思,猛听得有人说话,吓了一大跳,看她心有余悸地匀着气,说话人颇有些尴尬:“蔡小姐,没事吧,是老夫无礼了。”蔡小元连忙道:“不是古先生过错,是小元太入迷了。”
  古先生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书:“没想到蔡小姐也对篆书感兴趣?”听他的话音,看来是懂得,蔡小元苦笑一下:“家父在世时,一直尝试传授小元此道,可惜少时鲁钝顽劣,一点不认真,如今物是人非,在街市上偶然见到此书,一时感怀就买了回来,小元看着,简直如天书一般,古先生博闻强识、学贯古今,是国学大家,不知小元能否有幸得先生指点?”
  古先生欣然说道:“老夫正感叹闷在这大箱子里太无聊,和蔡小姐教学相长倒可一解烦闷,指点是不敢说的。”蔡小元连忙起身行礼,古先生阻拦:“蔡小姐不必多礼,有心足矣,有心足矣。”她又道:“既是我的师长,先生就不要小姐小姐地叫了,就请称小元的名字吧。”
  古先生是魏二父亲的一位得力幕僚,一言一行却更像一位饱学文士,四十来岁就称自己为老夫了。他的肚子里果然有真东西的,没有课本、没有讲义,不管问到什么,他都能信手拈来,挥洒自如,活像一本百科全书。蔡小元这些年各地辗转,一直没有机缘遇到一位通篆字的学者,随便找一个人又怕错漏,古先生这场及时雨,真真让她喜出望外。
  古先生大概十分无聊,无可无不可地教着她玩,不求她有什么好成绩。蔡小元虽然将自己变态的记忆力收敛了很多,古先生还是十分惊喜,与人为师的兴趣被大大地调动了。一个学得认真,一个教的细心,成果当然相当惊人。连魏二时常嘲笑蔡小元快要成了老学究,她也不在意。及至五天后到了应天府,古先生已经给她讲了一百个字,收获不可谓不小。
  在火车上的最后一天,想到终于回了家,大家多少有些高兴,魏二也不再处理公事,在简陋的临时搭成的床上贴着窗户看景,蔡小元看着裴副官跟他说话,没兴趣地收回注意力,继续巩固今天所学。待她入了神,身边的座位突然坐了人,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肩膀,一股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火车上没有洗浴设施,头等包厢里有一个卫生间,他每天都让士兵去提了热水过来供他洗澡,他身上带着自身特有的体味和隐约的香水味,不难闻,甚至很能魅惑人,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凑得这么近,蔡小元又是心慌又是恼怒,死劲地踩了他的脚。
  魏二的低呼了一声,“啪”地一声甩了蔡小元一巴掌,看着她隐带水光、不可置信的眼神,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还觉得自己是呼奴唤婢、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不过略有一点才色,就张狂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好好反省一下,我们家不是戏班子那些人,由着你我行我素、无视规矩,不然你有的是机会被人收拾。”说着疾步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蔡小元真的被打蒙了,上回在武府他被她打得不轻,他还笑着,今天就踩了他一脚,就当着这么多人折辱于她,其他人都没有望向这边,也没有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仿佛方才未发生任何事,可想而知,她是个可以任意被主人打骂的人,以后没人会想着尊重她了。
  蔡小元努力地收住眼泪,她不能哭,没人在乎她的眼泪,她再怎么哭,只是给人添增笑料罢了。魏二说她张狂,她确实有些忘形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人们没觉得给予他人基本的人格尊重是常识,更何况魏二是“公子”、“长官”、“次长”,他习惯了被人敬畏服从,他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张狂”。不就是做小伏低吗?有什么难的,两年——最多三年——她一定会逃离这种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生活。
  火车到站的时候是中午,有轿车等在站外专门来接他们。魏公馆是白色为主的西式建筑,线条、装饰、窗户、屋檐很异域的感觉,站在雕花黑漆大门外,草坪上的盈盈绿意遮都遮不住地跳到人的眼前来,这个季节能见到这么大片的绿色真是难得。
  魏长林和他的母亲寒暄着,他母亲身后的大妈一边笑着,一边用那双细长的眼睛向蔡小元传达着她的恶意。蔡小元低下头,不理会她。
  很多人若无若无地看着她,她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知道没有人欢迎她。这个时代,乐师和戏子是一样的伶人之流,不受人待见,富贵权势人家是将之视作玩物的,做到极致也不过是姨娘小妾,除非你下定决心不择手段,踢掉正房,然后被扶上位,明媒正娶是不要指望的。
  一行人步入院中,魏二直接随着母亲进了大宅内,蔡小元却被那位“细长眼大妈”拦在了阶下,绕着她上下审视,突然她的后脑勺一阵剧痛,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细长眼”不知用什么钝物在她的头上砸了一下,疼得她捂住脑袋直抽气,“细长眼”的声音苍老中带着尖利:“做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规矩,略长得平头正脸一些就以为自己是仙女儿拉,脑袋伸那么长,是要给谁看!眼珠子瞪这么大,你是想吃人吗?”
  蔡小元听见一阵一阵的嘻嘻窃笑声,如鼓锤一样敲击着她的耳膜,她很想把所有人都打趴下,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哭,也不能笑,只能对“细长眼”说低眉顺眼地说:“还请妈妈谅解,我打乡野地方来,原本上不得台面的,如今见了来了魏家,才知道什么叫富贵气象,大家风度一时看呆了,我不懂事,以后以后还要多劳妈妈教训知道。。。。。。”
  魏二没有说过要将蔡小元纳妾收房,人们已经直接按照心中所想,将蔡小元看轻了,其中当然包括魏公馆的几位主子。魏长林原本也没打算将蔡小元怎么样,只是想把她先带在身边,视以后的情势再决定,没想到一出口,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都反对。
  魏明将军自己觉得好男儿有几房妻妾也没什么,可是他认为儿子对这个女子不一般,向来跟一帮女流厮混,魏长林没要带回过家里的,没想到他这次费尽周折、不远千里地把她带回来,他担心将来妻妾不和,耽误儿子的前程事业;魏二的母亲深受妾室之苦,并不希望儿子纳妾,至少不要再娶妻之前纳妾;魏二的大哥魏长峰从小见着母亲默默垂泪,对这些妖媚戏子之流深恶痛绝,坚决反对什么狗屁纳妾。其他人也就是看热闹,二夫人乐得魏长林娶上七房八房的,闹得他争权夺利的心思都没有,魏七小姐不知为什么偏和她的生母反调,坚决不同意蔡小元入魏公馆。
  “细长眼”自称姓关,让蔡小元称关妈妈。蔡小元垂首敛息地听着她没完没了的训诫,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逆子放肆!”立刻有人窃窃私语起来,甲说:“老爷生气了,二少爷铁了心底要心地要把这狐媚子搁在家里了。”乙说:“就是就是,二少爷小时候性子最霸道了,想要什么东西,一门心思地就抢回来,紧紧地搂在怀里,谁要也不给。”丙插话:“不给也没用,魏公馆里面,说话最算数的可不是咱们这位二爷。”
  关妈妈大声一喝:“闲得没事儿,回去把你们衣服被褥拿出来洗洗刷刷,把虱子拾掇干净了,再在客人面前出了洋相,我让你们一个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花园子的草又涨起来了,你们这么闲去帮罗师傅除除草也行啊,长了眼睛,长了脑子,哪儿不能让你们动动心思,偏要在这儿胡咧咧,怎么还不走,皮痒痒了是不是;茉莉,还在啰嗦什么,显得你最能是不是?”
  楼栋的突然大门打开,皮鞋在石板上砸出沉闷的回音,这个人的脚步听起来铿锵有力、沉稳坚定,围在大门前的一众人纷纷站到一旁,垂首静声,齐声道:“大少爷。”“谁是蔡小元,出列。”蔡小元心里腹诽他职业病,闻声而出,看到穿着棕色长靴、灰蓝色裤子的一双腿向她走过来,停在她的头顶上说话:“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安分守己则罢,如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我早晚让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听明白了吗?”
  蔡小元大声道:“听明白了。”那双腿没有动,上面过了半分钟又传出声音:“管家,让司机把她送到古先生家里去。”管家踟蹰犹豫:“可是二少爷交代。。。。。。”魏大少爷还在她头顶上说话:“二少爷交代什么都不管用,老爷太太都同意了,赶快去办,不要自讨苦吃。”
  蔡小心里大大地松口气,这个结果在目前的情势下不太坏,她留在魏家,绝对会过得很艰难,被人折磨死也有可能。去古先生家就是做点儿杂活儿也好,正好还跟他继续学篆书,至少那里不会所有人都把她当成眼中钉。这个消息传达给她,魏二一直没下来跟她道个别什么的,她提了行李就跟人去了古先生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写文文,真得好艰难,想要写得好就更艰难了

  ☆、古家琐事

  古家的居所是座两进的四合院,主仆加起来才四个人,加上蔡小元这个新人,一共五个人。对初来乍到的蔡小元,他们喜不喜欢另一说,送来了就能派上用场,她是在戏班子里磨练的身子骨儿,可是个壮劳力。有了她,古家的女佣阿江这会儿,也有闲工夫坐下来干点针线活,顺便和女主人聊天套近乎了。
  古先生的妻子冯氏坐在摇椅上,拿着一本书在太阳下看,阿江道:“太太,你就好好歇歇吧,读书伤神费脑的,晚上又该睡不着觉了。诶,对了,那蔡小妹不是认得字,让她来给你念着听也是好的。”冯氏乜斜阿江一眼:“你一刻不使唤使唤她,心里就不舒坦是吗?还是个小丫头,你也别太过分了。她这会子在做什么?”阿江有些心虚,讪讪地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约是又去找先生学字去了。”
  这时古先生从外面进来,冯氏奇怪:“元礼,这是上哪儿去了,以往这时候不是教着小元学字吗?今天怎么例了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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