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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NP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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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 
      我已经成爲了,被时光湮没的过去。 
      子霏慢慢的放下手臂。 
      行云,我是已经被时光湮没的过去。 
      你无须好奇,也无须探究。 
      狂风吹送著骤雨,打在身上异常沈重。 
      哗哗的雨声掩盖了身外的一切。 
      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要迈步回进门里的子霏,忽然顿住了身形。 
      有从手臂从身後紧紧的箍住了他的腰,一个人伏到了他的背後。 
      奇妙的,他明明没有看到,却知道这是谁。 
      分明是冰冷的身体,心里却一下子热了起来。 
      “怎麽了?”侧过脸来,柔声问他。 
      爲什麽行云在这样的大雨夜跑了来? 
      身体被大力翻转,披散著的头发的行云将子霏按在了廊柱上,一把撕开了他的衣裳。 
      黑暗的大雨中,行云两只眼睛中却象是烧著两把火苗一样的闪著亮光。 
      “行……云?”子霏震惊得忘了挣扎。行云的手在他的胸前重重的揉摸了一把,忽然低头就咬了上去。 
      锐痛,水的凉意,可是行云的咬噬极烫热。 
      子霏逸出一声惊喘,重重一把推开了他。 
      “行云你……” 
      只说出两个字,被扑上来的行云死死抱住,双唇堵住了剩下的话语。 
      火辣烫热的吻,在冷雨里象一把野火烧到了身上。 
      狂乱迷乱,行云辗转而沈重的吻著子霏。 
      是青梅竹马?是相知相许?是两情相悦?是反目成仇?是……生离死别之後的,要焚天灭地的激吻。 
      双手紧紧揽住了子霏的颈项,象是要把他箝碎了揉进身体里去那样狠力。 
      交缠著的身体,从廊下移到了房内,行云拖著他甩在了榻上,翻身覆了上去。 
      象是一场濒死前的盛宴。 
      也象是旷古历久的血的祭祀。 
      行云疯狂的撕掉他蔽体的衣物,扯住脚踝迫他分开身体,沈身就冲了进去。 
      巨大的痛楚让子霏咬破了下唇,铁锈味一下子弥漫在鼻端。 
      大雨如注,风在林梢。 
      一切来得象惊雷过境,不及掩耳。 
      身体被牢牢禁锢,明明是交欢,却惨烈似酷刑。 
      行云象是失了理智的,嗜血的兽,紧紧咬住他,逼迫他。 
      重重的进入,迅猛的退出,然後再次的进入。 
      一下又一下,象是要把他击成碎块化爲齑粉。 
      “飞天……” 
      扑天席地的痛楚中,突然听到了这一句话,因爲激痛而显得隔膜的声音,疑真似幻! 
      睁大了眼睛,子霏定定地看著行云。 
      大滴的汗水,从行云的额角脸颊滴落,打在他的身上。 
      “飞天!” 
      喘息的声音,但是,的确是这两个字! 
      子霏没能再压抑住痛苦的声音,呜咽出声! 
      剧痛与心悸,象是惊雷打在身上。 
      脑子里一片空白! 
      行云他…… 
      他喊的是飞天两个字! 
      是飞天!不是子霏! 
      是那个已经被尘封起来的,已经没有人再喊的那个名字! 
      是那个行云根本不复记忆的名字! 
      窗外雨骤风狂,窗内风狂雨骤。 
      从狂乱迷乱,变成抵死的缠绵。 
      可是竟然找不到一句话来说。 
      无论是行云,还是飞天。 
      竟然没有一句话可以说出得口。 
      找不到任何一句话,能叙别来之情。 
      你……怎麽样? 
      我……又怎麽样? 
      言语这个时候,是多麽的苍白而无力。 
      你曾经如何,我又曾经如何。 
      言语无法述说。 
      绵密灼热的亲吻,象是要把对方嵌进身体里一样用力的拥抱。 
      云雨无边,花红玉璧。 
      契合的身体,象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极度的痛楚中寻找快乐的所在。 
      唇因爲激痛而苍白,身体却因爲狂乱而泛红。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热汗,潮热氤氲。 
      淋漓酣畅的一场欢爱。 
      象是要向对方无尽的攫取,也象是要把自己全部都交付。 
      行云翻过他的身体,无限耐心的抚弄。 
      飞天气喘吁吁,一边闪躲一边去摆布他。 
      只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今,飞天什麽时候也不能和行云在此事上一较高下。 
      行云还只是蓄势盈盈,飞天却已经倾泄而出。 
      飞天又是喘,又是抖,行云暧昧地舔了一下手指上的液体,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你也……尝尝……” 
      唾腻交缠,微苦与腥味,在舌尖上流转,热血都朝上涌,头脸颈项都滚烫灼热,象是要烧起来一般。 
      “痛吧……”手指向下探索那因他的颠狂而受伤的的所在:“是不是很痛?” 
      飞天搂住他的头颈,两人的额角抵在一处:“不痛。” 
      大雨打在屋瓦屋檐上,哗哗作响。 
      行云没有再说话,飞天也沈默著。 
      两个人在大雨倾盆的黑暗中紧紧相拥。可是除了刚才那两名短短的话,又没有别的言语。 
      大风吹得窗扇格格作响。 
      过了良久,行云轻轻吁气:“爲何不说?” 
      飞天怔忡著,没有回答。 
      行云的下颔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低哑:“我若是想不起,你就打算著让过去只是过去?” 
      仍然是雨声填满了两人之间的沈默。 
      行云恨恨不已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你有多少机会可以告诉我,竟然一个字都不提!” 
      飞天痛得一颤,仍然没有出声。 
      行云掬起他一缕头发,半湿的头发上竟然闻到海水的气息。 
      唇细细的,轻吻那银白的发。 
      想到听说过的,隐晦不全的传说。 
      飞天就是那一夜白发,跳了堕天湖的人…… 
      心慌而锐痛,紧紧抱著怀中人。 
      来不及看清,来不及握紧。 
      在此时,明了他早生华发的爱情,灰飞烟灭的思念。 
      雨声依旧。 
      行云有些乏力的靠著他,无声的,把那此纷乱的回忆,一一梳理。 
      很久以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爲什麽他没有幼年童年或是少年记忆,似乎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子,没有家世,没有过往。 
      但是身边的人总有合理的说辞,而且,生活是那样的美好,尊贵的地位,亲切热情的友人,亦父亦兄亦师的辉月……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 
      有的时候也会有疑问,午夜梦回时的空茫,也不止一次的让他惆怅。 
      但那些总是极短暂的。 
      光彩四射的生活,没空留给那丝丝的淡愁。 
      但是现在那个空洞突然的被填满了。 
      说不上来,是要哭,还是要狂叫。 
      只是觉得如果不做些什麽,自己一定会炸裂得破碎不堪,连一点灰渣都剩不下。 
      想要抓住他,又想要发泄出心中满满的痛。 
      从来没有如此激狂过。 
      两百年来从来没有这样的失控。好象周围淡漠如水,自己也在这样的水中浸泡,没有什麽不妥。 
      只是有时会觉得闷。 
      闷的时候会找些娱乐打发。 
      还有,跟著星华去巡边。 
      总可以找到架打,多余的精力总在溅血的时刻得到渲泄。 
      一切正常无比。 
      一切完美无比。 
      只要不去放任那一丝惆怅,一切真的无可挑剔。 
      行云可以对任何人,包括自己,都说,我真的很快乐。 
      但是一切在遇到这个人之後都变了样。 
      不知道有人会有那样的目光,那样的身姿。 
      目光很安静温和,却让人觉得那平静的水面下有著汹涌的暗流。 
      身姿不是那种孤傲张扬的,可是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仰头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孤寂,垂首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他孤寂。 
      和飞天从小至大的一切,慢慢的在脑海里重映,越来越鲜明,越来越连贯。 
      两个人沿著空旷的神殿的长廊奔跑,脚步声轻快,笑声张扬。 
      行云不知道爲什麽,後来的那些事虽然更加的让人心惊目眩,可是他还是反反复复回想一切发生之前的事。 
      没有爱断情伤,没有生死离乱。 
      那时候的他和他。 
      行云的手在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位置上摩挲。慢慢的,一下,一下。 
      飞天的身子僵了一下,突然手扣在行云那只手上。 
      胸口那种因爲烙印而有些淡淡的刺膜的感觉,现在没有了。 
      屋子里微微的夜的冷光,飞天拉开行云的手,低头看著自己的胸口。 
      那个跟了自己两百年的烙印的位置,那个在梦中被刺了一剑的位置。 
      现在是一片平滑。 
      那里什麽都没有。 
      没有烙痕,没有剑伤。 
      行云坐在床角静静的看著他,清亮无尘的眼睛象是天真的幼兽。 
      飞天觉得脑子有些乱。 
      烙痕呢? 
      他亲手烙上去的,那个痛彻心肺的思念呢? 
      谁把那个痕迹抹掉了? 
      他看看行云,茫然而无惧的样子。 
      行云也那样看著他,他们象是两个睡了太久一觉醒来的孩子,看著彼此都觉得恍如隔世,不知道该说什麽好。 
      雨声依旧。 
      行云慢慢地说:“你和辉月……” 
      飞天眨了一下眼。 
      不是梦。 
      他明白了,不是梦。 
      之前那个荒谬的他认爲不可能发生的事,竟然是真实的。 
      “爲什麽你会和辉月?” 
      行云的声音不高也不算低,平静的不象质问,只象自言自语。 
      行云也觉得理不清自己。 
      一直一直,眼睛里只有辉月。 
      辉月手把手教他写字,辉月轻易不肯放下架子,但是总是不会拒绝他。 
      然而辉月心里有绝对接近不了的一块禁地。 
      那是个无论是谁都无法碰触的地方。 
      有时候辉月会偶尔失神。 
      嘴角有些淡漠了的温柔,象是高山遗雪,明明是暖阳映在上面,却依旧寒冷。若是光再强些,雪就化消了。要是光再弱一些,又看不清了他。 
      行云有些怕,又有些好奇。 
      对于那样一个辉月。 
      想知道,又怕知道。 
      究竟辉月那样的似水眼波是爲何而露。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可是他却很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可以对任何人,包括自己在内,说一句,我很快乐。 
      不,现在的行云,不快乐。 
      无论是抱著飞天的时候,还是现在两个人静静对望的时候,他没办法对自己说,快乐。 
      他只有迷惑,狂乱,心痛,茫然,不知所措。 
      他一点儿都没觉得快乐。 
      飞天看看行云,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一片平滑的胸口。 
      大雨倾盆的,天亮之前。 
      两个人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你爱辉月?”还是淡然的平静的声音。 
      飞天觉得茫然,摇了摇头。 
      一切都在回首的一瞬间发生,让人不知所措。 
      “那你爱我?” 
      飞天看著静静的坐在一边的行云。他们身上都没有衣物,屋里是雨水的潮气,外面的青草味,还有,没散尽的似有若无的情欲的暖昧。 
      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一伸手就可碰到对方光裸的身体。 
      大概皮肤上那微凉的,慢慢风干的,还是对方的汗水。 
      可是这麽近的距离,飞天却觉得无力,象是跨不过去的天堑。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也不知道行云是怎麽了。 
      分明还是相爱的两个人,却找不到原来的感觉了。 
      原来,真的已经过了两百年了。 
      以爲可以永恒不变的东西,终究还是有改变。 
      比如帝宫上面那四角的装饰,总会因爲风雨侵蚀,百年内也要换两次。 
      行云低头看看,飞天从床头拉出一件袍子给他。 
      悉悉簌簌的穿衣声,然後行云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向外走。 
      他打开门的时候飞天说,几案底下有伞。 
      行云没回,没说话,也没拿伞。 
      飞天看著外面已经蒙蒙亮的天色,大雨还是无休无止。 
      行云想起来了,而且,并不快乐。 
      而与辉月…… 
      飞天撑著起来穿衣束发,到了门口,又回手抽了伞。 
      辉月今天没有去正殿,飞天扑了个空。廊下的侍卫好心指引他,说陛下昨夜酒醉,今日是不过来的。大人若有要事,不妨去神殿那边,有说陛下去旧馆打坐休养去了。 
      飞天哦了一声,撑起伞,换个方向。 
      说起来撑伞,不过是个虚晃的手势。 
      你叫一条鱼穿游泳衣背气罐下水吗? 
      无根的雨水,他只觉得亲切。 
      只是,这里是帝都。 
      在这里,淋雨的疯子,招人侧目。 
      慢慢从边门走出了帝宫,向东不远就是神殿。 
      辉月,和他……昨天一起喝醉了,所以…… 
      摇摇头,这种拙劣的借口,连别人都骗不了,更加骗不了自己。 
      可是一切都模糊,飞天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怎麽喝著喝著就喝到了床上的? 
      如果是别人…… 
      飞天恶狠狠掐著自己的手心。 
      这是什麽卑鄙的想法,不管是谁,都不可以。 
      只是,辉月……特别,让人不知所措。 
      任何情况下都举止闲雅,气度雍容的辉月。 
      怎麽会…… 
      酒後乱性这四个字,根本套不到他的头上。 
      飞天根本不知道见了辉月要说什麽。 
      但是,却好象心底有个声音,催促著他去见。 
      告诉他,只是酒後乱性。 
      他要打也好罚也好,都顺顺的领下来。 
      这种想法很见不得人。 
      可是飞天不知道该如何。 
      因爲是辉月,不是别人。 
      不是可以随便敷衍,或者骗自己说,什麽都没发生过。 
      因爲辉月不是路人。 
      昨夜在辉月那里的一切都混混沌沌,可是最後行云刺那一剑清晰无比。 
      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行云拔剑刺进胸口。 
      绝对精练俐落的动作。 
      辉月平舟星华他们很会教养小孩,行云那种情况下出剑又稳又狠,实在是块好料子。 
      再磨一磨,必定锋芒犀利,不会弱于当年的奔雷或是克伽又或是自己。 
      拔去剑时,行云眼中的伤痛。 
      被背叛的伤痛。 
      真不知道是谁在伤害谁。 
      雨势越来越大。 
      滂沱倾泄的雨,让他想起白江九转处的瀑布。 
      白练一样飞流直下。 
      飞天发现,他开始想家。 
      帝都不是家,天城也不是家。 
      他是一条龙,应该住在隐龙谷。 
      行云他…… 
      又认定哪里是他的家乡?他希望过什麽样的生活? 
      刚刚到达帝都,在宴会上见到他的时候,他是那样飞扬不羁。 
      但是适才离去的他,脚步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轻快。 
      爲什麽…… 
      已经已经割断了索,又重新连系了起来? 
      爲什麽本来不会交集的两条平行的线,却…… 
      偏离了正轨。 
      神殿一如既往的静。 
      飞天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怪异。 
      一条龙打著伞在大雨中去找人…… 
      很久……没有来过神殿了。 
      不过还记得路怎麽走。 
      辉月常常打坐的地方…… 
      从左边的小径一直穿过广阔的庭园,大雨里除了哗哗的雨声什麽也听不到。 
      心情莫名的有些不安,又有些甯定。 
      因爲不知道该对辉月说什麽而不安,但因爲龙族亲水,下雨让他觉得心中又踏实些。 
      辉月的静室,在小湖之上。 
      帝都这里有面湖,叫做心湖。 
      神殿里这面湖与外面的心湖是相通的,湖水碧绿透澈。 
      只是湖面上全是白茫茫的碎的水花,被雨滴惊破了平静。 
      辉月…… 
      爲什麽来打坐? 
      他的心情也很乱的吧。 
      飞天选了最近的路,从湖上的步桥过去,比绕过整个小湖要近多了。 
      静室就在湖的那边。 
      湖心有小亭。 
      飞天正走到了桥头,大风卷得椒柳乱飞翻动,伞面好象都要被揭掉了一样,伞柄和伞骨发出细微的,吱,吱,那种哀鸣的声音。 
      雨水并不能阻隔他的视线。 
      即使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大水,他还是看到湖心有人。 
      辉月衣衫单薄站在那里,他对面站著行云。 
      飞天只是能看到,可是听不到。 
      要是这麽远,他还可以听到湖心的人在说什麽,想必族长的位子就该让给他来坐了。 
      行云在说话,脸上有迷惘和伤痛交错的神情。 
      莫名的觉得心痛。 
      因爲行云他变得不再快乐。 
      这就是之前一直犹豫的原因,最後还是决定了不要说。 
      可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能记得起。 
      能够单纯的快乐,是一件好事吧。应该是的。 
      但是短短的几天,行云那种飞扬的快乐一点儿也不找不到了。 
      爲什麽…… 
      沈重的过往,背在谁的身上,都是个重负。 
      并不因爲多一个人分担,就会觉得重量少了一半。 
      不是的,不是那样。 
      这种哀痛与记忆,并不因爲有人分担而就会觉得减轻了痛苦。 
      飞天攥紧了伞柄。 
      行云说了几句,辉月不知道说了什麽。 
      然後行云投身扑进辉月怀中,扳住他的脸将唇吻了上去。 
      辉月并没有推开他。 
      飞天远远的,站在椒柳树下。 
      看到辉月也揽住了行云。 
      他们在亲近。 
      不是象朋友,师长…… 
      是情人那样的亲近。 
      飞天分明是看到了,可是完全不明白这是怎麽一回事。 
      雨珠扑在脸上,风吹过,很凉。脆弱的伞骨,发出吱,吱,吱,那样的轻响。 
      象是悲伤的声音。 
      多年以前,在人来人往的酒楼,第一次见到杨公子杨行云,明明是陌生人,还是被他牵动心弦。 
      在辉月殿前,失忆後的飞天面对面见到杨公子,那时他的眼底满是说不出的颠狂激痛。 
      飞天在大雨中慢慢的回头走了。 
      那样的杨公子,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快乐无忧的人。 
      太多的往事,太多的伤痛。 
      太多的无可奈何。 
      即使是後来在羽族重会,缠绵缱绻,两情相许。 
      那耀眼动人的孔雀公子眉间,还是有不能摆脱的伤痛。 
      脱轨一样的夜夜欢好,象是怕失去,又象是急切要证明。 
      即使是和他在一起之後,行云的快乐也不纯粹。 
      不是那种飞扬洒脱,满心满意的快乐。 
      常常的因爲这样的行云而惶恐。虽然不惯,可是从来不拒绝他的求欢。 
      只想让他的安全感多一些,幸福感多一些。 
      能够远离让他伤心的一切,跟他远走天涯又何妨。离开小空,离开平舟辉月星华那些朋友,都没有关系。 
      可是,行云没有等到他给的幸福。 
      那袅袅四散的光烟,让所有对幸福的描摹,成了空话。 
      所以再见到行云的时候,步子怎麽也迈不出去。 
      那样耀眼飞扬的行云,一切变故发生之前的行云…… 
      那样纯粹的快乐,挥洒满天的笑傲风云。 
      那一步怎麽也迈不出去。 
      行云问他,若是我不想起来,你就打算让过去只是过去? 
      是。 
      过去只是过去。过去他没有给行云的幸福,行云现在已经拥有了。 
      那他何必再来打破一切美好,给他一个血痕斑斑的过往? 
      抱著妖华袍开心欢笑的行云,在长街上阔步昂首的行云。 
      爱著象无瑕美玉的人。 
      全新的,美好的人生。 
      飞天不知道什麽时候雨伞已经掉了,湿淋淋的头发披在身上。 
      脚下的青石道上一层水漫过去,衣衫鞋袜尽湿。 
      有人扶住他,纸伞罩在了头顶。 
      他慢慢转过头,看著那脸上带著淡忧的人。 
      “平舟。” 
      “飞天。” 
      还是相对无言。 
      雨水砸得伞面噼啪脆响。 
      “衣服都淋湿了,怎麽这麽大人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平舟挽起他手:“昨天喝多了是不是?” 
      飞天没有说话,只是跟著他向前走。 
      “手都冰凉,淋雨总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该做的事情。” 
      飞天垂著看著青石道:“我的手本来就是冷的。” 
      平舟看他一眼。 
      飞天有些不在意地说:“龙族人的手本来就是冷的,不单是手,连体肤血液也都是冷的。” 
      “你在隐龙怎麽样我不管,在帝都,让我看到了,就不容你如此。”两人站到廊下,收起了伞:“泡下热水,换了衣服,我给你煮点茶汤。” 
      飞天眨眨眼,浅浅一笑:“不敢有劳平舟殿下。” 
      “你还取笑我?”平舟推他:“快些去。” 
      小室幽雅,平舟在风炉上烹著茶。 
      烟气袅袅,暗香四散。 
      飞天的头发还是湿的,散散的披在身上。 
      平舟分明是看到他从神殿出来,却一字不问,只说了些闲情琐事。 
      茶香浓甘醇,飞天喝了一口,手指拈著杯,有些出神。 
      “不合口味?” 
      “不是。”飞天摇摇头,把刚才湖心小亭那一幕挥开:“以前,你也煮过茶给我喝,不过那时候跳脱浮躁,没有品茶的心情。” 
      “若一切可以重新来过,我倒希望,你还是那个无心品茶,一心爱剑的飞天。” 
      风炉上的滚水作响,窗外风雨交加。 
      “当年在幽冥涧,我第一次见你……” 
      飞天立即截住了话头:“我从没去过那地方。你也没去过。” 
      平舟一笑,淡淡的沈静似秋风:“去过便是去过,又何必否认。” 
      “当日我浴血回来,斜阳向晚,便和你说过,你没有去过,我也没有去过。那个地方,谁都没有去过。”飞天看著自己的双手:“这麽久了,你还不忘记?” 
      “有时候以爲已经忘了。”平舟淡然地说:“只是回头的时候还会想起来。” 
      飞天沈默了一下,忽然伸手把案上的茶具都扫到了地上:“我让你忘掉!” 
      平舟看他一眼,飞天脸上是难得看到的厉色,他居然还笑出来:“说忘就能忘?那你爲什麽不忘记行云?” 
      飞天象是被针狠狠刺了一下,嘴唇动了一下却不说话。 
      他坐了下来,想摸起杯子喝水,摸了个空才想到杯子都被扫在了地下。 

      茶水浸湿了地席,飞天换好的衣裳又沾了水。 
      平舟看他有些焦躁的用指尖点著那沾水的衣襟,水气袅袅腾象是看不见火苗在驱赶著,衣裳一下子变得干燥。 
      “飞天。”平舟轻声说:“其实我现在也不会爲过去而苦恼,你也不要急躁。” 
      飞天舔舔唇,没说话。 
      这个小动作,和以前很象。 
      很暴躁又不能做什麽事的时候,他会下意识的这样做。 
      “那些……”飞天顿了一下:“都很久了。” 
      又沈默了片刻:“你记得你的成人礼是辉月完成,就可以了。其它的不重要。” 
      平舟看著这个由漠然变得沮丧的飞天,微微一笑。 
      这样的飞天眉眼紧皱,比刚才多了不少生气。 
      适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教人担忧。 
      现在怎麽说还是生气虎虎。 
      飞天愣了一下,收拾地上的凌乱。 
      他垂著头,好象刚才那个曾经失控的不是他。 
      他的手指点到哪里,哪里的水痕就全然消失掉。 
      干净得象是上面从来没有沾到水一样。 
      平舟默默地看著他这样做。 
      然後不经意看到他的指甲缝隙里不知道何时有一片破碎的茶叶。 
      淡绿的茶叶沫在指甲缝中。 
      那莹莹的淡绿,似曾相识。 
      平舟有些恍惚。 
      刚才那些并不全是爲了让飞天睁开眼才说。 
      他总是在回头的时候想起来,他第一次见飞天的时候。 
      满天的芦花纷纷扬扬,象一片早降的雪。 
      衰草如霜,芦花如雪。 
      飞雾轻烟的幽冥涧,骑著天马的飞天。 
      红衣象一点速星,由远而近。 
      被血腥味儿引来的飞天,看到了倒卧在长草中的他。 
      他的身体还在抽搐,胸膛是被划破开的,下裳一片凌乱,血把身下的霜草都染成了红茎红叶。 
      飞天翻身下马向他扑过来的情景,从没有一刻能从眼前淡去。 
      红衣黑发在风中狂舞,芦花扑在他的脸上,朦朦似雪。 
      飞天抱著他的头爲他渡气,止血包裹伤口,动作快而不乱。 
      人总是在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某样东西的宝贵。 
      那天之前的平舟,从来不知道天这样蓝。 
      芦花这样美丽。 
      而受伤,是那样的痛。 
      飞天爲他清理身体,小心翼翼,他还是出了一身汗。 
      “谁害你成这样?”他轻声问。 
      他那时伤太重,不能移动。飞天留下来照顾他。 
      “外面风沙大作,根本不能行人,只有幽冥这里因爲被两夹的山挡住了风……”飞天眨眨眼,那时的他虽然是莽撞少年,却也有心思细密的一面:“我挨了一夜才从夹缝过来。你伤这样重血却没有流尽,那伤你的人也走不远。外面那样大风没人可以出去,那人一定也还在这里。” 

      飞天手里银剑流光,他轻轻弹了两下剑刃:“你不肯说?爲什麽?那人可能还会回来确认你是不是真的咽气,到时你怎麽办?” 
      “不要我帮你吗?”飞天凑近了问他。 
      平舟始终一言不发。 
      “算了,随便你。”飞天继续弹著剑身:“你要不想活,刚才就该告诉我别救你才是。我都花了力气,难道要白花?” 
      他忽然凑了过来,呼出的气都喷到了平舟脸上:“你付我什麽代价?怎麽说我也给你止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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