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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崖仙途-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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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笺只觉识海已经麻木,身体越来越无力,神智也开始模糊不清,她不愿呻吟出声叫两个老不死开心,紧紧咬住了下唇,瞪大双眼。
    每当眼前出现幻觉,红笺便用力咬下去,疼痛令她瞬间清醒,血的腥咸叫她心头始终盘旋着一个个亲近的人遇害的画面。
    随着那姓任的老者持续不停施法,红笺渐渐不再挣扎,她趴在那里身体动也不动,汗津津的刘海下面失神的双眼大大睁着,老半天黑色的眼珠才转一转,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像灵魂之火在渐渐熄灭。
    巩大先生虽对红笺这叫人无趣之极的反应十分不满,到了此时却不得不开口制止:“行了老任,再搞下去人就变成傻子了。”
    姓任的老者停下法术,随口道:“顶多人变得蠢笨些,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成了傻子?”
    红笺气息微弱,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姓任的低头看了一阵,有些不解地自言自语:“好好的一朵娇花儿,就要干枯在大牢里了。为什么她不肯老实呆着,找个有身份地位的高手来依靠,偏要自讨苦吃?”
    他莫名发了一通感慨,醒过神来,转向巩大先生奇怪地问道:“老巩你为什么担心这女修变成傻子?莫非她说得是真的,你真想从她口中问出丹崖宗的传宗玉简?”
    能活到巩、任二人这般岁数的,哪个也不是傻瓜,巩大先生言行稍微有些异常,便被这姓任的老者发觉。
    巩大先生犹豫了一下,为自己开脱道:“那到不是。你还不清楚吗,我都这把年纪了,无儿无女,就算拿到了那东西,也不可能撇下大伙独自一人跑去丹崖宗做宗主。不过是这次出来,有人托我帮个忙。”
    他见任琛难得露出好奇之色,苦笑了一下,抬手往上面指了指,见对方会意动容,又叮嘱道:“好了,这件事你知我知,邵奇天那里先不要告诉他。”
    任琛笑骂道:“你个死秃子,这是相信老夫定会与你一道了?”
    他复又看了眼静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红笺,这么打眼一看,到不像是个还有生命迹象的活人。
    任琛手摸胡须,啧啧两声:“进了炼魔大牢无法修炼,她这神识的伤看来是要一直带着到死,可有得罪受了。”
    ********************
    待红笺活回来,脑袋里还残留着麻木的疼痛,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呆呆回想了半天,才记起来自己是谁,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已经被关到炼魔大牢里了?
    红笺这才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这具躯体是如此得虚弱,她手指慢慢动了动,向旁边摸索。
    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稻草,再往下是平整坚硬的地面,红笺屈指敲了敲,感觉像是用某种石头铺就。
    她将一只手掌抬起来,举到眼前,试着晃了晃,微微有点凉风,但她却连丁点儿晃动的黑影也看不到,看来在这鬼地方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
    周围太安静了,这间牢房应该只关了自己一人。还能呼吸,空气并不十分浑浊,说明一定有通风换气的地方。
    她越思考越清醒,判断了一下处境,试着坐起身来。
    “哗啷”一声响,自脚踝处传来冰冷的束缚,红笺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传说中可怕的炼魔大牢与俗世间的牢狱也差不多,竟还给犯人带上了脚镣。
    她扶着墙站起来,简单活动了一下筋骨,又轻轻动了动脖颈,还好,不是很恶心。
    红笺下意识便想去运转真元,检查一下神识损伤到了何种程度,身体内却空荡荡的,剩余的水真元仅够维持着不至于产生枯竭反应,而神识的伤却比自己预想的要轻得多。
    怎么会这样?红笺站在黑暗中怔了半晌,突然明白:几个死老头不会那么好心给自己医治,那就是说从她受刑不过昏过去到被送到这里,其实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那个治疗神识的秘法一直在自行运转,直到她进入了大牢。
    想到此,红笺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真是可惜,以后就没有办法再练它了。”炼魔大牢里面名不虚传,果然是一点儿灵气都没有,真元用一点少一点。
    难道从此以后就要在这里像一只不见光的老鼠一样活下去?

☆、第八十八章 甜美的诱*惑

一开始,红笺觉着自己会被遗忘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中,直到她死去,随着泥土—不,这鬼地方还没有泥土,随着那些稻草腐烂。
    后来,她又觉着把她扔进炼魔大牢的几个老不死可能是想饿死她。
    这牢里太安静了,喘气声都感觉放大了不少,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时候丹崖山已经是春天,红笺又好歹是筑基修士,不可避免衣着单薄,这炼魔大牢里却阴冷阴冷的。
    再习惯黑暗,也只能依靠摸索,这种孤零零一个人被全世界丢弃的感觉叫红笺很不舒服,她无法判断外边是黑夜还是白天,也几乎睡不着觉,只有咕咕叫的肚子忠实地提醒她,从她被关进来之后便水米未进,按她的修为,饿成这样,怎么也得有七八天的时间了。
    这七八天,在她的感觉中却漫长得像过了几个月。
    后来红笺也想开了,饿死虽然说起来窝囊,但其实自己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能给个痛快,这结局说不上便比最后因为老病而悄无声息地死在黑暗中糟糕。
    她正这么宽慰自己的时候,牢房外边却传来了动静。
    脚步声响起来的时候离得还很远,红笺侧了侧耳朵,无法判断外边的人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听着鞋子踩在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不紧不慢,应当是有两个人。
    能在牢里随意走动的大约是看守之类。
    隔了一会儿,那声音越来越近,这么多天红笺都快无聊地发疯了,哪里管来的是看守还是犯人,摸索着飞快向牢门的方向扑去。
    这些天她闲着没事做,把四周的石墙全部摸遍,不知这牢房用的是什么石头。缝隙既少,嵌得又平整,若不是她手指嫩滑几乎分辨不出,而牢门的门缝就大多了,门上还开了个两寸长一寸宽的小窗,正因为这个小窗的存在,红笺才发觉原来那牢门竟足有她整条小臂厚。
    这会儿透过小窗,远远的竟真有忽明忽暗的光亮。
    其实因为来人还没有转过来,那光并不是直接照射,就这样红笺仍觉着双眼一阵刺痛。有强烈地想流泪的感觉。
    这是在黑暗中呆得久了,眼睛已经不适应光亮。
    红笺连忙闭上眼睛,耳听那两个人渐渐走到了自己的牢房外边。前头那人口里还念叨着:“青龙……九,到了,就是这里……哎,里面的人还有气儿吗?”接着有人在外边“砰”“砰”拍了两下牢门。
    不等红笺应声,外边门上铁链子“哗哗”响个不停。那人对同伴道:“来,搭把手,这门沉得很。”
    红笺微眯着双眼适应了一会儿,终于在门完全打开的时候看清楚了火光下的两人。
    两个中年汉子,一个手上提着白灯笼,映得他二人身上都青幽幽的。另一个握着长长的铁索,只听提灯笼那个道:“提你过堂了,赶紧跟我们走!”
    过堂?红笺心中嗤笑一声。暗想正好去看看给她过堂的大老爷是那姓巩的还是旁人,这炼魔大牢听说是有十几个长老共同当家,每逢大事便坐在一起商量,以多数人的意见为准,她在宗门时听人如此说还觉着这般行事最公平不过。如今亲身体会,方知传说的一切都是狗屁。
    两个看守看不出深浅。这鬼地方无法修炼,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说不准就是俗世间找来的两个普通狱卒。
    红笺脚上拖着沉重的镣铐,跟在两个看守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前面出现了两扇大铁门。
    带路的看守站住,恭恭敬敬地对着门外喊:“巩长老,人带到了。”
    铁门自外边被人推开,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那巩大先生。
    他神色漠然地望了眼红笺,似是在确定人有没有带错,淡淡地道:“是她。”
    两个看守点头哈腰,催促红笺赶紧跟着巩大先生走。
    红笺迈步出了门,巩大先生将铁门关上,看来没有特别的命令,就连里面的看守也不得随意走出来。
    红笺默不作声跟着巩大先生又走了挺长的一段路,经过几处盘查,红笺暗想:“不管这姓巩的多么龌龊令人不齿,炼魔大牢里到真是防守森严,实在不能小觑。”
    红笺现在又饿又乏,身体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没有精力多想其它,直到她跟着巩大先生穿过一道潮湿的长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体周围气流有异,久违的灵气回来了,虽然明显低于正常的修炼环境,但毕竟令她即将耗尽的真元有了些补充。
    红笺脚下滞了一滞,不及胡思乱想,先运转了那治疗神识的神秘功法。
    筑基之后这功法运行容易,见效也快,不大会儿工夫,她就觉着精神好了很多。
    巩大先生恍若未觉,将她带到了一间石屋外边,他站在门口向屋里道:“季长老,我把她带来了。”
    屋里有人十分客气地回应:“有劳了,请她进来吧。”
    巩大先生往旁边让了让,以法力推了红笺一下,他的修为和红笺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红笺身不由己一个踉跄,进了石屋。
    一股温暧的气息扑面而来,石屋里面和冰冷阴森的牢狱是两个世界。
    迎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叫人一看就再也拔不出眼睛来,那上面是红笺许久未见的清风明月,崇山峻岭,叫她陡生隔世之感。
    石屋正中摆了一张方桌,桌子上放着各种点心瓜果,连灵茶都在杯子里沏好了,飘着淡淡的香气。桌子旁边空着一张座椅,这一切简直就是为饥肠辘辘的红笺准备的。
    巩大先生没有跟进屋来,他在外边带上了石屋的门。
    红笺拖着镣铐站在原处,方桌的另一边,方才说话的人正坐在椅子上,由头至脚地打量她。两人目光相遇,红笺心中一震,竟是季有云。九年前在寰华殿,季有云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虽然他长的和那位故人很像,但红笺绝不会认错。
    季有云竟然面露微笑,说道:“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吧。”
    红笺沉默着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垂下眼睛,目光在各种吃食上巡睃,季有云见状又开口道:“你还认得我?在这里见到是不是很意外?放心吃吧,这些吃的都很干净。”
    红笺其实并不害怕季有云毒死自己,她表现得这么犹豫,是在猜想对方的用意。
    没想到那巩大先生背后的人竟会是季有云,季有云虽然并不年轻,可也称不上老,不知怎么竟能藏身于炼魔大牢,还当上了长老。
    当将生死置之度外,她到觉着季有云没什么可怕的。
    红笺将灵茶喝掉,缓解了一下这些天来的干渴,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吃东西,她的身体消耗太严重,不吃饱了哪里有精神接下来应付季有云。
    季有云就在一旁等着,待她吃饱喝足了,方才赞许地笑了笑:“九年前咱们在赤轮峰寰华殿初次见面,我就知道日后同你还有很多的纠葛。修真之人生命虽然长一些,但这一生是成功还是失败也不过是看你关键时刻的几次选择。方红笺,不需我说,你也该知道,你现在就到了这么一个时候,生死贵贱,皆在你一念之间。我听说你和闫长青也闹翻了,现在我旧事重提,你可愿投到我门下,随我修习这天下最厉害的功法?”
    红笺怔住,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平常的小小筑基,何德何能竟得季有云如此“厚爱”?
    她不解地道:“我已经筑基了。”
    季有云好似忘记了曾当众表示过他的那门异术一旦筑基再学只怕就晚了,不动声色反问道:“是么,那你第一个武技修的什么?”
    红笺眨了下眼睛:“你猜猜看。”
    季有云胸有成竹:“放心吧,不管你学了什么,我总有办法。只要你尊我为师,就再也不敢有人给你委屈受,日后咱们师徒二人必会站到道修的最高处,像商倾醉一样叫天下修真人景仰畏惧,不,我们会比他更进一步,我看得到未来,他无法成就的真仙,你我都可以达成。到时候哪怕你要杀掉刑无涯、戴明池替丹崖宗的那些人报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等你学了我的洞察术,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红笺听完季有云的长篇大论,再看看桌子上被自己风卷残云吃剩下的东西,还有墙壁上的那幅画,不可否认,在经过此前那所谓的“杀威棒”和几天与世隔绝一样的监禁,季有云的这番话无疑更具诱惑。
    就像甜美的鱼饵,放到了快要饿死的鱼儿眼前。
    红笺脸上不动声色,甚至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心中却在飞快盘算:“我还有什么价值,叫他如此费心图谋?传宗玉简?值得吗?不对,肯定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要不就假装认个师父,先离开这鬼地方,慢慢再与他虚与委蛇?我连哭着喊着要转投符图宗都做出来了,这种事真不算什么。可我真得很讨厌他啊,他还会用那洞察术,天天来窥探我的脑袋……”
    一股深深地厌烦涌上心头,红笺多一刻也不想再伪装下去,直接道:“你死了这心吧。”

☆、第八十九章 弱者的对抗

季有云十分意外。
    方红笺的断然拒绝叫他想起了九年前的寰华殿,一样的被拒于千里之外,无可回旋。
    可如今方红笺的处境不是九年前,那时候顶多是小姑娘的不识好歹,现在却实在是有些不知死活了。
    正因为觉着方红笺逃不出自己的掌握,虽然意外,季有云却没有露出恼怒之色,淡淡地道:“你这是自己非要往死路上走。”
    红笺并不畏惧,她只是心中警惕假作好奇:“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季有云露出既轻视又好笑的表情,他没有正面回答红笺的问题,而是道:“其实叫你老实听话也简单的很,只是我不愿身旁带个没有自己想法的傀儡。你几次三番的违背我,我看你是忘记我擅长什么了,你所有的东西,只要我想要,都可以自取。”
    他长身站起,来到红笺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就像你当做宝贝的丹崖宗传宗玉简,不错,我是想得到它,九年前我在赤轮峰便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吸引,我的秘法告诉我那里有可以使我进入化神之境的契机,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戴明池,能支撑起丹崖宗天下闻名的宗门秘境,连化神都大受裨益的宝贝,哪怕冒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去谋取。”
    说话间季有云对上红笺喷火的眼睛,好整以暇抬起了右手:“听说传宗玉简经过你的手,好了,别害怕,让我来看看,你都知道些什么!”
    红笺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知道要坏事了。
    红笺和陈载之分开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陈载之将玉简上关于灵泉和护宗大阵的秘诀一字不差地告诉了她。
    红笺此时深恨自己的记性太好,记得那么清楚牢靠,连此前遭受噬神针刑也未能将这段记忆抹去。
    她不肯就这么坐以待毙,猛地向后一仰头躲开季有云的手,问道:“你们害得金大长老殒落,难道不打算再次开启‘天幕’了吗?”
    这是这些天她在黑暗中苦苦思索不得其解的疑问,想来若没有那一次的合作,若不是同样有着这等想法,金东楼和凌虚子也不会这么轻易便中了对方的毒手。
    季有云并不介意她这小小的拖延,微笑着回答她:“连这个都知道。看来孙幼公对你着实不错。放心吧,‘天幕’必会再次开启,而我也必将找到‘蜃景神殿’。”
    季有云元婴的强大实力压迫下来。红笺再不能躲避,只得任由他将手掌按在了自己的头顶上。
    红笺不知道别人被季有云按住头顶,施展洞察术时是什么感觉,她被牢牢地束缚住,觉着自己就像是一只被抓在猫爪子下面动弹不得的老鼠。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她宁可立时死去也不愿季有云从自己的脑海中将那些秘诀洞察走。
    虽然红笺一直对陈载之横眉冷对的,但同时她又对陈载之有着莫大的信心,陈师弟得到了师祖最后的真传,加上他过人的资质和复仇的决心,必能顺利结丹成婴。
    可仅仅修炼至元婴,对上戴明池和刑无涯无异于以卵击石。更不用说还有眼前这个妖异的季有云像条毒蛇一样藏在后面。
    那道灵泉,是丹崖宗来日东山再起的依仗,有了它的辅助。在丹崖山的土地上,陈载之才有一战之力。
    绝不能叫季有云得逞!
    她这里咬牙切齿,却不知季有云脸上轻松的笑意正在慢慢凝结,他眯了下眼睛,露出了凝重之色。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一开始红笺并未感觉到和季有云手掌接触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劲。但渐渐的好像有细丝一样的气流侵入她的脑袋,慢慢汇聚。越来越明显,这气流带着热度,像温水浸泡着她的大脑,很是舒服,叫红笺昏昏欲睡,竟有些睁不开眼睛。
    季有云加大了施法力度。
    红笺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对季有云这妖术的印象还停留在九年前的寰华殿,当时她亲眼目睹江焰、石清响等人被季有云按住脑袋“洞察”,却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异常,更不用说昏昏欲睡。
    红笺狠狠咬住了牙尖,剧痛使得她精神愈加集中。哪怕实力天地之差,也要全力对抗。
    师祖曾在无尽海深处的那个幻境小岛上教过她,要令自己的神魂不被人轻易控制,除了坚守道心还可加深执念。
    那会儿她还没有筑基,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那只元婴妖兽轻易就迷惑住了她,叫她始终无法勘破,可现在师祖死了,大师兄也死了,为他们报仇重振丹崖宗便是红笺最大的执念,虽九死其犹未悔。
    季有云十分惊讶。
    他虽然早觉察到这小姑娘有些特别,是修炼他那秘术的绝佳人选,但先前也未曾估计到他都施法到这种程度了,反馈到他大脑间的竟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更准确的说红笺此刻的神魂已经被蒸腾的仇恨填满,这种情绪太强烈,以至掩盖了其它的一切。
    不过将将筑基,怎么会如此?
    若不是真的对自己这些人仇恨刻骨,便是她不知从何处对这异术有了一定的了解,竟懂得用如此粗糙的手段来抗拒。
    季有云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蔑视,小小筑基,真以为如此便可以叫他束手无策,未免太天真了。
    “咄!大难不疑,倒捉乾坤,星耀神炁,定息方寸……”
    季有云开口吐声,一个“咄”字带着强大的法力,红笺身体随之微颤,眼睛也骤然明亮了一下。随着他念出这段口诀,红笺的脖颈不再如先前那么僵硬,整个人坐在那里也渐渐放松了,柔软了。
    季有云声音温和,带着叫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他的法力通过手掌慢慢侵入红笺的神魂,就像剥开了一层坚硬的外壳,季有云微闭上眼睛,趁着红笺心动神摇思绪混乱之际开始细细窥探她的过去,推测她的未来。
    短短二十二年,纷乱陆离的光影,季有云拨开最上面的仇恨薄纱,看到孩童时的红笺与父母分离,看到她的师兄在她眼前自爆,瓢泼大雨中红笺驾着飞舟逗弄着一群喜雨鸟……接下来海滩上红笺和一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人并肩而坐,那年轻人望过来,说话的语气透着敬重:“师姐,传宗玉简上面……”
    突然间一个浪头打上来,模糊了那个画面。
    不,不是海里的浪头,是他侵入到红笺神魂里的丝丝水真元,是红笺的神炁!
    季有云不敢相信所见,他猛然加大了水真元的输出,那画面重又出现,时断时续,季有云听不清楚那少年在说什么,如此也只维持了片刻,便归于虚无。
    万流归宗!
    季有云见鬼一样猛然收回了手掌。怎么可能?
    他知道这个方红笺很有天赋,可就算她误打误撞修炼了万流归宗,也不可能只是听听他念出来的几句口诀,便如有神助地练出了神炁。
    神炁是神魂中一种特殊之极的气,正是季有云所练这门异术的基础,水灵根是最容易练出神炁的,可就是季有云自己,纵使他自认为是天下最聪明多智的人,当年也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入得门。
    而他这异术遇上神炁,正是同根同源,季有云已经见识到眼前的方红笺是个极难动摇意志的人,幸好她修为尚弱,若是她稍微强些,能控制得住神炁,想要以假相欺骗他也不是不可能,就像那个人……
    季有云霍然惊醒,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死死地盯住了红笺。
    “你的万流归宗是跟谁学的?”
    红笺艰难回神,嘴硬道:“你不会自己来看!”她话虽说得硬气,脸色却难掩苍白,心里十分不安:方才随着季有云念念有词,她的思绪竟中邪了一般地不受控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被季有云看去了多少。
    季有云脸色有些狰狞,冷笑一声:“怪不得几次三番不肯认我做师父,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竟被你们骗了!”
    红笺抿着唇一脸提防地望着他,搞不明白这个神经病又在嘀咕些什么。
    就看那惯会装相的元婴高手季有云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猫,暴躁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来回,频频看向自己,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那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
    停了一阵,他似是终于拿定了主意,和缓一下脸色,对红笺道:“现在你应该知道,炼魔大牢在我的掌握之中,既然你宁愿在这里面被关到死也不肯回头,我就成全你,叫你好好品尝一下个中滋味。”
    季有云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立刻传音通知外边的巩大先生进来,道:“还要劳烦巩长老将她送回去。”
    巩大先生没有多问,面无表情地向红笺道:“走吧!”
    红笺拖着沉重的镣铐跟在巩大先生身后,能这样便离开季有云,叫她紧绷的心弦松了松。
    巩大先生带着她又回到那个与灵气完全隔绝的黑牢。
    经过刚才这一遭,她的水真元得以全部恢复,但在这该死的黑牢里不过是无源之水,用一点少一点,更不用说用来修炼。
    红笺被关进了一个新地方,进黑牢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借着陌生看守手里的灯笼,她看到那牢房门侧挂着个木牌,上面写着“朱雀十三”。

☆、第九十章 把牢底坐穿

换了牢房,却是重新过上先前黑暗中的日子。
    与在“青龙”那边牢里不同的是,“朱雀十三”牢房虽然不大,却有便溺的地方,也有人给送牢饭,一看就是给长期关押的犯人准备的。
    不过大约是觉着修真之人身体底子好,牢饭用一个破陶碗装着,由看守自门上的小窗户递进来。送来的饭菜冰冷难吃不说,送饭的时间也长短不定,红笺觉着有时三天,有时两天,反正是怠慢得很,只是叫牢里的人维持着饿不死也就罢了。
    好在每次送饭来都有水。这几乎成了红笺孤独一人生活在黑暗中仅有的一点消遣。
    不动用凝水诀虚耗真元,能这样静静地感觉水珠在掌心滚动,再在肌肤上慢慢干却也是好的。
    除此之外,就是计算时间。这个很难,红笺只能按照送饭次数大约估计,然后折了稻草的杆儿单独堆放在一处墙角,想知道了便去数一数。
    一天又一天,稻草杆儿成堆,红笺估计着差不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
    有时候红笺忍不住会想,不知道大牢外边丹崖宗如何了?季有云应该还没有达成目的吧,不然为什么要留着自己的性命?那就是说陈载之一直安然无恙,不知道修为有没有提高。
    后来她想:陈师弟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脑袋里面多了师祖遗留下来的那些感悟,一年多过去也应该提升到筑基中期了吧,可惜自己被关在这里无法修炼,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较高下了。
    如此又过去了大半年,某一日红笺摸着黑数罢草杆儿,突然有些难过,颇有感触地思忖:“也许有一天。我会把这牢房里的稻草全部用完,接下来呢?我会忘记怎么说话,说不定把仇恨也都忘了,变成一个废物。这样保留着真元不用,坚持着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好些天过去,红笺才从这种低落悲观的情绪中走出来,重新振作精神。
    她自娱自乐,暗道:“按照筑基期的寿元,我可是还能活很久呢,说不定陈载之那小子福缘深厚。用个一两百年的时间顺利结成元婴,到时重回丹崖宗,开启护宗大阵。揭穿季有云、戴明池等人的阴谋,再联合别的宗门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陈师弟成了道宗第一人,想起我来,敲锣打鼓将我接出去,到那时我被关了这么久。估计着寿元将近,必是又老又丑,等见着他我定要问一声,陈师弟,你还记得师祖遗命叫咱们结成道侣的事吗?哈哈,想必到时候陈载之那小子脸色定是好看得紧……”
    红笺坐在黑暗中自己傻乐了一阵。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在心中鄙视了自己一番:“算了,一样的傻子作梦。挂着他还不如想想方峥呢。”
    红笺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点乐趣。接下来的几天,她就变着法子在心里给方峥安排各种奇遇,厉害的师父拜了五六个,仙界异果也机缘巧合吃了七八回,到后来实在是江郎才尽了。再也编不出什么花样,这才作罢。
    “唉。这周围就没关着别人吗?要是有个人能说说话就有好。管他什么道修、魔修……”
    这个念头不知是第多少回冒出来了,可这个时候,红笺却觉着自己隐隐约约听到了歌声。
    红笺心中一凛,不由竖起了耳朵。
    这种阴森黑暗的地方整年下来没点动静,突然来这么一出就像突然闹了鬼,幸好她胆子大,换一个小姑娘还不吓坏了?
    红笺慢慢站起来,循着声音摸索到牢门的小窗旁,趴在窗户上倾听。
    唱歌的是个男人,哼着不知哪个地方的俚语小调,红笺一个字都听不清楚,歌声粗嘎别扭,显然不在调子上,但再难听红笺也觉着像是仙乐。
    大半天之前送饭的刚来过,并且这炼魔大牢的看守个个都死气沉沉的,唱歌的这人是谁?
    不管是谁,红笺都不想这个声音再消失。
    那男人咿呀唱了一阵,突然停了下来,改为说话:“啥?我唱得难听?死老头儿,你唱歌好听,也要旁人能听得到!”
    “哈哈,我当然能听到你说话,你不是也听到我唱歌了?”
    “为啥?因为你没有我聪明啊。老头子,你在这牢里呆了多久了?啧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真可怜……”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一句句听起来都很清楚,像是这男人在和另外一个人聊天。红笺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不禁心中有些发毛。
    “唉,陪你个快进棺材的臭老头子聊天,真叫人提不起劲儿来。算了,就当大爷发发慈悲,免得老家伙整天傻坐着,到最后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来,先和大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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