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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繁华冢-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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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临了还恭恭敬敬的说:“还要什么,请姑娘尽管吩咐就是。”不知道这是冲着谁的面子。跟她摇摇头说不用了这样很好。她才离开。
  周身被温暖湿润的气息包围着,慢慢的困倦起来,趴在浴桶沿上盹着了,却不知为什么闭上眼全是胤禛的样子。仿佛我还在他身边,我们的以后还在我手里。一生一世就在平静中转瞬即逝,不要磨难与分离。只是这一次他是不是还会等我回去?勉力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分不清是梦是醒。
  摇摇晃晃的起身来去取衣服,一个扣子鼓捣了半天也没能扣成,手指是软的用不上一点儿力气。
  隐隐听见屏风后有门轻轻开合的声音。回过头去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我身后,似幻亦真一定又是个梦。
  既然是梦,那我就可以随意的软弱:“你不肯理我了是不是?”那模糊的影子依然远远的站着不曾靠近我。连个幻影都要避嫌疑?摇晃着走过去:“你跟天儿说不是我不要他,我天天都在想他。我要回家去……带我回家好不好。”就算片刻温暖也是好的,也许现在只有梦里的他才肯抱住我。
  然而为什么这个拥抱越来越真实,甚至还听得到心跳声。狠狠的拧自己大腿,清醒点儿才看见本尊就在眼前。竟然真的是他。我只穿个肚兜亵裤,薄衫半敞,还没出息的哭哭啼啼投怀送抱来。
  还没等我发发脾气,一见我醒过神来他就先跟我翻了脸“你说,你和老九是怎么回事?”长眉紧拧,声色俱厉。
  “您和年福晋的事儿我管不着,我的事儿您也少管,省得费神。”这算兴师问罪来的?真正好笑得紧。我头晕目眩想推开他也难,幸好嘴还利落,不然岂不被他的谬论气死?
  “我倒真想不管,你少变着法儿磨折人就好。三年了,整整三年,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天申天天闹着问你哪儿去了,可我连你在哪,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可曾为我想过?这叫对得起我。”
  我就是为了他着想才不肯泄漏了行踪,我孤身一人在外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时候,他又在做什么?冷哼一声,我的火也上来了。“您还用管我的死活?我死了不是正好成全了您和年福晋这一对儿神仙眷侣,百年后必定是一段千古佳话啊。兄为重臣,妹为宠……”险些把那个‘妃’字说出来,忙咬住舌头才把话头掩住。话说一半气势立马比他矮了三寸。
  我这里话头一停他便来劲“还敢犟嘴?你又有哪件事是作对了的。为什么那么慌张就出了京城?回了杭州为什么连个信也没有?我一趟趟派人去,竟然一律不见。如此看来,老九倒比我耳聪目明,我竟是井底之蛙,最后还是在皇上那才能见你一面。这会子又成天跟老九厮缠不清,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既然要跟他破镜重圆,当初何苦来招惹我。多少年了,你好生算算看,你当我是什么人,闲时顽耍的玩意儿么?”他真是愤怒的狠了,黯沉的黑瞳仁烧得晶亮,十指深深嵌进我肩上,很痛。却让我彻底清醒过来。
  当时的那些人哥哥是一律说不知道打发的,胤禟的人闹的那么厉害,他的人也不可能举牌子说是雍亲王要找人。我怎么能知道哪些是他派来的?可既然他去找过我也就心里舒服了许多。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那是怕消息泄露,给您招来麻烦。”这话越说越没底气,我一个人拿定所有的主意,死就死活就活,只要自己觉得是为他好就从不跟他商量。明明是两个人的路,我却一个人决定怎么走。是我错我愿意认下,可是宽宏大度我做不到:“对,是我招惹了您,我是罪魁,您也甭花力气来跟我说这些没用得,反正您忙得很,不是得陪年福晋和小阿哥么。”
  “好说,我陪谁你还用在意?尊范当年就领教过,不愿嫁我,倒欢天喜地肯嫁老九。我就是个妖精鬼怪变的,会吃人,但凡长长久久的跟着我,多说一句话也是要烂舌头倒大霉是吧。你这个女人,自来就喜欢任性妄为,有事从来憋在心里不肯告诉人,自觉得气性刚强,其实最最糊涂不堪,好好的局面往往就坏在你们手上。”他越讲越气,一脸不忿,就差将我吊起大刑拷问了。
  你们?我愕然,这是说谁呢?看他这激愤样子,貌似说的是我却又不像是我?可这口气断断不能将就忍下“你把话说明白,我什么时候欢天喜地过?我求你帮我时你帮过我吗?把我抛下自己走的好不洒脱,那个人是谁?”
  “你让我走,难道我还要死缠着求你,好让我再看你一眼吗?”他也毫不示弱
  “我什么时候让你走过?你这个人最会冤枉人,人人都错只有你对是不是?”我怒火中烧挣扎未果,抓住他握着我肩膀的左手狠狠的咬住。
  齿间的血气浓烈,他却一声儿也不吭了。空气就这么安静下来,静的连眼泪滑落的声音仿佛可以清晰的听到。我松了口他却笑,那笑从眼底里缓缓的洋溢而出。“笑什么?嫌我咬得轻了?”他却吻上来,口中腥涩咸酸诸味交杂。心里得委屈泛了上来,我讨厌他,非常的讨厌他……我更讨厌自己,讨厌这个沉迷于他的吻的自己。用最后一点儿力气推开他“你走开,我讨厌你。以后在也不要和你说话,你爱装就装去。”
  他似有无限惆怅神色黯然“那年在济南府,皇上给你赐了婚。你告诉我咱们两讫,你真以为咱们一直做的是买卖吗?就算是买卖好了,我甘心情愿的把心卖给你,你却跟我说不要。”
  原来他说的是这件事,我们自说自话吵这么半天,根本说的不是一件事。“百八十辈子以前的事,我哪里记得住。”我没好气的回应他。
  谁有他记性这么好,多小的事儿他都记得。当年无奈的选择随口的一句话,他都可以大做文章和我白扯这么半天,还一副我对不住他,让他受得了天大的委屈模样
  “这一次你自做主张的走,把我和天儿扔下……为什么我要喜欢个一直抛弃我的女人。再见到你,我确实想过从此后两不相干好了……”我就知道他的不理不睬没那么简单,不光是为了安全。他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结束。
  强忍着泪水,背转身子“那你和我个不相干好了。”说不定他要借着这个机会和我分道扬镳。我嘴硬着,输人不输阵。
  “我知道你是说气话,如果是真的你不会哭。”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上,被胡茬刺生疼。忽然有冲动想去抚摸他的脸,我已经多久没好好看看他了。
  他低声说着话“我说过咱们决不分开,做不到我不会说。你既然答应了,我就决不许你反悔。”
  我紧咬着下唇不肯开口,这一辈子也已经过去大半了。到了这把年纪我们却重新要开始,从这一刻开始重新学习如何去信任彼此,少有差池曾经的一切都将是泡影。爱情这东西不折磨的人体无完肤怎肯罢手。
  外面有几声扣门的轻响,他微微一愣,轻声道:“我该走了。”我没有应答,没有转身。我知道他站在门旁等我回头,可能只要我一个微笑。我却没有;我从那面小小的镜里看见他渐渐失望的神色。
  他转过屏风从暗门走出去,我其实的可以看到他每一个细小的神情,只是他不知道,我不能回头。回了头我会不许他走,我这份紧绷的坚强坍塌了,以后还怎么在康熙身边装作若无其事。
  康熙回宫时带走了弘历的生辰八字,还找了人来算看了一番,说是富贵天然,寿元高厚子息极多云云。总之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命相。
  康熙自看了那八字就更加念念不忘弘历这个孩子了。那张纸就放在近旁的案子上,差不多闲了就拿来研看半天。
  有时候我也不得不信,这些江湖术士算的有几分准头,未来的乾隆皇帝确实寿高子嗣又多。
  我上茶时他正自凝眉沉思,不知想到什么,开口就唤魏珠。魏珠忙来跪倒听旨:“去将弘昼的八字也拿去,让他们一并算了去。”听的我一颗心狂跳不已,算命的难道还算的出我?我不必如此怕事。
  那术士一身青布道袍额贴青砖,整个身子趴在地上还有点儿颤抖,一字一句的回禀,不外乎什么大富大贵逢凶化吉之类的说辞。只是最后说一句:“这位小阿哥只怕有丧母失亲之兆。”难道真的算得到我头上?
  “哦?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丧母失亲而已又不是丧权辱国,康熙倒不以为意吩咐魏珠松他出去。这两张八字摆弄了没有几天,二十五康熙主动提出再次赴胤禛的园子进宴。这一次带回的是弘历,只因术士说他幼年有浮灾康熙要带进宫里养育。
  十四阿哥临行前宫里开宴,那一派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祥和氛围如同一张薄薄灯纸,简直到了呼气立坏的地步。晚宴结束康熙再次招十四阿哥单独会面,他们父子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高唐云散

  六十一年五月,康熙巡幸塞外,第一批随行的阿哥有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康熙特意诏令弘历弘昼和几位皇孙随行,一干孩子跟着康熙圣驾住进了避暑山庄。
  这日接见了几位蒙古王公,康熙就招孙子们来在屋里给他们出题目,考较学问。一会儿孩子们来了,康熙环视一圈唯独缺了弘昼,皱眉问道:“又出去玩了?”
  “回皇玛法,午膳过后就没见着弘昼。”弘历回了话,又自告奋勇要去找。
  弘暾有意无意瞄了弘历一眼才开口:“回皇玛法,弘昼出门时孙儿正碰上他,还让孙儿告诉弘历一声,他到四伯那儿去了,孙儿不小心把这茬儿忘了。皇玛法放心,孙儿瞧见有太监跟着他呢。”这话是真是假且不论,既然是找胤禛去,总不会为了淘气。我哭笑不得的看弘历,这么一点儿年纪已经知道争宠踩人了,我的弘昼怎么跟他争?
  康熙也没有深究弘昼的去向,转头低声交代魏珠:“你让人去找找看,真在老四那儿自然好。围场野兽多,人是要紧的。”
  不一会儿又吩咐我:“取几样点心来。”我垂头应是,出门时恍惚了一下,脚下一歪一阵剧痛,原来扭到了脚踝。我噙着泪只说没事儿,康熙面有不愉:“下去吧,这一瘸一拐成什么样子。”我谢了恩出来。说实话,伤得没那么重,那些痛苦表情倒有六成是装出来的,我只是突然不想在跟前曲意承欢罢了。
  回了屋,随行太医也来了。本不甚重,推拿几下上上药油,痛意也就舒缓了许多,只还略有些跛。
  “许大人果然是大国手,着手成春,只是奴婢这一步一拐的,再在圣上面前走动是不是难看了点儿?”我猛力拍他马屁,看能不能把病假拖长一点儿。老头儿精明的很,捋着几根半灰半黑的山羊胡点头:“现下不过暂时抒解,筋骨损伤宜静养,最忌行走奔跑过多,多歇些日子也好。”
  正说得热闹,有个侍卫着急忙慌的闯进院子来,一面淌着热汗猛喘粗气一面大喊:“大人,大人救命啊。”太医忙迎出去:“放肆,这地儿也是你个男子随便进来的?快快出去。”
  “大人恕罪,那马……那马不知怎的惊了,一蹄子踏在我哥胸口上,他……哎呀,求您快去看看吧。”我在门边悄悄探头,那个侍卫的样子我认识,还挺熟,康熙派来监视我的就是他和他哥哥。
  太医慢悠悠收拾好一应药具正要跨出门去,猛然拍额高叫:“老朽真胡涂了,应供八爷和十三爷的香薷丸还没送去呢。”
  “大人,这眼巴巴等您救命呢。要不您先去,回头奴才去送去您看成不成……”那侍卫死死拽住太医的袍袖,堂堂七尺男儿,泪花在眼眶里打转,看着有点不忍。
  “人命关天的,大人您跟他去便是,八爷十三爷那我送去便是。”到底是一条人命,我扭得不重,换了平底绣鞋还可以勉强走几步,反正也是举手之劳。
  那侍卫眼里全是感激,轻轻点一下头算是致谢。太医叫随从太监打开药箱,交给我两只尺许长小盒:“用法用量都写好了摺在里头,就劳烦姑娘辛苦一趟吧。”便随那侍卫急匆匆出了门,我点名要那随从太监留下:“十三阿哥行处太远,我脚有伤走不了远道,你送去好了。”
  正说着听见太医苍老的喊声:“你不急着救命了?鬼鬼祟祟的听什么?”院墙外脚步声这才一溜烟远去。
  我骇笑,这种时候他也不忘监视的本行,当真尽忠职守得很,幸好我不打算去十三那儿,白给他添疑忌。
  胤禩那里更简单,在半路上我随便找个人让他送过去,大家没麻烦。我开始慢慢往回走,穿过一个角门,按理该看见我下处的院墙了,进去了才发现走错了路,陌生的回廊,繁茂的林荫,枝间红花灿烂。
  正在墙根阴影处细细回想,我怎么到了这里,是哪里拐错了弯,就听见一道尖声尖气半男不女的嗓音从远处传来,似乎是何玉柱,我见过的太监虽多,像他的声音这么有特点的却少。
  “爷,银子那边说收到了,吩咐奴才给您带好,还说您跟着皇上在外面呢,不便打发人问安来,让爷别挑他的礼。”
  我一向有点儿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倒霉运气,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何况我还不小心走动了。
  胤禟在笑,声气极畅快:“这个十四,还弄这套虚招子。你十四爷还说什么?”何玉柱谄媚地陪着笑了两声,过后声音压低“十四爷还说了件极要紧的事,说年羹尧大人那儿,恐怕还得下点儿力气,这阵子十四爷很给年大人委任了几宗事儿,年大人一律不哼不哈不冷不热的,面儿上虽没明着驳十四爷,可真章办起来处处掣肘。十四爷恼得了不得,说可见他跟爷们还不是一条心。”
  胤禟冷哼道:“那个老油子,最是心黑手毒油盐不进的,收银子时不见手软,办差时不见出力,半分准主意也不肯漏。终归是条喂不熟的狼崽子,不过拿银子先堵上他嘴罢了。”又狠狠道:“总有一天教他尝尝爷的手段。”
  何玉柱也上赶着捧胤禟的场:“可不是,倒要他见了爷的厉害,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呢。”
  胤禟打断他的话:“那些人不日就要押赴京城,得快些叫他们闭嘴方能了事。”我听得心惊胆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说的是这些日子福州官兵为了和上司讨要饷银造反的事。
  “爷您说怎么办?”何玉柱低声讨主子的主意。
  “也不急于一时,你先下去吧,等明儿回京找鄂大人帮把手把事了解就行。”何玉柱嗻了一声,停了一停胤禟又开口:“事儿办完了,没什么差池,你就顺道再去一趟甘州,把我的刚才的话告诉十四爷。记得跟十四爷说,他只管安心,京中之事自有人照应。”
  他们说得热闹,我头皮一阵阵发炸,一直不停往后躲闪,在廊后的假山和树丛中穿行,只为寻个藏身之处。真是活见鬼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就这样大模大样毫不避讳的干这个,还被我听见了。
  忽然喀喇一声脆响,我大惊失色忙看身侧脚下,什么也没有,回头瞥见身后几步处有个身影,竟然是弘昼。他红着眼睛盯着我,犹自扒在树杈上,脚下有断裂的枝桠。这模样,必定是看见我一时忘形才弄出响动。
  “谁?谁在那?”
  当机立断,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弘昼不要出声,挥手示意让他躲回去。我整整衣衫,深吸口气分开树阴往他们说话的地方走去。不出去也不行了,当真找起来我们母子一个都跑不掉。
  胤禟看见是我惊了一下,眼稍微挑半笑不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莫非想明白了,来找我了?”
  “回九爷,奴婢是给八爷送药,偶然路经此地。”
  “哦?送的药呢?”他负手向天,拿眼畔余光扫视我。
  “九爷好没分晓,药既然没了,自然送到八爷处了,要是不信,您使人去八爷那里一问便知。”我身子挺得笔直没有惧色。
  何玉柱不大敢正眼瞧我,偷偷瞄我几眼再看看胤禟,最后脖子一缩严严实实躲在胤禟身后。胤禟头也不回的吩咐何玉柱:“不必等明日,你即刻出发吧。”何玉柱赶忙应了,垂头退走。
  胤禟环视四周,忽然开口“怎么就你一个?”很好,是人都知道我身后有两条如影随形的尾巴。
  “他们奉皇上口谕办差去了,一会儿要见我不回去就得来找。”我说个小谎给自己壮胆。
  “果然进益了,学会打诳语了。有什么杀贼王擒反叛的差事,还非得差俩人一道儿去?”他轻轻鼓掌,扬起脸庞,眼底光彩变幻不定。
  “九爷既然冰雪聪明,就给奴婢点儿面子,别拆穿奴婢的小把戏吧。”我无奈,嘿嘿干笑。
  “你若不费心编瞎话,我只当你走错了路。现在可不能了。”他唇角斜勾起笑意,闲闲几步行至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意欲前行:“既然听见些不该听的,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九爷又拿奴婢开心不是。法不传六耳。奴婢并不记得您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自然也没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他劲道不小,象征性挣扎几下只好跟着他走。我怕挣扎拉扯得狠了,不远处的弘昼以为我受欺负,沉不住气跳出来就糟糕了。
  “胆子倒不小,不怕我杀了你?”他头也不回拖着我径直往里走。
  “奴婢的性命是皇上的。皇上让您杀,奴婢自然没二话。”弘昼应该正往外溜吧?我心里盘算着,嘴上一刻不闲着,拼命转移他注意力。
  他头也不回拖着我径直往里走“光天化日的,您放尊重些,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他只淡笑不语。
  未几他将我拽进卧房,精洁无比,随处可见兽炉银笙,锦屏绣帏,专爱富丽的脾性子依然没变。
  “九爷您要干什么?”我有点儿发慌,抬脚就想往外跑,他轻轻一搡我就踉跄了几步,撞翻了背后的花梨交椅,太阳穴正正磕上扶手,跌得七荤八素眼前昏黑,脚踝伤处也是火烧火燎的剧痛。
  “干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他俯身将我抱起小心的放进椅中,背后还细心地垫上迎枕。
  反正跑不了了,我也不再挣扎。“那敢情好,奴婢能求您一件事么,别勒死就行,那样死法太难看。奴婢给您出个主意,不如打昏了扔河里去,就算查起来,不过以为奴婢失足落水,您也省却诸多麻烦。”心里越来越慌却停不下嘴,我还在说笑,这多像个笑话啊,怎么会是真的怎么会在眼前?
  “住嘴。”他低身看进我眼里,嘴角弯弯,笑意温柔无比。我心底寒意却如同涟漪逐渐扩大,真的闭了嘴静静看他随手取过几上小匕,割下两截白绫幔子仔细将我的双手反捆。
  “放心吧,都听你的,你一向主意最多。”他动作轻柔妥帖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手上的绫子却越收越紧,一丝缝隙也无,双腕肿痛至麻木。半晌,冰凉的手指缓缓抚上手臂内侧,炽热呼吸掠过颊侧,激灵灵打个寒战,也只有死忍着。
  “九爷真的想要我的命?”我不得不提醒他一下,平白无故的少个大活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奴婢确实什么都没听见,九爷您又是何苦。”
  “不然你想如何?放了你?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这种时候我不会赌,特别还是你。”他微笑起来手扶椅背俯身与我平视,凤眼微眯一如当年,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看在眼里分外冷酷。
  一呼一吸间阵阵浓郁的龙脑气息扑面而来,他自来有偏头疼的毛病,不爱吃药,就只能随身带上龙脑香袋。那次疼得狠了,边嚷嚷味道太冲要我快出去,边闭了眼睛死命把我越抱越紧,小孩儿一样。还记得那天的太阳真好,他抖动长睫上流转的淡金光晕。是不是越美丽的东西,就越容易破碎。
  “你最近又头疼得厉害了?”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
  捏住黑色罗巾的手猛地一颤,湿润的眼神透过睫毛看住我,仿如暴雨过后的湖面,冰冷的唇轻轻滑过我颊侧停在耳畔:“你听好,这是最后一次机会,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再说下去。
  他烟水色瞳仁里,我看见自己的笑颜,妩媚如花:“胤禟,让我好好看看你吧,没准这辈子就这么一次了。”依然绮丽如桃花的眉眼,诱惑万千,然而年华已逝,我们仍然没有学会和彼此相处。我们是彼此心中最深的伤口,如果永不能痊愈,至少可以选择忘记。
  血色陡然褪尽,眼瞳幽黯沉入深深的悲凉之中:“那你可要仔细看,记住我的样子,下辈子别忘了找我报仇,我总等着你。”
  那根黑巾覆上我的眼睛时,我对他说:“你放心,我永远不来找你了,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不会来了。”
  “来人,带她走。”他的声音抖得厉害,隐约有哽咽,我被蒙着眼押出门去。他流泪了,不知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

  碧甃千寻

  车厢外传来纷纷杂声,似是倦鸟归林,哑哑鸣叫尖利刺耳,泼剌剌拍翅声都透着莫名的凄惶。暗自疑惑起来:这条死亡之路未免太长,随便找个僻静处刨坑埋了不就行了,哪用这么山长水远的跋涉?
  “你们要带我去哪?”前方沉默。我提高声音:“到底还有多远?”依然是石入深潭般的沉默。眼前黑暗加上死一般的寂静,越沉默越郁闷,越郁闷越想骂人:
  “死也让人死痛快了行不行,你聋还是哑,好歹放个屁啊。”
  “臭婊子,你他妈闭嘴,再叽歪老子立马割了你舌头剁了你喂狼,◎◎##××※※~~……”
  呃,真没涵养,我不过说他一句,倒象踩了他尾巴,开头还有几句人话,之后简直就是喷粪,那些脏话别致新颖得都不忍聆听。不自主咽口唾沫,我忍,闭上嘴再也不开口,就当听叫驴吆呼了。和粗人动粗不是蠢,是非常蠢。
  外头车辕子上那个许是听得不耐烦,喝了一声:“你和她废什么话,出来换把手。”
  车里这位气狠狠掀了车帘子出去,在外面仍旧骂骂咧咧:“操,这他妈什么鸟差事。还得受个娘们儿的闲气。”
  另一个嘿嘿的笑:“这大冷天儿的,哪来这股子邪火,骂归骂,别胡来就成。爷就让带回去,可没吩咐别的。他脾气你也知道,怒起来碎切了你。”
  “什么金子打的阿物儿,不就一个娘们儿,宰了不就完了,爷什么时候这么磨叽了……”嘟哝声渐行渐轻。
  耳朵几乎贴在车壁上,呼吸一寸寸撞击胸腔引发钝痛,脑中一片茫然。原来他终究下不了手? 
  胤禟,这一生就快要结束,你仍然缄口不言不肯对我说,哪怕一句也好。
  不是,不是这样。他说了,他其实说过,我却不肯信不敢信。这个男人的心深深包藏在那些记忆深处的零星残片里,然而那时,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种心情的真相,更何况我。
  前世的拥抱今生的牵手,谁可知那些只为分离。分离才能学会爱恨,才会觅得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如果早知是这般结局,胤禟,我们何必相遇,宁可你如路人般漠视我的死亡。你应当是永远高傲任性的,不动情,便不会承受伤心的苦。不能怨恨命运不眷顾我们,是你我挟着骄傲和泪水错过了彼此。然而,然而再给我们机会又能怎样?你依然一如既往真真假假地算计我、威胁我,我则郑重宣告: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忽然一声尖锐的马嘶,咚咚数十声劲风深深扎进车厢。外厢慌乱的呼喝:“什么人?”接着一个剧烈的颠簸,头重重磕在车厢上,马上又倒向另一边。那匹马狂奔乱跳不止,我就这么在马车里撞来颠去,车里车外连续闷哼惨叫。分不清那个声音是我发出的。
  猛地车身一侧,我砰地摔出车外,没有如预料中重重撞上地面,却落在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身上,胡乱靠头和反捆在背后的手探索了几下,是人,只是动也不动,一声也不作,某种温热的液体沾上我的脸,黏糊糊的。
  转侧间浓重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我忽然明白那湿淋淋的东西是什么,一时间恐惧充斥全身,我放声尖叫起来。
  有人跪在我身边抱住我“别怕,我在这里。”是胤禛,他的声音像天际流转的微尘,模糊飘渺不定。
  远离了尸体却不能远离恐惧,被他紧紧拥在臂弯中我依然抖个不停。他轻扶我头,轻柔地帮我擦拭脸上的血迹,怎么擦得掉,那鲜腥灼烫的感触烙在肌肤上挥之不去,四面八方的血腥味早已潜入我的呼吸中,激起不可抑制的呕吐冲动。
  “爷,这个留不留?”
  他轻咳了一声,舒臂把我抱走前行。身后哧哧几声,是利器砍在骨头肌肉上的闷响,而后周围不再有任何声音,陷入一片可怖的死寂。
  马车隆隆的奔驰,他一点点解开捆住我手腕的布幔,双手一得自由便急急去解蒙眼的黑巾,却被他牢牢按住:“不要解,就这样,不要看那些。”
  我住了手,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是不是只要不看,不听,不想,就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中气十足和我对骂的那个人方才还是活着的,想必也有家人,现在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差事,就成了一堆没了呼吸的死肉。
  他掌心里我的手冷得不象话,他隔着黑巾轻吻我眼睑,边替我揉着手指边关切地问我:“怎么冷成这样?”
  “你听我说,他真不是要杀我。他们说最多也就是……就是关起来。”我差点儿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嘶哑战抖得不成样子。
  他冷笑一声:“关起来?关起来以后呢?”又一次张口结舌无言以对,难道对他说:胤禟不舍得杀我不会拿我怎么样?
  倚在他胸前慢慢开口“胤禛,我不想回去。”就让胤禟以为我死了也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他,既然无法给他任何他想要的。今生那些无法宣诸于口的情意,既无力偿还,便只能永诀。
  良久的沉默,在沉默中一颗心渐渐下沉至冰冷海底。半晌他才开口:“末儿……“
  不要说,千万不要说。做不到的事情他不会答应,这是他的作风。我慢慢坐直身子推开他,慢慢微笑:“行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从三年前分离那一刻以来的种种伤痛悲哀一似巨浪漫天卷地袭来,直至没顶。他当年冷笑着,忍心弃我于不顾时那种浑身冰凉的凄怆感又回来了,是不是那些曾经的笑语,曾经的温暖,都不过是一场冰上焰火,绚烂后堕入亘古寒潭。
  “你明白什么?现在只有皇上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去处。”他急切地扭住我肩膊,絮絮解释着。我继续保持微笑,不必解释,我是真的明白。我突然失踪了,康熙一定会查找,就算康熙不查,还有他那帮虎视眈眈的兄弟们,时刻等待这么一个下手的契机。已到短兵相接的最后关头,我和天申,都可能被视作他的弱点。只怕现在除了他自己,他已不再相信任何人。
  脸埋进他怀抱里,无力的轻叹,即使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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