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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记事-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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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妈妈是宋盼儿的乳娘,很贴心。她生病了,宋盼儿分外舍不得,请医用药,都要亲自过问。

请来的是秦申四。

秦申四说宋妈妈没事,只是小风寒,宋盼儿这才放心。

“宋妈妈年纪也大了,早几年我就该让她出去安享天年,不枉她奶我一场。”宋盼儿跟顾瑾之感叹,“只是她在我跟前多年,我总舍不得她走。这么一留,就留了这么些年。”

这个年代的孩子,生下来就是乳娘带着。

宋盼儿吃宋妈妈的奶长大。

她从咿呀学语到今日,都是宋妈妈在身边,舍不得是人之常情。

“……让宋妈妈到庄子上或者回延陵府,虽然有人服侍,到底不及在您跟前陪着说说话儿。她热闹,您也热闹。”顾瑾之笑道,“我倒觉得,这样才是施恩。宋妈妈必定也舍不得走。”

宋妈妈在府里,是这内院的总管事。

出去了,她冷冷清清的,心里落差很大,反而不好。前世,不少的老人退休后,精神都不济。

在这个年代的人看来,五十岁已经很老;在顾瑾之和朱仲钧看来,五十岁正是黄金年纪。

“你说得也是。”宋盼儿笑着道。

话题从宋妈妈身上,转到了顾瑾之的几个弟弟身上。

顾瑾之和宋盼儿说家常,顾瑾之怕朱仲钧无聊,就先打断了母亲的话,转颐对朱仲钧道:“不如王爷出去逛逛。中午不拘哪里吃饭,晚上我们等你用膳。”

朱仲钧一听,巴不得。

他不是无聊,而是有事要去办。

他顺势起身,给宋盼儿作揖:“岳母,小婿先去给岳父请安。”

宋盼儿点头。

朱仲钧走了之后,宋盼儿和顾瑾之聊的话题更远。

“。。。。。。前些日子胡太太到我跟前坐,说起他们家的孩子,胡婕都十八了,亲事还没定,她都愁死了。”宋盼儿的话题从家里的孩子们,又扯到了亲朋家的孩子,然后就想到了胡婕。

顾瑾之也愣了愣。

她没想到,胡婕的婚事拖延至今。

“没有合适的人家?”顾瑾之问。

按说,胡泽逾在刑部做得不错。如今虽然只是个四品官,却和永熹侯府是连宗的,人又有能力,升官是迟早的。

胡太太有点小精明,可不熟悉她的人也看不出来,只感觉她温柔知礼,最是和睦不过的。

胡婕更是美丽端庄,没什么坏话在外头。

她规规矩矩的一个姑娘,怎么至今还没有人说亲?

“我听胡太太话里的意思,是那边侯府揽了这件事。胡太太去问了几次,那边的侯爷夫人都说,不用着急,她们要替胡婕找门极好的亲事。”宋盼儿声音微低。

胡家说得那边侯府,就是指永熹侯府胡家。

胡婕曾经哭着告诉顾瑾之。永熹侯府侯爷夫人身边的妈妈说,要让胡婕去做继室。

而后,那件事不了了之。

“……那边是不急的,胡太太却急得不行。”宋盼儿继续道,“你和胡婕同年同月同日生,看到你出阁,她心里就更急了,忍不住在我跟前带出一二。我多问了几句,她就告诉了我。”

“娘,不如您替胡婕做个媒吧?”顾瑾之笑道。“大舅舅家的二表哥还没有成亲吧?他已经中了举人。过不了几日就要到京城。胡婕对二表哥有意,又门当户对。”

顾瑾之大舅舅家的两个表哥,三年前都中了秀才。

今年的乡试,大表哥名落孙山。二表哥宋言昭却中了举人。

他要参加明年二月份的春闱。大舅和大舅母担心路上耽误。或者不能适应京里的水土,乡试放榜之后就让二表哥上京,暂住在顾家。先适应适应,然后安心备考,准备一举夺取进士。

顾瑾之大婚的前几日,宋盼儿才收到了延陵府来的信,她既高兴又惊讶。

当初,连宋盼儿也说,宋言昭念书是插科打诨,哪里知道,他反而这般有出息。

真真想不到的。

“胡闹。”宋盼儿笑着道,“你大舅母最是难讲话的,胡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我搀和什么?”

顾瑾之微微沉默。

她想了想,又道:“娘,胡泽逾非池中之物,早晚要发达的。二表哥结了这门亲事,吃不了亏。”

宋盼儿还是不太愿意。

“你二表哥的婚事,等你大舅和你大舅母去操心吧,咱们去插手,吃力不讨好。”宋盼儿笑道,“你从前不爱惹这些事的,如今是怎么了?”

“王爷常说胡泽逾不错。”顾瑾之道,“咱们家若是结交他,和他关系深些,也许将来……”

顾瑾之声音很低。

宋盼儿心头一跳。

藩王是不准结交京臣的。

可从开朝至今,不乏有人偷偷和京臣来往。一旦有事,总得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些好话。

这是保命之法。

宋盼儿一直想着,将来庐阳王依靠大伯顾延韬。

但顾延韬的野心,分明就不在庐阳王身上。

求人不如求己。现在暗中结交些地位稍微的京臣,不会引人注目,又能为将来设下些保障。

顾瑾之心思转得很快啊。

“……也是,你父亲不做官,将来你几个弟弟的出身,去求谁呢?”宋盼儿立马接口,故意曲解顾瑾之的话,“胡泽逾若是能发达,提携你二表哥。到时候求你二表哥提携你几个弟弟,总比你大伯容易些。你大伯贵人事多。”

顾瑾之会意一笑。

“你二表哥这几日也该到了。”宋盼儿笑道,“我明日就去探探胡太太的口风。”

“干嘛明日?”顾瑾之笑道,“您现在就去。”

宋盼儿原本也是急性子,哪里受得了顾瑾之如此撺掇?

她果真进去换了身衣裳,带着丫鬟慕青,去了胡家。

顾瑾之便回了王府别馆。

海棠跟着她一起回去了。

顾瑾之把海棠介绍给秋雨和木叶:“……海棠姐姐是从小服侍我娘的,做事最是勤勉,你们多学学海棠姐姐。”

这话就是暗示秋雨和木叶,以后海棠管事。

秋雨和木叶岂敢有意见?她们俩连忙都来给海棠行礼,喊了姐姐。

海棠也还了礼。

尚未到午膳的时辰,顾瑾之拿起书看了片刻。

海棠在一旁服侍。

秋雨和木叶跟在海棠身后。

其他小丫鬟,海棠都打发去做些粗活,不准她们进内室。

顾瑾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书放下,对海棠道:“我想起有句话跟夫人说。你去那边府里,安排马车,叫司笺跟着,我也去趟胡家。”

海棠微讶。

怎么出门,还用那边府里的马车?

她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忙道是,转身就去了。

秋雨和木叶都低头,什么也不敢说。

****

第356节出城

海棠去安排马车,片刻折回来,说已经安排妥当。

顾瑾之点头,到了里屋换了身平常衣裳:藕荷色提花褙子,月白色云纹综裙,非常素净。

木叶会梳头,给顾瑾之绾了个低髻。

她拿了八宝簇珠飞燕簪,要插在顾瑾之的髻上。

顾瑾之在镜子里看到了,忙说:“换两朵珠花。”

木叶第一次给顾瑾之梳头,就被顾瑾之说,表情顿时忐忑不安。她连忙将飞燕簪放下,拿了两朵珠花,簪在发髻上。

顾瑾之露出笑容。

装扮一番,她起身。

秋雨瞧见她这般打扮,首饰更是低调,就知道顾瑾之不喜欢华丽的。她忙将手里的双梁金线绣蟠螭纹鞋子换成了普通的双梁鞋。

“海棠姐姐,你知道我和王爷的规矩,秋雨和木叶才服侍我们,有些事不甚清楚,你仔细说给她们听。”顾瑾之对海棠道,然后喊了个小丫鬟,出门去了。

她不带海棠。

海棠只得送顾瑾之到院门口。

片刻,那个跟着顾瑾之的小丫鬟也回来了。

海棠问她:“你不是跟着王妃?”

小丫鬟恭敬道:“王妃自己上了车,叫奴婢回来。”

顾瑾之一个丫鬟也没带。

海棠心里起了疑,却想到夫人是不放心这边府里的人,特意把自己调过来坐镇的。她要是先有了怀疑,旁人更会。

海棠立马装作很平常的样子。让那个小丫鬟下去。

####

宋盼儿在胡家用了午膳,下午申初就回了家。

她笑眯眯的,心情很好。

芍药和傲芙、慕青在跟前服侍。

宋盼儿问傲芙:“王妃呢?”

“回了那边府里。”傲芙道。

“去请来。”宋盼儿吩咐。

傲芙转身去了。

没过两盏茶的功夫,傲芙回来了,说:“王妃不在府里,海棠姐姐说王妃出门了,已经有一会儿。王妃说,有句话告诉夫人,追着去了胡家。”

宋盼儿蹙眉,再想顾瑾之有什么话。需要追到胡家去说?

定是路上错过了。

宋盼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顾瑾之直到傍晚才回来。

“……和胡婕说了会话,回来迟了。”顾瑾之主动解释,又问宋盼儿,“王爷回来了不曾?”

宋盼儿才想到。朱仲钧没回来。

“也该回来了。”宋盼儿道。喊了个小丫鬟。让她去二门吩咐一声,若是王爷回来,告诉里头一声。

正说着。朱仲钧阔步走了进来。

朱仲钧进来,打断了宋盼儿的思路,她都忘了问顾瑾之追去胡家,说什么话。

他笑着,给宋盼儿行礼:“好久没出宫,逛着逛着就忘了时辰。”

宋盼儿笑道:“也不算晚。”

她没有多说什么。

顾延臻和煊哥儿也进来吃晚膳。

宋盼儿又叫丫鬟去把小十和小十一带过来。

顾瑾之和朱仲钧自然留在这边用了晚膳。

饭毕,大家坐下吃茶。

顾瑾之问宋盼儿:“……胡太太怎么说?”

“她一听我是去说媒的,就拉着不让我走,非要留我吃饭。午膳特意去天香坊叫了菜。”宋盼儿笑起来,“我说了是昭哥儿,胡太太更是喜欢。胡婕也派了丫鬟来打听。吃午饭的时候,胡婕出来陪,脸红红的。我瞧着,她喜欢得紧……”

胡婕一直中意宋言昭。

顾瑾之想起在延陵府的时候,不禁莞尔。

“没想到,一说就中。”宋盼儿又道。

顾延臻听得有点明白了,插嘴问道:“替昭哥儿说胡家的丫头?”

宋盼儿点头,又指了顾瑾之:“瑾姐儿的主意,我觉得甚好,就去说了,胡太太很中意。”

顾延臻便叹了口气:“胡家两个孩子,一个没成,也够糟心的。今年春上,胡泽逾的儿子又没考中秀才。他上了场,泻肚子,弄得考院臭不可闻,被赶了出来。前几年考的时候,他发烧,烧得浑浑噩噩……。”

宋盼儿等人错愕。

朱仲钧则道:“……一次两次都这样,是他没这运气,命里注定不该走读书入仕这条路。”

这话和顾延臻的想法不谋而合。

顾延臻笑道:“我私下里也这样觉得,不好在胡泽逾面前带出来。孩子总这样,也许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胡泽逾的儿子机灵又聪明,不必非读书。捐个前程,到外头历练几年,只怕将来更有出息。”

“胡泽逾的意思呢?”宋盼儿问。

“他仍觉得孩子年轻,再考几年试试。”顾延臻道,“那孩子都二十了,连个秀才也不是,说亲就没什么底气。薄祚寒门,胡泽逾又嫌弃人家门第太低;簪缨世族又看不上他们家,正是犯愁。他家丫头,他却没怎么说过。如今你一说,那丫头跟瑾姐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不小了……”

“当然不小了。”宋盼儿道,“胡婕生得艳,胡太太眼睛搁在头顶上。若是胡婕十四五岁,胡太太能这么痛快一口应承?我瞧着胡家那意思,当年在延陵府,不说结亲的话,就是盼着回京,寻门好亲事,不是王公贵胄,也是望族侯门……哪里知道,耽误至今。”

顾延臻瞧着宋盼儿这意思,是要抱怨胡太太几句。

明明是好事,非要添了抱怨,就不美了。

顾延臻忙打岔:“你帮着说妥了这件事,昭哥儿中了进士,又娶了娇妻,延陵府那边要给你封个大红包才是……”

宋盼儿淡淡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眼顾瑾之。

她并非为了宋言昭或者胡婕,才去说这桩婚事的。

她是因为顾瑾之那几句话。

延陵府那边的宋大太太,也是个难说话的。她儿子年纪轻轻中了进士,宋大太太未必就愿意要胡婕做儿媳妇。

宋盼儿有点担心宋大太太说她的不是。

当然,这门亲事既门当户对,又郎才女貌,是挑不出错儿的。胡婕那姑娘并非十全十美,却也可圈可点,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宋大老爷有见识,他应该会感激宋盼儿。

宋盼儿想到这里。就有了底气。

她应该全力促成这门亲事。

宋盼儿不接话。话题就有点冷。

时辰也不早了,顾瑾之和朱仲钧起身告辞。

顾瑾之趁机对母亲道:“……明日出去拜访拜访。我大婚的时候,京城好些人家给我行礼磕头了。如今,也该登门去坐坐。”

宋盼儿点头。

她没什么好名声。所以在京里也没什么朋友。宋盼儿希望女儿能多结交些朋友。

况且。顾瑾之去拜访众人,也是礼数。

“去吧。”宋盼儿道,“晚上回来用膳?”

顾瑾之说好。

她和朱仲钧就回了王府别馆。

盥沐一番。两人躺下,她问朱仲钧:“这么晚回来,出去做什么了?”

朱仲钧沉默了下,道:“有点事……你呢,今天出门了吗?”

顾瑾之也道:“出去了,办了点事。”

然后两人都翻身,背对背睡着。

顾瑾之很快就入了梦乡,呼吸均匀。

朱仲钧却很久才睡着。

次日一大清早,顾瑾之和朱仲钧用了晨膳,又去了顾宅。

顾瑾之给宋盼儿和顾延臻请安,顺便说了今日出门的计划:“准备去姜家,给明慧大长公主请安;然后去趟安定大长公主府;明日再去庆都大长公主府和广平大长公主府……”

这四位大长公主,都是朱仲钧的姑姑。

宋盼儿点点头,让她快去。

顾瑾之就和朱仲钧一道出了门。

朱仲钧带着侍卫陈鼎文和石仓,顾瑾之带着司笺及两名护卫,马车往不同的方向。

朱仲钧没说他去哪里,只说晚膳会回来。

顾瑾之就没有多问。

她先去了姜家,拜见了明慧大长公主。

明慧公主气色很好。

元平侯得胜的消息,早已传了回来。

姜家这些日子都在粉墙,准备迎接元平侯父子凯旋。

和明慧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姜夫人、姜昕和姜家的其他女眷在一旁陪着,却不停有下人进来禀事。

顾瑾之知道她们忙,起身告辞。

姜夫人挽留她:“王妃去昕姐儿那边坐坐?过几日侯爷父子就要回朝,我们府上杂事多,招待不周,失礼了。”

姜昕也道:“走,顾瑾之,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姜夫人就瞪姜昕,打断她的话:“没大没小……”

明慧大长公主呵呵笑,插话道:“孩子们自己的事,咱们别跟着搀和。王妃和昕姐儿要好,她们怎么称呼,随她们的意吧。”

姜夫人忙道是。

顾瑾之一直含笑。

她跟着姜昕,出了姜家正院。

顾瑾之挽了姜昕的手,低声道:“我今日还有事。好些人家没有拜访,改日再来看你。”

“……等我爹和大哥二哥凯旋,午门献俘的时候,你一定要去看。”姜昕道。语气里非常骄傲。

顾瑾之答应了。

从姜家出来,她又去了安定大长公主府。

顾瑾之和安定大长公主府不熟,初次登门,也没什么话说。

安定公主挽留顾瑾之用午膳。

顾瑾之借口推辞了。

从安定大长公主府出来,顾瑾之坐回了马车,问司笺道:“现在去刘家庄,下午能赶回来吗?”

司笺驾车。

他想了想,道:“姑娘,现在才巳正三刻,若没意外,时间是充裕的。从西门到刘家庄,最多半个时辰的路程,小的去了很多次。”

顾瑾之点点头,道:“去刘家庄。”

她坐回了车里。

跟着顾瑾之的两位护卫将马车往城外走,就上前追上了,问司笺:“……王妃这是去哪里?属下二人好有准备。”

“去庄子上。”司笺回答,“很近的。咱们快去快回,辛苦二位了。”

第357节拜谒

司笺驾着马车,很快就出了城。

顾瑾之掀起车窗帘向外望去,一脉青山,衰草遍地。暮秋落尽了繁华,满目萧索苍凉。

她的手一松,帘子落下,遮掩住了视线里的残秋。

马车急速,有点颠簸。

顾瑾之胃里很不舒服。

幸而时间不长,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刘家庄是个不大的庄子,住着普通的老百姓,勤劳质朴又善良的人们。

华丽的马车进了庄子,引起了庄稼人的注意,却没人多想。

“是到甄家的吧?”有人低声咕哝了句,继续埋头干活。

刘家庄的田,并不算良田沃地,收成差强人意。

若是碰上了灾荒之年,颗粒无收,却要交繁重的地税。

地税太重,哪怕是隔几年免税一次,刘家庄的老百姓也负担不起。他们都把地卖给了一位姓甄的老爷,然后再租赁甄老爷家的田种。

甄老爷家的租子,比地税轻。

大家都不知道那位甄老爷什么来历,只知道他年纪轻,一妻三妾,还有位慈祥的老父亲。

甄老爷不常到庄子上,他的妻妾留下来服侍老父亲,一家人非常和蔼,从来不仗势欺人。

刘家庄的人都敬重甄家。

前几年,城里常有位贵人,到甄家来看望甄老爷子。这几年渐渐来得少,逢年过节却也有人来的。

所以,看到华丽的马车。庄稼人都知道是往甄家去的。

马车果然是在甄家大院门口停下。

甄家大院,从外头看并不气派。

普通的院落,门口一株高大的梧桐树,遍地金黄落叶,虬枝孤零零沐浴在深秋的稀薄日光里。磨砖对缝的灰色院墙并不高,朱红色的大门却显得厚重,一对黄铜门钹静静倒扣着。

司笺停住了马车,跳下去敲门。

有家丁来开门,疑惑问:“找谁啊?”

“你们家老爷在吗?”司笺笑着道,“我们从城里来。专门看你们家老爷。顺道给你们奶奶和老爷子请安。”

“老爷没回来。”家丁道,“您改日再来。”

语气虽然客气,却不容置疑,要重新关上门。

司笺忙抵住了门。陪着笑脸。

顾瑾之已经下了马车。

她上前一步。对家丁道:“进去说一声。让你们家奶奶出来见我。”

顾瑾之今日是去拜访大长公主的,所以一身华丽: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外面罩着银红色缂丝斗篷,华丽灼目;梳了高髻,左右两支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迎着日光,光彩璀璨。

这么一身,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眷,她又说让奶奶出来相见,语气那么理所当然,家丁便猜测,肯定是城里的贵人。

从前城里经常有贵人来,这个家丁没见过,却听闻过。

他犹豫了下,重新关了门,转身去了。

家丁们称呼的“奶奶”,是甄末的妻子欧氏。

看门的小厮把外头来了个贵人之事,告诉了二门上的小丫鬟,让她进去通禀。

欧氏听到消息,不免疑惑:是谭家的谁?

自从甄家的姨娘甄真去世后,每年只有谭家四奶奶带着钰姐儿到庄子上小住半日,看望老爷子。那看门的小厮才来两年,没见过甄姨娘,却也是见过钰姐儿的。如果是钰姐儿来了,不至于要来请示?

那还有谁?

甄家在这里已经住了快十年。

早些年,甄真在谭家受宠,谭宥的正妻娘家曾有人来挑衅过。

欧氏不免烦躁,又是来找事的吗?

虽然不喜,却也不敢怠慢。

欧氏起身,带着丫鬟、婆子,往大门口去了。

乍一看到大门口的人,欧氏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倒了。

幸好是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夜里,欧氏要被吓死的:死了好几年的小姑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个婆子也是见过甄真,失声惊呼。

欧氏自己也紧紧攥住了胸口。

看到这个情况,其他人都愣住,看门的小厮也让开了道。

顾瑾之走了进来,笑着给欧氏行了福礼,道:“甄大奶奶……”

欧氏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饶是这么明晃晃的日头底下,欧氏感觉后背一寒,刺骨的寒意从头顶灌入,她打了个寒颤。

白日撞鬼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欧氏素来胆小。

司笺跟在顾瑾之身后,两个护卫分站左右。

见欧氏失态,顾瑾之就站定了身子,没有再前进。

须臾,欧氏回神,声音有点颤:“……是哪位?妾眼拙,不识贵人。”

顾瑾之笑道:“里头说话。”

欧氏从震惊害怕中回神,脑子也清楚了几分,就想到了丈夫平常言语间提到了一件事。

她颤颤巍巍把顾瑾之请到了正院。

到了自己的院子,她出窍的魂魄终于伏体,忙给顾瑾之行礼:“王妃万福。”

欧氏听甄末说过一两次,顾家七小姐长得甄真,谭家大爷很是迷恋她,有点神魂颠倒的。

前不久,顾家七小姐和庐阳王的大婚,满京城都知晓,欧氏自然听说了。

顾瑾之笑着,搀扶了欧氏。

欧氏顺势起了身。

丫鬟上了茶。

欧氏坐到了顾瑾之的下首。她又忍不住打量顾瑾之一眼,这次看的是侧颜。

从侧面看,就不那么像。甄真的脸非常柔和,侧颜也很柔美;而庐阳王妃的侧脸线条深,轮廓很清晰。

这点不太像。

欧氏一边陪坐着。一边暗暗给门口的一个婆子使眼色。

那婆子悄无声息转身出去了。

“……王妃今日贵身临贱地,有什么吩咐?”欧氏轻啜了口茶,就放了茶盏,问顾瑾之。

“甄大人没在家?”顾瑾之反问。

欧氏笑道:“王妃叫他大人,岂不是折煞他?他什么大人?不过是跟在谭大人身边,跑跑腿儿,多大年纪也只是个小子。况且他不常在家,两三个月回来小住一两日。”

“谭大人很器重他,事事倚重他呢。”顾瑾之顺着欧氏的话道,“你也莫要替他谦虚。”

她的口吻很熟络。好似甄末就是她的哥哥一样。

欧氏越听。心里越惊。

她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微微发紫。

顾瑾之见她着实太胆小,就直接道:“我原来有事和甄大人商量的。既他不在家,我给老爷子请个安。也该告辞了。”

老爷子可不知道世上还有个像甄真的女人。

顾瑾之突然去拜见他。岂不是要吓死他?

老人家可不经吓。

“怎敢劳动王妃去给他老人家请安?”欧氏笑容勉强。“您这般尊贵,我家老爷子不过是个老铁匠,您这般抬举。是您的恩典,我可受不起啊。”

“甄大人对我有恩。”顾瑾之道,“他救过我的命。大奶奶这样不肯让,是因为我唐突来访?若如此,我且不安了。”

欧氏忙道:“王妃误会了,妾并未阻拦……”

见顾瑾之脸色微敛,欧氏不敢再多言。

她起身,带着顾瑾之去了甄老太爷的院子。

甄老太爷住在外院西边的小院落里。独立的户门,既和大宅相连,又通往后头的农田。

老爷子小院子里种了两棵枣树,墙角还有个鸡窝。

母鸡刚刚下蛋,咯咯鸣叫。穿着粗布衣裳的小丫鬟摸了鸡蛋,起身就看到甄大奶奶带着人进来,忙给甄大奶奶行礼。

这是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和甄家大宅完全不同。

“老太爷呢?”欧氏问小丫头。

“在屋子里歇觉。”小丫头道。

“看看老太爷醒了不曾。若是醒了,就说有贵客到了。”欧氏道。

小丫头道是。

欧氏自己,则领着顾瑾之,到了小院的正厅坐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苍老却带着笑意的声音:“是哪个贵客来了?”

他只当是自己家人。

而后,顾瑾之便看到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的老人家走了进来。

甄家如今是很有钱的,可甄老太爷的穿着,仅仅是整洁。葛布衣裳,很干净熨帖,家里的小厮都比他穿得好。

顾瑾之有点意外。

她站起身。

老太爷看到她,却是脸色大变,唬得愣在门口,半晌都不知道挪脚,目光紧紧盯着她……

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

####

甄末今天不用当值,谭宥那边也没事,他早早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在城里有栋房子,两进的院子,几个家丁和丫鬟,没有妾室陪同,很宽敞。

他的妻妾儿女,都留在乡下照顾老父亲了。

平日里得空,甄末都是练习骑射,打发时间。

小厮们在院子里摆了箭靶,甄末也换了身方便的劲装,准备练习射箭,就有人急匆匆跑进来。

“老爷,乡下来人了。”小厮急促道。

甄末手里的弓拉得满满的,听到这话,心里一紧,不由猜测是不是父亲出了事,手上的力道一松,那支箭歪斜着射了出去。

“快请进来。”甄末道。

乡下的小厮就跟着进来了。

他跪下给甄末磕头,然后道:“大奶奶说,若是老爷没事,赶紧回去一趟,家里来了位贵客,奶奶怕招待不周,请老爷回去作陪。”

甄末微讶,问:“什么贵客?”

他平日里不和人来往,除了谭宥,甄末一概不认的。

大家都知道,甄末最不喜欢人去打搅他家里人清净。

“大奶奶说,老爷回去看就明白了,是位女客。她要去给老太爷请安。”小厮道。

甄末莫名就想到了顾瑾之。

他大惊失色。

“走。”甄末衣裳也不换,转身快步去了马棚,解了匹马就飞奔而去。

跟着他的人都撵不上。

半个时辰的路程,甄末一刻钟就赶到了家。

他直径到了父亲的院子。

父亲和顾瑾之并坐,眼泪汪汪的。

“爹。”甄末一脑门子汗,忙跪下给父亲行礼。

甄老太爷抹了抹眼角的湿润,道:“你回来了?快,瞧瞧这是谁?”

他指着顾瑾之。

甄末就又给顾瑾之行礼:“王妃!”

“起身吧。”顾瑾之笑道。

甄末就狐疑着,站起身来。

甄老太爷叫甄末坐下,问他:“你快看,像不像你妹妹?这天下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相像的。姑娘一来,把我吓了一跳。你救过她的命,怎么没告诉过我?”

甄末心里着急。

他不知道顾瑾之跟父亲说了什么。

他只得勉强挤出几分笑意,道:“爹,陈年旧事了。您觉得像?我倒觉得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简直一模一样。”甄老太爷道。然后想到去世的甄真,心里一酸,眼睛又湿了。

甄末就忙道:“爹,您歇歇,时辰也不早了,我该送王妃回城,否则城里宵禁,咱们担待不起。”

甄老太爷眼底有浓浓的不舍,道:“唉,姑娘还真是个王妃啊?我还以为你糊弄小老儿的……”

“我怎么糊弄您呢?”顾瑾之笑道,“真是缘分。您觉得我像您女儿,以后就当我是女儿吧。”

甄老太爷求之不得,忙道:“这怎么敢?当不起,当不起啊。”

眼里却有了份渴望。

他一点也不糊涂,知道女儿是去世了,眼前的人只是相似,并不是真真。

“您当得起。”顾瑾之道,“改日我得了空,再来看您。”

甄老太爷连忙说好。

他送顾瑾之到院子门口,反复叮嘱她:“改日再来。”

他一生没怎么见过达官贵人,哪怕女儿得势的时候,他也只是个打铁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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