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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兮云飞扬-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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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竟然是他的一个“同志”!慧云一边叫喊,一边用力把他从身上推下。日本头目不敢继续快活,慌忙拔出湿漉漉的短枪,站起身来,左手提拎着裤子,右手“啪”得来了个立正,尴尬道:“哈依!哈依!”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倒退着出屋。众鬼子早已瞠目结舌,哪还敢再练俯卧撑?一个个战战兢兢,跟着跑了出来。

日本头目走出门来,系上腰带,抓起脖子上的哨子就吹。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刹那间集合完毕,军容整肃。在花妮惊疑的目光注视之下,日本兵列队离开阎陈庄,刹那间走得干干净净。他擦拭了一把冷汗,长长地松了口气。但他最终还是没搞明白,这莫明其妙出现的日本儿子!怎么也不和他“达达”打个招呼,就突然走了。

原来,日军与李宗仁长官率领的中国军队在台儿庄大战失利,派出一小股精锐直插湖西偷袭,借道丰、沛两县,奔向萧县黄口,炸断陇海线上的李庄铁桥,切断了国军后路,迫使国民党军撤出徐州重地,退入西部山区,凭借着高山狭隘,据险防守,养精蓄锐,以待良机反攻。这是后话,在此不表。

陈正君好不容易找到十几个胆大的青年!战战兢兢地来到邵家,却已无一个日本兵,不觉松了一口气。日本兵虽然走了,这殡还是要出的。于是,废除众多的复杂程序,草草“送行”,赶紧“发引”。上来七、八个青年,把棺材抬上大门外摆放整齐的丧架子上。“丧架子”是一种用木料做成的专抬棺材的器物,四角有环,环中穿钩,钩子用铁棍做成,上方同样有一大圆环,可穿木杠;每角两钩两环,四人抬动,四角共十六人!形如抬轿。另有一人居中喊号指挥,指挥用语如同唱歌,十分优美。喊号指挥的陈正君一声令下,邵盼头在两个儿子镰把、镰棵搀扶下一边嚎哭,一边把手中拎着的土盆往事先放好的一块砖头上摔去,这叫摔“劳盆”!“劳盆”只能是儿子摔,没有儿子的由侄子代摔,却不叫闺女摔。有人戏称儿子是“劳盆架”,就是这个道理,意思是告诉别人自已后继有人了。摔劳盆也有讲究,土盆要一下子摔烂,而且越碎越好,象征合家平安。邵盼头扬手一摔,砖头砸碎了,土盆却完好无损。范管家惊叫道:“坏了!”奋力冲上前去,冲那土盆就是一脚,踹得粉碎。

出殡的人群往坟地进发,中间停停走走,停时棺材不能落地,抬丧人手中都拎着一根一人高的木棍,停时撑着。每次出殡,对于娱乐活动极其匮乏的农村来说是个极大的热闹事,往往围观成百上千人。特别是那些不谙世事的小男孩们,追逐嘻闹,象过节一样兴奋,孩子们一直跟到坟地下完葬才和大人们一同回来。一路上,孝子要倒退着走,抬棺材的只要一停,孝子就给抬丧的磕头,而且要拚命嚎哭,哭得越伤心越好。说起死者晚辈这时的哭,人们总结出以下几条:“儿子哭得惊天动地;闺女哭得抢天呼地;侄媳妇哭得虚情假意;儿媳妇哭得老叫驴放屁!”不过,慧云的脸部受伤,且被日军头目当众强奸,自觉无脸见人,说啥也不来坟地送葬,老叫驴的“屁”是放不成了。邵盼头倒是号陶大哭,却也不光伤心,那条伤腿两次骨折,疼得的确叫他受不了。更因那帮缺德的日本鬼子一闹,当街又摆放着几个死人,家家是恐惧至极,户户是心惊肉跳,谁还敢出来观看热闹?男孩们被大人们一吓唬,说是那一群:“红眼绿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哇哇’地响,专吃小孩子”的日本鬼子来割小鸡鸡了,一个个吓得龟缩在墙角旮旯里,两只冻红的小手紧紧捂着裤裆里的那团宝贝疙瘩,小眼晴里满是恐惧,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出门。所以,送殡场面与以往相比,显得格外冷清凄凉。捱到坟地,天已擦黑,众人把棺材摆放进那事先挖好的坟坑之中,摆上弯弓草箭,撒上五谷杂粮,草草埋葬了。

经过一番折腾,邵盼头象过了一道鬼门关。棺材入坑下葬,他实在撑不住了,一下瘫痪在地,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沁出。所幸范管家早有准备,张罗人用一个事先做的临时担架,抬着他往回走去。刚到半路,花妮慌慌张张从家跑来,见面劈头就哭。范管家火了,骂道:“吃鼻涕屙脓的熊东西,有话你说呀!哭个屌啥劲?”花妮抽抽搭搭道:“老……老东家咽气了。”范管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泪如雨下,哽咽着摧促快走。邵盼头躺在担架上,却异常平静,问道:“喝罢药不是好了吗?”花妮带着哭腔道:“喝罢药是苏醒过来了,钟元保不是说,苏醒过来就贴膏药吗?姨奶奶见老东家醒了,就把膏药给老东家贴上了。老东家贴上膏药,没半个时辰,感到伤处又麻又痒。姨太太说,钟元保原说贴过膏药有这症状,还留了一封信,说那里面写有解法。姨太太从枕头下拿出信来,递给老东家!老东家只看了一个开头,说了句:‘报应’!就一下子咽气了。”邵盼头大奇:“竟有这种事?”一行人急急慌慌往家里赶。陈正君等人埋过盼头娘,回到阎陈庄后,又差人到渠阁集赊来几口薄木棺材,指挥乡亲把那几具尸体也架出去埋了。这是后话。

进了家门,家丁直接把担架抬到邵和坤住处。大家近前一看,只见邵和坤脸色腊黄,只有出的气,没进的气了,一封展开的书信被他死死捏着,那小妾哭得昏天昏地。有人掰开邵和坤的手取过信递给邵盼头!邵盼头端详了一阵,只认得一个“酒”字,只好递给范管家!范管家念过几天私塾,颇识几字,当下接过信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连叫奇怪。邵盼头不解,问道:“信里是啥内容?是解法吗?”范管家哽咽道:“这信开头写了一个大大的‘酒’字,再往后就是膏药的制作方子,也无结尾,我才说奇怪呢!”邵盼头奇道:“那么说,老东家是见了这个‘酒’字死过去的?难道这‘酒’字里有啥门道?请医生了吗?”老棉羊慌忙道:“老周已去吴坝请郑医生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嚷嚷道:“快让开,郑医生来了。”周世昕和郑医生背着药箱,急匆匆走了进来。站在一旁的冯剑一看,正是吴坝的郑智强!冯剑怕被他认出,多费口舌,赶忙躲在旁人身后,隐在灯影里,偷偷窥视。

郑医生坐下把了阵脉,脸上露出诧异,又端详邵和坤的脸色,疑惑道:“老东家这伤虽然严重,倒不至于有生命危险,许是惊吓过度。人暂时没事,只是昏过去了。”又察看伤处,见贴膏药处的皮肤颜色发暗,问道:“这是谁家的膏药?看皮肤的颜色,象是中毒。”邵盼头忙道:“赶紧把膏药揭下来。”郑医生忙了好长一阵才揭下膏药。邵盼头问道:“郑医生!能看出中的啥毒吗?”郑医生近前嗅了一阵,摇头道:“我也把握不准!象中了蛇毒。”范管家伸长脖子问道:“有法子治吗?”郑医生为难地摇了摇头:“治疗蛇毒,一般要有专门的解药,这种药南方有,那地方蛇虫多。咱们这儿只有一种毒蛇,就是蝮蛇!所以,我这里只有解蝮蛇毒的药,怕是不管用。”范管家急切道:“说不准就是蝮蛇咬的,你那蛇药正好对症。”郑医生笑道:“你真会说笑话,这么冷的天,蛇早就冬眠了,还能咬人?没听说‘蛇吃鼠半年,鼠吃蛇半年’!热天蛇吃鼠,到了冬天,蛇冬眠了,就被鼠吃了。蛇不活动了,咋咬人呀?显然是有人故意下毒,估计这膏药有问题。”邵盼头庆幸自已没贴膏药,随手把钟元保留下的那封信递给他,问道:“这上面写得啥呀?”郑医生瞥了一眼,道:“哦!除了这个‘酒’字,不知是何用意,后头写得是‘三七、草乌、冰片、红花、赤芍、接骨木、骨碎补、雪上一枝蒿’等草药!是治疗跌打损伤的配方!这是谁开的?难道这‘酒’也是膏药配方?”邵盼头道:“是那个送膏药的人开的。”郑医生道:“药方用药没啥问题,就怕增加了方子上没开的药。老东家得罪啥人了吧?能下这样的毒手?”邵盼头阴沉着脸,没有吭声。范管家不耐烦道:“别瞎耽误时间了,赶快治吧!”郑医生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意治,这是人专门下的毒,用的不知是哪种蛇毒。说起毒蛇,不外乎这几种:金环蛇、银环蛇、眼镜蛇、眼镜王蛇、烙铁头、蝮蛇、竹叶青。每种毒蛇,都有专门的解药,对症下药,丝毫马虎不得。要是蝮蛇,我这里现有解药,保证手到病除;要是别的蛇毒,我这付药吃下去,万一犯顶了咋办呀?所以……”

范管家催促道:“你咋这么多熊道道?赶快救人吧!死马当成活马……”说了一半,察觉不妥,胆怯地偷看邵盼头的脸色。两天来,邵盼头先是腿骨折断,又被小舅摁倒揍了一顿,而且头上还戴上一顶日本人恩赐的绿帽子,早已是窝囊透顶,心力交瘁。他皱皱眉头,没好气地吩咐道:“就按范管家说的办,用药吧!”郑医生嗫嚅道:“邵东家!这药可是您叫用的,出了事,我可不负责。用药行,求您给我写个字据。”邵盼头气直往上顶,阴阳怪气道:“你咋这么多歪道道?写字据干啥呀?”郑医生道:“邵东家!这人命关天的大事……”邵盼头不耐烦道:“行,我就依你,范管家!你给他写个字据。”范管家看了郑智强一眼,找来笔砚。郑智强认真道:“邵东家!您得亲自写。”邵盼头怒极生笑:“郑智强!你啥时叫人家哄怕了?周围几个庄子,谁知不道我邵盼头写不了几个字?范管家写了就管,我再按个手印,你还不放心吗?”郑智强道:“人命关天!不能不当真。”范管家伏案写好后,邵盼头按了手印,郑智强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药箱,这才拿出内服外贴的药来,叮嘱了几句,收了药费,告辞回家了。

他刚一出门,邵盼头便恨恨骂道:“罗里罗嗦,是个啥熊玩艺!狗日操的,要挟起我来了!你不是怕死吗?我非叫你走在老东家前头不中。”盛怒之下,叫过老绵羊,附耳如此这般。老绵羊低声道:“您就放心吧!今天夜里,我就送他到他姥姥家报到去。”邵盼头伸了个懒腰,吩咐道:“把大家忙坏了,都去歇着吧!”示意人把他抬走。

邵盼头一走,范管家把一些琐碎事处理完毕,安排周世昕等人守夜,把冯剑安排在昨日冯家爷们睡觉的那间小屋里住下,又来到邵和坤住处,望着昏迷不醒的邵和坤,欲哭无泪。直到亥时一刻,范管家叮嘱侍妾几句,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已住处,上床歇息了。

一整天人来人往,冯剑虽趁乱在大院内踅摸几圈,到底没找到孙家姐妹俩的下落,叫他心神不安。父亲和二叔走后,他送葬没去,而是美美睡了一阵。他打定主意,要半夜里再次钻进地道查找,他认为,在邵家大院,只有这地方可藏住两人!从邵和坤住处回来,他和衣上床躺着,听到外面没啥动静了,才起身打开房门,悄悄向丧屋摸去……

 第四章 灭门 (一)

第四章灭门(一)

寒风劲吹,雪花漫飘,喧嚣了一天的阎陈庄霍然沉寂下来。冯剑听见外头已寂然无声,便轻启屋门,悄无声息地闪出门外。四周灰蒙蒙的,只有雪粒扑打在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冯剑穿过走廊,蹑手蹑脚来到丧屋门前。这时的灵棚还没拆除,丧屋房门紧闭,丧屋内寂然无声,漆黑一团,显得静谧、阴森、可怖。冯剑四顾无人,快步上前,伸手刚要推门。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冯剑大惊失色,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转身一看,四周空旷无物,哪里有人?冯剑以为是自已过于紧张了!他镇静了一下情绪,上前又要推门。谁知手还没触到木门,有人再一次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冯剑猛然回头,看见有个人影在屋角处一闪。冯剑只觉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他不敢再进丧屋,拔腿就往住处跑去。刚跑了几步,心念一动,觉得奇怪:这人是谁?他为啥要阻止自已进入丧屋呢?为啥不抓他呢?看来这人象是朋友,不是敌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有谁是他的朋友呢?冯剑想一窥究竟,扭身反朝那人追去。那人见他追来,疾步而行。那人似乎对大院特别熟悉,三转两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反倒是冯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就在冯剑左右乱转彷徨寻路时,只听有人断喝:“这里有人?”只听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从暗处突然冒出几个人来,把他团团围住。有人欢叫道:“抓住一个刺客!”冯剑忙道:“是我!”提马灯的那人在他脸上照了一下,陪笑道:“原来是你呀!到这时候还不睡觉,半夜里瞎溜达啥呀?也不嫌冷?”冯剑一听声音熟悉,正是他见过几面的周世昕!便灵机一动,捂着肚子,哭丧着脸道:“我憋死了,总不能屙在屋里吧?”周世昕醒悟道:“噢!你要找茅厕呀!咋跑到这里来了?从你住的那屋往右一拐就是。”冯剑揉揉眼,睡眼醒忪地道:“我也是才来,摸不清哪儿有茅厕。这是在哪儿呀!我咋跑到这里来了?”说着转身就走。周世昕在身后跺脚喊道:“又走错了,该往这边走。”冯剑稀里糊涂地转过身,一步三摇地走了。周世昕低声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大家均摇摇头,好奇地问道:“看你挺熟的,两句话打发走了,俺们哪儿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呀?不会是你的小舅子吧!”有人吃吃地笑。周世昕低下声来,自嘲道:“我又没家小,哪来的小舅子?你们几个真知不道?还是假知不道?这人就是冯秀英的亲兄弟!姐弟俩长得不太像!还不憨不精,象是缺个心眼似的。”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一齐摇头道:“是吗?你还别说,是长得不太像!冯秀英那么漂亮,她这个兄弟却又矮又胖,乍一看真不像是一个娘生的。不是没成殓就走了吗,他咋还在这里?”周世昕摇头道:“我也知不道!光听说是老东家叫留下的。”大家都埋怨道:“老东家也是多事!留下他弄啥呀?连个茅厕都找不到,差一点当成刺客抓住。碍手碍脚的,还不趁早打发他走?”周世昕道:“老东家把他留下,有留下的道理,咱一个当差的,在里头瞎掺和个啥呀?”大家七嘴八舌地嗔怪道:“老东家就是多事!”周世昕正色道:“别瞎叨叨了。邵东家说了,有那两个丫头在手上作诱饵,昨夜闯宅的半大小子今夜准来,大伙机灵点。邵东家说了,抓住刺客,有赏。”大家支起耳朵来,兴奋问道:“赏啥呀?”周世昕道:“每个人一瓶酒,半斤猪头肉。这是今夜的赏赐,要是抓住了刺客,一人一块袁大头,外加一个窑姐。”大家大喜,嚷嚷道:“快藏起来,冻他娘的一夜也值。只要抓住刺客,赶明搂着小娘们睡他一整天捞本。”

冯剑回到屋里,和衣躺在床上,由于紧张,四肢颤栗不已,心在腔子里“嘭嘭”直跳。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还有巡夜的,可见邵家防范之严密。看来,今夜进地道的希望落空了,孙倩靓姐妹的下落只能等到明天再想办法查找了。冯剑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拍了他两下肩膀的那人是谁呢?他是邵家的人吗?他为啥阻止自已进入丧屋呢?冯剑突然心里一动,对了!处头巡查这么严,屋里肯定设有埋伏,这人是在阻止自已进入圈套,也就是说,这个人是他的朋友!冯剑苦思冥想,在这个生疏之地,他新来乍到,举目无亲,谁会帮助他呢?冯剑百思不解。四下一片寂静,他却感到杀机四伏,扑朔迷离。冯剑心烦意意乱,实在是睡不着,便起身来到窗前,用手指沾点唾沫弄湿窗纸,捅了一个眼往外观察。外面空无一人,只有雪粒打地的沙沙声;远处偶尔会传来一声犬吠,更显这漫漫长夜的凄凉,更显得杀机四伏、阴森可怕。冯剑观察了一阵,却再也不敢出去。就在他刚要回身上床睡觉时,突然间人影一闪,窗外出现一人!那人对着窗口用鼻音低声道:“院子里有埋伏,你要找的那人已被送往徐州了!”说罢,一闪不见了。冯剑惊得目瞪口呆,极度恐慌。他紧张地思索着:这个人是谁呢?为啥捏着鼻子说话?这人是不是刚才那个拍了两下自已肩膀的人呢?啥人送往徐州了?我要找的人?难道是孙倩靓姐妹俩吗?他为啥要来告诉我呢?又有啥目的呀?冯剑紧张极了,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的含意,感到一阵惊诧、茫然、恐怖。百思不解,也找不到头绪来。他眉头紧蹙,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躺下,满腹心事,一片茫然。躺在床上碾转反侧,直到天亮方才睡着。冯剑在彷徨不安中,渡过了在邵家的第二个夜晚。

翌日清晨起来,洗嗽完毕,自有人端上饭来,冯剑草草吃过。吃过饭后,冯剑百无聊赖,在屋内坐卧不宁,心事重重,焦燥不安。对他来说,疑问太多了。孙倩靓姐妹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昨晚那个送信的人又是谁呢?他说人送徐州了,难道真是孙倩靓姐妹俩吗?徐州在啥地方呢,离这里远吗?冯剑感到郁闷难受,便信步来到院中四处转悠,想找出点蛛丝蚂迹来。雪已停了,早有人把院中的积雪扫除干净。冯剑察看了各个旮旯,也没发现一点线索。不时有人勿勿而过,有几个年老的家人正不紧不慢地拆除昨日出殡临时垒砌的锅灶、灵棚,周围平静得令人窒息。冯剑在院中遛了一圈,想跟人说句话,家人们都极为警惕,不敢搭理他,这使他不免心中烦躁不安。他在院中伫足良久,感到憋闷难捱,便想到门外去转悠散心。刚转到大门口,突然从侧院小屋里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冯剑一惊,急扭头一看:只见史者立缠了一头的绷带,正摸索着从铁锅里头盛饭,因两眼看不见景物,把饭碗给打翻了,饭弄洒了一锅台。史者立大概是哀叹自已将在无情的黑暗中渡过余生,为此悲愤大喊。冯剑心下恻隐,不忍再看,心里一动,暂且不出门,转身往后就走。他要到后面,看看邵和坤死了没有。刚挪动脚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冷笑,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冯剑大惊失色,急转身一看,只见高个子老祝脸色苍白,五官抽搐变形,后背倚靠在厢房的门框上,叉开两腿瘫坐在门槛上,两眼呆滞无神地望着前方,显然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冯剑至此,身上也不禁出了身鸡皮疙瘩。

冯剑来到邵和坤房中一看,见邵和坤依然昏昏沉沉,没有知觉,却没有死。冯剑与待妾寒喧了几句,便退了出来。刚到院中,却见老绵羊板着脸,从他身边匆匆闪过,直奔邵盼头住处。冯剑心里一动,不假思索,悄没声地跟在他后面追来。老绵羊进了邵盼头住处,鬼鬼祟祟地把门关上了。冯剑四顾无人,便蹑手蹑脚凑上前去,躲藏在窗下偷听。只听邵盼头问道:“那件事办得咋样呀?”老绵羊甜甜地回道:“办妥了!一家六口,一个也没跑掉。”邵盼头夸奖道:“还是你老绵羊会办事!每回都不放空。过来,这里有两块现大洋,拿走喝茶去吧!”老绵羊感激涕零,受宠若惊道:“邵东家!您老人家又给赏钱!都叫我不好意思了。您老人家既然赏了,我就拿着,以后再有啥差事,您吩咐一声就中!”邵盼头道:“你去吧!有事我自然找你。”老绵羊揣着衣兜,笑眯眯地开门径直走了。

冯剑不知他们所说啥事,见老绵羊走了,也不敢在窗下久呆,抽身跑回住处,瞎猜了一阵,不敢断定他们议论的事和孙倩靓姐妹有无关联,但隐约感到他们所说的肯定不是好事。空坐了一阵,心中憋闷,又开门出来,来到院中。愣了会神,信步走出了邵家大院,在庄中街上遛跶转悠。庄中有不少人正在扫雪,冯剑几次想开口向扫雪的人打听,又隐隐感到不妥。他知道急燥不得,万一露出马脚,反而不美。未几,冯剑走出庄外。刚出庄口,忽然看见老绵羊从前面岔路上匆匆走过。冯剑本来对他没有好感,见他鬼鬼祟祟,又因刚才他与邵盼头神神秘秘,诡谲异常,便不假思索,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看看他要到啥地方去。

老绵羊得了赏钱,心里乐滋滋的,只顾埋头走路,并没觉察到身后有人!只见他踏雪急行,却是直奔姜家集而来。阎陈庄离姜家集三、四里路,不到一顿饭功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姜家集。姜家集虽是个集市,因雪后清冷,街上走动的人并不多。老绵羊来到一家小洒铺,一头钻了进去。冯剑不敢跟着进去,便站在隐蔽处远远了望。过了许久,冯剑见他仍不出来,等得不耐烦,索性也闯进了酒铺。冯剑进了酒铺,只见里面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吃饭,也不见老绵羊的踪影,只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伙计正倚坐在凳子上打盹。那伙计见有客来,忙起身上前招呼道:“大哥!你是吃饭,还是喝酒?是一个人吃,还是等人?”冯剑笑道:“等啥人呀?就我自已。先给我上个拼盘吧!再弄盘罗生仁来,烫一壶热酒。”那伙计问道:“拼盘还入锅热热吗?”冯剑道:“不用!”伙计应了一声,因是凉菜,立马做好端了上来。冯剑道:“伙计!刚才进来的那个人,他是哪儿的?”那伙计一愣,道:“刚才没进来人呀!下雪天生意不好,从早上您是第一个客人!除了您,别说是人,就是老鼠也没进来一个。”冯剑疑惑道:“不对吧,我明明看见进来一个人!”那伙计风趣道:“我在这里谢你了!俺这酒铺不怕大肚子汉,人自然来得越多越好。你去把这个人找出来,我又能多挣一个人的饭钱,对不对呀?”冯剑也笑了,认真道:“真的进来一个人,不信你找找看。”伙计道:“就这么大一间屋子,咋可能藏住人呢?你兴许是看花眼了。”冯剑疑惑,勉强道:“是吗?可能是我没看清楚。”心下踌躇。

正说着,又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捂着红肿的脸颊,怒气冲冲的。伙计一愣,叫道:“表哥!你这是咋啦?”那人破口大骂道:“小舅子揍的!量仗着跟邵家有亲戚,说打人就打人!”伙计小声问道:“是咋回事呀?你坐下来说。”那人吼叫道:“说起来忒气人:我从谷亭集贩来一挑子鲜鱼,准备到渠阁集去卖。路过张口,碰上鹿湾的钱宗红!他见我的鱼新鲜,就短下了,只扔下一把铜钱,还不够我的本钱呢。”伙计小声道:“是你晦气,咋碰上他了?谁知不道他是个半吊子熊?好歹给你扔下几个钱,他要是一百钱不给,你又能把他咋样?人家是邵东家的小舅子!你惹不起。”那人愤懑道:“我阎良平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伙计嗤笑道:“你咽不下又能咋的?你又缠不过他。”阎良平自知此话不假,只是低头生闷气。那伙计劝道:“也别生闷气了!我给你烫二两酒喝?”阎良平摸摸口袋里的几个铜板,摇摇头,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算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独轮车“吱扭、吱扭”的声音,到了酒铺门口,那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嚷嚷着走进四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紫脸大汉。那大汉进了门,便大刺刺地往靠门的方桌前一坐,大声叫道:“老板!给俺炖个大盆,烫四壶热酒。”一个稍年老的人道:“祖成!咱们省着点花吧!每人喝碗羊肉汤,吃俩烧饼,过个饭顿就管。”紫脸大汉大声叫道:“三哥!看你这个小气劲,”穷家富路“!吃好喝好才能有力气推车!”稍年老的那人无可奈何地苦笑笑,不再吭声,坐一旁吸烟去了。伙计忙上前招呼道:“您爷四个要炖啥样的大盆?”紫脸大汉耷拉着眼皮,大模大样地问道:“都有啥菜呀?”伙计陪笑道:“有清炖鸡、小糟鱼、红烧鸡块、爆炒羊肚、白菜羊肉、凉调猪耳、醋拌口条……”稍年老的那人听得心惊肉跳,慌忙道:“就炖个白菜羊肉吧!”伙计问道:“还炒几个下酒菜不?”紫脸大汉摇摇手,道:“不炒了。有现成的炒罗生仁,端上来一盘吧。”伙计应了一声,慌忙去炖菜了。

四人环桌坐下,那个稍年老的人催促道:“吃罢饭快点赶路,最好能赶到鲁南县城住店。”紫脸大汉道:“怕是赶不到了。离鲁南县城少说也得有五十里地,路又不好走,车子死沉,咬牙推不动。我倒是不怕,他弟兄俩就怕不中。”随行的两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哀求道:“祖民大叔!咱就住在常店集吧,离常店集也有几十里地呢,天黑前能赶到就不错了。”稍年老的那人责备道:“你们几个还知不道,听说日本人从威海卫上岸,跟李宗仁长官在山东台儿庄打起来了,还知不道胜负呢,咱可不能当儿戏呀!趁这几天是个茬口,咱今天能赶到鲁南县城,过明就能赶到华山集!跟人家粮行的人说好了,咱这批粮食送到沛县敬安集就管,那边有人接应。说好大过明晌午交货,错过时机,粮食怕是进不了城了。日本人都是洋枪洋炮,李长官恐怕抵挡不住,早晚要围徐州城。再说,我说赶到鲁南县城住下,也是怕乡下太乱,万一出了漏子咋办?”说着,伙计把一盘炒熟的花生端了上来,并把四壶烫好的酒分放在几人面前,笑道:“您爷几个先喝着,羊肉马上炖好。请问:是吃烧饼还是吃馍?”紫脸大汉捏起一撮花生丢在嘴里,边嚼边道:“吃馍吧!烧饼咯牙,还是吃馍好。你给馏馏,馏透了好吃。”伙计道:“您放心吧!保管馏得热气腾腾。”紫脸大汉摸过酒壶,也不用酒盅,仰脸猛灌了一气,眨了眨眼睛,夸赞道:“这酒真有劲,真过瘾!三哥!您爷仨也喝几口吧,暖和暖和身子,路还远着呢!”年老的那人对两个年轻人道:“清贵!清福!你俩也喝一壶吧!天倒是真冷。”两个年轻人摇头道:“喝醉酒就没劲推车了。”紫脸大汉冲伙计道:“伙计!跟你打听个事,从这里到鲁南县城还有多远?”

 第四章 灭门 (二)

第四章灭门(二)

伙计一怔,答道:“也就五十多里地。您……你爷几个要去鲁南县城?”紫脸大汉见他问得蹊跷,不由一愣,反问道:“咋啦?前头有短路的?鲁南县城不能去吗?”伙计喟叹道:“我也没说不能去,我也是好心!昨天这里过日本队伍,跟微山湖南阳岛上的同启超接上了火,打死好几个人!再往南走,就到了王寨集!听说日本兵就驻扎在那儿没走。就你们爷几个,推着土车子,小路又不能走,走大路非经王寨不中。说句不吉利的话吧,你们万一被日本人抓住,粮食充了军粮,土车子劈了烧锅。看您爷们身板还行,要是叫日本人弄到东北去下煤窑挖煤,那可就是生不如死了。俺这庄上现有从东北逃回来的苦工说,挖煤累死的人用篚往外抬,日本鬼子拿咱中国人不当人待!”一席话说得一行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紫脸汉子追问道:“日本人不是在湖东跟李宗仁长官打起来了吗?咋会突然在湖西出现呢?”伙计小声道:“俺也摸不清楚!据说是迂回包围徐州。”紫脸汉子“哦”了一声,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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