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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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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向公公很不简单。

梁氏药铺在这条街,卖廉价药,非常的低调。

其实依着向公公的关系,梁氏药铺弄到宫廷供奉也不难,要一间更好的店面,更是易如反掌。

可梁氏没有。

至少表面上,他们非常低调。

高端浮夸的人不可怕,低调内敛的人。才应该警惕。

听完顾瑾之的话,老爷子却笑了笑,冲她摇摇头:“不必改,我心里有数的。”

顾瑾之心里一顿。

这回,她也不明白老爷子了。

老爷子是个固执的人。可这样再固执下去,顾家就要得罪人的。老爷子虽然固执,却不会给儿孙添累赘的。

他这样反常行事,叫顾瑾之摸不着头脑。

可想到老爷子平常那么信任她,不管她做什么都不多问一句。顾瑾之心里有些惭愧。

她活得年纪,加起来也有老爷子这么多了。

可心境,远不及老爷子。

“是。”顾瑾之道,“那我出去帮忙了……”

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去吧。”对顾瑾之没有再继续劝下去很满意。

——*——*——

太后叫常顺去打听顾氏药铺和向公公有什么关联,小半日的功夫就弄清楚了。

“……向梁的那位兄弟啊?”太后道。“哀家也听人说了几次,说当年梁家的人饿死了,剩下口饭给向梁吃,救了向梁的命。向梁进宫,也是为了弄钱葬梁家的人。这份恩情,大过于天啊……”

这个故事不管用什么形式表达出来,总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从这个故事里。不仅仅看到舍己为人、知恩图报,也看到了正面和阳光、忠诚、感恩。

太后喜欢这个故事,皇帝也喜欢。

所以人家愿意保留这个故事,以鼓励后人懂得奉献。懂得付出……

“梁氏药铺的东家梁瑞,就是当年向公公的那位兄弟。”常顺道,“向公公在先皇和陛下面前得宠十几年,从来没替兄弟讨半分人情。他那兄弟。自己争气,开个小药铺。不仅仅价钱便宜,还经常散药,在西门大街有口皆碑的!”

梁氏的名声,就是向公公的名声。

正是因为这样,皇帝和太后都知道向公公清廉公正,做事又得力,就更加信任他。

“如今像他这样的,难得了……”太后赞道。

“可不是?”常顺道,“可顾家善药堂一开,立马就挤兑得梁氏没了生意。太后您想,顾国公是什么医术,顾小姐又是什么医术,哪一个不能称为神医国手?梁家的药便宜,利润不高,请的坐堂先生不及顾氏的后脚跟。顾氏又全免费,药好,大夫好……梁氏已经两个月没开张了。”

太后听了,好半晌没接话。

顾氏行善,愿意散财解百姓之苦,这是大善!

非缠绵病榻的人,不知道大夫的恩情。

太后上次病了十八个月,她深深能体会一个好大夫的用处,那种恩情用什么东西都感激不了。

顾国公不仅仅免费医术,还免费药材,对于那些被病魔缠身的穷苦人,无疑就是活菩萨!

这种解救,身子正常的人是难以理解的,太后却深有体会。

她若是去反对顾氏的行为,老天爷只怕也看不过眼吧?

可顾氏如此行事,又逼得盘踞十年的梁氏要关门歇业。

向梁在宫里多年,对先帝和现在的皇帝皆忠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太后叹了口气,“顾氏乃是大善,自然不能责令他们的,还应该赏赐鼓励。梁家么……”

太后又是一阵沉默。

和顾氏的大善相比,损失个梁氏实在无足轻重。

偏偏有向梁搁在里头。

要是这样放任下来,岂不是寒了向梁的心?几十年忠心为主,落得这样的下场,恩人被逼得走投无路,谁不心痛?

太后又沉默了片刻,慢慢想着心思。

“常顺,你来……”长达一盏茶功夫的沉思,太后突然喊常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吩咐着什么。

常顺点点头,道了是,转身出了坤宁宫。

第208节坚持

过了三日,梁家的事又没什么动静。

大家都是沉得住气的人,既要利益,也要面子。

顾瑾之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想,向公公会有什么后招?

梁家对他有恩,他是不会放任不管的。依着他的性格,明说是不可能的。他最多是敲敲边鼓,让顾家有自知之明,别斗得两败俱伤;或者透露给皇帝和太后,让皇帝和太后怜悯他。

他依旧不出声,无欲无求的服侍君主,落得好名声。

果然,到了七月十八,顾瑾之的大伯顾延韬上门来了。

他还带了几个随从。

一进门,他就气势汹汹,道:“下板,今日歇业!”把铺子里的病家都赶了出去。

众人皆微愣。

连老爷子也从梢间出来。

却没人阻拦顾延韬,任由他的人把铺子给清空了,下板关了门。

顾延韬气势汹汹,不情不愿给老爷子行了礼,叫了声爹:“……儿子有事和您老说。”

他想移步到梢间,和老爷子单独说话。

老爷子没什么表情,举步就先进了梢间。

顾瑾之和顾辰之都没开口,兄妹俩往后站了站,尽量不在顾延韬的视线里。

“是你父亲?”林翊问顾辰之,“做阁老的那位大人?”

顾辰之点点头,没有半点荣耀,心里反而突突的,有点紧张。

他父亲行事,利己即可,不顾旁人。

这次到底什么事?

顾瑾之则想到了向梁。

肯定跟向梁有关的。

不过。依着向梁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告状。就算是他说给顾延韬听的,也是暗示顾延韬罢了。

而顾延韬如今想成为首辅,等着夏首辅致仕。就不敢得罪任何会影响他前途的人。

皇帝身边的司礼监太监,有批红的权力,顾延韬更是不敢得罪的。

听到了风声,顾延韬想自己买个人情。倒是可能的。

顾瑾之在梢间门口挪了挪,想听听里头再说什么。

有点听不清,她就干脆站到了门口。

顾辰之错愕。

一时间,他有点犹豫,最终也跟顾瑾之一样,站到门口。

林翊见他们兄妹俩这样光明正大的偷听,很是好玩,不由噗嗤一笑。

“……您有多少私房钱,何不留给儿孙?将来儿孙还对您有个念想!您平白散给这些人。他们谁会记挂您?”顾延韬声音里带着怒意。“您先显摆本事。也不必如此。咱们住的那么紧巴,偏偏做这些散财之事,旁人早笑掉了大牙。您还以为别人夸您呢?”

毫不客气的指责老爷子。

顾瑾之的手,紧了又紧。

顾辰之脸色也不好看。

“我行事。还用向你交代?”老爷子的声音不轻不重,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安静说道。

“你当然不用向我交代!”顾延韬咬牙切齿,“你这样行事,谁也交代不了!将来你死了,要不要我们供奉灵位?你不给我添富贵,我也认了。你还给我结仇家!”

话就越说越难听。

语气里连虚伪的恭敬都没了。

顾瑾之掀起软帘,走了进来。

“大伯,大哥就在外头,您就是这样对祖父说话的?”顾瑾之厉声道,“您不敬重祖父,就不怕大哥有样学样,将来也不尊重您?您再出言不逊,我去太后娘娘那里,参您一本不孝!”

顾辰之也跟着进来。

顾瑾之的话,让场面有点静。

顾延韬原本盛怒的脸,更加变了色。

老爷子却眼底含笑。

“爹……”顾辰之也想劝一句,可见顾延韬脸通红,眼睛都要喷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气急败坏的,他就不敢多说了,话又咽了回去。

而顾延韬,被顾瑾之气得打颤。

可最终,顾瑾之的威胁还是起了作用。

顾延韬是怕太后的,而顾瑾之是太后的宝贝。

“爹,儿子说话不当,您别见怪。”顾延韬忍着滔天怒意,卑躬屈膝给老爷子作揖赔罪。

老爷子又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儿子旁的不求,只求您别顽固了。”顾延韬道,“这药铺没什么意思,您有钱的话,留点给孩子们。真要问诊授艺,收便宜点,至少旁人不用闲话。”

“药铺的事,你不用过问……”老爷子道,“我心里有数。”

顾延韬的气又上来了。

“当着孩子们的面,我也直接明了说了:这世上有些人能得罪,有些人不能得罪。您将来撒手不管,我们还要活着……您就算去了,难道不怕被人刨了祖坟,泉下不安?”顾延韬声音又严厉起来。

“我所行之事,正是怕将来有一日,被人刨了祖坟,泉下不安。”老爷子道,“如今,你顾好你自己,我顾好我这里。将来我也不指望你们送葬。用卷破草席,将我埋在祖坟里就足够了。你也不用怨恨我。我的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与你们无关的……”

顾延韬的脸几乎扭曲了。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永远不明白这老头这辈子到底想什么!

“活该你这一辈子窝囊!”顾延韬最后怒骂了一声,甩袖而去。

顾辰之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不知道是该去追父亲安慰几句,还是该留下来安慰被儿子骂的祖父……

一时间,居然有点心酸。

从他记事起,父亲常对祖父有怨言,可祖父从来没还击一句。

“今日歇一天吧。”老爷子笑笑,若无其事,“这些日子大家也都累着了……”

依旧是最平常的语气。丝毫不受影响。

顾瑾之道是,出去告诉了众人。

里头的争吵,林翊和司笺等人也听闻了。

大家没说话,默默散了。

在后院练剑的朱仲钧也赶了来。

他心想:父子不同心。因为性格不同、观念不同最后成仇,他太了解这种感觉了……

他看了眼顾瑾之,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寥作安慰。最终又回到后院去练剑。

林翊就出了门,准备去街上走走,不好待在铺子里,怕东家因为他个外人而尴尬。

顾辰之满心的话,最终也无从开口,拿了老爷子整理好的医案,回房温习功课去了。

顾瑾之就问老爷子:“咱们铺子斜对面,有家茶馆。有个说书的先生,好牙口。嬉笑怒骂颇有意思。茶也好。茶点也好。祖父要不要去坐坐?”

自从来到这里,老爷子很少到街上逛。

倒是顾瑾之和朱仲钧,前些日子空闲。他们俩把这条街逛了个遍。

“行啊。”老爷子道。

祖孙俩人就出了门。

茶馆分两层。

大厅里热闹又喧哗。

楼上还有个包厢。

而顾老爷子和顾瑾之,则在楼下大厅寻了个靠里面的位置坐下来。

茶博士认识顾瑾之。他从前总犯胃疼。两三年了,冷不得热不得,十分难受。而后听闻顾氏不要钱,大夫医术又好,就去试了试,拿了些药,如今还在吃着。

可胃疼的老毛病,缓了很多。

茶博士心里感激万分,看到顾瑾之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招呼:“顾少爷,您来吃茶了?快快,里头坐!这位是老太爷吗?”

他也听闻顾氏还有位老爷子坐镇,曾经做过御医的。

顾瑾之笑了笑,没回答,只道:“沏了好茶来。茶点也每样来些……”

茶博士就热情的去了。

四周的顾客,有几位也在顾氏取药过,病也好了的,纷纷过来做老爷子作揖行礼。

“我们来喝茶,街坊们这样客气,反而叫我们不安静,下次不敢出门了……”顾瑾之笑着道。

众人都笑,大家都坐下来,没人再过来行礼。

茶博士沏了好茶来,又端了满满一桌子茶点。

老爷子没怎么开口,见茶博士这样殷勤,随身携带的钱袋拿出来,赏了他一块小银锭子。

大约有二两。

这么一堆东西,也不过百来文钱。

而老爷子出手就赏赐这么多,茶博士哪里肯接?

“老太爷,您喝您的,哪里不顺口说一声就成。”茶博士笑着,没接那银子,“小的从贵号拿了药吃,病都快好了。平日里想孝顺孝顺您也没机会,您还给银子赏钱,不是作贱小的吗?您慢慢用,小的先不打扰了。”

转身就去了。

这世上的人,知恩图报的多。

老爷子笑了笑,那块银子到底没收起来,搁在了桌子上。

顾瑾之亲手给他斟了茶。

今日说书的先生没来,有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子在唱曲儿。唱腔绵柔清雅,很是好听。

“还不错吧?”顾瑾之问老爷子,又用筷子夹了块杏仁酥,放到了他面前。

老爷子没吃,吃喝茶。

“挺好。”老爷子道。

其实茶的味道差强人意,不会比家里的茶更好。

只是这个氛围,跟家里喝茶不同。

“……瑾姐儿,你可是也觉得祖父老顽固?”老爷子倏然叹了口气,问顾瑾之。

顾瑾之骇然,忙道:“没有!祖父心中有丘壑,行事自有打算。”

老爷子笑了笑,也不深究顾瑾之话来的真假。

“……等一等,你们都太急了。”老爷子语气轻柔,慢慢说道,“你也急,你大哥也是,你大伯更是。你们都等着,等待才有收获。一有事就急着让步,最后功亏一篑……”

顾瑾之心里猛然一跳。

她隐约能察觉到了什么。

第209节贵降

喝完了茶,听了一首小曲儿,唱曲的那姑娘强调突然凄婉起来。

她柔婉的唱词里,添了几分悲情。

一个女子死了丈夫,被族里人霸占了家财,带着一双儿女四处浪迹,最终给富商做了小妾,又把大妇买了出来、霸占了儿女的故事。

茶馆里倏然安静,明明是盛夏,众人却从那凄婉的唱词里,听出了腊月寒风呼啸的冰凉。

举目无亲的寡妇,携着幼年孩子的手,迎风蹒跚,满面清泪。

顾瑾之和老爷子一直把这个故事听完了。

老爷子把钱袋里的碎银子,都赏了那个唱曲的。

大约有四五两。

那女孩子就过来道谢。

她眉眼清隽,笑容腼腆。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顾瑾之就问她,“词编的真好,是你自己编的吗?”

“不是的。”小姑娘羞赧一笑,“是陈先生编的词曲,教我唱的。陈先生就是说书的那位……”

这茶馆有个常驻说书的先生,三十来岁,一身朴素,看得出生活很不如意。可是他脸上,总是洋溢着乐观的笑容。哪怕是极其悲凉的故事,他也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

来茶馆喝茶听书,听得是一个有趣儿,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很难想象,他能编出这个悲惋的词。

“陈先生今日怎么没来?”顾瑾之笑着问,“我也听说过他,他说书好听……”

“先生隔五日就歇一日。今日到了先生歇息的日子,您不是常客吧?”小姑娘笑着道。

顾瑾之笑笑。

因为听曲儿,从茶馆里出来,就到了黄昏。

顾瑾之和老爷子吃了不少的茶点。又喝了半肚子的茶,两人都不怎么饿了。

到了铺子里,顾瑾之就和朱仲钧回家。

朱仲钧问她:“方才干嘛去了?”

“去喝茶了。”顾瑾之笑道,“唱曲的小姑娘有了个新的词曲,很是好听。我们一直等她唱完了整出才回来……”

“唱的是什么?”

“人间的悲欢离合嘛。”顾瑾之道,“一个懦软善良的女人,到处受人欺凌,吃尽了苦头。后来儿子考中了进士,选了官。将她接回老家,安享晚年。最后她死了,她的坟头上长了株茶花树,一年四季的花,娇艳非常。当地人就把在她的坟头旁边。建了座小庙,塑了个金身。每每心诚的,就家宅和睦。”

朱仲钧不由好看。

“坟头上怎么开茶花?”朱仲钧道,“茶花那么娇气的东西,怎么养在坟头上?一派胡言。”

“干嘛计较这些细节?”顾瑾之道,“整个故事的结尾完整又温暖,不就有了意义?只是故事而已……”

朱仲钧撇了撇嘴。对顾瑾之这种不严谨的态度,颇为不屑。

“下次有空,你也去听听?”顾瑾之笑道,“我当时眼睛都湿了……你听了也会很感动的。”

朱仲钧很少为旁人的故事感动。

他敷衍道:“再说吧。”

回到顾宅。一家人凑在一处吃了晚饭。

宋盼儿问她,今日有什么趣事没有。

顾瑾之将大伯去铺子里闹的事,一语带过,重点说了她和老爷子去听曲儿。又将那曲儿里的故事。说给了宋盼儿听。

仔细想来,很多词句她也没怎么听清。有些是自己脑补的。

却也很合理。

顾延臻听了,赞了一回,还问:“是哪家茶馆?”他也想去听听。

宋妈妈和身边服侍的丫鬟们,也听得眼泪汪汪的;煊哥儿和琇哥儿不太明白,早跑去暖阁逗小十和小十一玩了。

宋盼儿则道:“哪里好?都是那女人不争气!这要是我,先拼了这命,也不能一死了男人就活不成,被人赶来赶去的!”

好好的凄美画面,顿时就破坏殆尽。

顾延臻无奈看了眼妻子。

顾瑾之道:“娘,故事而已,何必较真。听着有趣儿不就好了吗?”

宋盼儿瞪她:“这些故事,都是臭男人编的,叫女人听话乖觉。没用的女人,最后反而成了菩萨……”

顾延臻听不下去,也溜了。

最后,宋盼儿就这个故事,教育顾瑾之和几位未嫁的丫鬟们,将来不能任人摆布,要强些,否则就活该被赶来赶去、卖来卖去,最后也成不了菩萨,一堆枯草裹了烂骨埋。

顾瑾之就在一旁认真听着,连连点头道是。

宋妈妈在偷笑。

丫鬟们有些面面相觑。

朱仲钧也在一旁,托腮听着。

从正院出来,顾瑾之送他到二门口的时候,他问顾瑾之:“……还觉得那故事有趣吗?”

顾瑾之瞪他。

朱仲钧就哈哈笑。

“晚安。”他轻轻拉了拉顾瑾之的手。

顾瑾之笑了笑,也说了句晚安。

一夜,顾瑾之都没怎么睡安稳,她在想老爷子的事。

脑海里翻江倒海般的折腾了很久。

次日寅正一刻,她就醒了。

霓裳值夜,忙爬起来服侍顾瑾之穿衣梳洗。

顾瑾之换了宝蓝色直裰,束着玄色腰封。

霓裳替她系腰封的时候,手在她腰上捏了又捏。

顾瑾之怕痒,笑着躲开她的手,问:“怎么了?”

“瘦了很多!”霓裳一脸的心疼,“姑娘,您在铺子里,是不是中午吃的不好?要不,我跟夫人说一声,中午专门给您送饭去?”

中午吃的比较简单。

可大家都是这样吃,连祖父也是。

朱仲钧那么挑食的人,也吃得津津有味,顾瑾之如何能抽头?

她笑着道:“我长个子了啊!长了个子,腰自然就细了……”

霓裳就往她头上比划了几下。

其实这一年,已经没怎么长个子了。

“还是瘦了。”霓裳道。“您以后早膳多用些,填饱中午的。夜里回来,我给您再做些点心……”

顾瑾之哭笑不得。

果然,早膳的时候,霓裳陪着她去了正院,见她放了筷子,立马夹了两个水晶虾饺给她。

顾瑾之只得吃了。

她又放下筷子,霓裳又服侍着,夹了两个春卷。

顾瑾之就吃不下了。

宋盼儿看在眼里。就问顾瑾之:“怎么了,你很饿吗?”

顾瑾之忙说没有。

“夫人,姑娘瘦了好些……”霓裳开口,对宋盼儿道,“腰细了两圈。腰封又要改小了。”

宋盼儿也看得出顾瑾之瘦了。

可是她觉得女孩子渐渐大了,越来越苗条,也挺好看的。况且顾瑾之又不是真的瘦骨嶙嶙。

她瘦点,脸尖些,眼睛就显得更加大而水灵,越发好看。

听到霓裳这么一说,宋盼儿才微愣。道:“是吗?过来我瞧瞧……”

顾瑾之只得起身,走到了母亲身边。

宋盼儿上下打量了一圈,往她身上一摸,骇了一跳:“哎呀。怎么瘦成了这般?”

她身上都是骨头。

好好的早膳,结果变成了批判顾瑾之为何不吃饭的问题。

她没有不吃饭。夏天太热,胃口不好,加上又忙碌。况且顾瑾之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她精神头反而更足。

顾延臻也问:“你可是哪里不舒服?我早就瞧着你瘦了……”

顾瑾之有口难言。

直到小丫鬟进来说,老宅那边来了人。才打断了他们对顾瑾之的逼问。

“……是大夫人身边的春巧姑娘来了。”小丫鬟道。

宋盼儿忙叫请进来,又见大家都吃好了,就吩咐丫鬟婆子们撤了饭桌,端了茶口漱口,又端了水洗手。

“这么早,怕是你大嫂的胎……”宋盼儿猜测着老宅来人的用意。

结果,并不是请顾瑾之看病。

而是,宫里的事。

“三公主昨夜贵降了……”春巧笑着道。

德妃昨夜生了。

生了个公主。

顾瑾之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公主好,生了个公主,皆大欢喜。皇帝高兴,太后喜欢,只怕大伯父不乐意。不过能添定,也是大喜事。

大夫人让丫鬟来告诉,就是暗示明日是洗三礼,宫里肯定会派人请外命妇去热闹热闹。

宋盼儿是德妃的娘家,礼物只能重不能轻,大夫人这是给宋盼儿有个准备的时间。

“娘娘母女平安吧?”宋盼儿笑着问,“真是天大的喜事。”

“都平安。”春巧道。

等春巧一走,宋盼儿打发了孩子们去念书,又打发了顾延臻出门,就叫宋妈妈把前几日福祥老字号送来的金器拿出来。

宋盼儿也想着德妃可能这个月要生,上次就去了福祥老字号,打了一批长命锁、小孩子的手镯回来,先预备下。

她一口气打了七八个长命锁,十对手镯。

像大房的大奶奶林蔓菁、南昌王妃、三奶奶夏氏,四姑娘顾珊之,左不过这几年。

“这只吧,这只是一两二的。”宋盼儿挑了只最重的长命锁出来,给宋妈妈拿着,“当初打这只,就是预备着给公主的。”

其他的长命锁,都是八分的。

然后又挑了对镯子。

顾瑾之照例到了药铺,问祖父和大哥,知道不知道德妃生了公主的事。

他们尚未听闻。

“什么时候生的?”大哥问。

“昨日夜里。”顾瑾之道,“明日洗三,我跟着进宫去瞧瞧他们母女。”

老爷子笑了笑,道:“德妃有福……”

老爷子也觉得生个公主好。生个公主,皇帝和太后放心,大伯再折腾也掀不起浪来。

“是,我也是这么说。”顾瑾之道。

林翊站在一旁,目光落在这对祖孙身上,心里有了些不一样的滋味。

他越来越喜欢顾老爷子。

这老爷子不仅仅医术娴熟,心地善良,为人也特别的睿智。

第210节算账

顾延韬最近非常不如意。

首先是太后身边的常顺公公,跟他透露顾老爷子开的善药堂,和梁氏百草厅对着干,让向公公很为难,太后也为难。

如果他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太后和向公公都会感激他……

二则,他一直盼着德妃生个皇子,将来他也有个皇子撑腰。

结果,去善药堂被骂了回来,德妃又生了公主。

顾延韬气得将手里的一只汝窑,狠狠砸到了地面上。

屋子里服侍的众人,个个敛声屏气。

大夫人忙把丫鬟们都遣了出去,自己接过春巧递过来的扫帚,将杯子碎瓷清扫干净。

“……在家里发发脾气就好。出了门,还是要高高兴兴的,否则将来传到了德妃耳朵里,她心里怎么想?德妃很会记仇。”大夫人随便收拾了些,就坐下来,和大老爷悄声说话。

大老爷怒道:“全部和我作对!我为了顾氏的富贵,使了多少力!没人帮衬就算了,一个个都在拖后腿!皇上又不是没儿子,足见还是能生儿子的!偏偏她就生了女儿,没用的东西。”

大夫人看了眼窗外。

见春巧和春熙在院子里把持着,大夫人倒也不怕话传出去。

只是大老爷这些话,让大夫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生了女儿,也不是德妃的错儿。

德妃想要更上一层,比任何人都想要儿子。

要不然,她当初就不会因为想吃辣又不敢吃而饿着自己了。

“有个女儿也不错。”大夫人半晌才柔声笑道,“宫里几十位妃子,只有两位公主和大皇子。如今添了三公主,陛下和太后娘娘肯定高兴。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有什么难得的?”大老爷冷哼,“陆贵人和秦贵人也怀了。左不过两三年,宫里的公主皇子就遍地都是。若是大公主,还有个念头,或者德妃跟陛下吃过苦,陛下也许记得三公主。如今呢,德妃对陛下无恩,三公主又不上不下。过不了两年,陛下只怕根本不记得还有那么个女儿!你还做白日梦呢……”

“再过两年。德妃也许能再生下皇子呢。”大夫人道,“您也太急了。”

“她要是这胎就是皇子,我又何至于生气?”大老爷道。

大夫人见他反反复复,就是这些话,足见心里真是气急了。

德妃性格不出彩。容貌更平常。

如今又生了公主。

皇帝原本就不是很疼她,以后只怕也不会加重恩宠。

德妃永远不上不下,难成大器。

宫里要是有个宠妃,家族就更加平步青云了。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大老爷最后狠狠道,“下个月就是中秋节。到时候你将族里的人都请一请,看看族里还有没有相貌出众的小女孩子。选两个在身边养着,将来试一试运气……”

大老爷现在气头上。劝是听不进的。

大夫人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道:“行啊。中秋节那天,我给族里的妯娌下帖子。咱们族里,也有不少女孩子呢。”

顾氏也算大族。

只是除了成国公这一脉。其他人都不成器。

而大老爷的便宜又不好占,所以族里人不敢常到这边来,除非去请。

大老爷这才满意,点了点头。

德妃的事已成定局。难以更改了;而老爷子那边,又有“孝”这个字压着。还有他儿子在那里,大老爷很是心烦。

阴谋阳谋都使不上。

“……向梁那个人,油盐不进。”等发完火,心里平顺了些,大老爷又坐下来,和大夫人说善药堂那件事,“朝廷内外都知道他恩人的儿子是梁瑞。那个梁瑞,比狐狸还要狡猾,不贪名不贪利,想从他身上下手接近向梁,很难。向梁自己,更是洁身自好,从来不和朝臣相交。他又是皇帝最信任的内侍。要是能和他攀上关系,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内宫,咱们都有利。偏偏那个老头子,非要和梁氏对着干……”

老头子,自然是说顾老太爷。

“您要这样想:就算老爷子不得罪梁瑞,您也不能接近向公公。如此想着,倒也没损失什么。”大夫人笑着安慰他。

“可得罪了他啊。”大老爷咬牙切齿,“旁人巴结还来不及,偏偏要得罪他!”

大夫人就沉默了片刻。

“……我也不能砸了他的药铺,让他关门歇业。太后那意思,既赞了老爷子的药铺是大善,又不能让梁家倒了。这叫我如何是好?”顾延韬道,“那个老头子,就是恨不能害死我。”

这回,大夫人也觉得为难了。

既然是太后的意思,总不能让大老爷在太后面前无能。

可大老爷和老爷子关系很僵。

哪怕老爷子有心让步,却也受不了大老爷的颐指气使。

“既然是常顺告诉你的,自然是太后首肯的。”大夫人道,“不如,我去和老爷子说说。往常我的话,老爷子还是能听一两句……”

大老爷眼睛骤然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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